第二十一章
進出「天津衛」的人多，婦女也一定不在少數，他還怕他們弄錯了。
冷無垢笑了，又一次的像花朵怒放，又一交的看得燕俠一呆。她道：「你以為『天威山莊』會怕這個，你以為普天之下，有誰敢對『天威山莊』？為什麼叫『天威』還有誰的威風能蓋過它？」
冷無垢道：「你並沒有被『天威山莊』四個字嚇跑，是不？」
話鋒微頓，她接著道：「我叫冷無垢，是我爹把我囚禁在這兒的——」
冷無垢又道：「我是有地方打聽，不過咱們不必上那兒去，找個地方歇下來等他們來。」
燕俠道：「囚禁？」
冷無垢讓老者走。
冷無垢道：「這就是緣分，你那位紅粉知己叫無垢，我也叫無垢，一個無垢離奇失蹤，你卻找到了另一個無垢，你能說這不是緣分？」
「我不全這麼想，我還想到緣分，所以我學古人『紅葉傳詩』的事，也想為武林留下一段佳話。
飛瀑直瀉，這就是小溪的源頭，還能往哪兒找。
冷無垢轉望燕俠：「聽見了吧，盞茶工夫之內，必有回報，放心等著吧。」
老者道：「姑娘明示！」
這，沒人比燕俠更清楚，由不得他不信了。
敢情是這麼一套理。
燕俠道：「只一牆之隔，而且又不是不見天日……」
冷無垢道：「是我跟你走，不是你跟我走。」
何止很不錯。
燕俠沒心情再說什麼客氣話了，他沒作聲。
「往哪兒去了？」
燕俠還是沒躺，他總覺得一個姑娘家並排躺下，那不成體統，另一方面，他也盼著回報的盡快到來。
白衣人兒嬌靨上再現驚喜，又輕拍玉手：「太好了，我多了個天仙化人的美姐姐了。」
燕俠聽得一怔：「怎麼說，姑娘不會武？」
也就因為這一怔，這個發現吸引了他，所以要亂的心境沒亂起來！
或許是誰也想不到燕俠再會折回來，這一路之上，並沒有碰到任何阻攔。
找線索，除了跟人打聽之外，天一黑絕不如白天耀眼，燕俠有點急了，道：「姑娘，咱們恐怕得走快一點兒。」
「回爺，絕不會錯，是一個人走的。」
莊院沒設天羅地網，也沒一個人看守。
無如，這一連串的不少片綠葉卻顯然不同，不尋常。
燕俠沉默了一下：「不錯，已經訂了終身。」
她就坐在水謝廊上，一排雕花欄杆的缺口處，水塘裏雖然不見小舟，但這處缺口顯然是為了昔日方便登舟而特意留的。
燕俠聽得心頭連震，讓她這一雙異樣目光也看得很不自在，忙避開了那雙目光，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燕俠道：「原來姑娘是『天威山莊』莊主的掌珠，失敬！」
「可是這兒沒楓葉，只好用綠葉來代替了，沒想到真有你這麼個人看見了隨水飄流的樹葉，看見了我刺的『救我』兩個字，溯溪而上找到了這兒，還進了莊院找到了我。」
兩個走了，燕俠來的時候，是溯溪而上，現在則是順流而下。
就在他心境剛亂的當兒，一個發現看得他一怔。
冷無垢道：「我懂你的意思，除非你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不顧？」
曹彬的耳目如果廣雜，消息夠靈通，他就該提供自己相當的線索。
燕俠道：「顯然姑娘並不甘心被囚禁在這兒。」
燕俠遲疑了一下：「燕俠。」
燕俠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莊院依山而建，峰頂一條飛瀑直瀉莊院後，小溪從莊院牆下流出，片片綠葉不斷。莊院裏鬱鬱蒼蒼，一片樹海。
只見老者雙目炯炯，從二人臉上掃過：「據報兩位一路留下『天威』暗記，敢問……」
一是自己走了。
他道：「姑娘，我並不知道這兒是『天威山莊』，也沒有看見門頭的橫額……」
冷無垢急然道：「聽你說的那位無垢失蹤的經過，好像並不能確定她是在什麼地方失蹤的。」
燕俠道：「我是問，該上哪兒去找無垢？」
白衣人兒道：「這是你誇獎我了。」
冷無垢微一搖頭：「你不知道，心境不一樣，感受了就不大同。」
冷無垢道：「可是現在你知道了。」
燕俠定了定神，道：「我有一個紅粉知己走失了，我正在找她，她叫無垢。」
來個是個老者，總有五十多歲年紀，相貌上看不出什麼奇特，穿的也是平常的衣裳，不是因為此時此地，絕看不會是個會武的人，而且還是個好手。
就在水榭裏，燕俠看見了人，找到了片片綠葉的來處。
他自己也不知道逛了多久，逛了多遠，一直到一座山腳下，一直到一座莊院旁。
白衣人兒道：「可不是囚禁，不然我怎麼會隨水飄送樹葉求救啊？」
莊院看上去殘破，聽來寂寂無聲，四望幾十里內沒有煙，也確是個藏人的絕佳所在。
燕俠聽得一怔：「怎麼說，還回那一帶……」
燕俠脫口一聲：「無垢！」身軀掠起，脫弩之矢般，沿著小溪向上游電射而去。
冷無垢道：「什麼？」
冷無垢道：「那跟沒救我一樣，離開這兒之後，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辦？」
冷無垢道：「我爹說，要是有人到這兒來了，他要是敢救你，你儘管跟他出去，那個人也就是你可以託付終身的人，你的夫婿……」
話說到了這兒，她一雙美目不緊盯著燕俠，眨也不眨一下。
燕俠道：「我無所謂，看姑娘方便。」
燕俠道：「我還要找無垢。」
冷無垢仰身坐起，深深一眼，輕嘆一聲：「說你煞風景，又覺得不公平，明知道你不是這麼不懂情趣的人兒，情之一字，魔力真大，那個無垢，真讓我這個無垢既羨慕，又嫉妒，但願將來你對我，也跟對她一樣！」
冷和_圖_書無垢道：「是啊，我又不會武，沒她們跟著，怎麼敢到處跑？」
一時，他的心沉到了底，沒能說出話來。
冷無垢道：「你還要再說什麼嗎？」
冷無垢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對你又多認識了一層，其實，這個當於等於是我爹教的。」
燕俠道：「照顧，欺負？」
白衣人兒嫣然一笑，如花朵怒放，看得燕俠不由為之一呆：「你不明白，我知道你不明白，不要緊，我會告訴你，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叫無垢？」
冷無垢含嗔的看了他一眼：「要怎麼快，人家不會武，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快容易，你抱著我走。」
日近西山，天色漸暗。
顯然，求救的人就在這座莊院裏。
無垢是一個人走的，沒有別人，也就是說，並不是遭到劫持，是她自己要走的，也就是說，臨時改變了主意，不跟他回「南海」去了。
這一細看，看得他何只又是一怔，簡直心神震動，猛然站起。
他道：「這兒就是『天威山莊』？」
燕俠道：「我實在不能帶姑娘走。」
他有這個把握，曹彬被派柱在「天津衛」，耳目就一定得廣雜，消息也一定得靈通，不然就沒辦法盡到他的職守。
「不！」燕俠截口道：「姑娘不自己逃跑，已經是很難得了，飄樹葉求救，那只是姑娘的慧黠，無傷姑娘的聽從父命。」
冷無垢道：「好，好，好，不說，免得嚇得你又改變了心意，走吧！」
燕俠眉兒梢兒微揚：「跟姑娘春花秋月，難分軒輊。」
白衣人兒含笑回身，微抬皓腕：「坐！」
冷無垢道：「那也好辦，我跟你一塊兒找，我雖然不會武，可是武林中的人與事，我知道的比你多，說不定可以幫你的大忙。」
這話從何說起。
而，最可能劫持無垢的，是紀剛，但事實上去不是他！
那麼，是後者。
燕俠簡直不能相信，道：「可知道那位姑娘年紀、相貌、衣著……」
燕俠不忍再說什麼，也不敢再說什麼，他總不能當真抱著她走。
水溪穿過朱欄小橋，直通水榭，寬廣的水塘中，矗立著一座巨大假山，假山上長滿了青苔，儼然一座翠綠奇峰，山上瀉下的飛瀑，就直落假山之後，假山擋住了飛珠噴玉的水花，所以水榭裏一點也濺不到，設計之靈巧神奇，令人不能不嘆服。
冷無垢道：「那不同，那時候說是一個人，其實我帶的有老媽子、丫鬟，有她們照顧我，也沒人敢欺負我。」
冷無垢道：「你是說你不想救我，忍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
無垢的失蹤，只有兩種可能。
落身處正是莊院後院，大而且深，必是小溪源頭。
連聽了兩次「姑爺」，燕俠好生彆扭，但是如果當面否認，又怕冷無垢一個姑娘家，尤其是「天威山莊」莊主的千金，當著下屬的面，顏面上受不了，所以燕俠他只好就這麼聽了。
看背景，活脫脫的無垢，看面目，根本不是無垢。
領垢道：「既有一個無垢，多一個無垢又何妨，一修三好，兩個無垢，不也是佳話麼美談麼？」
這是怎麼問的，何止交淺言深，這位姑娘簡直——
冷無垢微一笑：「這就夠了，我有足夠的理由出去，有足夠的理由跟你走了。」
她，有著無限美好的身材，烏油油的秀髮，身旁一堆綠葉，一雙白皙柔嫩的玉手，左邊拿起一片，右邊繡花針刺字，然後隨手丟入水中。
燕俠道：「什麼話？」
老者回了話，年紀、相貌、衣著，可不就是無垢？
好在靠前頭有一扇側門，燕俠帶著冷無垢，就從側門走了出去。
一種是遭了劫持。
冷無垢道：「只因為我能幫上你的大忙，跟你一塊兒找那位無垢，你就答應了，可真現實啊！」
白衣人兒冷無垢道：「因為我愛玩兒，愛到處跑，我爹認為我該是嫁人的姑娘了，所以把我囚禁在這兒，磨磨我的野性。」
頓了頓道：「當然了，誰願意被囚禁在這兒呢？」
其實，何只是他這個懂得憐香惜玉的，就算是換個鐵石心腸的粗魯漢，一旦面對這位無垢，他也照樣一點脾氣也沒有。
燕俠道：「那倒不是，只是男女有別，路上有很多不方便。」
他顧不得繞到前頭去，看看這座莊院究竟是什麼莊院，誰的產業，提一口氣拔起身軀，越牆掠進了莊院。
冷無垢又道：「現在就這麼偏心，那將來……」
涼風徐來，身下細草如茵，夜空群星閃爍，四周空曠，夜色朦朧，此情此景，的確夠美。
燕俠一口氣奔出了幾十里去。
等到「天津衛」在望時，已經是夜幕低垂，萬家燈火了。
就是寧靜而美的景色，使得燕俠在小溪旁坐了下來。
就這寧靜而美的景色，使得燕俠剎時間俗念全消，心境立即平靜，靜得微波不興。
燕俠道：「那倒沒有。」
只聽冷無垢道：「我還有後話呢，別以為我還是個不聽管束的女兒……」
燕俠忽然凝目：「姑娘，我所以敢進來，是因為不知道這兒是『天威山莊』，一旦我知道這兒是『天威山莊』，卻不敢救姑娘出去……」
可是讓她先去連絡船，只差一步便上船入海了，她怎麼會在那一刻改變了心意，有什麼理由？不可能啊！
不是無垢是誰？
如今，冷無垢說的也是令人無法辯駁的道理。
邊奔馳，邊往前看，小溪蜿蜒，流過田野，流過荒原，穿過樹林，穿過田莊，看不見頭。
無垢是無垢，卻那麼寧，那麼悠閒。
冷無垢走得慢，慢有慢的好看。
是這樣麼？
燕俠急，也有點懊惱，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什麼，入目嬌態，竟不忍心發作，就連說句重話都不忍。
他道：「我是一個朝廷緝拿的欽犯，姑娘跟我走，會連累姑娘，將來也會禍及『天威山莊』。」
燕俠道：「當然是真的，姑娘也應該知道，這是實情實話。」
冷無垢道：「難道你不是武林中人？」
「我只是認為你是『天威山莊』的嬌客，新姑爺，我是『天威山莊』的姑奶奶，怎麼也該讓他們來見咱們。」
燕俠道：「以我看，姑娘隨時可以走出這個山莊去。」
冷無垢道：「那不要緊，該分開的時候分開，我絕不給你添麻煩。」
燕俠怔了怔，由衷地道：「姑娘家教很好，也很聽從命令，可敬可佩。」
冷無垢看了他一眼：「這個名字很別致，也不俗，跟你這個人一樣。」
燕俠忙道：「人呢？」
燕俠道：「怎麼見得？」
他這裏沒出話來，冷無垢那裏可就又躺下了。
燕俠猛為之一怔。
冷無垢微一笑，又道：「你一定想問我，什麼時候留下了『天威暗記』，其實只是你沒留意，我一路上不是不斷地摘朵花，拔根草，邊玩邊扔麼？」
冷無垢似乎能體會他的感受，兩個人並肩跟在老者後頭走，她一雙美目瞟著燕俠，香唇邊泛起了狡黠的笑意，不過，這笑意確也甜得像蜜。
燕俠道：「姑娘誇獎！」
冷無垢帶笑瞟了燕俠一眼，帶著幾分俏皮：「當然不一樣了，逃跑是自己逃出去，人家救我出去，不是我自己逃跑，怎麼會一樣呢？」
燕俠一怔，心頭也為之一震。
他停住了，也該停住了。
燕俠這裏怔神，白衣人兒那裏圍身躍起，一雙粉妝玉雕的玉足帶著水珠，敢情，她沒穿鞋襪，光著腳伸在水塘裏。
燕俠暗一咬牙，道：「我……」
燕俠一怔，一時沒能答上話來，他沉默了一下，才正色道：「姑娘的好意，我感激，可是我跟姑娘說過，那跟我那位紅粉知己已經訂了親……」
他遲疑了一下道：「多謝姑娘的好意，我所以不讓姑娘跟我走，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
冷無垢呆了一呆，道：「對呀，瞧我多糊塗，還問你。」
燕俠道：「不錯，可是……」
「南海」郭家遠在天邊，這位皇上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拔去為快，冷家的「天威山莊」近在眼前，到如今卻安然無事，這不就很明顯了麼？
冷無垢道：「應該說是『天威山莊』的舊址，難道你沒看見門頭上橫額那四個字，你既是武林中人，就算沒有看見門頭上的橫額，也應該知道啊！」
冷無垢道：「我不願意跟姑娘多辯，姑娘也不會聽，可是我認為救姑娘讓姑娘跟我走，是兩回事，我願意救姑娘，可是不能讓姑娘跟我走。」
他伸手抓起身邊一段枯枝，伸入溪中截住一片，撈了起來，拿在眼前細看。
但是，他仍然想不出無垢為什麼突然失蹤了。
眼前是一片樹林，樹林之旁，是一條小溪，落葉飄落小溪，隨清澈溪水遠去，景色寧靜而美。
的確沒有盞茶工夫，人影如電，老者又來了。
看不見頭不要緊，他找的本不是源頭。
冷無垢當即把燕俠告訴她的，無垢失蹤的經過及失蹤的時地告訴了老者。
冷無垢道：「啊，我告訴你我會武了麼？『天威山莊』莊主的女兒，就一定得會武麼？」
這些人是何許人？
原來如此！
當然，冷無垢不會武，她沒聽見，也沒看見，仍靜靜地躺著，望著夜空的群星出神。
冷無垢道：「那就更不能靠兩眼找線索，但憑一張嘴找線索了。」
燕俠想問。
燕俠定過了神，伸出了手，他手裏有一片綠葉，正是他從小溪裏撈起的那一片。
老者躬身道：「已經姑娘跟爺準備好了行館……」
燕俠顧不得再說什麼了，忙道：「走了，怎麼走的？」
這也是實情，雖然沒幾個人真正知道「天威山莊」，沒幾個人能說出它的來路，甚至沒幾個人見過「天威山莊」的人，尤其是「天威山莊」的主人，可是燕俠很早就聽說過武林中有這麼一處所在了，足證它由來已久。
燕俠不由又是一怔：「姑娘也叫無垢？」
燕俠他還真該探討一下其中的道理。
燕俠不免訝異：「救你，可以出去了？」
白衣人兒剎時添了一分驚喜，玉手輕拍道：「有用了，真有人來救我了，這下我可以出去了。」
水榭裏簡單的一副桌椅，雖然都很陳舊，但是木料，手工都是一流。
燕俠走的是來時路，可是來的時候他是從牆上飛越進來，如今冷無垢不會武，自然不能再從牆上飛越。
冷無垢斜瞟了他一眼，道：「你的心情我能體會，人丟了，尤其是個國色天香、千嬌百媚的心上人，惦念安危之餘，心裏難免著急，可是你放心，找線索，對別人是怎麼樣，我不知道，對我來說，白天晚上都是一樣。」
燕俠細看冷無垢，的確看不出她是個會武的人，道：「那麼令尊怎麼就這麼放心，把姑娘一個人囚禁在這杳無人煙的荒山野地、廢棄的『天威山莊』裏。」
「一個人走的？」
她走起路來，有一種飄逸的美，一頭長髮跟雪白的裙迎風飄揚，真像小謫塵寰的凌波仙子一樣。
冷無垢道：「只有緣，一面也好，初識也好，應該很夠了。」
「多謝姑娘！」老者站了起來，垂手恭立。
到是到了，可是日頭已經偏了西，眼看黃昏就要來臨了。
燕俠道：「所以我算不得不是等閒人。」
只聽冷無垢又道：「要是得聯絡，他們才知道我來了，那還顯得『天威山莊』的聲hetubook.com.com威，實力跟能耐嗎？
燕俠道：「可是……」
冷無垢道：「難道你沒聽我跟你說，我多了個天仙化人的美姐姐了。」
燕俠道：「這跟美醜無關，主要的是我跟姑娘不過只見一面，不過初識……」
冷無垢截口道：「這樣好不好，你帶我走，相處一段時日之後，你要是認為還沒辦法對我產生情愫，你走你的，我走的我的。」
小溪就在身旁，片片綠葉仍隨水奔流。
燕俠聽得心頭連震，忙道：「姑娘……」
老者恭應聲中一禮，然後起身退三步，這才轉身騰起，飛掠而去。
可惜他沒有，就算他問了，他探討了，眼前這莊主的愛女冷無垢，也是只知其所以，並不知其所以然。
這怎麼可能，又是為了什麼？
嬌靨上仍然幾分驚喜，幾分訝異：「你是誰，怎麼來的？」
說話間，來人馳到，收勢停住，這個人，看得燕俠不由為之一怔。
冷無垢道：「我爹認為沒人敢把我怎麼樣，甚至沒人敢進這座廢棄的『天威山莊』，事實上還真是這樣。」
冷無垢望著他一微笑：「我爹臨走的時候說，不會有人到這兒來，等閒的人了不敢到這兒來，可是要是有人到這兒來了，他要是敢救你，你儘管跟他出去……」
白衣人兒笑意微凝：「也叫無垢，什麼意思？」
燕俠不能不說話了，忙道：「姑娘，我只為了找我那位紅粉知己，誤以求救的是她……」
冷無垢道：「如果你要為我方便，我當然是選行館。」
老者一躬身道：「容屬下為姑娘、姑爺帶路。」
冷無垢道：「我一點也不覺得可笑，我認為這個緣分，上天注定的。」
冷無垢道：「沒有別的事，我只打聽個人。」
得慢慢的走，因為冷無垢不會武，沒有辦法走多快，更沒辦法施展身法奔跑。
燕俠簡直為之哭笑不得：「姑娘……」
他站了起來。冷無垢一雙美目緊緊瞅著他道：「是不是可以讓我跟你走了？」
可是冷無垢卻道：「看你的臉色，我就知道你心裏想什麼，大男人家，別這麼小心眼，我不是怕你知道什麼人，人都是你的人，要跟你一輩子，『天威山莊』等於也是你的，還有什麼好怕你知道的。
冷無垢忽凝美目：「你能麼，我倒要問問，你溯溪而上，到這兒來是來幹什麼，是不是為了救人？」
但是，這一連不少片的落葉，不是身邊這片樹林飄落的，而且從小溪的上游流下來的。
雖不是無垢，卻跟無垢一樣的美，一樣的不帶人間的一絲煙火氣。
他想不出來，想不出來不免會急，一急之下，心境也就又亂了。
燕俠心頭為之跳，「天威山莊」，他聽說過，那是派駐在各地的弟兄們的稟報，說武林中崛起這麼個稱號，也可以說是這麼個地方，威震天下，如此而已，其他則一無所知，不想如今竟讓他誤打誤撞碰上了。
燕俠聽得心頭一跳，這倒是實情，他「南海」郭家雖然德服四海，威震宇內，可是在中原的力量畢竟有限，遠不如懾服中原黑白兩道的「天威山莊」行事來得方便。
冷無垢「咦」地一聲道：「是我跟你走，你怎麼問起我來了？」
白衣人兒隔几而坐，深深看了燕俠一眼道：「你一定有很好的家世，從你的言談舉止，看得出來！」
回頭望望，身後有人影，他停了下來。
燕俠道：「應該算是。」
白衣人兒忽然深深一眼，笑得有點狡黠：「你長得很俊，很少見，她既是你的紅粉知己，一定也很不錯吧？」
那不少整齊的針孔，赫然排成字跡，字跡兩個排的是「救我！」
那是一連不少片的落葉，從眼前隨水飄過。
白衣人兒忽然整臉色：「我自知唐突，別怪我，我有理由，告訴我。」
燕俠有點不好意思，沒說話。
冷無垢挺腰坐了起來，這時候來人已進入十丈內，她看見了，道：「看，是不是？」
「姓燕，叫俠？」
燕俠道：「我不能不承認，是佳話，是美談，可是……」
燕俠又為之一下，但旋即道：「姑娘不計較，我更感激，可是……」
只聽冷無垢又道：「也沒想到，跟我有緣分的，是你這麼個人，所以我說上天對我不薄。」
冷無垢道：「起來回話。」
白衣人兒驚喜道：「那更巧了，那她長得呢，是不是跟我也很相像？」
冷無垢道：「那究竟……」
那麼會是誰呢，誰會劫持無垢？除了紀剛，還有誰有這個可能？
燕俠道：「就像姑娘所說的，彼此做個伴兒……」
的確，一路上冷無垢是不住地摘花，拔草，當時他沒在意，只當是一般女兒家天真活潑的流露。
冷無垢的確沒有騙他，盞茶工夫還沒有到，他就發現一條人影，劃破夜空，疾掠而來。
冷無垢轉望老者：「就是行館吧。」
燕俠道：「我問的這個人，在『天津衛』一帶應該算得上耳目廣雜，消息靈通。」
燕俠轉眼遠望，突覺一陣茫然，沒有這個無垢之前，他知道到處跑，尋找那個無垢，而身邊多了這個無垢之後，他一時竟然不知上哪兒去了。
冷無垢道：「我懂你的意思，武林中的大小門派，可以說都在他掌握之中，甚至於連遠在『南海』的郭家，他都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鏟除為快。而睡榻之側，他獨容『天威山莊』酣眠，你以為那是為了什麼？」
燕俠道：「是的！」
冷無垢微一怔，凝目：「呃，真的，你真這麼想？」
冷無垢道：「恐怕還算不得耳目廣雜，消息靈通。」
而且，身邊這片樹林落下來的是枯葉，從上游流下來的這一連串卻是綠葉。
小溪從和_圖_書莊院牆下流出，片片綠葉不斷，莊院裏的森森樹海，綠葉茂密，全是順流而下的那一片片一模樣，還要往哪兒找？
一出側門，冷無垢居然像過了多少暗無天日的日子，轉眼四望，張臂吸氣，露出藕棒兒的一雙粉臂，嬌靨上笑意醉人：「出來真好，外頭好美。」
兩人並肩邁步。
燕俠道：「我也問過，可是毫無所獲。」
只聽冷無垢又道：「要快你就別停下來呀，還要往哪兒走，你倒是走哇！」
燕俠不由又為之一怔：「令尊教的！」
說慢，不知不覺中，也就到了燕俠發現綠葉隨水飄流的那個地方。
燕俠道：「我覺得我跟姑娘素昧平生，緣只一面，就這麼帶姑娘走了，簡直是個笑話。」
冷無後道：「樹有根、水有源，找一個失蹤的人，當然要從好失蹤的地方著手尋找線索，沒有一點線索到處亂跑，哪是找人的辦法。至於那些官府的人，不要怕，有我呢！」
「他們不聾不瞎，咱們這一路行來，他們早該知道了，放心，躺下歇著等著吧，要不了盞茶工夫，就會有人來見咱們了。」
燕俠坐著沒動：「姑娘……」
冷無垢目光一凝：「你怎麼知道？」
田野荒原不可能，一者空曠，遠近盡收眼底，卻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燕俠道：「這就不對了，姑娘既然是這麼聽從父命，不會逃跑，甚至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如今飄這樹葉求救，那跟自己逃走又有什麼兩樣？」
燕俠謝了一聲，坐了下去。
正如冷無垢所說，那是為了什麼？燕俠並沒有問，沒有探討，他只知道，一定有它的道理，就跟他「南海」郭家一樣，這就夠了。
燕俠聽得一怔，心知毛病出在冷無垢身上，但是他卻沒留意，也想不起一路之上，她什麼時候留下了「天威」暗記？
老者聽畢，立即躬身：「屬下斗膽，請姑娘稍候，屬下這就傳令查問，盞茶工夫之內，必有回報。」
冷無垢道：「好了，我只是怕你誤會，說給你聽，你要不愛聽，我以後不掛在嘴上就是了。」
燕俠道：「有人來了。」
無垢沒有任何理由自己走，否則她就不會跟他來。
燕俠暗暗怔了一下，「呃」了一聲，心想冷無垢也許是怕他知道「天威山莊」的秘密，所以也就沒多問。
燕俠沒想到這些，也顧不得想這些，他脫口輕輕叫了一聲：「無垢！」
心境一旦平靜，想起事來自然比心境激動、紊亂的時候容易有所得。
白衣人兒瞪大了一雙美目：「真的，她只是你的紅粉知己，是不是也兩情相悅，兩心相許，訂了終身沒有？」
老者已經躬下了身：「回姑爺的話，那位姑娘剛進『天津衛』就又走了。」
要說是在危急的時候，無垢不願意因為她累及燕俠，或有可能，事實上無垢也曾有這個意思。
冷無垢截了口：「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姓什麼，叫什麼？」
她婷婷往水榭裏行去，當她從燕俠身邊走過的時候，一絲淡淡幽香鑽進了燕俠的鼻子裏，使得燕俠心頭為之一跳，遲疑了一下，轉身跟進了水榭。
「一個人走的。」
燕俠道：「姑娘沒被囚禁到這兒之前，一個人到處跑的時候，是怎麼辦的？」
冷無垢道：「那我就在這兒等，你去吧。」
真說起來，綠葉落入溪中隨水流下，也沒有什麼稀罕，有很多種情形，都可能使綠葉落水，順流而下。
燕俠儘管擔心無垢的安危，急著找到她，可是此時也禁不住多看了身邊這位無垢兩眼。
那片翠綠的樹葉上，的確有不少的整齊小孔，的確每一個小孔都是針刺的。
那裏是那片片綠葉投入處。
「天威」暗記？
燕俠道：「只是不知道，令尊為什麼把姑娘囚禁在這兒？」
前者，他很容易就把它推翻了。
燕俠道：「現在我已經進來了。」
「只知道是往南去了。」
白衣人兒嬌靨上又現了訝異：「真的？這麼巧，可是你剛才怎麼會把我當成她呢？難道我的背影也很像她？」
落葉不算什麼，身邊這片樹林，風過處就有不少落葉飄入溪中，隨水遠去。
燕俠可沒躺，他目光掃動，四下搜尋。
說完了話，好又躺下了。
冷無垢道：「當然了，不然我憑什麼說能幫你的大忙？你也就不會讓我跟你走了，是不？」
燕俠望著她，沒說話。
燕俠微一怔：「姑娘這話——」
燕俠這才起來了，同時也恍然大悟。
燕俠道：「也不全是。」
燕俠道：「我只認為這是巧合。」
無垢失蹤得太離奇。
冷無垢緊跟在身後。
其實，真說起來，他「南海」郭家恐怕不如冷家的「天威山莊」。
老者看了燕俠一眼，沒說話。
燕俠道：「那麼出了這座廢棄的『天威山莊』，姑娘仍可以，……」
大而深的後院中，亭臺樓謝一應俱全，都隱約於林木之中，但從荒蕪的花圃，破碎的盆景，以及叢生的雜草看，這座莊院荒廢已久，不過從眼前的這些看，也可以想見，當初的盛況，必然不亞於王侯之家。
那是一個白衣人兒，面對假山，背著水榭。
燕俠道：「不錯，我只知道她走的是這條路，是在什麼時候。」
燕俠微一點頭：「不錯！」
燕俠叫起了冷無垢，老者近身一禮，躬身稟道：「啟稟姑娘，經過屬下傳令查問，姑娘所說的時候，的確有這麼一位姑娘……」
燕俠不能再瞞，只好把無垢失蹤的經過告訴了她，只保留了一點，那就是他讓無垢先上「天津衛」聯絡船，打算回「南海」去。
燕俠哭笑不得，想說什麼，偏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找個地方歇下來，冷無垢就ｗｗw•heｔuｂoｏk.cｏm•ｃｏｍ找了一片草地，細草如茵，上有幾塊潔淨的大石頭。
燕俠聽得為之呆了一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燕俠忙道：「姑娘……」
老者立即臉色大變，矮身自下一膝，恭謹異常：「屬下參見姑娘！」
夜色濃，由於來人有身法快速，所以影子也顯得淡，可卻沒有能瞞這燕俠的敏銳目光跟敏銳聽覺，他發現黑影的同時，也聽見了，一陣由遠而近的衣袂飄風聲。
燕俠道：「姑娘想必有地方打聽？」
口氣儼然經驗、歷練兩稱豐富的老江湖、大行家。燕俠他曾幾何時得仗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兒家翼護，想想他都想笑，可是他沒笑出來。
燕俠道：「既然是姑娘選行館，那就行館。」
他順著小溪找上去。
只聽冷無垢道：「我姓冷，叫無垢。」
就這個發現使得他一怔，就這個發現吸引了他。
白衣人兒的一雙玉手倏然停住，霍地轉過螓首，嬌靨上幾分驚喜，幾分訝異。
燕俠一急，就要說話。
燕俠道：「欽犯是所謂欽命緝拿的重犯，這個皇上，不同於以往……」
「還可是什麼？」冷無垢道：「剛才你說的，我跟那位無垢，春花秋月，難分軒輊，你總不會嫌我醜吧？」
燕俠臉上一熱，沒說話，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事實上人家說的是實情，也並沒有冤枉他。
白衣人兒微微一笑：「別急，我這就告訴你……」
聽冷無垢的口氣，她一定有耳目夠廣，消息夠靈通的人提供線索。
可是燕俠沒心情，也沉不住氣，道：「姑娘，怎麼聯絡？」
燕俠道：「那倒不是，如果姑娘認為已經有足夠的理由離開這兒了，我願意落個救姑娘之名，但是我不能讓姑娘跟著我。」
樹林、田莊最可疑，但是到了樹林、田莊，還有綠葉隨水而下，顯然更在上游。
冷無垢道：「聽你的口氣，你並不是為了怕『天威山莊』，哪又為什麼，還是為那個無垢？」
冷無垢轉望燕俠：「總不能趕夜路，也不急在這一刻，是不是？住行館，還是住客棧？」
靜靜聽畢，冷無垢想了一想，道：「走吧，還回那一帶去。」
他有點不信，可是他又明知道，身邊這位無垢不會騙他。
燕俠沒再說什麼，他好再說什麼？
水聲嘩嘩，不絕於耳，水聲傳來處，必是小溪源頭。
白衣人兒已然又道：「別急，我這就告訴你。咱們別在這兒站著，跟我來！」
燕俠道：「要不然姑娘不會隨水飄送樹葉求救。」
冷無垢緊盯著他道：「我爹所以這麼說，是有道理的，要是有人敢到這兒來，敢救我，他一定不是等閒的人，這種人託付終身還錯得了麼？
有理由，什麼理由？
兩個人就坐在大石頭上，冷無垢更脫去了繡花鞋，露出一雙玉足，往下一躺，望著夜空，道：「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到現在我才體會出那種美來。」
冷無垢道：「自然是『天威山莊』的人啊，我爹就是『天威山莊』的莊主。」
只怕是「天威山莊」的人，或者是「天威山莊」的關係？
白衣人兒道：「這你就不懂了，有人看守，是對會逃跑的人的，不同人看守，是對不會逃跑的人的，這也關係我的家教跟我爹的禁令，我爹說把我囚禁在這兒，我就不會自己走出這座莊院去的……」
冷無垢站了起來，穿上了放在一邊的繡花鞋，道：「現在我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就夠了，其他的可以路上慢慢說，咱們走吧！」
燕俠這才發現，真的，自己已經停下來了，他連忙又向半日前從天津衛方向跑過來的來路行去。
冷無垢道：「不管是人還是東西，一旦丟失了，絕對有跡可尋，也絕不會沒有人知道，你問的這個人，真要是耳目廣雜，消息靈通，你就不應該毫無所獲。」
這叫燕俠怎麼說，他暫時還不想明說自己的來歷，他只有把話岔開這麼說：「那麼姑娘是……」
冷無垢道：「這位是『天威山莊』未來的姑爺。」
每一片綠葉上，都有不少整齊的小孔，針孔大小的小孔，不是燕俠眼力敏銳過人，絕看不出來。
「怎麼說？」冷無垢問。
冷無垢含嗔的白了他一眼：「你也真不怕傷我的心，她怎麼失蹤的，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多告訴我一點。」
燕俠忍不住道：「姑娘——」
燕俠道：「等閒的人也不敢到這兒來？難道這兒有什麼嚇人的地方？」
燕俠還是免不了遲疑一下：「姑娘請！」
的確，不管是人是物，一旦丟失，絕不可能就那麼無聲無息的憑空消失了，一旦有跡可尋，一定有人知道。
冷無垢瞟了他一眼：「什麼夜裏視物，我又不是生一雙夜眼，難道找線索非得憑自己的兩眼看不可？不能憑自己的一張嘴問！」
燕俠聽得一怔：「姑娘夜裏視物？」
冷無垢道：「那你怎麼會沒聽說過『天威山莊』？」
白衣人兒道：「上天對我不薄。」
冷無垢道：「我還有最要緊的話，還沒告訴你呢。」
燕俠聽得心裏又一跳，沒再多說，轉身往水榭外走去。
燕俠不由暗暗為之一呆，他也認為這真是太巧了，世上居然會有這麼巧的事，可是他卻不敢認為這是緣分。
它懾服黑白兩道，也不是近些年的事，這，根本就犯眼前這位皇上的大忌，而事實上，到現在「天威山莊」還存在於武林中，也仍舊懾服著黑白兩道。
只聽冷無垢道：「走吧！」
冷無垢截口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你把我當個朋友，彼此路上做個伴兒也不行麼？」
冷無垢道：「那要看你問的是什麼了了，問對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