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燕俠不由又是一怔，可是看冷無垢的神態，又不像是瞞他、騙他。
可是仍不見人影，廚子哪兒去了。
廚房是廚房，可是仍聽不見什麼聲息，燕俠有點詫異，跨進小門走了過去。
冷無垢道：「不，我不回去！」
冷無垢一跺玉足，道，「你……」
話聲方落，前院方向傳來一聲慘叫，一聽就知道是那老者。
燕俠道：「『天威山莊』一共有多少人，都在哪些地方設有行館？」
說著，兩串珠淚奪眶而出，她再了說不下去了，轉身往下一坐，香肩聳動，竟傷心地哭了起來。
冷無垢當即道：「進來吧！」
燕俠跟冷無垢一聽就知道是誰。
陪著燕俠隨便吃點兒，兩個青衣少女撤走飯菜的時候，她交代，釅茶不要，她只想多歇息，有姑爺在這兒陪她，不許打擾。
只聽左邊青衣少女道：「姑老爺，老管事交代過婢子，不許多問山莊的事，也不許跟外人說什麼，您是自己人，所以婢子們才敢放膽回您的話，可是求您還是別讓老管事知道。」
他認為，無垢沒有理由這麼做，他想不出理由。
其實，讓他感到的，也就是這位「天威山莊」莊主的千金，根本不知道他是「南海」郭家人，根本不知道他姓郭。
而她一怔之後，卻仍然怔怔地望著燕俠，只聽她道：「看來蒼天對我真不薄，同時我也得好好謝謝我爹，要不是他老人家把我囚禁在廢棄的『天威山莊』時，我怎麼會碰見了你，要不是碰不見你，將來還不知道會嫁給個什麼樣的人呢？」
現在，大白天，再度來到，舉目環顧，整個前院盡收眼底，畫棟雕樑，那是自不在話下，兩邊的廂房，坐北的廳堂，加起來總有十幾間，可是都門窗緊閉，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息。
燕俠只得道：「姑娘說的是自己的感受，我不便置喙。」
左邊青衣少女接著又道：「分派到各地行館去的姐妹們，都是從蘇杭一帶挑選出來的。」
桶雖然也是大木桶，水雖然也是熱水，可卻沒灑什麼，沒香味兒。
老者所說的行館，並不在「天津衛」市街上，而是在「天津衛」東北幾里的地方。
燕俠還等再說。
燕俠為之好生詫異，連身為莊主掌珠的冷無垢，對「天威山莊」知道的都不多，如果真而不假，這「天威山莊」可具真夠神秘的。
燕俠著實感到，可是此時此地，他又怎麼能鼓勵冷無垢違抗父命？尤其是為他！他道：「姑娘……」
小菜色香味俱佳，再沒食慾的人看了都會想吃。
躺上床並不是睡了，誰也沒辦法一點枕頭就睡著，何況燕俠現在心裏有事。
只聽冷無垢道：「不急，等我梳洗梳洗，然後再送到姑爺房裏去吧。」
冷無垢忽地一笑，如花朵綻放，艷光四射：「我可只知道這個，我還知道，當我告訴他們你是『天威山莊』未來的姑爺的時候，你就不愛聽，顧及到我的顏面，所以你沒有說話，是不是？」
老者面有難色：「這……」
冷無垢臉色一沉，道：「這什麼，難道你也不敢？」
他覺得，跟冷無垢的這一段相處，就好像一場夢，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燕俠道：「醉了酒總是會這樣，待會兒吃過飯，喝杯釅茶，多歇息一會兒就好了。」
紀剛本有一身不錯的武學，無奈一條右臂毀在了燕俠手裏，短期內又無法練成左手劍，空有一身武學，等於廢人一個，哪敢讓燕俠找上他？只有躲的份兒，他飛身忙迎一眾「血滴子」。
燕俠笑道：「正想問，還沒來得及。」
冷無垢霍地轉過嬌軀，仰起嬌靨，如梨花帶雨：「誰知道我是何苦？我就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這麼過，我知道你已經有了一個無垢，可是我不計較，我還是願意，心甘情願，你還要我怎麼樣？」
那是一座小小的莊院，周遭種了一圈的樹，長得還有茂密，遠看，誰都會只把它當成樹林。
外頭響起了一聲恭應，老者低頭哈腰進來了，進門恭謹一禮，道：「屬下因事纏身，以致未能早來請安，姑娘、姑老爺昨夜睡得可好？」
老者為之一驚，但沒敢說話。
他去洗了臉，剛洗完臉，一名青衣少年躬身問：「請姑老爺示下，早飯是先用，還是等姑娘一塊兒吃？」
他凝神用他那敏銳聽覺搜尋，前院根本沒有人跡。
水打好了，胰子拿好了，換洗的衣裳也準備好了，兩個青衣少年要侍候燕俠洗澡。
她既然這麼說，也表示她們已經告訴冷無垢，在廚房碰見他的事了。
燕俠幾乎不敢接觸那雙目光：「我還是認為姑娘應該遵從令尊之命，回去一趟。」
眼前的這番遇合，簡直像一場夢，可是，畢竟，這是事實，世上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只聽適才左邊青衣少女道：「婢子們忘了告訴您了，後院有扇門，能通廚房那個院子。」
冷無垢的香額，玉似的涼涼的，他收回了手，道：「沒有發燒，宿醉未醒，大半都會這樣……」
老者表情恭謹，神色嚴肅，伸手接了那信封，拆閱，臉色倏變，隨即一躬身，倒身而起，掠入莊院不見。
燕俠莫名其妙的臉上為之一熱。
雖然是分開住，老者給兩個人安排的，卻是緊挨在一塊兒的兩間精舍。
或許，是因為心裏甜，酒入口，也變得甜美可口了。
兩名青衣少年站在屋裏恭候，時候不早了，燕俠也不慣讓人侍候，叫他們歇息去了。
其二，兩個「血滴子」是有所為而來，被老者出面阻攔，老者所示出的，一定是「天威山莊」的信物、令符一類。
沒別的，出浴的美人，固然更嬌、更美。
如果這樣，燕俠就是身處危險地而不自知。
冷無垢一轉眼，忽微一怔：「咦，人呢？他怎麼走了，我沒叫他走，他居然敢走。」
「那你怎麼知道喝杯釅茶，多歇息會兒就好了。」
走出了後院，自然就是來到了前院，昨天晚上曾從前院經過，那時候雖然也曾游目四望，但是看得並不怎麼仔細。
燕俠道：「姑娘的好意……」
他不甘像魚，但卻比魚還滑溜，橫裏飄身，疾竄飛掠。恰從滿天劍氣織成的那張網的網邊竄出，逕撲數丈外的紀剛。
正詫異，一陣輕盈步履聲由遠而近。
冷無垢不聽，甚至根本沒聽見，仍然舉著杯和*圖*書，舉杯是舉杯，那雙玉手卻已搖晃不穩，酒都灑出來了。
燕俠走得不快，儘管走得再慢，總有遠去的時候。
他一出來，兩個青衣少年一起趨前施禮，口裏稱呼的，赫然又是姑爺。
燕俠怎麼好說先用，只好說等冷無垢一塊兒吃了，好在剛下床，也不餓。
冷無垢道：「別忘了，我能幫你找她。」
這是怎麼回事？
冷無垢瞪大了一雙美目：「你不覺得，對一個女兒家來說，這是很大的羞辱。」
燕俠是走得不見了，可也沒再見紀剛現身。
冷無垢不依，等到兩名青衣少女扶起了她，她卻招著玉手，直叫燕俠去陪她。
冷無垢道：「我知道你要找那位無垢，可是你跟我回去一趟，也耽誤不了多久……」
冷無垢舉袖抹淚，回過身來嬌嗔：「你早就這麼說，不就不會傷我的心了麼？」
這位姑娘說話可是真直。
的確，冷無垢之所以不回去，完全是因為燕俠，老者只是奉命而已，不能怪他。
他走得從容，帶著幾分瀟灑，一眾「血滴子」卻只有望著，仍沒一個敢動。
無如，冷無垢已經又開了口：「何況，我已經那麼告訴他們了，你怎麼能再上我告訴他們不是。我說得出口，叫我的臉往哪兒放啊？」
燕俠也硬不起心腸，他要是硬得起心腸，他就是鐵石人兒，算不得「南海」郭家子弟了。
所以，他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冷無垢道：「我只是說未來，不是說現在，並沒有錯，未來的事誰也難以預料，你又怎麼知道，將來你不會是『天威山莊』的姑爺呢？」
「天威山莊」莊主的千金，今天為他做這些，而且是心甘情願，傳揚出去，何只震動武林？恐怕普天之下都為之沸騰。
實際上，能讓「血滴子」聽命的，普天之下也不過是三個人，雍正皇帝、「神力威侯」傅玉翎，再下來就是領「血滴子」的貝勒紀剛了。
燕俠為之一怔，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她不知道，燕俠不由為之一怔：「那麼『天威山莊』有多少人？山莊又搬到了什麼地方？」
那位無垢，似乎較為含蓄，這也許就是兩位無垢不同的地方了。
誰不愛聽誇，兩名青衣少女笑得跟花兒開似的，還好甜，立即施一禮，齊聲道：「謝謝姑老爺。」
冷無垢那裏已然開了口：「我們還沒成親呢，當然是分開住。」
原來，身前十餘丈處，正站著十幾名佩劍黑衣人，赫然竟是大內秘密衛隊「血滴子」。
燕俠他還說話，一名青衣少女已然道：「稟姑爺，姑娘已經被莊主派來的使者帶回去了。」
好幾百？
燕俠轉望冷無垢：「姑娘這是何苦？」
仍然是披散的長髮，仍然是飄逸的白衣，燈下看，越顯得她清麗嬌美，國色天香，比起那絕代風華來，的的確確跟無垢難分軒輊。
冷無垢白了他一眼：「又是你……」
這位姑娘摸透了燕俠，也真可人。
搬桶的搬桶，打水的打水。
緊接著，他覺察出，身後、身左、身右都有人，而且都是十幾二十個。
她親自動手，為燕俠盛粥，為燕俠斟酒，尖尖十指，一雙玉手，由於沒侍候過人，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做得並不熟練，不熟練並不意味著不好，而且心意到了，這就夠了。
燕俠道：「你們都願意？」
那不夠，太不夠了。
既沒睡著，就應該聽得見動靜。
冷無垢霍然轉臉：「要走的是你？你不要我跟你在一起了？」
燕俠還真沒想到，忙道：「那麼姑娘最好少喝一點兒。」
同時他也為之納悶，這麼樣一個「天威山莊」，為什麼普天下知道的人多了，而真正了解它的人卻不多？
紀剛道：「我只知道那就叫跑。」
燕俠又多知道了一項，「天威山莊」不只是威震天下，還富可敵國。
燕俠道：「我總覺得不太好……」
而燕俠這等俊逸人物，洗去了一身風塵，換上了一身乾淨衣裳之後，又何嘗不是也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燕俠道：「口舌之上爭這個，有什麼意思？」
燕俠遠去了，終至不見。
原來如此。
「我知道！」冷無垢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女兒家喜歡一個人，有一眼就夠了，這也是緣，或許我前輩子欠你的。」
滿天劍氣像一張網，燕俠又豈甘像魚？
於是乾了，可是他沒喝過酒的冷無垢，一杯下喉，臉上居然沒一點難受的表情，不但沒一點難受的表情，反而嬌靨上仍掛著甜笑，不但甜，而且嬌！
當然了，姑娘家洗澡，怎麼能敞著門？
既然不忍，既然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只好沉默了。
居然有這種事！
燕俠為之哭笑不得。
燕俠沒客氣，受了這一禮，道：「兩位是哪兒來的？」
儘管他硬不起心腸，可是他也不願意明顯地點答應。不過，既沒拒絕，也沒答應，應該等於默許了。
只是，「天威山莊」或許威震武林，或許號令天下，它憑什麼能阻攔大內秘密衛隊「血滴子」？
無如，無垢確實這麼做了。
燕俠這裏心裏想著，老者那裏又說了話：「他們四個，侍候姑娘跟姑爺，不管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他們。」
冷無垢又微搖了頭：「我不知道，大概別處還有吧。」
右邊青衣少女輕叱道：「廢話，姑老爺是位新姑爺，怎麼會知道？」
可是如今和這位無垢默然相對，四眼互望之際，燕俠卻覺得好生不自在。
冷無垢冷然道：「怎麼，你還是不敢？」
輕瞟燕俠一眼，道：「你是不是這意思呀？」
燕俠道：「這位也奉命行事，姑娘怎麼好讓他為難？」
燕俠由衷地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兩位不但是符合這些條件，而且相當稱職。」
老者一聲恭應，連忙停住。
熄了外頭的燈，進了臥房，臥房裏的燈早就點上了，燈下看陳設，華麗不失雅緻，舒適自不在話下。
冷無垢再度搖了頭：「我也不知道，我爹是在外頭找到我的，直到把我帶回去，我才知道原來的山莊已經廢棄了！」
老者還垂手站在那兒不敢動。
燕俠站著沒動，看著兩名青衣少女把冷和-圖-書無垢扶進了臥房，他才回了自己的屋。
他循原路回後院，哪知冷無垢所住的精舍前，兩個青衣少女已經到了，飯菜都已經擺好了，他不由為之一怔。
其一，兩個「血滴子」是來跟老者碰面的。
燕俠一呆之後，隨即定過了神。
燕俠不由暗道一聲：「慚愧！倒怪自己多想。」
上天堂，下蘇杭，這就難怪她兩個不但長得好，還乖巧靈俐了。
就在這個時候，莊院外，昨天夜裏來的兩個「血滴子」又來了，不過如今都蒙了面。
右邊青衣少女道：「您恐怕得去問姑娘……」
莊院雖小，蓋得可真不錯、紅牆綠瓦，狼牙高喙，相當別致。
左邊青衣少女道：「大師傅？」
冷無垢道：「你跟我，誰敬誰都一樣。」
燕俠頭一個動情的，是另一位無垢，可是跟另一位無垢，卻沒機會說這麼多。
燕俠忙道：「既然令尊要姑娘回去，想必是有要緊事，姑娘就回去看看吧。」
難道，他真跟叫無垢的女兒家有緣？
他走了，一路往回走，一邊想，他深深覺得，「天威山莊」除了威震武林，富可敵國之外，也還相當的神秘。
燕俠道：「這無關怕不怕……」
以燕俠的修為，十丈之內，飛花落葉，蟲走蟻鬧，也休想瞞過他。
燕俠道：「你們兩位放心，我不會說的。」
燕俠道：「不，姑娘，事實上……」
燕俠只有暗暗詫異，暗暗震動，他沒再問什麼，只月默默的坐著，默默的陪著她。
冷無垢又一聲冷喝：「慢著！」
冷無垢伸手接了過去，打開一看，黛眉倏皺：「這麼急，知道是什麼事麼？」
老者一躬身道：「莊主派人傳令，召姑娘回去。」
一牆之隔的另一間精舍門還關著，裏頭寧靜，外頭也是一片幽靜。
燕俠仗劍凝立，威儀如神，剩下的三、五個「血滴子」硬是沒敢再動，不但沒敢再動，還錚然連聲一個連一個鬆手棄了長劍。
燕俠忙道：「我讓他走了。」
因為他始終認為，冷無垢應當遵從父命，回去一趟。
左邊青衣少女輕「呃」了一聲道：「我忘了，婢子們也不知道，不過，被挑選上的姐妹們有好幾百，想見開設的行館不少。」
照這麼看，「天威山莊」的財富何只富可敵國，簡直令人咋舌。
冷無垢顯然不依，還待再說。
如今的燕俠，不同於轉眼工夫之前，他一把長劍在手，不再躲避，抖劍迎上，挨進了一眾「血滴子」組成的劍陣之中。
就是因為它相當神秘，所以除了威勢之外，還多了個懾人的因素？是麼？
本來嘛，大男人家要什麼香味兒，能洗個痛快澡，已經夠舒服了。
這一點，是讓人深信不疑的。
門是關上了，不過由於兩間精舍緊挨著，燕俠在這邊，既聽得見水聲，也聞得見香味兒。
燕俠道：「我剛說過，我還有事，再說我這樣跟姑娘回『天威山莊』去，也顯得冒昧。」
冷無垢道：「你沒跟傳令者說，我跟姑爺還有要事辦麼？」
很明顯，紀剛不只是要生擒郭燕俠，而是根本就不打算讓這個郭家人再活下去了。
冷無垢轉臉向老者：「我就是這麼說了，你馬給我傳話回去。」
燕俠只好舉起了杯。
燕俠心頭一跳，剛想拿話應付，冷無垢已伸玉手拉起他的手，放在了她的香額之上。
他輕咳一聲，就要說話。
尤其是他「南海」郭家派駐在各地的人，都只知道「天威山莊」威震天下而已，足證，「天威山莊」也是個相當神秘的地方。
他沒說，可是冷無垢自己說了：「因為我碰見了你，找到了一個我認為誰都比不上的佳夫婿。」
「血滴子」何曾受過這個？
左邊青衣少女道：「還有呢！蘇杭一帶，要是有誰家的女兒能是『天威山莊』的人，身分馬上就不一樣了，不但地方上尊敬，連官府都會另眼看待。」
他正自發怔，冷無垢忽然抬起了頭，嬌靨上紅暈未退，一雙眸子顯得特別水靈：「我只知道我爹是『天威山莊』的莊主，我只知道怎麼做標記，怎麼留標記，別的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誰是『天威山莊』的人都不知道，我爹不告訴我，也不許我問，我爹說我沒有必要知道太多。」
想著，走著。
冷無垢一怔。
也就是說是分開住，不是住一塊兒。
「沒有。」
燕俠道：「令尊既然哪姑娘回去，我只好自己找了，要沒有碰見姑娘，我不是仍然要自己找麼？」
冷無垢忽地嬌靨飛紅，低下了頭，雪白的耳根上都泛了紅意，連說話都帶點兒輕顫：「這是我生平頭一回碰人的手，也是頭一回讓人碰我的身子，覺得好奇異，好怪！」
顯然，這位姑娘純而且真，她慧黠，但卻毫無心機。
如果是這樣，燕俠可以平安了，至少幾日之內是平安了。
燕俠再想追他時，眾「血滴子」已然撲到，不早不晚地截住了燕俠。
燕俠忙道：「姑娘不能再喝了。」
他原是應付一下，沒想到冷無垢一仰反一杯酒乾了。
「你醉過？」
冷無垢道：「正好趁這機會讓我爹看看你，你為什麼不願跟我一起回去？」
冷無垢卻是一點也沒在意：「這個行館真不錯，要不是我跟姑爺有事，真想在這兒多住些日子。」
冷無垢道：「你不住在行館裏？」
老者低下了頭：「屬下不敢，萬求姑娘開恩！」
只因為放眼再看，手裏還握著長劍站著的「血滴子」，只剩下了三、五個，其他的不是長劍離手，手撫傷處，便是已經躺在了地上，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了。
燕俠道：「那兩個小兄弟，他們是哪兒來的？」
冷無垢道：「這有什麼好冒昧的，你是我的未來的夫婿，又是我爹親口答應的……」
冷無垢飛快截口：「既然不是，還說什麼？」
轉身出屋的時候，他心時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可是等到他出了莊院，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又襲上心頭。
冷無垢道：「莊主召我回去？」
燕俠忙道：「我正想問姑娘，像這樣的行館，是不是別處也有，不知有多少？」
冷無垢猛然站了起來：「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沒辨方向，也不知走了多遠。
為什麼？有什麼理由神秘。
燕俠淡然道：「郭家人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跑！」
似乎不可www.hetubook.com.com能是在幾間屋裏，因為要是在幾間屋裏，絕難瞞過燕俠敏銳的聽覺。
而「血滴子」所以聽紀剛的，那是因為他領有君命，代替雍正指揮秘密衛隊，真正能使「血滴子」俯首聽命的，只有兩個人，雍正皇帝，「神力威侯」傅玉翎！
他揚手擲劍，長劍射入地上近尺，劍身顫動，嗡嗡作響，他沒再多看一眼，轉身行去。
這倒沒什麼大不了的。
冷無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一個屋裏坐著無聊，燕俠出屋到了院子裏。
燕俠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然照上了窗櫺。
桶搬來了，水打好了，門關上了。
冷無垢說餓了半天，那是嬌嗔，其實她胃口並不好，那是因為宿醉未醒。
燕俠臉上猛一熱，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轉眼間，滿天劍氣，當頭罩下。
另外還多了個黑衣蒙面人，這個人，一條衣袖空震盪的，似乎少了一條胳膊。
其實，兩個青衣少年也給搬來了桶，打來了水。
燕俠看遍了各處，沒見有別人，這個老者剛才在莊院裏什麼地方？
手兒相接，不但滑膩，而且柔若無滑，燕俠不由心頭為之猛跳，他只當冷地垢是趁著沒人，有意這樣。可是再看冷無垢，只是蛾眉輕皺，別無異樣表情，分明她心裏一點別的意思沒有。
誰又敢闖到這兒來，傷「天威山莊」的人？
冷無垢道：「那容易，我是打定了主意，你跟我回去，就我回去，我不跟回去，我就不回去。」
兩個人先喝了一小碗粥，冷無垢深望著他，端起了面前玉杯：「現在可以喝點酒了，來，我我敬你。」
解圍的來了，兩個青衣少女跟兩個青衣少年送來了宵夜。
他走了，兩個青衣少年跟兩個青衣少女可沒走，也沒有隨老者出去。
他這裏洗好了澡，兩個青衣少年進來剛收拾好，冷無垢帶著一陣香風進來了。
的確，那麼一來，堂堂「天威山莊」莊主的千金，可以說顏面掃地，淘盡黃河之水，也難洗今朝的滿面羞，他還的確做不出這種事來。
燕俠為之一怔，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而就在這時候，莊院外來了兩個人影，兩個黑衣人，這兩個黑衣人不是普通武林人，赫然是大內秘密衛隊「血滴子」！
老者道：「姑娘明鑒，屬下不敢。」
冷無垢臉色一寒：「除非你跟我一塊兒回去，不然我說不回去，就不回去，讓我爹親自來抓我回去好了。」
老者老臉上不但有了難色，更現了苦意，道：「姑娘……」
院子裏的景色，本本就美，如今這份幽靜，更為這份美增添了幾分動人。
左邊青衣少女訝然道：「怎麼，您不知道哇？」
冷無垢道：「那就往南傳令，命他們打聽那位姑娘的下落……」
老者叫開門，門裏站著四個人恭迎，兩名青衣少年，兩名青衣少女，不但穿的頗為講究，就是人也都帶著一副機靈像，不用說，都是些善解人意，會侍候人的。
燕俠當然知道，但是他沒說話。
燕俠忙道：「姑娘不要哭了，我不走了就是。」
答應聲中，兩個青衣少女走了，居然還順手帶上了門！
莊院後院時，燕俠在陪著冷無垢，兩個人默然相對，小屋子裏一片寂靜。
冷無垢低著頭微搖頭：「不用，我想跟你說說話。」
聽說姑娘要梳洗，兩個青衣少女急急忙忙地忙去了。
燕俠回身望，那兩名青衣少女並肩進了廚房，一見燕俠一怔停步，左邊那個道：「姑老爺在這兒啊！」
不知道是做官的排場，還是紀剛早已料到一擊難以奏效，防範在先，他身邊還有四名「血滴子」，一見燕俠躲過一擊，飛身撲來，立即長劍出鞘，迎面攔截。
燕俠沒猶豫地點了頭：「不錯！」
北牆上另一扇小門，通另一個院子，燕俠走過去推門一看，那個小院子盡收眼底，院子裏只有一間屋，門外有水缸、有乾柴，屋裏還有灶臺，顯然那就是廚房所在。
燕俠道：「你們見過莊主沒有，『天威山莊』究竟在什麼地方？」
右邊青衣少女道：「婢子家在杭州。」
突然，外頭傳來了一輕快步履聲，由遠而近，及門而止，緊接著，那老者的話聲起自門外，話聲不高不低，恭謹異常：「啟稟姑娘，屬下求見。」
左邊青衣少女道：「婢子家在蘇州。」
燕俠看她，看得為之一呆。
燕俠暗一咬牙，毅然道：「我直說一句，姑娘不要在意，事實上，姑娘等於是無中生有。」
他知道，來人走不遠。他要追，憑他的身法一定追得上。
燕俠含笑道：「剛我起來的時候，姑娘的房門還關著，我沒敢驚擾，一個人待著無聊，所以才到處走走。」
燕俠他身法如電，行空天馬般到了前院。但是，前院空蕩寂靜，毫無所見，也沒再聽到任何聲音。
燕俠想著，信步走進了西邊的跨院。這個小院子，是馬廄的所在，可是廄裏並沒有馬匹牲口，只有幾堆草料堆放在那兒。
冷無垢那雙目光，清得像水，柔得也像水，似乎有著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能讓你情不自禁地走進水裏去，心甘情願的沒頂。
淺淺喝了一口，放下了杯，冷無垢忽然微一笑：「你信不信，這是我生平頭一回喝酒。」
他話聲一落，四面八方眾「血滴子」長劍齊出鞘，錚然龍吟聲中，一起飛身撲了過來。
只聽紀剛道：「郭燕俠，你還能往哪兒跑！」
定過了神，他沒有多說什麼，也走了。
冷無垢道：「才跟你相處沒幾天，我捨不得分離。」
左邊青衣少女道：「是啊！」
冷無垢道：「那你設法給我傳話回去，現在我還不能回去。」
過前院，進後院，真不賴，後院裏燈火通明，滿眼的花木之間，坐落著幾間精舍，同樣的紅牆綠瓦，別致非常！
老者道：「是的，不過姑娘只要吩咐他們一聲，屬下是隨傳隨到。」
再找紀剛的時候，已是遍尋不著，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血滴子」們仍沒動，現在他們不是怕了，而是黯然神傷，因為，這是自有「血滴子」以來，他們唯一、也是最嚴重的一次挫敗。
這真是，誰能未卜先知，將來的事，誰能預料？
燕俠道：「我知道姑娘是一和_圖_書番好意，可是姑娘有沒有想到，姑娘要是不執意不肯回去，令尊會怪我。」
「武當」劍術執武林之牛耳，可是「南海」絕學中劍術，能使「武當」自愧不如，燕俠人似猛虎，劍如游龍，十招之後，斷劍遍地，「血滴子」傷了大半。
燕俠道：「姑娘跟我說得是很清楚，但是我並沒有答應什麼，姑娘並不是不知道。」
冷無垢卻輕皺眉鋒嗔道：「有什麼好逛的，也不知道過來看看我醒了沒有，早上起來有沒有什麼不舒服，還害得我餓了老半天。」
燕俠他畢竟仁厚，固然「血滴子」是允禎的一大爪牙，不但仗以暗殺異己，而且仗以鏟除匡復志士。「血滴子」暗器及利劍之下，不知道傷了多少鐵血英豪，但是他還是只讓他們負傷棄劍，給他們留了個全身。
雙方低聲幾句交談，老者探懷摸出一物，向著兩個「血滴子」面前一送，兩個「血滴子」立即一躬身，倒射而起，飛射不見。
燕俠為之一怔：「你們兩位就是……昨天晚裏跟今早這兩頓，就是你們兩位做的？」
冷無垢道：「事實上怎麼？」
燕俠微一點頭：「不錯。」
看看自己，衣裳還在身上，想想昨夜，不由又微皺眉鋒。下床掀簾出去，兩個青衣少年已然並肩垂手侍立，洗臉水也已經打好了。
先看頭一間，再看第二間，無論哪一間，都是陳設華貴考究，富麗堂皇，就算是皇上駐蹕的行宮，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燕俠哪把區區四名「血滴子」放在眼裏？他旋向橫掠，躲過銳鋒，劈手奪過了一名「血滴子」的長劍，停也沒停，抖劍再撲紀剛。
燕俠本待不答應，可是就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接觸到冷無垢那雙目光，他就怎麼也硬不起心腸。
老者還沒有答應，燕俠忙道：「往南去，『天威山莊』駐的也有人？」
兩個「血滴子」剛到莊院外，莊院裏飛出一條黑影，落在了兩個「血滴子」面前，是那個老者。
可是，那充其最也不過十來丈。莊院以外的事，莊院外的動靜，無論如何是沒聽到的！
她的哭，來得快，走得也快，可卻是絲毫不假的真哭、真傷心。
燕俠沒說話，這話，他不好接，因為怎麼接都不好。
但是他沒有追。
站在最中間，前面的一個，正是貝勒紀剛，斷了一條手臂的貝勒紀剛。
往床上一坐，他就想，想那個無垢，這個無垢。
忽然一驚改了口：「哎呀，盡顧著回您的話，姑娘還等著您吃飯呢，這一下耽誤這麼久，非挨罵不可，您快請回吧，婢子們這就送飯過去。」
冷無垢道：「不，你錯了，我不但不少喝，今天反要多喝一點兒，因為今天是我長這麼大以來，最高興的一天，知道我為什麼高興麼？」
她站了起來，道：「不管他了，咱們走吧。」
燕俠為之默然。
此情此景，這位無垢若是換成那位無垢，應該是無言勝有言。
老者道：「傳令使者沒交代，屬下不敢問。」
他騰身又起，掠回後院。
他閃身撲了出去。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紀剛恨透了他，他也恨透了紀剛！
一進後院，老者躬身就問：「請姑娘示下，怎麼住法？」
燕俠有點不自在，可又不便去把門開開，正暗自皺眉，只聽冷無垢道：「你摸摸我，是不是有點發燒？」
冷無垢道：「怎麼，你不愛聽？」
那包括兩名「血滴子」在內的三名黑衣蒙面人，也立即轉身馳去，飛掠不見。
老者哪兒去了？
突然，他有所機警，定神、凝目，心頭為之一震。
幸虧，只有兩個無垢，要是再有幾個呢？
冷無垢神色忽然一黯：「我都這麼說了，你要是還要走，你儘管走好了，不要以為你走了我就會回去，我不會，我人跟你，找你，直到我死……」
除非是「天威山莊」的人，懲處老者辦事不力，沒成達任務。
冷無垢轉過身去要哭了。
進了屋，沒見冷無垢。只見兩個青衣少年跟兩個青衣少女在。
顯然，他已經被圍上了。
燕俠哪習慣這個，讓兩個青衣少年出去了。
冷無垢道：「要我回去可以，你跟我一起回去。」
燕俠道：「時候不早了，我回房去了。」
冷無垢道：「大不了我爹不答應這門親事，不讓我嫁給你，可是我願意，也是他的親口許諾，他攔不了我，再不就是他不要我這個女兒，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天威山莊』的家業我不稀罕，只要有你，我什麼都能不要……」
照這情形看，不外兩種情形。
紀剛冷笑道：「好一個郭家人從不知道什麼叫跑，那麼你衝出重圍，奔馳而去，那應該叫什麼？」
這三個一到莊院外，那個老者又從莊院裏掠了出來。
冷無垢是真沒喝過酒，剛才的淺嚐，如今已經使她嬌靨微泛酡紅，再加一杯下喉，很快的添上酡紅，已經是嬌紅欲滴，微現醉態了。
冷無垢道：「我只知道，在廢棄的『天威山莊』的時候，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儘管這個疑問佔了他思緒的大半，結果他還是沒想透，心情沉重，快快的和衣躺上了床。
燕俠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可以不吃，卻不能讓人家跟他一樣也不吃。
其實，是不是還再有，在沒碰見之前，誰又知道？想那個無垢，佔了他思緒的大事，最讓他想不透的，是無垢為什麼在臨出海之前改變了主意？
敢情，這頓宵夜，她要到燕俠房裏去一塊兒吃。
燕俠道：「姑娘明知我還有事。」
老者跟三個黑衣服蒙面人一見面，那一條衣袖空蕩的黑衣服蒙面上立即遞出一封火漆封著口的信封。
燕俠沒說話，帶著兩名青衣少年走了，兩名青衣少女則留在無垢房裏。
燕俠剛暗道慚愧，剛怪自己多想，心裏也剛坦然，聽他這麼一說，忽然心頭狂跳，整個人都發了燙。
兩名青衣少女一看這情形，當然聽燕俠的，忙過來扶住了冷無垢。
各地有行館，每一處行館裏派駐的都有丫頭，而且都是從蘇杭一帶挑選出來的好模樣，靈俐乖巧的小姑娘，令人不能不驚嘆「天威山莊」的大手筆，也由此可知，「天威山莊」不但威震武林，還富可敵國。
那是幾味精美小菜，一小鍋粥，還有一壺酒。
燕俠入目此情此景，兩眼之中的威棱逐漸斂去，他道和_圖_書：「我知道你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所以我也不願為已過甚，只希望再次遇到我的，不是你們，而是別人。」
右邊青衣少女道：「姑老爺別瞧不起婢子們，婢子們都是千挑百選選出來的，不但手藝要好，會侍候人，還得靈俐乖巧，模樣兒不難看。像婢子們這樣的，還有不少，都分派在各地的行館去了。」
這，恐怕也只有「天威山莊」跟「血滴子」才知道了。
冷無垢道：「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去吧。」
燕俠信步走，各處看，走著，走著，他不自覺地走出了後院。
燕俠暗一咬牙，毅然道：「姑娘，要走的是我……」
冷無垢道：「告訴你一聲，我跟姑爺這就走。」
只聽冷無垢又道：「現在你不願意承認，事實上你現在的確也還不是，可是我心裏認定你是，我話已經說出了口，你就不再說什麼，委屈自己一點，全當安慰一顆女兒的心，行麼？」
儘管嬌紅欲滴，微現醉態，冷無垢卻仍是滿斟一杯，舉起邀飲。
沉默是沉默，他可禁不住暗暗皺眉，暗暗苦笑。
冷無垢道：「你怕莊主，難道就不怕我？」
老者道：「姑娘明鑒，屬下是真不敢。」
可是昨夜和今早兩頓吃喝，總得有個做飯的，廚房跟廚子在哪兒？
冷無垢黛眉皺深了三分，玉手輕按香額，楚楚可憐：「想不到酒這麼害人，宿醉未醒，頭有點痛！」
右邊一個道：「姑娘已起來了，等著您吃飯呢，您快請回吧！」
一名青衣少女道：「稟姑爺，還有宵夜沒用。」
當然了，這要是憑他「南海」郭家的「六龍」之首郭燕俠，那就並不太為難過。
「血滴子」為什麼會跟老者碰面，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只有他們當事人雙方知道，因為他們的交談，別人聽不見！
燕俠道：「姑娘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老者猛抬頭，一臉驚容，欲言又止。
冷無垢笑了，笑得很甜，笑得很滿足，她舉起了面前杯，柔聲道：「來，喝酒。」
燕俠道：「那倒不是……」
冷無垢白了他一眼，道：「還不問問我呀！」
果真如此，他就不便管，只有把這件事告訴冷無垢。
奈何冷無垢不放過他，一雙美目緊緊盯著他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他問冷無垢，兩個青衣少年回說還沒有起來。
如果以每一個行館派駐兩個算，設在各地的行館，的確是不在少數。
右邊青衣少女道：「他們就不一定是蘇杭一帶的，各地方都有，不過也是經過挑選來的，情形跟婢子們一樣。」
冷無垢一怔，燕俠也一怔！
燕俠暗暗鬆了一口氣。
老者恭應一聲，雙手遞出了一封信，是一第摺著的信箋，已不見那火漆封口的信封！
大內居然能容這麼一個「山莊」存在，不能不算是異數。
老者道：「回姑爺，普天之下，各地都有『天威山莊』的人，各行各業也都有。」
右邊青衣少女道：「願意啊！怎麼不願意，怎麼不願意，莊裏不但先給婢子們每個人家裏一筆錢，每個月還都有錢按時送去，婢子們吃穿住都好，也不做什麼粗重活兒，這種好事上哪兒找，誰會不願意？」
同樣的，她看燕俠，也看得為之一怔。
可是燕俠並沒有那麼想。
「聽人這麼說過，也看人這麼做過。」
他忙岔開了話題：「姑娘是不進屋躺會兒？」
燕俠眉鋒又為之一皺，可是，不得已，他聽了，他能當場否認，或者讓人改稱呼麼？誰叫他心腸軟！
燕俠道：「你明知道那是為什麼。」
老者雙膝一曲，砰然一聲跪了下去：「姑娘開恩！」
又是十招過去，「血滴子」膽顫心寒，實在不敢再搏殺下去了。
「天威山莊」憑什麼，難道真是憑它威振武林的威名？
然而，它憑的是什麼呢？
進廚房一看，灶臺火已經熄了，但是還有熱意，離灶臺不遠，有張小方桌，桌上正放著已經做好了的早飯，幾色精美小菜，一鍋稀飯，還有一盤饅頭。
水是熱騰騰的熱水，不知道裏間灑了什麼，香噴噴的！
冷無垢道：「難道你怕？」
看來她是真醉了，醉得還不輕。
桶是一個圓而深的大木桶，裏頭坐一個人洗澡，尤其是冷無垢這種嬌小體態型的，那是綽綽有餘了。
燕俠心裏一緊，要說話。
燕俠為之一驚，可是這時候再阻攔，為時已經太晚了。
燕俠站起來扶住了她，轉頭叫人，兩個青衣少女進來了，燕俠叫她們服侍姑娘安歇。
冷無垢又瞟了他一眼，然後才轉望老者：「看樣子我都一能擺個卦攤兒。你去吧，別忘了，那位姑娘也叫無垢。」
燕俠並沒有避開那雙目光，也舉起了面前杯，道：「我該敬姑娘。」
兩個人都忽然笑了，她接著說道：「婢子們就是大師傅。」
可是，再看冷無垢，她嬌靨的神色一片純真，仍然不像瞞他、騙他。
本來，這句話的確引人遐思。
燕俠不願為難她們，讓她們受責，沒再多問，就要走。
燕俠站了起來，道：「姑娘要是怪他，叫我何以自處？」
燕俠忍不住了，道：「姑娘……」
「血滴子」的身手，個個一流。
這是理，但是燕俠總不能承認，他要說話。
既然是行館，平常當然沒人住，現在姑娘跟新姑爺在兒小住，憑「天威山莊」的威名，當然也用不著受人守護。
燕俠神情震動，急道：「姑娘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他明白了，剛才老者的一聲慘呼，不過是調虎離山計，哪用得著這樣？他並沒有不讓冷無垢回去。
左邊青衣少女道：「婢子們沒見過莊主，自從派到這兒來，就只見過老管事跟他們兩個，再有就是姑娘跟您了，婢子們也不知道『山莊』究竟在什麼地方。」
冷無垢呆了一呆，嬌靨上怒色稍斂，道：「要不是看在姑爺的分上，今天我就饒不了你，出去！」
兩個青衣少年跟兩個青衣少女，理所當然留下來侍候，可是冷無垢支走了他們。
燕俠打心底裏一陣激動地道：「姑娘，你我認識不過幾天，還不到幾天……」
燕俠頗為感動，真的感動。
老者忙又躬下身：「是的，屬下告退。」
燕俠只好又聽了這聲「姑老爺」，道：「怎麼沒人，大師傅呢？」
燕俠衝他抬了抬手，他這才如逢大赦，一躬身，急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