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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江湖

作者:獨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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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顯威

第八章 顯威

兩個壯漢看也沒再看李玉麟,急忙跟著出了棚。
其實,他自己知道,眼前事也由不得他,還能不聽人的,跟人走?
黑妞低著頭道:「是的。」
而,黑妞沒讓雙方尷尬下去。
他似乎是要走。
李玉麟要說話。
黑妞答得好:「長老沒聽人說過,『天橋』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
兩個門兒之間,也就是臺子後頭的門牆上,掛著一張紅紙,上頭寫著白妞「長阪坡」、黑妞「大西廂」,一筆字居然龍飛鳳舞,鐵劃銀鉤。
到底讓他找到了,那小伙子輕巧靈敏的在人叢裏左躲右閃往前走,還不時相當技巧的回頭看。
那一對牙板兒則是朱紅色的,也閃閃發亮。
杜如奇、杜如風兄弟倆交換了詫異一瞥。
只聽杜如奇道:「要是我沒看走眼,李少俠適才制那兩個,用的像是威震武林的絕學『擒龍手』?」
他一驚急叫:「黑妞,不……」
李玉麟五指微一用力,同時道:「兄弟,別動粗,我沒有惡意。」
不上他的當,一笑道:「要是照這麼看,那是我多慮了,敢情披著身老虎皮的,都是仗嘴皮子嚇唬人的。」
她口快心直,當面來這麼一句,就算杜如風不願意也不便拒絕,何況杜如風應該不會不願意。
李玉麟當然覺察了。
杜如奇已搖搖頭:「您恐怕是高看我們了,我們兄弟雖然是吃的這行飯,一家四口也多少練些防身薄技,但卻算不得江湖道上人,所以對這一類的事隔閡得很。」
白妞沒再說話,像一陣風,轉身進了棚後。
白淨年輕人就近往凳上一坐,「唰!」地一聲打開摺扇。
杜如風迎過去道:「您不是外人,好說話,也用不著拐彎抹角兒跟您玩虛假,這樣好不,今兒個兄弟我做個小東,請您跟這兩位喝一盅,明兒個,棚子裏頭把頭一排座兒留給您……」
石清跟黑妞就雙雙一頭鑽進了後頭。
小伙子緊盯著李玉麟,沒做聲。
出來的這位,入目李玉麟就是一怔。
那瘦削中年人,則深深看了李玉麟一眼,然後道:「我跟你姐姐不放心,跟過來看看。」
後頭的兩個,則是兩個穿著也相當不賴的中年壯漢。
他是想先逼李玉麟放手。
一見這三個,杜氏兄弟連忙站了起來。
杜如風、杜如奇兄弟倆臉色一變,但卻沒做聲。
李玉麟笑笑道:「還好我這個長老,不是『窮家幫』裏年過半百的老長老,石清,人家姑娘還不算是『窮家幫』的人,別強讓人家隨你們『窮家幫』的規矩。」
李玉麟道:「我剛從通州來,在通州,我有幾個朋友,也許你認識,分舵主雷驤,還有汪秀、耿順。」
李玉麟淡然一笑道:「杜大爺,你以為這樣就能保平安,算了?」
「小子,你找死?」
話剛說到這兒,打外頭一前二後進來三個人。
一驚之下,塌肩扭腰回頭,想甩掉肩上李玉麟的手。可惜的是,他沒能如願,李玉麟的手還在他的肩上。
李玉麟目光一凝,截口道:「杜二爺,說句話您別不愛聽,我有把握對付他們,禍惹大了,大不了讓他們找李家。賢昆仲有把握對付他們嗎?賢昆仲願意在息隱多年,各自成家立業後的今天,讓他們找上所有北六省的兄弟麼?」
這回是兩個,一男一女。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兩對目光相接,李玉麟總覺得有點異樣感受,又一抱拳,道:「白姑娘。」
杜如風立即迎上去道:「大哥,這位是石清幫裏的長老。」
他話說完,白淨年輕人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
那位姑娘,更美。
這麼一來,彼此間立即陷入了頗為尷尬的靜默中。
她打破了這份沉默:「二叔,石清是偷偷溜進城來看我的,請這位長老一塊兒到咱們棚子坐坐吧!」
此刻許是歇場了,偌大一座棚子裏靜悄悄的,沒一個人。
他說他的不敢當,瘦削中年人來近,神情一肅,抱起雙拳:「在下杜如風,給長老見禮。」
李玉麟淡然一笑,道:「杜大爺,那倒不必,事是我惹的,自有我了,請你據實答我一問,我馬上就走,到外頭等那個姓白的去。」
剛進城的時候,他還沒察覺,但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就覺出不對來了。
李玉麟知道了,事態定然相當嚴重,不然「窮家幫」京城分舵不會查不出一點頭緒,也不會驚動總舵。
身軀一矮,就要往下跪。
話聲輕柔,但入耳字字清晰,比黑妞的話聲多了份甜美,更好聽。
而且,信鴿沒被截殺,絕不會知道它是通州丁回回方面放出,傳書京裏,通知找郝大魁。
老經驗了,先摸清楚底兒再說。
他轉了身,似乎是真要走了。
白妞美目中暴閃異采。
杜如奇道:「要我據實答你一問,你要問什麼?」
手往後一擺,接道:「這是在下的侄女兒,黑妞的姐姐,白妞。」
李玉麟淡然道:「誇獎。」
他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李玉麟何許人,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但是他一時卻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板凳與板凳之間,連兩邊都算上,共是五條走道兒。
話沒說完,白淨年輕人身後一名壯漢冷然開口:「什麼巧不巧,把你們兩個妞兒叫出來,侍候我們班領一段不就行了嗎?」
一路所經,居然沒看見一個要飯花子。
李玉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就算他真不管這檔子事,眼前這白淨年輕人已經記了仇,也不會善了。
白淨年輕人微一怔:「喲!有客在座啊和圖書!」
這家茶館客人不多,座兒上只有兩三成,時候不對,想茶館兒滿座只有早上。
白淨年輕人想阻攔也來不及了。
李玉麟道:「他告訴我了,怎麼會出這種事兒,多少年來,『窮家幫』從來沒出過大事兒,江湖道上也絕少人願意招惹『窮家幫』,兩位近在此地,不知道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這回,他不但驚而且急,右手握拳,同時抬起了右膝,打算上下一起來,對李玉麟發出襲擊。
小伙子臉上泛起敬畏之色,道:「長老面前,弟子怎麼敢再不承認?」
他話剛說完,一陣帶著香氣的微風,一條嬌小婀娜的黑影,鷹隼般,疾撲李玉麟。
轉臉就向李玉麟:「這位是『九門提督』衙門『五城巡捕營』的白班領。」
杜如奇冷然道:「這種事,你一個小孩子家少插嘴。」
杜如奇忙道:「外地來的一位朋友……」
白淨年輕人則臉色猛一變。
杜如奇賠笑道:「您今兒個確實趕得不巧……」
入耳這聲「長老」,瘦削中年人跟穿白的姑娘都一怔。
李玉麟又道:「兄弟,借一步說話。」
杜如風微一笑道:「對您,這話我們還不敢說,只是兩個丫頭累了大半天了,您要是真個愛惜她們,就忍心讓她們累壞了嗓子?」
李玉麟把乃妹被劫擄失蹤的經過,又說了大概,最後道:「我只請杜大爺告訴我,郝大魁的所在。」
石清一呆,叫道:「鐵霸王……」
影定人現,看見了,姑娘年可十六七,從頭到腳一身黑,連那個臉蛋兒都顯得有點黝黑。體態剛健婀娜,烏油油的一條大辮子拖在身後,一排整齊的劉海兒下,柳眉杏眼小瑤鼻,鼻尖還微微的向上翹了點兒。
但是他沒能跪下去,只因為李玉麟手還在他肩上,他不得事事聽李玉麟的。
李玉麟一怔道:「我算是已經領教了。」
姑娘黑妞猛一怔,一雙杏眼直直地望著李玉麟,想必她此刻也看清楚了李玉麟,她輕叫道:「長老!」
石清這才過來給杜如奇見禮,紅粉知己的天倫、未來的丈人輩,石清自然是恭謹有加了。
這座棚子佔地不小,一排排的板凳,總有上百個座兒,佔地大,座兒多,表示聽大鼓的人多,生意好。
那隻傳書的信鴿知道。
胳膊一掙一沉,輕輕掙脫了中年人的手,棚子也不進了,轉身一溜煙,擠進人堆不見了。
「那麼……」白淨年輕人笑聲一斂,陰鷙目光緊盯在李玉麟臉上,道:「以你看,又該怎麼樣個先賺一點兒呢?」
白淨年輕人二話沒說,扭頭就走。
「不,真一個沒有了,分舵主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城。」
緊靠裏,是座木板搭成的臺子,上頭兩把帶錦墊的椅子,一座鼓架,鼓籤兒跟一對牙板兒,都掛在鼓架上。
白妞不等招呼,給乃父、乃叔還有李玉麟分別倒了茶來。
李玉麟道:「這也沒什麼……」
那麼,目下找尋昔日鐵霸王手下兄弟所在的唯一辦法,就是依樣畫葫蘆,像在通州一樣,借助於「窮家幫」。
杜如奇霍然轉過身去,兩眼圓睜,鬚髮皆動,威怒之態懾人。
他機靈,不先出手,不落個仗官勢壓人。
小伙子更是看見了。
他飛快單膝點地,一拜而起,就要走。
就這麼一分力,白淨年輕人已腳下踉蹌,衝出去好幾步才拿樁穩住。
李五麟心知人家誤會了,道:「呃!不,我剛從通州來,進城不見一個『窮家幫』的弟子,正感詫異,沒想到在『天橋』碰上了石清。我們沒見過面,不認識,要不是有人認出他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窮家幫』的弟子。」
杜如奇抬手攔住了他。
李玉麟他拐個彎兒,直奔「天橋」。
小伙子石清忙伸手攔住,急叫:「黑妞,你弄錯了,這是我們長老。」
中年人怔了怔,喃喃道:「我認錯了人?你小子就是燒成灰我也認得出,混整了有什麼怕人知道的,怎麼回事兒啊這是?」
他看見了,不遠處一個棚子前,兩個人。
李玉麟道:「我不走,你可以走了。」
小伙子機警,身手也相當不錯。
而那位穿白的姑娘,看見李玉麟,也微怔了一下,然後,一雙鳳目之中,飛閃過兩道異樣的光彩,而且,她似乎沒聽見黑妞的話。
這當兒,姑娘漲紅了一張臉,柳眉挑處、輕叱聲中,就要再撲。
李玉麟笑道:「怎麼樣,沒騙你大班領吧?」
這番話,驚得杜氏兄弟臉色連變,但是兄弟倆也明知李玉麟說得有理,所以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玉麟道:「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剛從通州分舵來,通州分舵也沒告訴我京裏出了什麼事。而且,你也應該知道,我並不是『窮家幫』的人,『窮家幫』真有什麼事,也未必會讓我知道。」
可是,那兩個壯漢卻受不了這一激,分別一聲暴喝:「班領怎麼能受這個?」
他想到了通州丁回回那幫人,他目光一凝,接道:「杜大爺、杜二爺,賢昆仲莫非是昔年鐵霸王手下的北六省豪雄?」
白淨年輕人一個哈哈道:「誤會?那是笑話,有什麼好誤會的,不過你應該明白,像這種事兒,別人求都求不到,找機會巴結都未必巴結得到,只有你們兄弟……」
只見他抬腿一掃。
小伙子臉一紅,忙道:「弟子石清。」
杜如風臉色微變。
李玉麟道:「聽家父說,他老人家救過兩位長老,或許就是因為這吧!」
李玉麟答https://m•hetubook•com•com禮笑道:「姑娘最好別把我叫老了。」
剎那間,棚子裏的氣氛,陷入了尷尬的寂靜中。
白淨年輕人似乎腦後長了眼,看見了,抬手一攔,自己望著杜如奇說了話:「說不拐彎抹角,你還是拐彎抹角了,多句話總歸為一句,你是說如今白妞、黑妞不能唱上一段兒讓我飽飽耳福是不是?」
杜如奇猛一怔,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天橋」近在跟前,誰不知道「天橋」是個諸技百藝雜陳,而且臥虎藏龍的地方。到「天橋」應該是沒有打聽不出來的事兒。
杜如奇雙眉揚處,冷肅點頭:「不錯,沒想到你會知道……」
一頓,向李玉麟接道:「就這麼一個理由也就足夠了,至於是不是誤會,我以為你們李家人應該比我們明白!」
可是在意的另有人在,李玉麟認準了小伙子去的方向,邁步追了過去。
小伙子挺倔,冰冷道:「我想不出你會有什麼好意?」
小伙子可不會聽他的話,但是「肩井穴」上一痛,半邊身子立即痠軟無力,卻不能不聽他的。
李玉麟忍不住又笑了:「那麼,去看過黑妞沒有?」
倏地住口不言。
白淨年輕人一張既白又嫩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道:「好,姓李的,算你行,你別走。」
黑妞眨動著杏眼,一時不知該怎麼答話。
白妞進了棚後,這裏杜如風也開了口:「李長老想必是來找石清的?」
李玉麟都不好說話,面對紅粉知己的長輩,石清就更不好說話了,不但不好說話,而且臉上紅紅的,頗為羞窘。
李玉麟淡然一笑:「依我看,除非杜大爺兄弟屈從你的要求,否則這座棚子從此多事,永遠無法保平安。可是就算他們兩位這一次屈從你的要求,還是白費,因為你這種人從不知道什麼叫知足,你會得寸進尺。只要他們不能永遠懾服在你的淫|威之下,不能永遠順你的心,讓你滿意,終究還是會得罪你,所以,與其如此,不如先賺一點兒。」
「北京城」已近在跟前。
小伙子臉上變了色,低下了頭:「不敢欺瞞長老,弟子是偷偷溜進城來看個朋友的。」
李玉麟道:「也不用這麼急,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杜如奇、杜如風兄弟一怔。
「那你為什麼喬裝改扮進城來了?」
敢情是一家人!
「姑娘別客氣。」話聲微頓,李玉麟接道:「石清是為了看姑娘才偷進城來的,如果你們倆要在這兒說話,我就到別處去,如果你們要回棚裏去,我就還在這兒等。」
小伙子猛地直了眼,脫口叫道:「長老……」
鼓籤兒不知是什麼做的,黑的發亮。
他不明白的搖搖頭,走了。
李玉麟的左手,掏出那顆珠子。
小伙子一怔抬眼:「怎麼,長老不是為這件事來的?」
「站住!」杜如風突然一聲沉喝:「你不能走,我們兄弟不能讓你一個人……」
李玉麟一點頭道:「啊!失敬。」
地上兩個壯漢卻不滾了,先後站了起來,右臂垂著,抬不起來,怪的是右手腕連紅都沒紅。
或許,這一帶沒有,別處有。
李玉麟何許人,還能看不出人家是不願多說,不願捲進這件事裏,因此,他也沒說什麼。
杜如風為之一怔。
李玉麟入目那位穿白衣的姑娘,心神為之震動了一下。
黑妞飛快地看了他一眼。
只聽那倆一聲怪叫,叫聲中,兩把匕首脫手飛出,「噗噗!」兩聲射進棚壁中,那兩個則抱腕倒地,滿地亂滾。
前面一個,是個皮白肉嫩的年輕人,穿的相當華麗,手裏還拿柄摺扇,看上去像個人物,只可惜一臉的傲氣。
又來了人。
李玉麟心裏一動,急忙循聲望去。
杜如奇道:「會有這種事?這個忙我們兄弟幫不上,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郝大魁來京的事。」
小伙子猛抬頭,一臉喜色,叫道:「謝長老恩典,弟子永不敢忘。」
他一抱拳,就要轉身。
北京城的茶館兒不只賣茶,葷素吃喝,連酒席都有,各行各業一大早全聚集在這兒,筆筆買賣,一天的生計一清早全在這兒談了。
李玉麟不敢以絕世身法飛馳,以免驚世駭俗,他以尋常的步履,直向那座古老、宏偉的城池行去。
李玉麟道:「杜大爺走眼了,那是『抓狗手』。」
不一會工夫,「天橋」都到了,還是沒看見一個要飯的。
那個男的,則是個穿件長袍,瘦削的中年人,相當精神,長袍下襬撩起來挽在腰間,也顯得很俐落。
黑妞柳眉一豎,要說話,但旋即她頭一低,也進了棚後。
李玉麟又道:「聽石清說,姑娘在『天橋』唱大鼓?」
杜如奇欲言又止,但旋又點頭道:「那就難怪了……」
京裏的人喝茶,講究一點全是自帶茶葉,當然,茶館兒裏也不是沒有茶葉。
京城地面上,昔日鐵霸王手下的兄弟們,必然知道郝大魁在什麼地方,也就是說,想找郝大魁,必得先找到他們。
美,不但美,還一臉的潑辣刁蠻。
是為求證郝大魁是不是他李玉麟要找的郝老三,還是為找到郝大魁滅口?
小伙子道:「回長老,這是實情。」
只聽李玉麟道:「白大班領,我只力用一分,如果再加一分,你至少得吐一口鮮血,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
顯然,他並沒有怎麼在意。
小伙子道:「稟長老,是這樣的,分舵弟子一連失蹤了三個,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所以分舵一方面緊急稟報總舵,www.hetubook.com.com一方面化明為暗,將分舵遷出了城外。」
白淨年輕人帶著冷意的輕蔑微一笑:「你已經知道了,你打算說什麼?」
白淨年輕人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哪兒來的?幹什麼的?」
李玉麟道:「禮可以免,如今你承認是『窮家幫』的弟子了?」
白淨年輕人則兩眼陰鷙光芒暴閃,縱聲大笑:「好,好,好,看得太透徹了,沒想到杜家兄弟會有你這麼一個不同凡響的朋友……」
無論哪個城鎮,絕不可能沒有要飯花子,特別是京城重地,特別是進出所必經的城門口一帶。
李玉麟還真聽了他的,雙掌一鬆,身軀往左側退。
手垂了下來,膝蓋也放下了,突然之間,人顯得很激動:「既然落在了你們手裏,要割要剮任你們……」
李玉麟道:「我認為你是明知故問,也多此一問。」
黑妞倏然住口之後,就沒人再說話了。
當然,就衝白妞、黑妞兩位姑娘,聽的人還能不多,生意還能不好?
沒看見讓他該躲的,自然步履也就慢了下來。
怪的是白妞這麼一位姑娘,唱的竟然是縱橫敵陣,勇冠三軍,氣吞河嶽「趙子龍救主的長阪坡」。
李玉麟微一笑道:「不瞞兩位,我不是『窮家幫』中人,我這個長老是這麼來的,家父早年結識了一位『窮家幫』長老,蒙他贈給家父一顆長老信符。我這趟離家出來,家父為我行走方便,把那顆信符交給了我,『窮家幫』弟子認符不認人,就這麼非把我當成他們的長老不可。」
白淨年輕人一雙細眉陡挑,冷喝聲中揮雙掌,硬截李玉麟的雙腕。
杜如奇忙迎了上去:「外地來的朋友,今兒個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杜如風一步跨到,道:「李少俠,為我們兄弟的事……」
小伙子正要進棚子,中年人剛從棚子裏出來,一進一出,棚外照了面兒,中年人正抓著小伙子胳膊。
李玉麟沒動聲色,因為人多。
杜如奇忙道:「白爺,他沒打算說什麼。」
他抬手微封,輕震聲中,嬌小婀娜黑影踉蹌倒退。
黑妞那麼一位姑娘,居然唱的是香艷、纏綿兼而有之的「大西廂」。
他也不過只這麼微一用力,兩個壯漢受不了了,悶哼聲中,轉腿、屈膝,跪下了一條腿。
兩個人這兒打算走,還沒給李玉麟施禮。
白淨年輕人轉回了身。
臉上笑吟吟的,但那笑,要有多陰有多陰:「你倒是有與人不同的獨特見解啊!那麼,依你看,怎麼樣才能保平安,怎麼樣才能算了呢?」
李玉麟道:「那就現在去,我在這兒等你,看過黑妞之後,帶我見分舵主去,只要別再犯下去,我保你不受責罰。」
做主人的誠意相邀,李玉麟沒別處好去,此時此刻也沒心情到別處去逛,尤其他面對的還有姑娘白妞一雙盯著他的目光。
但是那隻信鴿無巧不巧已經死在了「神力小王爺」察鐸的雕翎箭之下了。
所以,一壺茶喝不到一口,李玉麟就會了賬,出了茶館兒。
杜如奇抬手一句:「你們後頭說話去吧!」
那麼,他們在什麼地方呢?
五個人一進棚子,杜如風往裏就叫:「大哥!」
李玉麟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便再多說什麼了,能認識諸位,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告辭。」
人家姑娘懂禮,倒茶過後也進了後頭,不過她走的是右邊那個門兒,顯然姑娘也是個識趣人兒,不願打擾那一對兒。
白淨年輕人一搖頭道:「別說什麼官,也別談什麼靠山,京城是個有王法的地方,先賺一點兒的話是你說的,我就站在你眼前,你看著辦吧!」
這裏,杜如奇、杜如風兄弟倆臉色也有點異樣。
姑娘黑妞的一張臉更紅,紅得有點紫了:「我不知道,誰會知道你們『窮家幫』的長老是這麼個樣兒。」
小伙子耳根上的紅潮馬上不見了,頭垂得更低:「弟子知罪了,但是弟子有把握,分舵主不會知道,可是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長老您。」
白妞,好嘛!姐妹倆一白一黑。
就這麼想著,李玉麟進了「北京城」。
李玉麟道:「現在,你是不是相信我沒有惡意了?」
黑妞忙道:「二叔,是我弄擰了,這位是石清他們幫裏的長老,您快過來見見吧!」
杜如風一怔。
黑妞道:「防身薄技,難望長老項背,讓長老笑話了。」
李玉麟一怔,再看小伙子,長得挺清秀、挺不錯的。
白妞突然叫道:「爹……」
「爹!」白妞顯得更激動了:「就算李家人當年對不住朋友,把這筆賬算在人家第三代身上,公平麼?您聽見了,把人家一個姑娘家……」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過來,穿白的姑娘,人美,連走路的姿勢都是好看,都是動人的。
杜如奇道:「你知道就好……」
這句話,白淨年輕人能聽、能忍,因為他原先就打算逼李玉麟先出手。
石清三不管,急忙跟了出去。
杜如奇急急說道:「恕我斗膽,敢莫少俠是當年『遼東』李家的……」
李玉麟要了一壺香片,喝茶是假,打聽事兒是真,無奈這壺茶錢白花了,包打聽、百事通的茶館兒伙計,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了。
「天橋」真是諸技百藝雜陳,棚子一個挨一個,每座棚子裏都有玩意兒,也都是絕活兒。
李玉麟道:「憑『窮家幫』耳目之多,消息之靈通,三個人失蹤了,會查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李玉麟雙眉揚起:「彼此之間可沒和圖書什麼仇啊!」
黑妞那裏住口不言。
杜如奇一聽這話,面有難色,一時沒答上話來。
一邊走、一邊想,通州丁回回方面,為什麼飛鴿傳書,通知京裏尋找郝大魁,查詢李家事?
「查過。」小伙子道:「弟子剛也稟報過,可是到現在沒有一點蛛絲馬跡,早在頭一名兄弟失蹤的時候,分舵就動用了所有的人手,但是不但沒有一點收穫,而且接著兩天又不見了兩個,所以分舵主不敢再查下去了。」
倒是李玉麟定定神,先抱了拳:「我不敢當……」
一個十八九,穿一身黑綢褲褂兒,挺白淨個小伙子,一個四十多,肥頭胖耳,一副生意人打扮。
白淨年輕人笑了,笑得可不怎麼好看:「杜老二會說話,一聽就讓人心裏舒坦……」
妙的是,不是李玉麟提起,他還沒留意呢!
「你們飛報總舵,總舵再諭知各分舵,再快也得個幾天,難怪通州分舵還不知道……」頓了頓,接道:「那麼,所謂化明為暗,搬遷分舵,並不是說城裏真沒有分舵的人了?」
姑娘黑妞杏眼一翻道:「我說的是實話嘛!聽說你讓人制住了,剛下場沒喘口氣兒就來救你,哪知道趕來碰見你們什麼長老,反聽你派不是。」
杜如奇轉臉怒望黑妞:「你跟石清的事,從現在起算了了,好在咱們也本就沒意思跟『窮家幫』結親,你也給我進去。」
隨著這句話,他出雙掌,只一翻一遞,便輕易扣住了兩個壯漢的腕脈,然後雙手微一用力。
不知道怎麼回事,小伙子臉都白了,一聲:「你認錯人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不是那位「神力小王爺」截殺了那隻信鴿,使得傳書為之中斷,很可能他李玉麟永遠找不到那個郝大魁,這唯一的線索也從此而斷。
他不慢下來,李玉麟就快追上他了,這一慢下來,李玉麟當然就更快追上他了,兩三步,李玉麟已經到了他身後。
這裏杜如風一聲叫,臺左那個門兒,一掀布簾兒出來個人,也一身長袍,四十多近五十年紀,比杜如風還瘦,而且也比杜如風還精神,一雙眸子簡直發亮。
似乎,小伙子是相信了李玉麟,跟李玉麟走了。
他沒再往前走,轉身進了眼前一家茶館。
本來嘛!這話讓他怎麼接?
李玉麟道:「杜大爺,大丈夫恩怨分明,就算李家有對不住朋友的地方,那也是李家的第二代,不是李家的第三代,更不該讓李家一個姑娘家擔這個。」
暴喝聲中,兩個壯漢像一陣風,跨越白淨年輕人疾撲,一左一右,伸手就抓李玉麟。
黑妞驚叫道:「原來是『遼東』李家的……」
頓了頓,接問道:「『窮家幫』京裏分舵發生的事,不知道石清跟您說了沒有?」
於是,就這麼去了唱大鼓的棚子。
彼此見過禮了,剛剛面對石清跟黑妞,李玉麟好說話,如今人家來了個長輩,還有位十分端莊的大姑娘姐姐,李玉麟就不好說話了。
出來的這位定了神,忙抱拳答禮:「原來是李長老,有失遠迎,快請坐。」
他叫得太遲了,「不」字剛出口,那條嬌小婀娜的黑影已撲近了李玉麟,雙掌一翻,猛然拍出。
姑娘白妞倒是落落大方,淺淺一禮:「不敢,該我先給長老見禮。」
微一笑,接道:「這樣也好,我不欠你們的,往後有誰再找麻煩,我說不上話,幫不一上忙,至少你們也不會怪我。」
兩個壯漢探手摸靴,兩把明晃晃的匕首已握在手中,挺腕上撩,悄無聲息,疾取李玉麟下盤要害。
棚後出來了三個。
杜氏兄弟一怔,雙雙目閃異采。
小伙子道:「那不是單純的失蹤,『窮家幫』的弟子從來沒有叛幫逃匿的,分舵主認定是有外人伸了手。」
李玉麟知道杜氏兄弟要攔他,可是他沒等他們兄弟開口,就又說了話:「容我先請教。」
李玉麟微一笑道:「我不是『窮家幫』的人,但我確實具有『窮家幫』長老的身份,幸虧我這個不該是長老的長老,薄有防身之技,不然姑娘豈不是給石清找罪受?」
那位更美的姑娘,一身白,白的清麗,白的脫俗,而且,黛眉鳳目,顯得柔婉似水,跟黑妞大不相同。
忽地腦際靈光一閃,他明白了。
石清驚急得臉上變了色,還待再說。
出來的這位聞言又是一怔,李玉麟趁機抱了拳:「李玉麟。」
兩個壯漢沉喝一聲,就要動。
「朋友?什麼樣的朋友?」
石清一驚忙道:「黑妞,你怎麼能這麼說。」
就趁他這一怔神,李玉麟轉身出棚而去。
「我沒想到,一個唱大鼓的姑娘,會有這麼一副好身手?」
剛才那說話壯漢,冰冷就是一句:「你們兄弟應該明白,京城地面兒上的這些個,是受誰的蔭庇討生活,只要累不死,還愁往後沒飯吃?」
如今是留了意了,可是伙計他也並沒有放在心上,本來嘛!花子不見了,關他什麼痛癢,都不見了正好,省得擾人。
看也不看杜如風:「我這些日子有事兒,沒工夫上『天橋』來,所以也許久沒聽你們那兩個妞兒唱一段了,今兒個好不容易得空趕來了,卻趕你們這個時候,杜老大,你看怎麼辦?」
這兩個人一轉過來,黑妞立即叫道:「二叔,姐姐,你們怎麼來了?」
杜如奇道:「恐怕你才真是誤會了,我們北六省的兄弟之中,也不容有這種下流的行徑,我說不知道郝大魁來京的事,就是不知道。」
就算知道,鳥在空中,人在地面,也絕無法hetubook.com.com跟蹤它去查知京城地面,昔日鐵霸王手下兄弟的所在。
白淨年輕人並沒有動。
杜如奇忙上前一步,賠著一臉強笑道:「您千萬別誤會……」
小伙子突然連耳根都紅了,囁嚅道:「就是在『天橋』唱大鼓的黑妞。」
李玉麟越來越覺得不對。
往前走幾步,人更少了,繞到一座空棚子後頭,就連一個人也沒有了。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想知道答案,只有先找到了那個甫來京的郝大魁。
白淨年輕人兩手一分,攔住兩人。
李玉麟截口笑道:「大班領你放心,我有分寸,痛是實,但是絕沒傷著他們,不信你可以拉起他們來看。」
或許,再走走就能看見。
李玉麟道:「李,李玉麟,通州來的,江湖人,不沾一點官,沒有一點靠山。」
李玉麟意不在此,也沒有心情去聽去看,快步走著,一雙銳利目光直射往前面熙往攘往的人群中找尋。
杜如奇抬手一攔,道:「你不用再多說什麼了,二十年前種下的因,不是憑你李家人幾句話就能說清了。我們兄弟應該請你馬上出棚,但是鐵霸王的手下兄弟,不是分不清事情的人,你為我們惹了那個姓白的,我們兄弟願意跟你共同承擔……」
臺子兩旁,各垂著一個布簾兒,當然那是兩扇門兒,通往棚後的兩個門。
白淨年輕人目光一凝道:「請教?你是幹什麼的?」
儘管李玉麟明知道不可能,但是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不停的走著。
李玉麟笑容一斂:「大爺、二爺,李玉麟正是李家人,家父諱紀珠。」
杜如奇頭都沒回,沉聲道:「大妞,我叫你少插嘴!」
杜氏兄弟驚喝:「小心!」
剛到「天橋」,忽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哈!你小子什麼時候混整了,改行不要飯了?」
李玉麟收回珠子,也收回了搭在小伙子肩上的那隻手,道:「那麼我現在就要問你話了,為什麼城裏看不見『窮家幫』的人?」
杜如奇連稱不敢,三人就在頭排板凳上坐下。
李玉麟笑道:「白大班領,現在你怎麼辦,只你還能忍、還能不動,我就鬆雙手,放你這兩個下屬出棚?」
杜如奇凝目望李玉麟:「據我所知,如果不是某人對『窮家幫』有大恩殊功,『窮家幫』的信符,尤其是長老信符,絕不會輕易贈人……」
李玉麟微一怔,旋即微笑:「兄弟,你把我當成誰了?剛告訴你,我沒有惡意。」
兩個壯漢臉上變色,要說話。
杜氏兄弟跟白妞、黑妞靜聽之餘臉色連變,等到李玉麟把話說完,杜如奇、杜如風馬上又是一臉冷肅。
石清輕輕扯了她一下,道:「走吧!待會兒再跟你說。」
白淨年輕人一笑站起:「沒想到你們兄弟倆會這麼不給我面子,好吧!我只好找別的消遣去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兩位姑娘的那位叔叔杜如風跟姑娘白妞,自是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白淨年輕人臉色大變,道:「姓李的,你敢傷……」
是故,他說了話:「請等一等。」
不叫長老,改叫少俠了。
不用看,想也知道,黑妞的身手不錯,乃父跟乃叔必然也是不俗的練家子,推之而及姑娘白妞,手底下自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沒有,還沒來得及去。」
李玉麟道:「有這種事,弟子失蹤,為什麼要化明為暗?」
「就在這兩三天。」
倒是白妞,她打破了這份令人尷尬的沉寂道:「沒想到李長老會是『遼東』李家的少爺,真是太失敬了。」
他把通州找丁回回的經過說了個大概,然後又道:「除了賢昆仲是昔年鐵霸王手下豪雄,對李家人有這種誤會之外,我想不出還有別的理由,讓賢昆仲對我有這種態度上的轉變?」
李玉麟一笑道:「賢昆仲為我做個證,我沒罪,而且是保身自衛。」
也難怪,她哪裡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他明白了,也笑道:「只為看個紅顏知己,就不惜違抗分舵主的令諭,不惜觸犯幫規?」
一句話聽紅了兩張臉,姑娘還多了含嗔的一眼,然後,她低下頭微微一禮:「黑妞見過長老。」
杜如風笑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兒,我說嘛!怎麼看您也不像『窮家幫』的長老……」
杜如奇道:「聽口氣,您根本不知道貴幫京裏分舵出了事?」
剛才還好,一聽說他是「遼東」李家人,馬上氣氛不對,突然間變冷淡了,李玉麟正自詫異,聞言一定神道:「不敢……」
跟在小伙子身後往前走,看看人少了點兒,李玉麟伸手搭上了小伙子肩頭。
白妞,黑妞,還有石清。
李玉麟道:「不敢,杜大爺言重了。」
李玉麟聞見香風,原就料到了幾分,入耳一聲「黑妞」更知道所料不錯,他微一笑道:「一個姑娘家,怎麼這麼魯莽?」
李玉麟道:「分舵查過沒有?」
杜如風卻接著又道:「您可千萬別誤會,我們兄弟是真隔閡,要不然就衝石清,我們兄弟也不會不聞不問。」
既是一家人,當然也就是唱大鼓那個棚子裏的。
小伙子兩眼猛地一睜:「你……」
好清脆的話聲!
李玉麟又何嘗是個傻子?
杜如風要叫,是叫李玉麟,不是叫石清。
白淨年輕人的雙掌落了空,就在這時候,李玉麟的左手肘已撞在他的右肘之上,但,力只用了一分。
李玉麟這裏稱謝,杜如風那裏道:「李長老,我大哥杜如奇。」
白妞突然很激動,道:「看,這就是人家李家人,像是對不住朋友的人麼?」
杜如風要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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