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宦海江湖

作者:獨孤紅
宦海江湖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章 陷阱

第十章 陷阱

「四位怎麼會到這兒來,怎麼會知道這兒死了人,鬧了人命,不嫌太巧合麼?」
刁貴忙道:「不是我……」
「對!」馬臉瘦高個兒道:「要是這兒有第二個活人,我們就不會認定是你,可惜的是,這兒只有你一個。」
馬臉瘦高個兒道:「看你像個明白人,應該知道你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走吧!」
他可真快,一會兒工夫就又進來了,渾身上下,行頭換了,打扮得跟個種田的莊稼漢似的。
白妞道:「李少爺,不管怎麼說,郝大魁跟我爹、我二叔他們是兄弟,總是我的長輩,我可以把他的人交給您,可是我絕不能把他的命也交給您。出賣自己人,已經是犯了大忌諱,李少爺您一定不願意讓我為他被規法懲罰,更不會讓我一輩子良心不安吧?」
李玉麟看見了,道:「兄弟,你想說什麼?」
「天橋」之南,有兩座壇,那就是「天壇」跟「先農壇」。
李玉麟道:「只能說我明白了,我也希望你們四位能明白,人不是我殺的。」
中年花子瞪了他一眼,他忙低下了頭。
突然,李玉麟想到了石清。
「不是,不是,『查緝營』不管這種事兒,他們管的都是大案子,除非『巡捕營』辦不了,他們才接管,要是他們再辦不了,那就得勞動『侍衛營』了。」
坐定,李玉麟含笑望石清:「怎麼樣,沒受罰吧?」
不過怪的是,附近的人都彼此知道住處,而且熟的不得了,可就單不知道杜氏兄弟住哪兒。
「花市大街」,西口是「祟文門」大街,也就是「哈德門」大街。
隔壁是家油鹽店,招牌掛的是「焦家老舖」。
當初他所以願跟「查緝營」姓白的班領走,就是不願再給杜氏兄弟惹麻煩,沒想杜氏兄弟會跟他來這一手。
中年花子跟著站起:「李少爺,讓宋泰跟您去,那一帶他熟。」
石清窘笑一下,向著李玉麟道:「李少爺,我是想問問您,怎麼脫身的?」
「不對,聽他們說,他們整天在這一帶巡街,怎麼會連誰是地保都不知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
李玉麟脫口道:「有鳳來儀,好名字。」
供桌底下躺著個人,說躺,勉強了點兒,應該說是身子蜷曲,半坐半躺,像是硬給塞進去的。
李玉麟道:「剛告訴四位了,我是來……」
李玉麟道:「身材矮小,約莫四十上下……」
等踏進「花市大街」,有些人家已經上了燈。
「花市大街」在「廣渠門」內,也可以說是在「崇文門」外,不算遠,至少從李玉麟現在的所在地去,並不算遠。
李玉麟聽出話裏有話,忙道:「姑娘怎麼知道我……」
李玉麟目光一凝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叫郝大魁?」
他,兩眼瞪得老大,嘴大張著,只是不動,也不說話。
花市大街,中間經過南羊市口、北羊市口,屬於每天一清早的「花兒市」,只有半條街長。
李玉麟停步回身,一個人已到了他跟前,帶來的一陣風香香的。
再往東,就是鐵轆轆把大街了。
李玉麟沉吟了一下,點頭道:「也好。」
白妞應該不會騙他。
一名年輕花子突然道:「李少爺,您剛說,『花市大街』、『灶君廟』一帶的地保,長得什麼樣兒?」
中年花子忙道:「快去換換衣裳,別讓李少爺久等。」
那名地保忙道:「回您的話,只知道這個人姓郝,剛來不久,就在這『灶君廟』裏借住。」
那聽來耳熟、好聽,偏又想不起是誰的話聲又起,雙唇輕動,看上去美,而且動人極了:「請借一步說話。」
李玉麟順著大街走,一找就找到了。
她沒等李玉麟說話,一轉身,很快地出了胡同。
「是,是……」
李玉麟忙伸手去接,手伸的猛了些,碰著了姑娘的手指,兩個人都像觸了電似的,忙往回縮手。
李玉麟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所以他出了手,各一指點在那兩個的掌心上,那兩個悶哼聲中收手暴退,李玉麟人已閃身跨步出了門。
他帶李玉麟走了。
「這個不勞你費心。」李玉麟道:「那是我的事,你只告訴我哪兒可以找到他們就行了。」
出了焦家老舖,對街暗影裏的宋泰走了。
李玉麟把紙條兒小心折好,放入懷中。
眼前這個人,個子很秀氣,一身褲褂兒,頭頂上一頂大帽,遮住了大半張臉,李玉麟一眼也沒能看出是誰。
刁貴忙道:「您高抬貴手……」
宋泰應了一聲,急忙轉身出去了。
宋泰道:「這時候他已經上館子吃飽喝足了,那麼他應該在焦家舖兒裏。」
李玉麟沉默了一下,毅然點了頭:「姑娘既然這麼說,我怎麼敢不答應。」
李玉麟還抱著一線希望,在附近打聽了一下。
忙扭頭外望,四個人,四個中年漢子已經到了門口,衣著、打扮全一樣,手裏還提著刀。
刁貴一驚,忙道:「您是要……哎喲,這位www.hetubook.com.com爺,您可不能找他們哪!他們披著老虎皮,官勢有多大,誰惹得起……」
這種花兒是這種花兒,但是做花兒的手藝都是一等一的,一朵朵,看上去跟鮮花兒沒什麼兩樣。
李玉麟道:「現在出不了城了,找個地方躲一夜,明天一早出城去吧,最好連你那個家都別回了。」
中年花子道:「本分舵無能,到現在仍沒能查出任何蛛絲馬跡,所以本分舵已不敢再輕舉妄動,只等總舵派人到來。」
李玉麟點了點頭,道:「那麼,要是我要找他們,哪兒可以找得到?」
天兒都這時候了,花兒市早散了,整條「花市大街」沒什麼行人,「灶君廟」這一帶,人更少。
白妞矮身一禮:「多謝李少爺,杜鳳儀感同身受。」
因為,通州方面來的飛鴿傳書,已經無巧不巧的被察鐸無意中截下了。而京城方面,知道他要找郝大魁,可能下手先滅口、後嫁禍的,只有杜氏兄弟。
只聽宋泰道:「李少爺,您說的那個瘦子,是不是左邊下巴上有撮毛?」
這當兒屋裏推莊的正要打骰子,李玉麟輕咳一聲,掀簾跨了進去。
只聽有人不悅地道:「你是幹什麼的,怎麼一聲不吭就闖了進來?」
像是躲了麼?
他道:「我的來歷,想必石兄弟已經稟知分舵主,從現在起,還請分舵主不要再以長老相稱。」
李玉麟抬手攔住了他,道:「夠了,我只要知道哪兒能找到他們就夠了。」
李玉麟沒再多說什麼,帶著宋泰走了。
宋泰沒說錯,是不遠,拐兩個彎兒就到了,臨街一家賣吃喝的小館子,已經上了燈,客人還有幾個。
李玉麟道:「行了,我知道這一個就夠了,你,京外有親戚朋友可以投奔嗎?」
而且只在路北,路南還沒有。
好不容易,白妞拐進了一條橫著的小胡同裏,停了步,回了身。
李玉麟道:「焦家舖兒裏?」
李玉麟道:「你不是地保?」
李玉麟心裏一跳,急道:「姑娘知道郝大魁在哪兒?」
是誰殺了他?
連嗓門兒都不聽他使喚了:「我,我說的是實話,天地良心,要是有一句不是實話,管叫我遭天打雷劈。」
靜靜聽畢,那中年花子為之雙眉軒動:「有這種事,這分明是滅口嫁禍,那個白妞……」
白妞低下了頭。
跟在白妞身後,迎面而來的陣陣幽香直往鼻子裏鑽,眼前是腰肢輕扭,輕快好看更動人的走路姿態。
「只二兩銀子,你就不惜陷一個人於冤枉,你的心可是真黑、真狠啊!」
這,這恐怕只有問他了!
真的沒人敢嗎?也不盡然。
白妞道:「白妞,是為了賣唱,我爹給起的,我的本名叫鳳儀。」
現在一眼望去,仍然是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兒。
石清臉一紅、頭一低,硬沒敢答話。
「哪個衙門的怎麼著?哪個衙門的都管得著。」
李玉麟道:「不敢,我到貴分舵來,另有別的事,但是,我想先知道一下,貴分舵弟子連續失蹤的情形。」
「不遠,都在他們經常巡查的幾條街上,那是他們的地盤兒,就拿他們那個班領來說吧,您只要找到他就行了。他們那個班領姓毛,叫毛教先,他那個地兒就在『灶君廟』邊兒上那條胡同裏,東邊兒,從南頭數第三個門兒,他那個相好的叫桂姐,原是個窯姐兒……」
石清那裏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過一扇窄門兒,走一條漆黑的走道,就在走道盡頭,有間屋垂著布簾兒,燈光跟布簾跟門框的縫兒裏透射出來。
「『五城兵馬司』轄下『巡捕營』的?不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
他很快的到了「天橋」,也很快的到了杜氏兄弟的那個大鼓棚子。
「總舵派的人,什麼時候可以到。」
「人是誰殺的?」
李玉麟道:「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兄弟不必進去,只等看見我帶他出來,兄弟就只管回去吧!」
「灶君廟」,坐落在「花市大街」路北,不難找。
倒像是歇場回家了。
李玉麟道:「那麼我們上哪兒去找他?」
因為,杜氏兄弟帶著白妞、黑妞到「天橋」來賣藝也有不少日子了,但卻從來不跟人來往。
李玉麟道:「怎麼沒聽見人聲?」
這個人,不是別人,赫然是「天橋」杜氏兄弟裏的老二,杜如風。
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
李玉麟放下了桌簾,道:「四位是……」
李玉麟走了過去,兩手使勁,輕輕把門縫推得大一點,然後側身擠了進去。
幾個人又轉望刁貴。
如果不是白妞,那就應該是杜氏兄弟。
宋泰在前帶路,領著李玉麟到了「羊市口」一家矮牆的屋前。
刁貴忙道:「這我知道,他們是『五城兵馬司』轄下『巡捕營』的。」
李玉麟沉吟了一下,道:「照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情形看,你應該是個局外人,但是照你認識那個郝大魁看,你似乎又不該是局外人。」
李玉麟沒好站太近,離幾和_圖_書尺停住:「沒想到會是姑娘……」
李玉麟心頭一跳,一步邁了過去,伸手撩起桌簾兒。
李玉麟抬手攔住了他,道:「那倒不必,要是你還有點小聰明,你就該知道,我這麼一找上你,消息馬上會傳到給你銀子的那個人耳朵裏。他會對你怎麼樣?相信你已應該想得到,所以,你只有老老實實的跟我說實話,才能救你自己的這條命。」
刁貴此刻已經定過了神,忙道:「別聽他胡說,這小子是個衙門緝拿的殺人犯,灶君廟那件人命案,就是他幹的。」
刁貴臉色白了,往後退一步,左顧右盼,急叫:「這兇犯又想害我,大夥兒全是好朋友,你們能眼睜睜看著不幫忙?」
李玉麟眉峰微皺,沉吟未語。
「不需要再等我說什麼了吧?」李玉麟問刁貴。
李玉麟看得心頭震動,正在發怔時——
刁貴乖乖的繞著桌子過來了,臉上沒了血色,渾身都發了抖。
「我明白了,什麼地方?」
現在就有一個人敢這樣做。
這個人,悄悄的出現在二道壇門兒,四下望了望,彎腰、伸手,似乎往石座下放了樣東西。
這地方,平素是不許等閒人近的。
那裏白妞轉身進了近處一條胡同,走得既輕又快。
「一撮毛」刁貴先是一怔,繼而臉色倏變,霍地站了起來。
兩扇廟門兒開著,一眼望進去,空蕩蕩的。
一聽說長老駕到,石清頭一個奔了出來。
背後傳來個聽來熟悉、好聽,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的話聲:「朋友,請留步。」
沒聽見姑娘答話,想必蓮步輕快,已經走出老遠了。
李玉麟道:「我是個江湖人,這點江湖道義還懂。」
刁貴或許是見沒指望了,臉色一狠,突然一步跨前,伸手就要掀桌子。
「您放心。」刁貴道:「您一定能在哪兒找到他,他每天晚上一上燈就在了,不打四更不走,除非有公事絆著他,要不然他每天一定去。」
石清是個大孩子,不但愛熱鬧,也愛聽熱鬧。
話落,他轉身要走。
李玉麟微微點頭,他站了起來:「我這就折回『花市大街』,找那個不是地保的地保去。」
「不,他們哪兒敢往『八大胡同』跑,倒不是去不起。『八大胡同』也有下等的便宜地方。『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經常會有些貴客,他們怕碰上了倒楣,所以他們大都在別處安置了自個兒的去處。」
李玉麟來不及說別的,只說了一句:「姑娘好走。」
李玉麟要出城,因為「窮幫」「北京分舵」已遷至城外。
李玉麟道:「好極了,有地方找他就行了。」
「為什麼冒充地保?」
中年花子道:「吃公事飯的不會不認識地保,不是他們之間有勾結,就是連那四個也是冒充的。」
真的,他絕不願相信。
姑娘的玉手一顫,小紙條兒便脫手落下。
進來便道:「李少爺,咱們走吧!」
中年花子道:「現在又這麼有規矩了,說呀!李少爺問你話呢。」
刁貴頭連點,滿口的答應。
上板兒歸上板兒,還留了條縫兒,燈光從縫裏透射出來。
「我是問,四位是哪個衙門的?」
馬臉瘦高個兒截口道:「我們聽見了,而且聽得很清楚,一個字兒也沒漏,只要有人能替你作證,我們就相信。」
好了,有這一句,那剛有點猶豫的兩個,嚇得往後直退,誰也不敢再有動的念頭了。
馬臉瘦高個兒道:「吃公家飯的。」
石清忙道:「李少爺,有人冒充。」
當然,他折回「天橋」,是為找杜氏兄弟。
宋泰道:「李少爺,分舵雖然出了這種離奇事兒,我們只是巴不得趕緊查明,可沒有一個膽怯害怕,何況這趟是跟您一塊兒?儘管您知道『一撮毛』刁貴是住在『羊市口』,可是我還沒告訴您是哪一家,而且那小子在那一帶鬼混,經常不在家,他常去的幾個地方我都清楚,有我給您帶路,您找起他來,要容易得多了。」
然後,他又悄悄的走了,不見了。
這麼幾趟一折騰,李玉麟跟宋泰進城的時候,已經是晚半晌,天近黃昏了。
「依你看呢?」
姑娘、太太們,講究把頭髮梳出各種式樣,像元寶髻,麻花髻、大長辮,一戴滿頭的花兒,就是這種花兒。
這雙人腳,在供桌下,只露出一雙鞋底兒。
正心窩處插了把匕首,只剩把兒在外頭,一大片血濕透了衣裳,還挺紅的,顯然剛死不久。
心意剛決,李玉麟一眼看見了一雙人腳。
李玉麟不願跟他們上所謂衙門去,因為到了哪兒也是說不清,仍然對他不利,他照樣不甘心讓衙門拿他當殺人的兇犯判罪的。
李玉麟道:「貴幫弟子進城不大方便,我看兄弟還是不要去了,好在並不是沒地兒好找……」
另外三個,就要上前。
中年花子道:「怎麼,宋泰?」
宋泰道:「李少爺,九成九,他不在家。」
「我要聽實話。」
李玉麟一時沒說出https://m•hetubook•com•com話來。
就憑眼前這,還真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李玉麟道:「不敢,姑娘請說就是。」
四個人,八隻眼睛緊盯著李玉麟。
他這是幹什麼?
李玉麟笑笑道:「他倒是挺會打發日子的,那麼咱們就上焦家舖兒裏去找他吧!」
「花市兒」,賣的不是什麼鮮花,而是憑手藝,以綾、絹、綢、絨、紙、草,做成各式各樣的「京花」。
中年花子道:「李少爺,我看您還是讓他跟去,給您帶路。」
李玉麟一指刁貴:「我找他,跟他說幾句話就走,絕不多打擾。」
在京裏,只有一種人能這樣,是這樣,那就是吃公家飯的。
誰敢往這兒來!難道吃飽飯沒事幹,想惹禍上身。
「窮家幫」的長老令符,非同小可,李玉麟也站起來,雙手接過那顆珠子,收好了珠子立刻落座。
照石清告訴他的,他很快的找到了遷往城外的「窮家幫」北京分舵。
刁貴道:「郝大魁?您是說那個被殺的姓郝?」
李玉麟走了進去,進了廟還不見人。
李玉麟出了「灶君廟」,他知道那四個一定會追出來,照他的身手,他怎麼會讓那四個追上?
年輕花子宋泰道:「分舵主,『灶君廟』一帶的地保我認識,年約也四十上下不錯,可是是個胖子,他家也賣花,『花市大街』一帶,都管他叫『巧手』魯胖子。」
中年花子道:「李少爺,我看……」
李玉麟道:「我是來找人的,人沒找到,發現這個人死在這兒……」
刁貴的臉上剛有點血色,一聽這話馬上又嚇白了臉,甚至嚇得渾身哆嗦,兩條腿尤其抖得厲害。
李玉麟伸手攔住了他,道:「閣下……」
油鹽店是油鹽店,也不過是上燈時分,可都已經上了板兒了。
「你什麼意思?」
一個瘦小中年漢子奔了進來,衝那四個滿臉賠笑一哈腰。
宋泰道:「他們哪敢當街耍,在後頭一間屋裏,每天少說也有七八個,李少爺,咱們怎麼進去?」
李玉麟道:「不難,我這個人本來就不是個胡亂殺人的人,不過你得給我實話實說。」
「你應該知道杜家住哪兒。」
奈何,一流高手都快不過李玉麟去,別說是他這麼個角色了。
刁貴忙道:「是實話,是實話,絕對是實話,您要是不信,我可以賭最重的咒兒……」
李玉麟也覺得自己一顆心跳得厲害,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一下,他才說道:「姑娘,那我就不再說什麼了。」
這情景,不像是還沒上燈。
這敢情好,生意不做,上板兒耍錢,這片祖產,遲早要光。
李玉麟道:「我跟你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是不是?」
人,是個中年人,穿一身竹布褲褂兒,個頭挺壯,濃眉大眼,還有點絡腮鬍子。
李玉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麼個要求,他覺得有點為難,猶豫著一時沒有回答。
中年花子欠了欠身,道:「是,李少爺。」
但是李玉麟談脫身,輕描淡寫,甚至根本沒提碰上察鐸的事,倒是白妞來見,他趕往「灶君廟」去找郝大魁的事,他說得很詳細。
還沒來得及說話,後頭又跟到了好幾個。
剛才那條胡同僻靜沒人,這條胡同更是靜得聽不見一點聲息。
那中年花子忙道:「既是長老的令諭,弟子怎麼敢再擅自施罰,令符在此,恭請長老收回。」
馬臉瘦高個兒冷傲地一指桌簾兒:「撩起來瞧瞧。」
只有那個被稱地保的瘦小中年漢子沒動,望著那四個不見,轉頭再望供桌下,臉上浮現了一種讓人不明白所以然的詭異神色。
刁貴道:「您是說……石家莊有我一個遠親……」
那個人,男人打扮,卻不是男人,是位姑娘,不是別家的姑娘,是那位清麗絕倫的白妞。
來去不過一轉眼工夫,就像沒人來過一樣。
李玉麟想了想,道:「當時我沒留意,經兄弟這麼一提,好像是有……」
李玉麟倏覺自己失態,忙定了定心神:「謝謝姑娘,要是由郝大魁能找到舍妹,皆姑娘所賜,李家一家永遠感激。」
只聽馬臉瘦高個兒道:「你滿意了麼?」
李玉麟道:「場子上朋友,算什麼朋友,事不關己,別自找濺一身血。」
馬臉瘦高個兒馬臉變色,還沒來得及喝止,李玉麟已經不見了。
李玉麟皺了眉。
這個人是不是郝大魁?
李玉麟定了定神,忙跟了過去。
他穿「花市大街」,走小胡同,直奔「天橋」。
宋泰道:「我跟您去,給您帶路,準保一找就找到他。」
李玉麟沒再停留,拉著刁貴出去了。
結果,他那一線希望破滅了。
他帶著那三個追了出去。
宋泰點頭答應了一下。
馬臉瘦高個兒終於喝出了聲:「追!」
李玉麟一步到了門邊,從布簾兒邊上縫裏往裏看,一眼就瞧見了一撮毛,坐在天門上,另外真還有六七個。
「那些個衙門裏的,知道不知道你是冒充的?」
www.hetubook.com.com清跟黑妞要好,或許不知道杜氏兄弟是昔日鐵霸王手下的北六省豪雄,但是不會不知道杜家住在哪兒。
拐進了不遠處的一條小胡同裏,李玉麟停下了。
既然現在不在,要找郝大魁就只有一個辦法。
刁貴道:「這個時候他們不在營裏,都有他們自個兒的去處。」
那個人抬頭捏住帽沿兒揚了揚。
手在帽沿兒底下摸了一下,水蔥似的玉指捏著疊摺著的一張小紙條遞向李玉麟道:「這是郝大魁的所在地。」
顯然不是耍得斯文,而是有所顧忌。
他打的好算盤,打算藉桌子一翻,趁機闖出去。
李玉麟突然道:「等一等。」
「天橋」的諸技百藝,有些就住在當地,可是大部分的,都有自己的家,他們的家,不一定是在「天橋」。
石清看了中年花子一眼,仍然欲言又止。
李玉麟悚然道:「這麼說,那個地保,不是地保?」
人命案嚇人,殺人犯更嚇人,另幾個全猛然站起,急忙後退,桌子差點沒翻了。
「李少爺,」白妞截口道:「我無意背叛誰,更無意跟我爹、二叔作對,但是我不太贊成長輩們的看法,也看出李少爺不是我自小聽他們常說起的那種李家人,尤其我不贊成下手一個姑娘家,所以我才來見李少爺。」
恐怕就是郝大魁了,剛得到的一條線索斷了,這分明是先滅口、後嫁禍,難道白妞——
李玉麟循聲找了過去。
白妞道:「您一離開我們棚子,我就從棚後出來跟上了您,姓白的帶人來對付您,您有那麼一位貴為親王的朋友,我都瞧見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要找的郝大魁。」
李玉麟不願相信!
他沒捨得撕碎,更沒捨得丟掉。
只有李玉麟跟那個中等身材的中年花子分舵主落了座,還是李玉麟讓了好幾回,那位分舵主才坐在了下首,正襟危坐。
白妞低著頭道:「這時候往城外去,我猜您是往『窮家幫』搬遷出城的分舵去,其實,您去過通州,應該知道,打聽當年鐵爺手下兄弟,『窮家幫』幫不了您什麼忙,我看您還是趕緊找郝大魁去吧!我告辭了。」
宋泰道:「就是他常去的那家館子隔壁,離這兒不遠,那小子吃喝嫖賭樣樣都來,吃飽了、喝足了,就往隔壁一拐推牌九去了。手氣好,贏了,這晚上他準在窯子裏過夜,要是輸了,他就會老老實實的回家睡覺了。」
那幾個嚇得全往後退,沒處退了,脊梁全碰著了牆。
但是,棚子裏已經沒人了。他找了前棚,又找了後棚,大部分東西都還在,就是有些容易拿的東西不見了。
別說追上了,他甚至沒讓追出「灶君廟」的那四個,再看見他的身影。
既然不許等閒人近,當然就一眼看不見人影。
「相信,相信,我當然相信。」
低下頭,打開手中紙條兒,紙條兒上是一筆娟秀的小字,字還挺好,寫的是:「花市大街,『灶君廟』。」
只見兩扇門關著,裏頭沒有一點燈光。
「我,我,我知道錯了,我該死,您高抬貴手……」
當然,也可能杜氏兄弟只是怕他找到郝大魁,先下手滅了口,至於嫁禍,那只是又一次巧合。
典型的一個小油鹽店,一盞油燈,不見一個人影,聽不見一點人聲,但是後頭傳來不大的嘩啦牌響。
「不認識。」
白妞道:「我知道,我來見您,就是為了告訴您他在什麼地方,不過在我沒告訴您之前,我有個要求……」
空蕩,寂靜,沒見著人,半個人影都沒有。
石清忙抬頭:「李少爺,您是說……」
「應該就在這一半天了。」
石清呆了一呆:「李少爺,我也不知道。」
他沒讓李玉麟再說什麼,話落一揮手,另三個裏上來兩個,伸手就抓。
刁貴忙道:「真不認識,他給了我二兩銀子,我沒問他,其實,我又何必多問。」倒也是實話,只要有銀子好拿,多管他是誰幹什麼。
這座「灶君廟」,在北京城裏一點兒也算不上是有頭有臉的大廟,不但算不上有頭有臉的大廟,甚至小的可憐。
他站了起來,雙手捧著那顆珠子,恭謹遞過。
因為,他已經死了。
「是有人叫我這麼做的。」
李玉麟笑了笑道:「別指望這麼說能有人幫你的忙,我不願意擾人家的賭興,跟我走吧,借一步說話。」
有一兩個聽這麼一說,有點猶豫。
馬臉瘦高個兒笑了,是冷笑:「你倒會替自己脫罪,不用再費心機了,這一帶,我們一天巡查七八回,只因為灶君廟裏最近丟了東西。剛才我們從這兒過,有人告訴我們,有個不像是這一帶的人進了『灶君廟』,我們趕過來看看,就這麼讓我們碰上了,你滿意了吧?」
話說到這兒,突然發現眼前的一雙腳不見了,忙抬頭看,猛一怔,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眼前哪還有影子?
他看見了。
李玉麟看見了,刁貴沒看見,如今他哪還有心情留意別的。
李玉麟沒法拒絕,行過大禮,被恭恭敬敬的讓進了臨時分舵。和_圖_書
於是,李玉麟很快的離開了「天橋」。
看不出是哪個衙門的,但一定是吃糧拿俸的公人。
「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許是給我銀子,叫我冒充地保告您的那個人幹的。」
馬臉瘦高個兒冷笑一聲道:「我們已經夠明白了,有什麼話,你等到了衙門以後再說吧!」
一個馬臉瘦高個兒冰冷道:「跟我們走吧!」
「我……」
李玉麟道:「是誰告訴四位,我進了這座『灶君廟』?」
「誰?」
有個道:「一撮毛,找你的。」
刁貴忙道:「我哪兒知道啊!我不但不認識他,就連見也沒見過他啊!那個人姓郝,還是給我二兩銀子那個人告訴我的。」
李玉麟道:「那麼,你告訴我,那幾個,白天在『灶君廟』的那幾個,是哪個衙門的?」
石清道:「要真是杜家兄弟下的手,那也跟黑妞沒關係。」
李玉麟道:「那麼,到現在為止,有沒有什麼線索呢?」
馬臉瘦高個兒一聲冷喝:「進來!」
不像!
「嗯?」
李玉麟這裏心裏震動。
湊巧他找到已然被殺的郝大魁的時候,被這些吃糧拿俸的,把他當成偷兒來查看,碰上了。
一陣洗牌聲,清晰多了,也聽見人聲了,說話的人不少,可是話聲都不大。
那麼郝大魁是臨時出去了,不在廟裏。
嘴裏邊說著,邊叩頭如搗蒜。
李玉麟道:「兄弟,我也相信事不關黑妞,但是我得找杜氏兄弟,我問遍『天橋』,沒人知道他們住在哪兒,我想起了你,所以才來分舵找你。」
怎麼這麼巧!
東口到南、北羊市口。
這上哪兒找去?
石清道:「以往我都是上『天橋』棚子裏去找黑妞,從沒問過她家住哪裡,黑妞也從沒跟我提過。」
李玉麟忙再次伸手,正好接住。
裏頭靜悄悄的。
刁貴道:「我告訴了您,您可不能說是我說的啊!」
李玉麟截口道:「有話外頭說去,別在這兒擾人家的賭興。」
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花子帶領,身後的要飯的,有中年人,也有年輕的。
李玉麟抬高目光,不敢再看那走路姿態,但卻不能閉著呼吸,逃避那令人心跳的陣陣幽香。
「那麼,現在你相信人不是我殺的?」
「八大胡同?」
就在他微一怔的工夫。
李玉麟微一怔。
白妞抬起了頭,但是大半張嬌靨仍被帽沿擋著,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她道:「李少爺您言重了,我當不起。」
姑娘白妞頭垂得很低,想必已是紅霞滿面。
事實上,李玉麟並沒見過郝大魁。
轉眼工夫不到就走遍了。
李玉麟微一怔:「怎麼說,你也不知道?」
刁貴直了兩眼,一根舌頭似乎是打了結:「您,您放我了……」
李玉麟微一怔,道:「杜……」
馬臉瘦高個兒,抬手攔住了他,向著李玉麟道:「他是地保,跟你想的扯不上關係……」一頓,問地保道:「死的這個人是誰?」
馬臉瘦高個兒道:「這是你的說法,誰可以替你作證?」
那隻手,欺雪賽霜,根根似玉,李玉麟剛一怔,馬上他又看見帽沿陰影下的那張臉,他心頭為之猛一震。
李玉麟道:「可惜這兒只有一個我。」
屋裏突然闖進這麼一個,莊家的骰子沒擲出去,十幾隻眼睛齊望李玉麟。
他手伸出,李玉麟也探了掌,他伸出的手沒能碰著桌子,右腕脈卻落進了李玉麟的左掌裏。
顧名思義,花市大街是花兒市,「花兒市」,每天早上都有,但是「花兒市集」,卻是逢「四」的日子才有。
刁貴呆了一呆,道:「這……我是說,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知道,要照您這麼說,他們是該知道。」
瘦小中年漢子上前撩起了桌簾兒,嚇一大跳:「哎喲!」一聲叫了起來:「這是……」
定定神,急忙站起,撒腿跑了,一頭冷汗都沒顧得擦。
宋泰忙道:「要是有,那就是刁貴,外號『一撮毛』,住『羊市口』……」
就在他要出城的時候。
宋泰道:「您請跟我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等!
要不是桌簾舊了,洗過、縮了水,恐怕還看不見。
那年輕花子道:「不對,不對,『灶君廟』一帶的地保,不是您說的這個樣兒。」
刁貴「撲通!」一聲跪下了地:「謝謝您,謝謝您的大恩大德,您真是菩薩心腸,您真是江湖上的大俠客,我從今以後一定改好,要是再不知道改好,那我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李玉麟截口道:「分舵主,我不敢也不願相信,那位杜大姑娘,會這麼對我。」
李玉麟道:「四位一定認為是我殺的人?」
李玉麟左掌一緊,刁貴立即大叫一聲,矮了半截。
「不知道。」
「我懷疑是有人殺人滅口,然後嫁禍……」
這是實話。
中年花子仍然正襟危坐,說的也跟石清說的一樣。
「你還有什麼話說?」
「不管毛病是不是出在他身上,請李少爺不要傷他性命。」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