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玉貝勒道：「要得好，要得好，沒想到現在正派上了用場……」
賈姑娘臉色變了一變，有驚容：「我趕去看看，格格快去見王爺吧，王爺都快急出病來了。」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兩眼，可是畢竟那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好了，不要找理由了，我這就說！」
「格格所謂的來不及——」
至於「漢留」，他不願意加盟，並且明白表示，不許人家動這位小皇帝，人家當然視他為敵，視他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其實，不只「漢留」，只怕每一個以先朝遺民自居的人，都會視他為敵，視他為棄守忘祖，賣身投靠。
他一擊不中，疾快旋身，如影隨形，再次撲到，揚掌再劈嚴四。
嚴四道：「那麼，我打個下手。」
但是，嚴四去了老半天，居然不見回來。
眼前這城牆根兒，只有荒墳雜草，出沒的狐鼠，一點兒人煙也看不到，這時候來到這兒，怪怕人的。
「那要看是為什麼事，對付什麼人了。」
玉貝勒兩眼奇光暴閃，霹靂大喝：「讓開。」
「格格這是何苦。」
嚴四心頭一震，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他該怎麼辦？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
玉貝勒道：「這還用問。」
嚴四穿房越脊，一口氣跑到了城牆根兒，他身法高絕，疾如閃電，向天看只像一縷輕煙，誰看得見？何況現在已經是日落西山，黃昏時分了。
嚴四道：「這就是草民棲身的地方。」
他聽見有人到了大樹後頭，也就是他身後。
「我原打算把你扔進井裏算了。」
說的真好，簡直像個柔順而善解人意，惹人憐愛的小妻子。
翠格格顯然有點怕：「你怎麼還住那兒。」
嚴四心頭猛震：「格格這是為什麼？」
翠格格忽然站了起來：「那就別在這兒坐了，咱們回家去吧。」
「玉貝勒，我跟你究竟何怨何仇？」
玉貝勒一怔：「『半日睡』？這是宮裏的東西，你那兒來的？」
玉貝勒當然聽出了來的是誰，掌勢為之一頓。
翠格格沉默了一下之後才道：「我找你，是因為我想離家。」
「你知道。」
「這麼一來你就沒了護身符了，他可以名正言順的想把你怎麼樣，就把你怎麼樣。」
賈姑娘道：「聽格格說了，我趕來看看。」
翠格格這裏話聲還未落，玉貝勒人已經不見了，外頭，響起了玉貝勒的沉喝：「護衛們，跟我走。」
來人喝道：「站住。」
「我阿瑪跟我哥當然不允許，可是他們並不知道我要離家，連雙喜、紀明、紀亮都不知道。」
「令兄跟雙喜姑娘，還有紀明、紀亮兩位，一定很擔心格格的安危。」
嚴四道：「『白記騾記』舊址。」
玉貝勒道：「今天正是我除去他的大好時機，您怎麼攔我——」
他倒不是怕背負什麼，畢竟這種絕情的事他做不出來。
翠格格因愛成恨，也沒什麼好計較的，畢竟，他辜負了她的心意，一母同胞，她不幫自己的哥哥幫誰？
「不要緊，我不怕，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你只管去忙你的，我會做好飯等你回來。」
他該怎麼辦？
怎麼不！毀了「白記騾馬行」犧牲了白回回，恩叔楚雲秋離他而去。
嚴四一個翻身往旁邊翻去。
玉貝勒雙目奇光暴閃，一把奪過了那把匕首，一按啞簧，匕首出鞘，奇亮耀眼，寒光逼人，玉貝勒好生激動：「小妹，你真行，你是怎麼拿到的？」
至於留京十年，暗中衛護這位小皇帝，那是他親口作的許諾，並沒有人勉強他。
嚴四忙抬眼，他看見了，眼前不遠處站著玉貝勒，一邊各二個，是玉貝勒的貼身四大護衛。
打從進後和*圖*書門起，翠格格的眼波就左瞟右瞟，神色不自在，緊緊的跟在嚴四身後，一步也不敢遠離。
嚴四感動，望著她狼狽的模樣，也著實的不忍，他掀開了蓋碗，撥開茶葉，喝了一口。
嚴四一咬牙，揮掌迎上。
翠格格很平靜：「我在一杯茶裏放了一點『半日睡』。」
到了堂屋，觸目一片零亂，廝殺過的地方，怎麼不零亂。
她把這兒當成了「肅王府」了。
不過，他還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剛才他臨離開「白記騾馬行」的時候，清清楚楚的聽出，攔玉貝勒再次下手，要取他性命的是「肅王府」那位賈姑娘。
翠格格回來了，沒人驚喜，沒人歡呼，因為下人們除了雙喜、紀明、紀亮，根本就沒人知道她是遭過劫持，脫險歸來。
玉貝勒沒說話，往外行去。
恩叔楚雲秋朝思暮想，魂牽夢繞，如果賈姑娘真是恩姨，他怎麼會認不出，他怎麼會沒把握！
「李豪，我說的是實話，別以為我嚇你，我已經死過了一回了，沒死成，讓雙喜發現，叫來了賈姑娘救了我。」
這是實情，絕對是實情。
嚴四沒說話，他能說什麼！
雙喜聽了當然高興，對嚴四千恩萬謝，她好幾次想告訴嚴四，翠格格為他尋過死，如今要盜他的那把先皇帝御賜匕首，畢竟翠格格是她的主子，她還是忍住了沒說。
雖然嚴四收拾過，可是男人家也只能收拾個大概，還能指望他收拾得怎麼樣？
同樣是城牆根兒，就大大不如跟翠格格去的那處城牆根兒了。
「不管怎麼說，總得讓『肅王府』知道一下，格格已經平安脫了險！」
「不是格格不好，而是——」
玉貝勒兩眼閃過了一絲異樣光采：「把他下獄，或者是押著讓他離京。」
「我已經替你把這把匕首拿來了。」
「他已經不在那兒了。」
「不錯。」
回到了「白記騾行」翠格格還在收拾東西，看上去跟沒收拾沒什麼兩樣，可是翠格格已經是香汗淋漓，嬌喘連連，相當狼狽了。
「不要緊。」翠格格微笑，可是笑得有點不自在。
「格格，草民在羅家當護院，是令兄告訴格格的。」
「我已經跟了你了，他們也找不到我。」
難道她真是恩姨燕霞。
玉貝勒怔了一怔：「我已經看見你了，而且李豪來送信兒說過，你平安。」
「貝勒爺你此來打算怎麼樣？」
臉色忽一變，匕首入鞘，一把抓住了翠格格：「小妹，他在那兒？」
翠格格忙點頭：「行，行，是你答應讓我跟著你，你怎麼說都行！」
嚴四沒說話。
「我不信玉貝勒會乘人之危。」
嚴四欣然答應，轉身出了堂屋。
翠格格驚喜：「你是說你答應讓我跟著你了。」
四護衛閃身退身兩旁。
翠格格逕直進後院到了玉貝勒的住處。
這是怎麼了！
「『半日睡』，你又怎麼知道——」
「我說我願意把先皇帝賜給你的那匕首，從你這兒盜走交給他。」
那位賈姑娘一直對他不友善，她怎麼會攔阻玉貝勒救他。
「可是以後再想除他，就沒那麼容易了。」玉貝勒道。
「我不怕，反正只是試試，受不了我自己也就知難而退了。」
翠格格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就這麼急！」
「當然肯，我告訴他，我找你是為了他。」
嚴四沒多停留，信兒送到就走了。
嚴四道：「草民只能說遵格格吩咐，讓彼此都試試——」
「別說那麼多了，我已經離家出來了，就算彼此不適合，
和_圖_書你也讓咱們倆試試，你也總該照顧我，是不是，要不，你讓我上那兒去，找誰？」他緩緩坐在了一棵大樹下，他在想他跟玉貝勒無怨無仇，玉貝勒卻一直對他不友善，抄他「白記騾行」在先，甚至使得白回回為之犧牲，現在又要殺他而後甘心，「金老爺」一在「五台」出了家，差別就那麼大，玉貝勒的心性為人就可見一斑。
「格格——」
嚴四說了話：「謝謝格格告訴草民這麼多，只是，令兄怎麼會相信格格。」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格格，草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說草民感激——」
那位賈姑娘既不可能是恩姨燕霞，她怎麼會攔阻玉貝勒下毒手，救他性命。
玉貝勒雙掌劈在了井欄之上，砰然一聲，井欄破裂，碎石飛射激揚，聲勢嚇人。
「你太囉嗦了。」
嚴四走在前頭帶路，他看不見翠格格的神色，當然也就不知道翠格格有多麼怕。
他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提防，一點提防之心都沒有。
「那你吃飯怎麼辦？」
第一口就讓他微微皺了眉。
「你不能什麼？那你為什麼要拿他這把匕首，為什麼？」
唯下人們竊竊議論的，是翠格格仍然一身男子裝扮，雖然洗過了手臉，卻還是有點狼狽。
翠格格含嗔道：「你總不能老是草民、草民的吧！」
「哥！」沒進門，她先叫。
真說起來，翠格格還沒那麼嬌，倒不怕走，她不是沒出過遠門兒的人，易釵而弁，再遠的地兒都跑過。
說話間兄妹倆已進了屋，玉貝勒忙道：「怎麼樣，匕首拿到了沒有？」
翠格格笑了，笑得好甜，好美：「行，你去提桶水來。」
顯然，他是非置嚴四於死地不可。
翠格格沒說話。
翠格格一怔：「『白記騾行』——那兒不是死過不少人麼？」
「為什麼不能！」
這個地方離城牆根兒不遠，是個遠離塵囂的地兒，可是真不荒涼，風景也挺不錯，有花草樹木，還有一座紅柱綠瓦的八角小亭。
他又自問，能怪自己麼，換任何人，會想得到麼，會提防麼，一個口口聲聲心裏有他，甚至為他癡狂的女兒家，突然之間會這麼對他，幾幾乎不惜置他於死地。
「是啊！」
他現在已經深深感受到了，一個因愛成恨女人的可怕。
「格格，草民跟令兄一無仇，二無怨——」
「等他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不值得，越想越氣，幾幾乎想跳起來馬上離京他去。
「他怎麼不相信。」翠格格一臉幽怨神色：「我為你剛死過一次，他認為我一定恨你。」
「我只是不願意你乘人之危。」
她探手入懷，取出了那把匕首。
「那就押著他讓他離京。」
「我不要你感激！」
「先皇帝找你效力，他心裏不舒服，他嫉妒，現在你跟他又是敵對立場，你想吧，他怎麼能不對付你。」
還真是。
「可是——」
「李豪，我有什麼不好？」
「格格——」
他醒了過來，然後慢慢坐了起來，似乎還沒有完全清醒，他靠井而坐，皺眉，疑惑不解：「我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半日睡』是我妹妹給你下在茶裏的。」
嚴四沒說話，他又能說什麼。
這倒是真的。
「交給我哥哥了。」
嚴四不忍，可是既然翠格格來住，又不能任它零亂，兩難。
「你是這麼想，我不能——」
玉貝勒一揮手，四大護衛分由左右撲上，八掌揮起，齊劈嚴四。
四大護衛收勢停住，來人同時射落玉貝勒面前，是賈姑娘。
嚴四怎麼能一邊坐著喝茶，看著翠格格這麼一位金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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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
嚴四不好意思的一笑：「什麼都沒有。」
翠格格想的還真周到，居然先燒了水，沏了茶。
嚴四進內城不難。
但是，嚴四他畢竟不同於常人，轉念一想，玉貝勒連他的主子都能背叛，對他嚴四這樣，又有什麼稀罕。
「草民沒有多少工夫照顧格格，一天之中，格格恐怕要經常獨處。」
還真是。
她也飛也似的掠了出去。
「你怎麼不問問我，人有沒有怎麼樣？」翠格格道。
「為令兄！」
翠格格沒多計較，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這時候正是好機會。」
嚴四暗暗感動，他不一定接受翠格格的好意，可是這麼一位重情義的姑娘，他又怎麼能不收留她，那不是太絕情，太狠心了麼？
「他已經沒了護身符，他又能怎麼樣呢？只要下令緝拿他，東躲西藏的滋味不好受，我不信他還能在京裏待多久？」
翠格格臉色變了一變：「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她坐下了。
「你也知道。」
「他在『白記騾行』舊址後院。」
玉貝勒道：「您怎麼來了。」
「去吧，回去吧。」賈姑娘道。
嚴四勉強一笑：「格格真是貝勒爺的好妹妹。」
「那當然。」
再想想自從藝成別師，進入江湖到現在，除了大仇得報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他躺在那兒像睡著了似的，一動不動。
嚴四還真是想到這一著了，可是現在怎麼敢用這一著。
人影疾閃，玉貝勒已經從屋裏迎了出來，人有點激動，到底是兄妹：「我剛回來，聽雙喜說，李豪來送信見了。」
或許是這一聲驚動了人，人影疾閃，賈姑娘已站立眼前，她臉上有驚喜色：「格格不是讓那個李豪送信——」
出了小亭，翠格格忽然笑了：「說回家了，我還不知道家在那兒呢？」
這件事卻是他想不通的。
嚴四不能讓翠格格收拾，也不能不讓翠格格收拾，又是兩難，可是給「肅王府」送信他願意去，因為這原是他的意思，他也認為必須要盡快這麼做，不給玉貝勒任何藉口。他道：「草民這就到『肅王府』去，格格一個人在這兒行麼？」
嚴四也坐下了，道：「格格現在是不是可以說了。」
「而是什麼？」
「不錯，她已經回去了，她回去以後馬上就把這把匕首交給了我。」
「匕首拿到了。」
當然，嚴四不怕，以他現在的心情，他的感受，他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怕。
可是翠格格說，這是她生平頭一回燒水沏茶給人喝，要嚴四無論如何把茶喝了。
沒馬、沒車、沒轎，翠格格跟著嚴四「走」回了家。
賈姑娘陪著他往外走，四護衛恭謹的跟在後頭。
四大護衛躬身為禮：「賈姑娘！」
「他們總會知道的。」
四大護衛原本絕不是嚴四的對手，奈何嚴四如今腦中昏昏，渾身發軟。
這可不就是以一家人自居了。
嚴四雙眉一揚，還沒說話。
「格格金枝玉葉，跟著草民可是相當苦。」
恩姨又有什麼理由不認恩叔，而且書兒呢？為什麼沒有見書兒在一起，弟弟書兒不是像他跟恩叔一樣，當年被恩姨救出帶走，多年來應該一直在一起的麼？
從翠格格的眼神裏可以看出，她有多感動，多感激，她把蓋碗接了過去，放在了桌上，道：「一邊兒坐著歇息。」
既不影響心情，當然也就不會影響他的眼力跟聽覺。
「什麼都別說了，家裏能做飯麼，有米有麵有菜麼？」
「小妹——」
千鈞一髮，倏地——
嚴四道：「不，草民打個下手……」
「江湖人那兒都能住，
和*圖*書以草民現在的處境，又能住那兒。」井邊的嚴四有動靜了，時間還不到半日，或許因為他修為精湛，功力深厚。
「我知道，你要是真送我回去，一點也不難，只要一指頭點了我的穴道，我是一點也不能反抗，可是我總有醒過來的時候，到那時候，我人雖然是死在『肅王府』，可是這條命卻是你親手害的。」
「貝勒爺住手！」
的確，無怪翠格格挑眼兒，自己的妹妹應該還是重要的。
嚴四心頭一震：「格格怎麼能離家！」
「不？」
「格格是不是不願意住那兒。」
翠格格嬌靨微有紅意，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茶葉，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茶壺洗乾淨了沒有。」
翠格格道：「我以前進宮的時候，從宮裏要的。」
堂屋後，是廚房的所在，井就在廚房旁，如今，井旁邊躺了個人，赫然竟是嚴四。
賈姑娘道：「畢竟他救格格脫險回來了，是不是？」
「彼此不適合，而且——」
「我為了等他那把匕首，不得不暫時跟他在一起。」
「我收拾，這是我的事兒。」
嚴四也沒再說什麼。
四大護衛要追。
玉貝勒急了，粗暴的一把把翠格格拉近：「小妹，你是怎麼了，忘了你自己是怎麼說的了，你究竟是幫自己哥哥，還是幫外人，他傷害你的還不夠，難道你還不死心。」
「李豪，你真是命大，『半日醒』居然沒能讓你睡上半日。」
提水是粗重活，當然該男人家去。
嚴四微一怔：「格格，怎麼會？」
這件事雖然想不通，好在並不影響他的心情。
嚴四大感為難，怎麼辦，他能收留翠格格麼，他能把翠格格安置在那兒，他自己肩負的都是事兒，能有多少工夫照顧翠格格！
「看看這個。」玉貝勒揚起了那把匕首：「你信不信？」
「小妹，這樣對付他要容易得多，不然的話就要多費很多手腳，而且也會有傷亡。」
他沒動，因為他聽出那人只是停在大樹後頭，並沒有任何行動。
「他去『白記騾行』對付李豪了，我在李豪茶裏放了一點『半日睡』，到現在還沒有醒，他認為這是好機會。」
翠格格道：「你要幹什麼？」
嚴四由衷的不忍，他想讓翠格格不要收拾了，可是還沒有說話，翠格格已經把茶給他端來了，要他一邊坐，不要管。
玉貝勒挾雷霆萬鈞之勢撲到，揚雙掌劈下。
「你還不瞭解他的心性為人，我可是最瞭解他了，他心胸狹窄，一點也容不下別人。」
「你要是送我回去，我就是死路一條。」
似乎沒見翠格格有什麼感到奇怪的表情，反倒見她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往堂屋後行去。
「不，怎麼會，你能住我就能住。」
「那今天湊和，明天再說，你去給『肅王府』送個信兒，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把我救出來了，回來順便帶吃的，我在家收拾東西。」
想以這兒，心裏也就釋然了。
「可是——」
「現在呢？」
這些都姑且不說，他身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反清復明的漢留，卻視他為棄宗忘祖，賣身投靠，而他為了現在這位小皇帝，願意留京十年，為的是暗中護衛這位小皇帝安危，而官家如今卻要緝拿他，要趕他離京，要置他於死地。
玉貝勒一點頭：「行，我答應你。」
可是，不「收留」翠格格行麼？
「小妹，你拿他這把匕首，卻又不讓我對付他，為什麼？你拿了他這把匕首又有什麼用？」
不會，他自己這麼想，和圖書自己又把它推翻了。
按說，提桶水用不了多少工夫，嚴四這種有武功的高手提水，應該更快。
「我讓他來的，我得留在他身邊拿那把匕首，所以不能回來。」
嚴四從「肅王府」後進了「肅王府」，神不知，鬼不覺。
從小到大，翠格格做過麼？碰過麼，現在卻成了她的事。
砰然一聲，塵土激揚，黃霧漫天，四大護衛前撲之勢為之一頓，而嚴四卻因為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好有井欄擋著，不然非掉進井裏不可。
他知道翠格格住的小樓，他在小樓裏很容易的找到了雙喜，他把已救出翠格格，翠格格不肯回府，暫在他那兒的事告訴了雙喜，要雙喜告訴玉貝勒。
嚴四沒再說什麼，走了，還是從後門走的。
翠格格道：「就在這兒坐吧！」
「小妹，不要拿我當三歲孩童，『半日睡』那怕是一點，是能讓人睡上半日不醒。」
「不跟你說了麼？我不願意你乘人之危——」
嚴四心頭再震：「格格不能這麼做，草民既救出了格格，只有送格格回去。」
他淡然說了話：「凡是江湖道上行走的都知道，如此這般站在人背後，那是很危險的。」
「貝勒爺呢？」
到了「白記騾行」，兩個人從後門進去，後門進去當然是後頭住家，不是前頭店面。
經翠格格這麼一說，嚴四才明白，難怪茶有一點怪味兒，不過他不忍說破，也不忍不喝，他還是把一碗茶喝了。
翠格格什麼時候親手燒過水給人沏過茶，恐怕連她阿瑪肅親王也沒有受過。其他的人更不必說了。
只要能進了內城，到了「肅王府」更容易。
「草民都是外頭買著吃。」
嚴四似乎來不及躲了。
「對，你拿這把匕首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好讓我對付他嗎？」
翠格格看見了嚴四，她仍然沒有驚異的表情，她走到井旁，用水桶裏的半桶水洗了洗手臉，然後俯身從嚴四懷中摸出了那把匕首，不慌不忙的敖進了自己懷裏，走了，仍然是從後門走的。
翠格格道：「你要對付他？」
這還真是千真萬確的實情。
玉貝勒是這麼個人，但遠不如翠格格給他的創痛大。他只是沒辦法接受翠格格的好意，並沒有冒犯翠格格的地方，甚至還救翠格格脫險，翠格格卻這樣對他，而且還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要盜他那把匕首，叫他怎麼能不痛心。
只聽一個驚異話聲傳了過來：「你醒了，你居然醒了。」
就這麼一頓，嚴四翻身而起，強提一口氣，騰身飛射而去。
嚴四又能怎麼辦，他只好跟著站起。
「不……」
「格格——」
「王爺跟令兄絕不會允許——」
「令兄怎麼肯讓格格，去找草民！」
翠格格還真能找地方。
他究竟圖的是什麼，冤不冤？
玉貝勒默然了，這種事，誰敢攔他，也只有這位賈姑娘了，這種事，他聽誰的，還是也只有這位賈姑娘啊。
「恐怕要稍微費點手腳了，好在不太麻煩，因為你人還沒有完全清醒，是不是？」
他支撐著站了起來：「玉貝勒？」
只聽一個女子話聲起自身後：「少掌櫃的，真是你？」
翠格格強笑一下：「不大習慣，不過總是要習慣的。」
還有什麼好說的。
嚴四忙摸|胸懷，當然，懷裏是空的，他明白了，剎時他全明白了，他心往下沉，人像掉進了萬丈深淵，久久他才道：「格格，已經回去了？」
一條人影疾射而至。
這倒是。
可以說一直為愛新覺羅氏皇家糾纏著，而且窩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