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只聽戴雲珠道：「少掌櫃的還沒有吃飯吧！」
她說的沒錯，當著兩位姑娘的面一個人吃喝，嚴四還真會不自在。
嚴四道：「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沒有重大事故，褚家不可能有人下來，也嚴禁有人下來。」
吃了，吃完了以後慢慢喝著茶，真享受，真舒服。
嚴四雙眉微微揚起：「那就——」
「萬一有人下來——」
「姑娘應該知道，我已經無櫃可掌了。」
嚴四道：「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拒馬河』蒙兩位仗義在先，現在又蒙兩位援手於後，我實在——」
嚴四還待再說。
嚴四由衷的感佩，道：「我對兩位姑娘只有感佩——」
他想說：「我也實在傷她的心。」他沒說出口。
嚴四多少有點窘，有點尷尬。
嚴四有意的岔開話題：「這時候姑娘一個人來到這兒來，是——」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你是個江湖百姓，怎麼衛護小皇帝，沒有個憑據，豈不是空口說白話，還會惹來罪名，小皇帝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怎麼顧得了你。」
「什麼事？」戴雲珠道。
戴雲珠沒帶嚴四往前走，她停在石室門外，掀起布簾道：「少掌櫃的，就是這兒了，請進吧！」
褚姑娘又道：「雲珠也沒說錯，這位翠格格的確是過分了些，怎麼能為幫自己的兄長，就——」
「姑娘可以不怕，我卻不能不為姑娘著想。」
嚴四還待再說。
話聲未落，她已然斜斜掠向城牆根兒，往那片人高的雜草叢撲去。
「怎麼會。」嚴四忙道：「姑娘怎麼會想到，那位金老爺就是皇上？」
嚴四心頭一震，脫口道：「姑娘——」
褚姑娘道：「應該說多虧了雲珠，都是她的靈巧心思好主意。」
那位姑娘不是別人，是褚姑娘。
「這兒是褚家的地下密室跟通道。」
「要是我願意離開『北京城』，也就不愁沒地方可避了，他們的目的，也就是逼我離開『北京城』。」
嚴四斂去了威態，道：「以姑娘看，我該怎麼辦？」
戴雲珠激動得連叫：「天，真是，姑娘，咱們見過皇上，咱們見過皇上……」
褚姑娘也有點激動，可也驚容滿面：「我爹當初居然想跟皇甫家聯手，在『拒馬河』一帶行刺，那豈不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緝拿我！」
「這就不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了，或許皇上是微服出京，輕車簡從去了『五台』。」
「少掌櫃的——」
可見，玉貝勒是多貪，可見玉貝勒是多麼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少掌櫃的千萬別這麼說，我聽雲珠說了，她心思靈巧，主意動得好，少掌櫃的只管放心在這兒待著，一切都有我跟雲珠呢。」
褚姑娘道：「少掌櫃的千萬別說客氣話了，只少掌櫃的不嫌簡慢，不覺委屈，我跟雲珠就心安了。」
片刻之後，戴雲珠帶著嚴四繞離了城牆根兒，掠出了雜草叢，她對地形、地物似是十分熟悉，不斷的利用樹木、土丘、雜草等物做為掩蔽，很快的接近了房舍民宅，然後她又專挑黑胡同走，儘管如此，一路仍然免不了碰上成隊的火把、燈籠。
「少掌櫃急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石室沒多大，一眼可以打到底，是間臥室，家具器用一應俱全。
「哎呀，都忘了。」戴雲珠忽然輕叫一聲。
嚴四想攔，沒來得及，其實他也不是真想攔，既然來了不讓戴雲珠送吃喝來怎麼辦，上那兒吃喝去，還是能不吃不喝！
戴雲珠微微點頭：「對，大搜全城。」
嚴四道：「姑娘，且容我直說一句，我不信找不到地方避。」
戴雲珠跟著站起，臨走還道：「少掌櫃的慢慢吃，我過一會兒再來收東西。」
「那倒也不是，在這之前，我就和*圖*書認識了玉貝勒了。」
戴雲珠說的句句是理。
只顧著說話了，還真把嚴四吃喝的事忘了。
不只論公理，論國法，玉貝勒他也是死罪一條，甚至死還落不到全屍，進而更連累他的家門。
褚姑娘又道：「本來只是來看看少掌櫃的，沒想到一待這麼久，雲珠，咱們趕快走吧，好讓少掌櫃的吃點東西。」
因為只為一念嫉妒，玉貝勒就抄「白記騾馬行」，使得白回回死難，甚至於非置他於死地而後甘心。
戴雲珠道：「她把你害成這樣，你還幫她說話，你剛救了她，這不是恩將仇報，絕情絕義麼？」
甬道筆直，十幾丈後拐了彎，拐過彎丈餘，左邊有一間石室，垂著布簾，甬道則仍向前延伸。
「第一，我覺得當初『拒馬河』的事，皇甫家所以下手少掌櫃的、金老爺，還有那另一位客人，以及眼前玉貝勒這麼樣對付少掌櫃的，都不像是為普通事故。
「姑娘——」
黑暗中，只聽戴雲珠道：「少掌櫃的小心，等下到底下，過了一扇石門，就有光亮了。」
她沒等嚴四有任何表示，逕自從那個洞口拾級而下。
「聽見了麼，少掌櫃的。」戴雲珠道：「姑娘跟我這『各明爾志』，算是明得很明白了吧！」
「叛逆！」
嚴四道：「姑娘誇獎了，我只是長年飄泊在外，經常夜裏用眼罷了。」
嚴四道：「我只是怕連累兩位——」
還是真的，誰會想得到戴雲珠會把嚴四帶到這褚家的地下室來？
這麼樣一個人，還能讓他留在人世麼？
戴雲珠道：「等一下再告訴少掌櫃的。」
「我知道。」戴雲珠道：「你是認為那是因為你拒絕了她的好意，那也不能這樣做啊，這種事是能勉強的麼，不能因為人家心裏沒你，就因恨成了仇啊！」
嚴四心頭為之一震：「怎麼說，這兒是——」
聽畢，戴雲珠頭一個義憤填膺，霍地站起：「這個女人怎麼是這麼個人，少掌櫃的你放心，我——」
「這是幹什麼？」
她向石門那邊行去。
嚴四想到了褚姑娘，他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怎麼會想到把我帶到這兒……」
戴雲珠就要掀起籃子上那塊布。
「不錯。」
兩個一過石門，石門立又緩緩關上，戴雲珠頭也沒回向前行去。
「第二，少掌櫃的說皇上上『五台』去，可能是微服出京，輕車簡從，那位金老爺不就是這樣麼。
戴雲珠沒等嚴四有任何表示，轉身出了石室走了。
褚姑娘道：「少掌櫃的別這麼說，我們應該的。」
「少掌櫃的不願離開『北京城』！」
嚴四遲疑了一下，道：「這件事我更不便說，兩位更是最好不要知道。」
「不錯。」
最後他不能容忍的，是玉貝勒竟背棄了一手加以擢拔、重用、視之為股肱的先皇帝，也背棄了家族，投效一個外人鰲拜，只為比現在更豐隆的榮華寶貴。
褚姑娘點頭道：「雲珠說得對，說得好極了。」
「少掌櫃的，我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我自有辦法應付，別忘了，我還有褚姑娘那麼一個靠山。」
嚴四沒說話。
「少掌櫃的，除非你信不過我，否則就請在這兒待下來。」
就在這時候，布簾掀起，戴雲珠跟另一位姑娘出現門口，戴雲珠胳膊上挽著一隻上頭蓋著布，柳條見編的籃子，那位姑娘則空著手。
「不錯！」
「官民協力，而且緝拿叛逆，人人有責。」
「少掌櫃的你們在『五台』正碰上這件震驚天下的大事。」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可以試試，不過，一旦等他們發現了你，我再想幫你就來不及了，少掌櫃的，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不願意這樣吧。」
只聽褚姑娘道：「家裏的人都出去大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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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雲珠道：「少掌櫃的忍一時之氣，找個地方避一避才是正理。」
「少掌櫃的只管放心，不可能有人知道。」
嚴四忙道：「多謝姑娘的好意，請什麼都別管，讓我自己來處理。」
都是新的就是說這還沒有人用過，照這麼看，戴雲珠所說，非有重大事故，褚家不會，也不准任何人輕易下來，是可信的。
嚴四這麼想著，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久。
「少掌櫃的說得是，這件事應該讓少掌櫃的自己處理。」
嚴四只有點點頭：「是的。」
嚴四道：「其實我並不怪她，畢竟是一同胞親兄妹，幫自己的兄長是天經地義——」
褚姑娘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我懂了，對於朝廷大事，我不如你留意——」
「我知道，這麼大的事兒，褚家怎麼會不知道？」
戴雲珠道：「姑娘，玉貝勒對付少掌櫃的，可是在皇上駕崩殯天以後啊，你不看，如今鰲拜上欺天子，下壓群臣，玉貝勒他一聲也不吭麼？」
顯然，她瞭解嚴四的脾氣，也瞭解嚴四的心意。
嚴四把當初蒙御賜匕首，前不久卻遭翠格格盜去的事，告訴了褚姑娘跟戴雲珠。
褚姑娘這才想起招呼嚴四坐下，三個人都坐下了，褚姑娘向戴雲珠道：「少掌櫃的怕餓了，你給拿來的吃喝——」
也算是躲，也算是同一件事了。
嚴四忙道：「戴姑娘，等一下吧，我不餓。」
嚴四忙定神，霍地站起。
嚴四道：「真多謝兩位了——」
「姑娘別這麼說。」戴雲珠道：「要不是料准了姑娘能撐腰，就算我有靈巧的心思跟好主意，可沒這個膽呢？」
「姑娘——」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來，人家對他有多用心，有多好。
「少掌櫃的，那天你保的那位金老爺是京裏的大戶？」
也只是感慨而已，嚴四他就是這麼個人，對翠格格，他也只是有點怪，並不氣恨。
「跟『拒馬河』的事有牽扯麼？」
嚴四接著道：「玉貝勒所以對付我，當初是因為嫉妒，如今則視我為大障礙，不除不快——」
只聽戴雲珠低低道：「跟我下來。」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不要客氣了，要知道好歹我也是個練家子。」
褚姑娘道：「少掌櫃的，我懂你的意思，只是你放心，我跟雲珠是我跟雲珠，我們的父親是我們的父親，否則我跟雲珠也不會將你藏在這兒了，是不是？」
嚴四道：「如果照姑娘所說，除了離開『北京城』，我沒有地方可避。」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好好的，皇上幹嗎微服出京，輕車簡從上『五台』去，在『拒馬河』的時候，我看皇上挺好的，怎麼到了『五台』沒多久就殯天了，是怎麼了。」
原來是戴雲珠，嚴四心裏為之一鬆，可是憑他敏銳的聽覺聽出，來的不只是一個人，另一個是誰？
「不是我一個人，褚家、皇甫家的人，還有『查緝營』的人都出動了，只是我可巧跑到了這兒來。」
嚴四沒笑，他現在還沒心情笑。
「少掌櫃的不會是信不過我吧！」
「姑娘的好意我心領，我不能待在這兒。」嚴四道。
「不，少掌櫃的，這一回是大搜全城，動用的人多，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放過。」
「以『北京城』之大，不會沒地方避——」
戴雲珠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少掌櫃的有地方躲麼？」
他一走下洞口，墓碑又動了，很快的封住了洞口，眼前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我知道這麼做委屈你，可是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只看你非留在京裏是為什麼？值不值。」
「少掌櫃的就是那時候認識玉貝勒的麼？」
戴雲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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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聽得褚姑娘笑了。
嚴四聽得心頭連震。
嚴四兩眼冷芒一閃。
「皇上找我辦事，卻不找他，他根本不知道皇上的苦心，皇上的事，任何一個宦海中人都辦不了。」
嚴四沒在意這些，只在想戴雲珠究竟要帶他上那兒去。
褚家，嚴四來過，可是那是走前頭，又是大白天，現在是夜晚，又是走後頭，他自是沒認出來。
正在想，戴雲珠已帶著他到了那座墓旁，只見戴雲珠在墓碑後摸了一下，那塊高大的墓碑竟然動了，緩緩移動。
叫他少掌櫃的！這是誰？
褚姑娘脫口一聲驚呼：「啊——」
接著，他思前思後，褚家這位戴雲珠姑娘，是那麼個情形下認識的，而且不是很熟，結果前後兩次靠她幫忙，褚家姑娘也一樣。
褚姑娘嬌靨上有些紅暈，道：「少掌櫃的。」
「事關宮闈，這我就不能說了。」
「謝謝姑娘，我知道。」
嚴四道：「謝謝姑娘的好意，還是讓我自己想辦法吧。」
玉貝勒、翠格格兄妹出身皇族親貴，身在宦門，世受皇家恩典，竟然還不如民間的江湖女子。
「雲珠。」褚姑娘說了話。
這真是。
「那是為什麼？」
隨聽戴雲珠的話聲傳了進來：「少掌櫃的，是我！」
戴雲珠望著嚴四，眨動了一下美目：「我倒是有個地方可以讓少掌櫃的避一避，不知道少掌櫃的可願意去。」
忽然一陣人聲踉衣袂飄風聲傳了過來。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你一個人怎麼能撐大局？」
「絕不是我一個人，相信朝廷之上一定還有忠義之士。」
他脫口叫道：「戴姑娘！」
「我不能連累姑娘。」
「第三，那位金老爺，不只像個富貴中人，而且氣度雍容高貴，不是平常人所該有，而另一位客人神情舉止，體態模樣，尤其是說話的聲音，更像個老太監，再加上那位金老爺去了『五台』不久，皇上就在『五台』駕崩殯天了，這些事湊在一起，姑娘想想看是不是？」
嚴四沒說話他知道，對他來說，這的確是一個最安穩的地方，而且，暗暗的，他也佩服這位姑娘的心思與擔當。
只聽褚姑娘道：「別瞎說。」
「少掌櫃的你先歇著，我一會兒給你送吃喝來。」
只這一句話工夫，嚴四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得見眼前事物了，他道：「我已經可以看見一些了，倒是姑娘自己小心。」
真正讓他氣恨的，只有貝勒紀玉。
說話間，石梯已然走完，兩個人下到了底，只聽一陣輕微聲響，隨即有光亮照射過來，藉著這道光亮看，眼前兩扇石門正緩緩打開，光亮射來處，也就是石門的那一邊，是條石砌的甬道，相當乾淨，兩邊壁上隔不遠便是一盞油燈。
嚴四道：「這是——」
「姑娘——」
「我都不怕，少掌櫃的又怕什麼？」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跟我過去吧！」
真周到，真細心。
戴雲珠微點頭：「少掌櫃的在上頭不是看見有座深宅大院麼，那就是褚家。」
嚴四不能不相信，戴雲珠那官民協力、大搜全城之說誠然不虛，玉貝勒這次是來真的，要是沒有妥善的地方避一避，恐怕是難免被搜著，一旦被搜著，他恐怕就得應付那潮水般湧來的官民好手了。
戴雲珠忙道：「少掌櫃的，我知道你的修為高絕，可是雙拳難敵四手，這兒又是京城重地，京營人馬有多少，成千上萬，你一個人怎麼敵得過？」
嚴四沉默了一下，旋即毅然道：「沒想到戴姑娘會想這麼多，事既至今，我也不好再瞞兩位了——」
水塘相當大，周圍都是草地，藉著不遠處一座深宅大院裏照射出來的燈光，隱約可以看出，這一帶空和-圖-書蕩、寂靜，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這就已經夠窩囊了，怎麼能再接受一個姑娘家的這種好意，尤其怎麼說她也算是褚家人，而褚家恰又是官家的鷹犬。
戴雲珠抬手攔住：「少掌櫃的要上那兒去？」
氣氛有點讓人窘，讓人尷尬了。
嚴四心頭微一震：「不錯。」
嚴四道：「還沒有。」
「玉貝勒為什麼不願意你為那位金老爺做事，金老爺頂多是位大戶，玉貝勒卻是官，而且權大勢大，他跟那位金老爺有什麼關係！」
戴雲珠還想再說。
等他掀開了籃子上的那塊布，他心裏又是一陣激盪，吃的不多，也沒幾樣，可是都很精緻，而且一盤一碗擺的整整齊齊，另外還有一壺茶。
戴雲珠道：「讓他們搜吧，就算是搜遍『北京城』也是白搭。」
「『北京城』的大戶，十九我們都知道，怎麼就沒聽說過這位金老爺，而且你從『五台』回來以後，我們就沒見過他了，少掌櫃的，別他就是皇上吧！」
褚姑娘多少有意轉變話辭：「少掌櫃的請放心，不管怎麼樣我跟雲珠都會追隨掌櫃的，為護衛小皇帝，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戴雲珠道：「好幾件事湊在一塊兒，讓我不得不這麼想。」
「少掌櫃的，你不該是個只能伸不能屈的人？」
嚴四心頭猛一震。
這時候夜幕低垂，天色已經黑了，戴雲珠沿著城牆根兒，利用人高的雜草叢做掩蔽，帶著嚴四一路疾馳，儘管一路不斷的聽見人聲，看見火把的光亮，但夜幕跟雜草叢都是絕佳的掩蔽，並沒有被人發現。
戴雲珠道：「現在不要問，只管跟我走。」
「怎麼會，又怎麼敢，姑娘肯伸手援手，當知我的心性為人。」
嚴四道：「姑娘，我怎麼敢當，你也讓我汗顏，好吧，請告訴我，是什麼地方。」
「少掌櫃的你們去了沒多久，皇上就在『五台』殯天了。」
「少掌櫃的，你怎麼會落得——」
這是不折不扣的實話，而且絕對有這個把握。
褚姑娘想了一下，神色微動，道：「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可是，要是少掌櫃的保的是皇上，玉貝勒又怎麼會這樣對付少掌櫃的。」
「怎麼淨站著說話呢，快都坐下吧！」
「怎麼？少掌櫃的不知道。」
「我還以為你知道，躲到這兒來的呢？」
突然，一陣輕快、雜亂的步履傳了進來。
嚴四遲疑了一下：「這件事關係重大，我不便說，兩位也最好不要知道——」
戴雲珠也望著他，四道目光緊盯著他，等待著他的答覆。
戴雲珠何等人，當然是一點就透，她沒再說話。
「我信。」戴雲珠連猶豫都沒猶豫，毅然道：「可是只我信沒有用，少掌櫃的還是避一避吧。」
離那座大宅院的後門不遠處，有一座墳，墳上已經長滿了草，墳前豎著一塊相當高大的墓碑。想必那是那家在官貴人，或者那個大戶人家的墓，說不定就是眼前這座深宅大院人家的。
「萬一要是我連累了姑娘。」
「皇上殯天怎會不在宮裏，而且『五台』，皇上是什麼時候上『五台』去的，民間怎會一點也不知道。」
「什麼罪名？」
戴雲珠忙示意嚴四噤聲，就在這轉眼間，那塊高大墓碑已移至一旁，原來豎立處露出了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黑忽忽的，但可以看見有一道石梯下通。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你又沒有要我們怎麼樣，是我們自己願意加入的，你連累了誰呀，再說這是加入忠義之士之列，又不是作奸犯科做壞事，就算將來不幸讓我們的爹知道了，有個三長兩短，那也壯烈呀，何況到那時候，我們還不一定會任人宰割呢？」
「對！」
「少掌櫃的，你這麼說就太客氣了，你不是不知道，我……我也只是做了和圖書我該做的而已。」
難消受啊，這份情將來怎麼還，又拿什麼還？
他緩緩坐了下去，轉眼打量這間石室，這他才發現，石室裏的家具擺設，甚至每一件器用，都是新的。
「難道——」
褚姑娘站了起來。
「那麼如今則視少掌櫃的你為大障礙——」
戴雲珠道：「當初是因為嫉妒。」
褚姑娘花朵綻放似的笑意，從嬌靨上消失，她一雙目光凝望嚴四：「少掌櫃的，玉貝勒為什麼這樣對你。」
「好久不見姑娘，當日承蒙援手，也一直沒有——」
嚴四只有跟了過去。
嚴四道：「怎說委屈，何止中意，姑娘握手，我感激都來不及，只是——」
他雙眉微揚，就要往外走。
褚姑娘道：「好幾件事湊的，那幾件事？」
只聽戴雲珠驚聲嘆道：「少掌櫃的修為真是高絕。」
戴雲珠突然道：「我記得那一回是少掌櫃的保著那位金老爺，跟另一位客人上『山西』『五台』去。」
褚姑娘道：「原來如此。」
嚴四淡然而笑：「好一個官民協力，好一個緝拿叛逆，人人有責，我早該想到了，只是沒想到會有褚家跟皇甫家，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戴雲珠道：「其實我已經想到了，少掌櫃的一定不願意。」
「不知道姑娘信不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嚴四道：「有，應該說，要不是我受那位金老爺之僱，為金老爺做了些事，就不會有今天的殺身之禍了。」
送走了褚姑娘跟戴雲珠，嚴四心裏起了一陣激盪，他沒想到這兩位姑娘這麼忠義節烈，竟也願意為衛護小皇帝竭盡心力，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父親。
戴雲珠收回了手，道：「那也好，等我們走了你再吃，免得你不自在。」
戴雲珠跟了進來，放下布簾，道：「在這兒委屈兩天，少掌櫃的還中意麼？」
嚴四只有跟著掠了過去。
褚姑娘道：「既是這樣，雲珠就別再問了。」
戴雲珠急道：「少掌櫃的，就算我求你——」
跟他最熟的，對他剖白心意最明白的，是那位「肅王府」的格格紀翠，而結果害了他的卻是這位格格。
嚴四他霍地站起，就勢轉身，他看見了，眼前站了位姑娘，熟人，褚家那位戴雲珠戴姑娘。
嚴四來不及問，也無暇多想，只有跟了下去。
戴雲珠道：「少掌櫃的——」
嚴四心裏一陣激盪後，還有一陣猶豫，可是人家已經拿來了，總不能不吃，何況他也真餓了。
「那為什麼不讓我們也加入忠義之士之列？」
一頓，轉望嚴四：「少掌櫃的——」
嚴四道：「我打擾，恐怕也給姑娘添麻煩。」
不過，嚴四沒這麼說，他甚至什麼都沒說。
嚴四道：「朝廷之上，宮闈之中，有很多事不是咱們所能知道，甚至不是咱們所能想像的，我承認，那位金老爺確是皇上——」
「兩位的處境——」
嚴四道：「褚姑娘——」
戴雲珠道：「何妨等進去再說，少掌櫃的不會連這一會兒都等不及吧！」
只聽戴雲珠道：「少掌櫃的，褚姑娘看你來了。」
想著，嚴四他不由感慨萬千。
「怎麼會勞動褚家跟皇甫家——」
嚴四道：「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嚴四忙道：「多謝姑娘的好意，這件事兩位最好不要插手——」
疾馳中掩掩蔽蔽，掩掩蔽蔽中疾馳，一陣東彎西拐之後，戴雲珠帶著嚴四來到了一處水塘旁。
載雲珠道：「少掌櫃的聽見了麼，現在該放心了吧。」
「正如姑娘所知，他背棄皇家，投向鰲拜，我則受皇上重託，衛護這位小皇帝。」
嚴四沒再問，邁步進了石室。
「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穩的地方，包他們誰也想不到你會在這兒，是不是。」
「少掌櫃的，你清楚，還是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