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腥風血雨芳蹤渺
兩青衣大漢已自齊齊施禮：「稟大人，午間……」
騎士面帶微笑地向居中一個，俯身問道：「我初來此城，人地兩生，請問，巡撫府怎麼走法？」
夏夢卿不再喊問，也不貿然撲進，因為今晚所見已使他暗暗提高了警覺，雙眉一挑輕輕一指，遙空向虛掩著的兩扇長門點去。「呀」地一聲輕響，在這寂靜暮色中，聽來有點怕人。
兩青衣大漢呆了一呆，道：「回大人，這人……」
轉回頭去，方待舉步，入目一幕景象，卻看得他大驚失色、魂飛魄散，連退數步，險些呼出聲來。
永定河邊蘆葦叢生，長有人高，雁拖秋色，鴉背夕陽，加上那欺雪賽霜的皤白蘆花，千里暮雲，蘆溝橋的暮靄，分外動人，然而，這黑衣漢子卻絕無心情去欣賞這西風衰草，殘柳斜陽，兼有蘆花點染的美景，他沿著那綿綿不斷的人高蘆葦，低著頭，疾步行進，一直等蘆葦遮住整座蘆溝橋，他力方始停下腳步，暗吁一大口氣。
片刻之後，馬車周圍瀰漫了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氣息，隨著晨風，逐漸飄散開去。
「辱官？」黑衣騎士豁然大笑，接道：「我卻覺得對你們那巡撫大人已是天大客氣，我這人生來一副怪脾氣，就是不識抬舉，二位看著辦好了！我要走了！」
居左青衣大漢冷冷說道：「朋友當知汴梁威遠鏢局在河北地界失鏢之事吧？」
這時歌聲已至最後一句：「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聲繞長空，歷久不絕。歌聲一歇，馬上騎士微微控韁，鐵蹄跳動，馬兒倏然停住！
隨著歌聲，大道東端，出現了一個黑點，緩緩地移動而來。
「那威遠鏢局失鏢之事，可曾查出是何等樣人所為？」
傅小天又看了他一眼，道：「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到底是怎麼一個情形？」
夏夢卿天龍身法冠絕宇內，未出盞茶工夫，那威名俱重的飛雲堡已自呈現眼前。
就各頭顱的死相來看，也無半絲痛苦神色。一看便知，這五人身死至少在三五日之前，事隔多日，屍體，竟然毫無腐臭之跡象，而且一直端坐不倒。姑不論冷面狼心活閻羅趙君平功力如何，即是飛雲堡主千面神君皇甫嵩一身修為也高深驚人，否則一谷、三堡，何能揚威宇內？
夏夢卿睹狀大急，雙眉挑處，一聲斷喝：「匹夫敢爾。」
說著帶過馬頭，就待離去。
居中那名恭謹說道：「草民等不敢。」
黑衣騎士大笑說道：「閣下像在審犯問案，行，索性成全你們，我說過，我性喜遊蕩，想上那兒便上那兒，興之所至，今東明西，難道非有目的不可麼？」
夏夢卿一指再點，血流立止，隨又翻腕一掌拍下。
另一個則是他急於找尋，劫持傅侯夫人的十六黑衣護衛之首，趙君平。其餘三人，兩個面目陌生，一個則因背向門外，無法看清那顆頭顱而不知是何許人。但其中絕無那昔門曾與他有囓臂之盟，今則貴為傅侯夫人的薛梅霞。
深秋天氣晚來更涼，但他卻是一頭汗珠滾滾而下，雙目怨毒光芒暴射，盯住夏夢卿，咬牙切齒地獰聲道：「夏夢卿，沈燕月技不如人，雖死無憾，但你……」
一指搜魂曠古絕學，縱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也經受不住，更何況他是個血肉之軀的人。
那名丐幫弟子墮上浮現一絲苦笑，斷斷續續地又道：「丐幫……無……能……有辱……」
置身石階上，便可將廳內一覽無遺。但見廳內花磚鋪就的地面上，也有幾捧腥臭撲鼻半乾的血跡，此外，仍是看不見一絲人影。然而，有一點奇異之處，卻使夏夢卿深為不解，狐疑叢生。
來至東門，遙遙望見昨夕那屋簷下，站著那名曾命人為他帶路的化子。那名化子向他微微揚了揚手，突然轉身往街道轉角處走去。
黑衣漢子一過橋頭，便加快了腳步，沿著永定河如飛向前行去。
傅小天怒態稍緩，淡淡笑道：「我不罪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那就是不准接受威遠鏢局的賠鏢，人家已是夠可憐的了。這趟鏢算在我身上，能追回來，還給你，追不回來，我賠你，如何？」
傅小天揚眉點頭：「我管定了，而且管到底。」
劉巡撫狼狽地盯了兩青衣大漢背影一眼，也自匆匆走向迴廊彼端。
那年輕化子應了一聲，黑衣騎士卻笑著婉拒：「不敢當，告訴我怎麼走就行，我有很多不便之處。」
「倒有點像水滸裏的混江龍。」傅小天笑道：「閣下居然敢夜探巡撫府，膽子大得令人佩服。」
就在他閉目灑淚的剎那，一聲低低的呻|吟又傳入耳中。夏夢卿神情猛震，暗道一聲該死，睜目循聲望去，發現那橫七豎八的屍身中，有一具雙腿齊膝斷去、趴伏在地上的屍身，一隻手竟然微微地動了一下。
「好厲害！」傅小天大笑說道：「我正是特地前來求助。你如果再這般稱呼我，我便掉頭而去，你也該有名有姓，對不？」
聲落人起，飛撲向黑衣騎士，空中探掌，五指箕張如鉤，直指肩井！身手矯健俐落，招式詭異迅速，堪稱一流高手。
黑衣騎士入目青衣大漢手中物，倏然住口，呆了一呆，喃喃說道：「巡撫府腰牌假造不得，看來二位確是供職官府……」
白衣文士深注著他，突然一笑，冷冷說道：「你不認得我我對你卻不陌生，而且，我深為你這兩條想跑，卻又不爭氣的腿惋惜。」
馬兒昂首連聲輕嘶，仍是住蹄不前。黑衣騎士縱聲大笑，搖了搖頭：「對她，對你，我是一樣地沒辦法，行！聽你的，可是稍時你可得給我少惹事，而且萬一咱們要是打不過人家，你可要跑快點兒！知道麼？」
滾滾黃河，塵土厚積的空蕩大道……構成了一幅靜的畫面。驀地一個來自遙遠的聲音，劃破了這寂靜的一切。那是一個嘹亮、悲愴、雄渾豪壯的歌聲，高亢激昂，直迫長空：「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這不關你的事，武林之中盡是些奇人異士，休說區區幾個酒囊飯袋的捕頭，便是傾河南兵馬也無濟於事，我勸你還是撤回你那下屬，叫他們安分點兒，別不分皂白，到處抓人！今日若非我的馬快，只怕連找也要被貴屬下抓進巡撫府了。」
黑衣騎士微笑接道：「我和郝舵主交稱莫逆，來自北京。」
但莫洪已含怒出京，事急燃眉，已不容他餘暇多想，只得懷著一種既焦慮又復迷惑的心情向前疾馳。
那裏是什麼淡白輕煙，分明是一位面色焦黃的中年文士。
黑衣騎士若有所悟地「噢」了一聲，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兩位之所以一路跟蹤我，大概便是因為覺得我有可疑之處，那麼我很安心，因為我一入河南，兩位便一直綴著我了……」
話聲方落，馬兒將頭一擺，竟然緩緩向前馳行。後面，蹄聲越來越清晰，兩人雙馳，帶著彌天黃霧，滾滾捲來，轉瞬間便來至五十丈內。
話聲未落，那兩青衣大漢神色劇變，各自探囊取出一物，齊聲喝道：「朋友，你看清此物再說。」
儒袖拂處，右掌斜揮，枯禪掌力如潮怒捲。但聞一聲慘嗥，血雨飛濺，黑衣漢子一條右臂已自齊肩斷下，直射丈外蘆葦中。人也砰然倒地，昏死過去。
劉巡撫正無處出氣，臉色一沉，就要叱責。
而薛梅霞身邊必然攜帶著紫鳳釵。另一件使他心中難過，深感歉疚的是為了他，丐幫損失了一名弟子。
威遠鏢局的老鏢頭趙振秋，武林人稱鐵背蒼龍，早年以掌中一柄金刀享譽宇內，威震武林，剛在一年前封刀退隱，不問局務。如今卻在悲痛萬分之餘，毀誓復出，一方面誓緝兇匪，另一方面卻變賣家產，準備賠鏢。
天色方曉，晨曦微透。迷濛薄霧裏，一輛黑色馬車靜靜地停在荒野中一片密林之旁。
劉巡撫叩頭如搗蒜，語不成聲。
傍依黃河的一條大道上，塵土足有寸厚，偶然一陣風過，捲起彌天黃霧。加上這正午艷陽，這條大道上，已是行人絕跡，就是那來往黃河兩岸的船隻也稀少的可憐。
李俊呆呆地望著那雄偉高大的背影，臉上閃耀著一片欽敬神色，半晌方始一嘆，肅然喃喃道：「人言傅侯英豪蓋世，鐵錚奇男，果然絲毫不差，這塵世委屈了他。」
黑衣騎士呆了一呆，惑然說道：「怎麼？」
劉巡撫又一哆嗦，立即漲紅了臉，囁嚅說道：「卑https://m.hetubook.com.com職無能，卑職該死，到目前為止，尚未查出一點頭緒。」
他老遠地看見了這負手橋頭、呆呆出神的白衣文士，也禁不住像別人一般地投過詫異的一瞥。但是，他這詫異的一瞥恍若是投在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上，燙得他整個身形為之一顫。
這輛馬車，看上去不似一般尋常馬車，只是它那不同之處在那裏，卻又令人一時難以指出。
黑衣騎士道：「我這個人性喜遊蕩，行蹤不定，想上那兒便上那兒，隨興而動。譬如說，我現在想去汴梁，也許片刻之後我又會改變主意奔向洛陽，所以閣下此問我不能肯定答覆！」
居右青衣大漢，又問道：「朋友此次南來，不知有何貴幹？」
這黑衣漢子看上去和常人無異，只是步履之間較常人為快，而且較常人穩健。
「回來！」傅小天一抬手，道：「我不欲人知，記住了。」
正是那經過易容的宇內第一奇俠；五簫神劍閃電手夏夢卿。夏夢卿入目眼前這片景象，頓時呆住，良久良久，方始喃喃地說出一句話兒來：「果然不出我所料，趙君平這匹夫……」
那化子不似昨夕那般拘謹，看了傅小天一眼，微笑說道：「侯爺不正是前來相尋麼？」
夏夢卿瞿然一驚，閃身撲向五丈外密林。
「兩位是威遠鏢局中……」
這團淡白輕煙的飄起處，是荒原的盡頭，距離這輛馬車，少說也有里許之遙，然而轉瞬間它已飄至近前。
居左青衣大漢似乎頗為不悅，兩遭刀眉微微一軒，卻仍未敢發作，只是深深地看了黑衣騎士一眼道：「我看閣下不似本地人氏？」
兩青衣大漢聞言俱皆駭然，若非手掩得快，一聲驚呼險些衝口而出。
轉過屋角，只見那名化子已停身在一株緊靠城牆的大樹下相等，這地方遠離城門街道，頗為僻靜。
那便是懸於摩樑之間的四盞巨型宮燈中，有兩盞已然熄滅，而那猶自亮著的兩盞燭火搖曳，光亮亦甚微弱，想是燈中蠟燭已將燃盡。難道說偌大一個飛雲堡內竟已無人照顧？此刻夏夢卿何止是焦急，簡直可說心弦震動。
傅小天揚眉說道：「何以見得？」
傅小天睹狀心知有異，策馬跟了過去。
林中，一片狼藉，那樹木野草間，赫然倒臥著十餘名丐幫弟子。腦漿迸裂，腿斷臂折，肚腸外流……其狀之慘，直令人不忍卒睹。一絲鮮血由夏夢卿唇邊滲出，星目也漸轉血紅……
兩青衣大漢一向暴躁狂傲，一路之上，自己馬兒不爭氣，被人家拋得遠遠地，心裏本就又急又恨，此刻再聽到這明捧暗損的風涼話兒，更是怒不可言，神色一沉，就待出言辱罵，但當他兩人目光一觸及黑衣騎士那豪壯卓傲的氣度時，卻禁不住打心底裏升起一絲懍意，只神色和緩地揚眉說道：「朋友，你可懂得規矩嗎？」
一隻蒼鷹由高空向著這輛馬車盤旋下降，似乎有所驚覺，在距離這輛馬車尚有十丈高低之處，突又展翅飛去。
一時間，黑衣騎士兩面受敵，然而他卻瀟灑的一笑，慢條斯理地指點著說道：「劍上功夫倒還差強人意，二位握緊兵刃，小心！」劍化長虹，右掌戟指向那兩柄犀利無比的長劍尖端，分別一點，然後左掌虛空微揮。只聽錚、錚兩聲龍吟清響，白虹映日生輝，兩柄長劍沖天飛起，直墜入滾滾黃河之中。
李俊卻蹙眉揮手：「知道了，沒有大事別來擾我。」
分出一人，快步入內通報。
夏夢卿縱聲大笑：「我的手段如稱毒辣，那麼你與人合謀，害死兩個同伴、四名侍婢、十敷丐幫弟子又當何說？」
另一青衣大漢睹狀心神大震，眉宇間剽悍神色盡掃，「錚」地一聲，翻腕掣出長劍，沉聲說道：「朋友，你竟敢拒捕？」飛身離鞍，振腕三朵劍花，疾襲黑衣騎上身左三處要穴，與此同時，那居右青衣大漢一聲厲喝，也自長劍出鞘，二次飛身斜劈黑衣騎士右臂。
劉巡撫猛然憶起傅小天適才所言，心中一緊，變色叱道：「貴客在此，你們還不與我滾出去。」
劉巡撫卻連連躬身說道：「侯爺在此，那有卑職的座位。」
傅小天已自不耐，臉色微微一沉。
就在夏夢卿身形方逝的剎那間，那透著燈火，幾似羅剎屠場的小樓外，如幽靈般又悄然射落一個黑袍的蒙面人。顯然，這人也為屋中那幕悲慘景象所震，但他在一震之後，隨即閃電撲進屋中，朝桌上殘肴剩酒略作檢視，忽然目射陰森寒芒，冷哼一聲狠聲說道：「無影之毒竟然再現武林，殺我之人，敗我之事，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而且，步履之間也失去了原先的穩健，顯得既匆忙又不靈活。然而白衣文士依然背負雙手，望著遠方呆呆出神，生似自始至終，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從他背後走過一般。
落霞孤鶩，水天相接，蘆溝橋橫跨永定，雄踞中流，黃昏州的景色美得尤其動人。
倏地，也雙目一閉，兩串熱淚滑過面頰，滴落在襟前。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為了他，丐幫竟損失這多精英，這叫他如何不愧疚良深，痛心欲絕？
這次輪到黑衣騎士震動了，他呆了呆，毅然點頭：「貴幫好靈通的消息，我不願人知，還請各位暫勿輕洩。」
那位劉巡撫委實善於察言觀色，他明白，惹翻了這位侯爺，休說他那點小小前程，即連頸上人頭只怕也難以保得住，心裏一哆嗦，連忙施禮賠笑：「恭敬不如從命，卑職告罪了。」拉過一張太師椅，坐於下首，但卻失去了平日的鎮定，簡直如坐針氈，一雙手就不知該往那兒放好。
那差人呆了一呆，隨即將黑衣騎士模樣描述一遍。描述未完，巡撫大人已自神色劇變，霍地站起，丟下煙袋，連官服都顧不得再行穿戴，便匆匆跑了出來。他步履如飛，跌跌撞撞地奔至門口，入目那已然下馬，負手傲立階前的黑衣騎士，惶然驚呼出聲：「啊！果然是……」他急步搶步下臺階，面色如土地顫著聲音，就要跪倒：「卑職不知……」
劉巡撫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站立一旁，戰戰兢兢地看了黑衣騎士一眼，猶豫著說道：「侯爺此次出，是……」
他目注車中，呆呆地陷入苦思，突然一聲輕若游絲的低吟，傳自密林深處。
居中那名化子略一猶豫，只好說出巡撫府所在，說得十分詳細。
黑衣騎士微笑謝過，探懷取出一錠黃金，道：「別說我俗，也別拒受，這是我一點心意，否則，各位便是不屑交我這個朋友了。」硬行塞過，飛身上馬，輕馳而去。
「您老誇獎！」那名喚李俊的化子聳肩笑道：「正如您所說的，那批人不過是些酒囊飯袋，我雖然不濟，卻尚未將他們放在眼內，昨夜得見您老那副虎威，內心不但佩服，而且暗暗大呼痛快。」看了傅小天一眼，話鋒一轉：「侯爺，關於失鏢的事您真要插手？」
第二天一早，傅小天又復隻身單騎離開了巡撫府。
五具屍體的頭顱並非不見，而是整整齊齊不偏不倚地在圓桌上排成環形，分別擺在五具屍體的前面。就各屍衣著，及五顆頭顱的狀貌，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面門而坐的兩人，一個正是威震燕趙、名揚遐邇的飛雲堡主，世稱俠義的千面神君皇甫嵩。
其實，蘆溝橋交通要道，來往所必經，人人走得，有行人走過，又那裏值得轉身回顧？
這一日，時方正午。雖然已屆楓葉遍紅，丹桂飄香的季節，但白日裏，高懸的艷陽依然灼熱逼人。
劉巡撫躬身一句：「卑職省得！」
兩扇長門倏然而開，室內燈火為之一陣搖晃。夏夢卿舉目望處，一幕奇慘的景象赫然呈現在眼前，饒他功力絕世，膽識過人，也不禁為之毛髮悚然，心膽欲裂，頓時怔住。
夏夢卿略一猶豫，便向那座隱透燈光、大門虛掩著的小樓奔去。距門兩丈，倏住身形揚聲說道：「裏面有人麼？」
夏夢卿冷冷一笑：「傅侯待你不薄，你反恩將仇報，你那兩個同伴、四名侍婢，及丐幫弟子何事？對你這種人，我已不必再生惻隱，你可是非要嚐一指搜魂？」
白衣文士縱聲大笑：「是麼？何妨試試？不過我話說在前面，你若是心存僥倖妄想動手，那是自取速死。」
驀地雙目寒芒電閃，抬手一指飛點黑衣漢子腮下。但聞「叭」地一聲輕響，黑衣漢子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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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巡撫大急，低低說道：「瞎了眼的東西，這位是京中神力威……」
及至兩青衣大漢狼狽爬起，黑衣騎士早已只剩天邊塵霧中的一個小黑點。
幾名要飯化子眉宇間，飛快地掠過一片欽敬之色，居中那名道：「久仰閣下英豪蓋世，果然不虛，今日得親虎駕，足慰平生。」
傅小天突然揚眉一笑：「閣下，你所要告訴我的，就是有關無影之毒這些麼？」
夏夢卿急忙飄身過去，小心翼翼地將他翻轉過來。只見這名丐幫弟子甚是年輕，眉目長得十分俊秀，但如今因失血過多，面色顯得蒼白怕人。
黑衣大漢突然一聲淒厲慘笑，左掌猛抖，一篷似煙如霧之物，疾灑而至。饒是夏夢卿功力絕世，也不敢輕攖其鋒，更何況他沒有料到黑衣漢子一心玉石俱焚，暗藏如此歹毒的殺著。他心神一震，鬆手飛退。
兩青衣大漢聞言，不由再次色變，默然片刻，居左那青衣大漢方始雙目精光炯炯地凝注黑衣騎士，沉聲說道：「閣下目力如神，令人佩廄，既經閣下識破，我們若再否認，那未免太小家子氣了！我有幾個問題，請閣下回答，事非小可，閣下萬勿等閒視之。」
黑衣騎士突然一笑說道：「你是第一個這樣對我說話的人，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如此好脾氣。閣下，請問吧，我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顯然的，這名丐幫弟子尚未斷氣。
黑衣漢子機伶一顫，兇態忽斂，半晌，看了夏夢卿一眼：「夏夢卿，你我素無仇怨，不過各為其主，你不覺你的手段太毒辣了麼？」
黑衣騎士淡淡笑道：「這是閣下第一問？」
黑衣騎士蹙眉笑道：「各位，我和郝獅子是朋友，別提這些令人難耐的字眼，行麼？」
這七名男女每人的胸口近玄機穴處，都有一個拇指般的血洞，直透後背，血流滿了車廂，但都已色呈紫黑，且已凝固；顯然這七名男文已身死多日，否則何來屍臭陣陣？內中略單少了那位誥命一晶的傅侯夫人薛梅霞，與那昔年冷面狠心活閻羅，今日神力侯府十六名黑衣護衛之首的趙君平，及另外一名黑衣護衛。
良久，良久，夏夢卿方回定下神來，飄身進屋，將那五具屍體，仔細地復察一遍。毫無蛛絲馬跡可尋，只有幾點透著奇怪，令他百思莫解，震驚不已。那便是，這五人頸斷處一平如削，非神兵利器，無法辦到，而且五顆頭顱之上及頸腔處，絕無一點血跡！
而且目射迫人寒芒，注視著自己。
傅小天臉色一沉，輕輕地拍子拍太師椅扶手，道：「我記得暢仲夫做了十年的巡撫，至今猶是兩袖清風，而劉大人你在河南不過三載……」
漸漸地，薄霧稀散，陽光照上了這輛馬車。
劉巡撫如奉綸旨，稱罪坐下。
「何止略表心意？簡直是厚重已極！」傅小天淡淡一笑道：「劉大人，你一個巡撫俸祿能有幾何？」
劉巡撫那裏還敢說個「不」字，如逢大赦，顫著聲，連連叩頭：「謝侯爺不罪之恩，卑職遵命，卑職不敢。」
劉巡撫身形一陣哆嗦，囁嚅顫聲說道：「侯爺明鑒，正是卑職略表心意。」
終於他相隔丈餘地越過了那白衣文士的背後。
此情此景，看得夏夢卿不覺怦然心跳，打心底升起一絲不安。儘管極為疑訝，但他卻已無暇深思，略一沉吟，立即提氣揚聲：「門上那位在，煩請通報，夏夢卿求見皇甫神君。」
這騎人馬一進東門，馬上騎士便自翻身下馬，拉著馬兒走向道旁屋簷下。
夏夢卿冷冷笑道：「看不出閣下倒還剛烈的可以，只可惜你沒有打聽清楚，在我眼前你想嚼舌自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讓我再奉勸一句，若想死的痛快，最好安靜點。說！」
因為，薛梅霞雖然未遭毒手，但很顯然地，她已淪入趙君平的魔掌。
整個飛雲堡恍若死了一般，依然一無反應。夏夢卿心頭暗震，陡生一絲不祥之感，對空三次揚聲：「夏夢卿急事在身，萬般無奈，只有逾越，還請皇甫神君海涵。」
憑莫洪的功力，尚不至如此，而且他不會這麼做。那麼，是否「紫鳳釵」雙釵合璧的消息，不脛而走，引起其他邪魔巨擘覬覦，又將薛梅霞劫去？這幾樁疑問，在他腦中不住盤旋，結果他認為最後這種揣測近於可能。然而以這等功力之人，舉世屈指可數，他理遍記憶，絞盡腦汁，卻想不出這麼一個人來。
好半晌黑衣漢子方才回過神來，驚魂甫定，腦中電轉，強笑拱手：「彼此素不相識，閣下何故攔我去路？」
居左青衣大漢傲一點頭。
深注兩青衣大漢一眼，又笑道：「兩位，我不喜歡囉嗦，要我怎麼做說吧！」
馬車似乎空著，四面車簾卻遮得密密的。
別看那劉巡撫官至巡撫，平日作威作福，今日在這位神力威侯面前卻是膽小得可憐，猶待再稱不敢。
兩下裏距離已不過二十餘丈，兩青衣大漢想是極為得意，互覷一眼，猛踢馬腹，兩聲長嘶，雙馬如脫弩之矢，加速向前衝刺。
傅小天縱聲大笑，在李俊肩頭上輕拍一掌，挑眉說道：「老弟，謝謝你，但你用不著為我擔心，區區無影之毒尚嚇不倒我，傅小天生平不信邪，對此天下至毒常有晚生百年之恨，如今它再現宇內可不正好一償夙願？有道是：聖天子，百靈護佑。我這官兒不算小，怎見得就無百靈護佑？放心，老弟，傅小天福分兩大，死不了，懂麼？」
劉巡撫又叩了一個頭，謝恩站起，額頭上已是腫起老高一塊，幾乎皮破血流，顫抖著兩條腿，緩緩轉身。
傅小天點頭說道：「我只是好奇，而且我深為同情那戚遠鏢局的趙振秋，其實我正忙著自己的事。」
李俊神情更形凝重，轉注傅小天道：「侯爺，如何？飛雲堡名列宇內一谷三堡，聲威不下諸大門派，尚且不免，何況……」
迷茫的暮色中，但見亭、臺、樓、榭，一應俱全，美侖美奐，不亞王侯之家，而偌大一個飛雲堡內除了幾點燈火外，竟然空空如也，看不到一絲人影。
一眼瞥見廳中負手含笑而立的傅小天，神情一震，倏然住口，四道目光滿含詫異地盯住傅小天。
轉身匆匆向廳外走去。
黑衣漢子走得越近，一顆頭也垂得越低，那寬大帽沿，幾乎觸到了胸前，雖然他似乎極力地保持著平靜，而那以隱在一片暗影後的炯炯眼睛，卻不時地望向白衣文士背影，目光中已不似是詫異，而是有點驚駭畏懼、心驚膽顫的意味。
星目一掃地上十餘名丐幫弟子屍身，喃喃說道：「各位請瞑目，夏夢卿誓為各位報此血仇……」儒袖輕揮，一閃出林，飛射而去。
居左青衣大漢冷冷一笑，揚眉說道：「閣下應當知道，這趟鏢保的乃是致送直隸總督的壽禮，巡撫府焉能不聞不問？更何況那些鏢師盡是酒囊飯袋。」
馬兒鐵蹄踢動，又是一聲長嘶。
一陣晨風過處，車簾微掀一角，一股讓人欲嘔的血腥惡臭由乍中飄出。
劉巡撫驚魂甫定，忙一躬身道：「稟侯爺，事情發生在三日前，情形是這樣的……」接著將威遠鏢局失鏢經過概略說了一遍。
偷眼回顧，白衣文士面向遠方，依然出神。就像九死一生，逃過了鬼門關，黑衣漢子如釋重負，急急前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一身冷汗已濕透了重衫。
心知遇上絕世高人，但也益發地認為劫鏢之事即是這黑衣騎士所為，苦著臉互覷一眼，連滿身黃土也未及拂去，便自飛身上馬，躡後急追下去。
兩青衣大漢為之一懍，本能地伸手撫上劍柄。
傅小天神情微震，道：「可是百年前那毒魔西門豹善施之物？」
「你坐著！」傅小天禁不住再次搖頭。
傅小天聽完了這番敘述，沉吟了半晌，蹙眉說道：「這倒是一件甚為離奇的案子，劉大人……」傅小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這獻寶祝壽的可是你麼？」
黑衣騎士直馳階前，道：「為我通報一聲，我姓傅，北京來的，求見巡撫大人。」
日落時分，汴粱城中緩緩馳進了一騎俱黑的人馬。
李俊瞪了他一眼，道：「侯爺不是外人，有話只管說。」
幾個要飯化子神情一震，霍然站起，居中那人雙目炯炯地，急問道：「朋友莫非……」
一條黑影飛射出屋和_圖_書，投入夜空之中。
黑衣騎士淡淡一笑，道：「各位不必有所顧忌，我向各位提個人，火眼狻猊郝元甲！」
夏夢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個我知道，你若畏死也不致被武林同道公送美號笑面人屠，更不致這般膽大包天地劫持威侯夫人，並連傷數十條性命，但是，假若我讓你嚐嚐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一指搜魂滋味呢？」
飛雲堡佔地百畝，緊靠山腳，氣勢極為雄偉。
黑衣騎士伸出右手，無限愛憐地拍了拍那高仰的馬首，微微一嘆，輕輕說道：「小龍兒，這幾天來累苦了你，現在你歇一會兒，讓我看看這滾滾東逝的水，行麼？」
馬兒一聲輕嘶，低下頭去，伸出前蹄，不住躇著道旁黃土。
過了片刻，這丐幫弟子氣息越來越微弱，仍是僵躺著，不見絲毫動靜。
身形一顫之後，隨即停下腳步，似在猶豫，猶豫片刻之後，終又邁動腳步，行了過來。不過，他的頭卻低下去了。
黑衣騎士「哦」了一聲，微笑說道：「這麼說來，兩位是為了此事而來的了？」
夏夢卿神情激動，雙眉挑處，二次揚聲：「末學後進，夏夢卿求見皇甫神君，還請代為速速通報！」
兩青衣大漢也顧不得再行施禮，轉身狼狽退去。
五處樓閣中，有四處是門窗緊閉，黑壓壓地隱在林內，只有正東那座樓閣，兩扇長門虛掩著，而且隱隱透出燈光。
黑衣漢子靜聆至此，不由大為懊悔自己不該心虛膽怯地露了痕跡，否則豈不輕易地就能躲過大難。
一直到了正廳，黑衣騎士方始鬆開了他，也鬆開了牽在手上的座騎，彈了彈身上塵土，脫下帽子，自行在椅子上坐下。
傅小天軒眉說道：「為朋友兩肋插刀，你怎不早說？」
右腕一翻，「叭」地一聲，黑衣大漢一個下巴又復合上，他無限怨毒地深注夏夢卿，突然一聲厲吼：「夏夢卿，我與你拼了。」
李俊肅然說道：「侯爺，我知道您鐵膽俠腸，義薄雲天，您不以乞丐見薄，已使我深為感激，我怎能再把這話說在前頭？」
這座大廳坐落於堡門內數十丈之處，石階高築，飛簷沉丹，建築宏偉陳設極具氣振，數盞巨型宮燈，高懸雕樑之間，四壁更是分懸名人字畫，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略作思忖，繞過大廳，向廳後林木間的重重樓閣撲去。穿過一條迴廊，路分為五，青石小徑，各指一處樓閣。
夏夢卿哂然冷笑：「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就給你一點厲害。」身形紋風未動，右掌閃電遞出，不愧玉簫神劍閃電手之名，降龍八手曠絕宇內，只一翻腕就扣上黑衣漢子的腕脈，方待用力。
黑衣騎士再次縱聲大笑：「兩位，普天之下相似之人極多，像你們這般緝兇拿賊的手法，倒是我生平首見。兩位，我素性放蕩不羈、好友輕財，兩位若是囊中羞澀，我這裏黃白之物多得很，只消一句話，傾囊奉贈又有何妨？何必如此捏造罪名，拿官府唬人……」
劉巡撫慌地站起，躬身應道：「卑職在。」
黑衣漢子悶哼一聲幽幽醒轉，似欲站起，但方一挪動，牽動了傷處，痛得又是一聲悶哼。
黑衣騎士雙目神光倏又隱去，淡淡笑道：「我說過有問必答，知無不言，但閣下使我險些控制不住，我來自北京，這樣閣下滿意了麼？」
黑衣漢子頓時愣住，他不得不承認人家說的對極，因為他自知確實難在人家手下走完一招，但是，他卻又不願就此束手就縛，就此說出對方所要知道的事……當下他強自一笑，揚眉說道：「閣下眼力甚是高明，看來我不承認也是枉然，只是，閣下這話是否太狂太滿了些？」
此言一出，黑衣漢子立時默然，過半晌突一咬牙，道：「夏夢卿，沈燕月成全你吧，由此西去二十里在飛雲堡中。不過我還願告訴你一句，莫洪威迫傅侯未成，已含怒出京，去遲了只怕……」
夏夢卿心中一陣絞痛，忙自接道：「為我一己之私，連累貴幫損失這多精英，夏夢卿只有悲痛萬分、愧疚良深。事已至此，閣下當知時機緊要，萬勿再多言客套，請告訴我傅侯夫人下落。」
可憐那劉巡撫，一時還不知是福是禍，不敢說話，更不敢掙扎，只是打著哆嗦，任憑黑衣騎士拉著向內走來。
「侯爺，大恩不敢言謝，我謹代威遠鏢局向您致意！」李俊正色說道：「不敢相瞞，我和威遠鏢局兩位少鏢頭交稱莫逆，而且老鏢頭對我們開封分舵也很照顧，只是這件事我不敢牽動本幫，未奉令喻，我也不敢擅離職守。這兩天我正為此發愁，幾乎寢食難安，天幸您老虎駕降臨。」
眼前不過五尺之處，冷熱負手佇立著一個人兒，赫然竟是那蘆溝橋頭的白衣文士。
舉起衣袖，拭了拭滿頭冷汗，轉頭望著蘆溝橋的方向，餘悸猶存地搖了搖頭，低低地說聲：「好險，僥倖。」
時已黃昏，名傳遐邇的蘆溝橋頭，飄然走來一位身穿雪白儒服的中年文士。
室內陳設極為華麗考究，宮燈高懸，紅氈鋪地。一張檀木圓桌上，杯盤狼藉，恍似盛宴正酣。圍著桌子坐著五個人，不，那是五具無首屍體。
夏夢卿心急如焚憂愁欲絕，一時卻也莫可奈何。他深蹙雙眉晴暗一嘆，飄身出屋，方待離去。一眼瞥見那另外四處門窗緊閉，暗無燈火的樓閣，不由心中一動，閃身撲了過去，連搜四處，可說已尋遍整個飛雲堡，只差未翻開每一寸地皮了，薛梅霞依然芳蹤杳然。
五指如鉤疾襲而出，直取夏夢卿胸腹要穴，詭譎毒辣已極，他也明知如此出手近乎癡人說夢，只是他另有打算。
夏夢卿情知有異，卻已無心再去細察，閃身直撲大廳。
黑衣騎士道：「閣下眼力也不差，我來自北方。」
舉手一指，宮燈倏然而滅，屋中頓時一片漆黑……
黑衣漢子厲聲說道：「夏夢卿，你休要仗技欺人，沈燕月縱橫武林數十年，尚不是畏死之輩。」
就在他鬆掌飛退的剎那間，黑衣漢子再次淒厲慘笑，突然拍手，一掌向自己的天靈蓋擊下。
這威遠鏢局的兩位少鏢頭，藝出名師，一身所學足列武林一流高手，卻不知怎地在神不知鬼不覺下慘遭毒手，被人殺害，而且屍身上休說找不到一點致命傷痕，便是髮膚之傷也沒有！同時也不似被人以陰柔掌力一類功夫震碎內腑致死。
那是兩名身披青色大氅的勁裝中年大漢，分別腰懸長劍，眉宇間充滿慓悍之氣，胯|下座騎雖也頗為神駿，但一看便知俱是凡種，絕難和前行黑衣騎士那罕世異種的神駒相比擬。
白衣文士淡笑接口道：「我對自己的一雙眼睛，深具自信，我以為，你也相信我沒有看錯，蘆溝橋地方不小，我正愁無處找尋，卻不料鬼使神差，讓我碰上閣下，這豈非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說來我也實在應該感謝你，若非你作賊心虛，鬼鬼祟祟的，也不致引起我的注意，也許在那蘆溝橋上，你見我沒有回頭，便認為我不曾發現你，其實在你停而復行的剎那，我便注意到你了，只是當時另有行人，我不願動手罷下……」
巡撫府前縱馬，只差沒有馳上石階，這還得了。那兩名差人模樣的漢子早已變了臉色，剛要叱喝，入耳叫聲「北京」來的，已到唇邊的話兒，忙又強行咽下，再一細看來人那懾人氣度，儼然京城大員，更是不敢發威。
車中，整整齊齊地靠篷環坐著七名男女。那是神力侯府的兩名黑衣護衛、四名青衣侍婢，另外一名，卻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中年化子。
那居左青衣大漢雙眉一挑，倏又斂態，說道：「我說過，事非小可，為免造成彼此誤會，閣下最好坦誠答我問話。」
「不錯！」青衣大漢點了點頭。
劉巡撫兩腳一軟，又自跪下。
「還不快滾！」
那名年輕化子向兩人略一躬身，飛步離去。
幾個要飯化子更是一驚，一致肅然，居中那名壓低了聲音：「閣下莫非姓傅？」
甫進密林，一幕幾疑置身人間地獄，羅剎屠場的悲慘血腥景象，使得夏夢卿殺機更熾、目眥欲裂。
就在此際，遠處一團淡白輕煙，向著這輛馬車疾飄而來。
傅小天笑道：「我雖身在朝廷，卻素來仰慕朱、郭之風，我所知的武林中事只怕不稍遜於武林中人，閣下何用詫異？」
黑衣騎士雙肩微聳，一聲輕笑：「二位不必這般吞吞吐吐，也用不著借題發揮，我一入豫境，二位便跟蹤在後，直至此地。有和圖書什麼事兒，說吧？」
他一走出巡撫府，就策馬向東門方向緩緩馳去。
「……」
兩青衣大漢兩聲悶哼，直如斷線風箏，飛出丈外，砰然墜地，激起一片黃塵，跌得滿臉皆土，半晌爬不起來，黑衣騎士縱聲大笑：「小材大用，那位糊塗官兒太看重兩位了！」拉轉馬頭，轉身揚手：「兩位，恕我先行一步，汴梁城中再見。」
就在此際，適才這一人一騎出現的方向，塵頭大起，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了過來。
黑衣騎士縱聲大笑，道：「兩位認定此事是我所為？」
居左青衣大漢道：「北方地方不小，朋友可否說明白點？」
緩緩舉步走回原處。
一番話聽得傅小天暗自點頭，大為心折，笑道：「如今我管定了，你也知道我為何而來，那麼，把已知的告訴我吧！」
夏夢卿神情一震，倏然住口，飄身近前，伸手扯下車簾。車簾啟處，血腥惡臭更濃，但夏夢卿卻殺機狂熾，目眥欲裂，星目噴火地呆立車前，任那陣陣血腥惡臭撲鼻沁心。
居左青衣大漢收起腰牌，冷然說道：「朋友乃武林高人，我二人不敢得罪，只想請朋友隨我二人往巡撫衙門一行。」
李俊何等老練，察言觀色也知道這位神力威侯必有難言之隱，隱衷既稱難言，當然不便多問，於是微一點頭，說道：「侯爺既然知道，那就更好。據我所知，那威遠鏢局的兩位少鏢頭，便是喪生在這已失傳百年的無影之毒之下。」
頎長背影，映在晚霞裏，顯得十分瀟灑，也透著一分冷漠、一分古怪。就因為這樣，使得蘆溝橋上那來來往往的稀少行人，都禁不住地，向他投過詫異的一瞥。
有道是：樹影人名。玉簫神劍閃電手威震宇內，武林第一，而且話聲字字鏗鏘，足可穿雲裂石，空山已自回音，按說飛雲堡內必然為之震動，大開堡門，豈料大謬不然，「飛雲堡」內不但沒被震動，大開堡門，便是連一絲回應也沒有。
平日裏，明樁暗卡，戒備森嚴等閒之人休說接近，便是進入周圍三里之內，亦是不易。即使武林同道，亦均視之為龍潭虎穴，輕易不敢涉足。而今日此時，夏夢卿居然毫無阻攔地直抵堡前，這不能不令人詫異，然而，他一心只懸念著薛梅霞的安危，根本未曾考慮到這可疑之處。舉目望去，但見「飛雲堡」兩扇巨大鐵門緊閉，顯得寂靜異常。
兩青衣大漢做夢也未料到前騎竟會有此一著，而且馬上人騎術這般精湛，自己馳行疾速，距離又近，勒韁控馬已是不及，方自大駭，胯|下兩匹座騎已自受驚，一陣急嘶，突然掀起前蹄。兩青衣大漢若非騎術也很不錯，必然雙雙墜馬，嚐盡黃土滋味，饒是如此，也都面色大變狼狽不堪。
因為他無心再去多思考這些，目前應想的，該是那趙君平將薛梅霞擄往何處去了。
黑衣漢子神情猛震，猶自狡飾，又自拱手含笑，但甚為勉強：「朋友說笑了，你我從無一面之緣，何言不陌生？天色昏暗，朋友莫非看錯……」
李俊深注傅小天一眼，神色突轉凝重，道：「侯爺可曾聽說過無影之毒這樣東西？」
夏夢卿伸手一探鼻息，果然尚未氣絕，只是命已細若游絲亡在旦夕，他身為當今宇內第一奇才，自然知道此人已屆燈盡油枯的地步，所以尚未氣絕，乃是因為強用深厚的內力，保住胸頭一口真氣，萬萬不能再以真氣助之，否則徒然加速其死，故只有靜靜蹲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
說罷飛身上馬，向李俊一揮手，又笑道：「告辭了，久聞洛陽北向黃河，南襟伊洛，東制成皋，西控肴阪，四塞險固，為古來兵家必爭之地，我身為朝廷重臣，該去走走。老弟，能得相逢便是緣，江湖行將再相見，否則上北京找我去。」雙腿一踢馬腹，一聲輕喝：「小龍兒，走。」
丐幫弟子無力地道：「燕……小……飛遵……命……」嘴唇驟起一陣抽搐，話聲頓斷。夏夢卿大急，卻又明知不能妄動，正自焦慮萬分束手無策，那丐幫弟子將口一張，用盡力氣又吐出兩個字來：「蘆……溝……」
黑衣騎士似是難以忍俊，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雪白鋼牙道：「兩位好俊的馬上功夫，簡直令人有嘆為觀止之感，我這匹馬兒暴劣的很，兩位受驚了，多原諒。」
居右青衣大漢突然一聲冷笑：「朋友，此時只怕已由不得你了！」
然而卻就如此這般地同遭毒手，那行兇之人，其功力之高，可想而知了。飛雲堡臥虎藏龍，高手如雲，這些人又到那裏去了呢？薛梅霞芳蹤又在那裏呢？莫非是莫洪已捷足先登？
原來三日前，威遠鏢局保了一趟鏢，由開封前往河北，這一趟鏢非同小可，保的是致送直隸總督的壽禮，全是些價值連城的古玩奇珍。這種重鏢，威遠鏢局自然不敢疏忽，表面上是大批人馬由水路東下，其實是暗派兩個鏢頭帶了一名趟子手，悄悄地攜鏢由陸路直奔河北。按說，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足可掩盡天下人耳目，豈料不知是走漏風聲抑或是劫鏢人料事如神，高人一著，陸路的暗鏢在河南地界倒也平安無事，一直到進入河北，在大名府附近卻突然出了紕漏，在一家客棧內，兩位少鏢頭吃過晚飯後，竟然一睡不起，保的重鏢也不翼而飛，只有那名趟子手平安無事地逃了回來。
「巡撫府偵騎四出，到處拿人，就未抓到一個嫌犯麼？」
話聲一落，身形飄起，疾射上丈高的牆頭。他居高臨下，星目輕掃，不由為之一怔——
黑衣騎士知道對方此言何指，淡淡一笑，搖頭說道：「規矩？二位，事不關我，我不是說過麼？是我這匹座騎太以暴劣，我已經向二位致過歉意了。」
人馬身上，佈滿了一層黃土，顯見這一人一騎是經過長途跋涉而來。儘管如此，人馬俱未稍失精神。人是英豪，馬如龍，那氣勢足能懾人心神。
屋簷下，幾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要飯化子，正自靠著牆根垂頭假寐，聞得步履蹄聲，霍然驚醒。
話落，再次揚聲豪邁大笑，座騎有似行空天馬，絕塵而去。
黑衣騎士那雙半遮於帽沿下的環目中，突然暴射出兩道逼人神光。
但這位中年文士，卻是負手橋頭，東望一脈青山，呆呆出神。任那晚來微有涼意的輕風，拂動著他那雪白衣袂，獵獵飛舞，他就如一尊石像般，不言不動。
劉巡撫臉上更變了色，顫聲說道：「卑職該死。」
劉巡撫如逢大赦，暗吁一口氣，謝恩爬起，站在一旁連那額頭上的冷汗也不敢抬手去拭。
「不必，不必！」青衣大漢冷冷笑道：「朋友這話若是移時移地而言，自無不可，但今天在這中州地界，性喜遊蕩，今東明西，卻令人起疑。」
黑衣騎士縱馬向南，未片刻，巡撫府已經在望，舉目看去，只見門前石階高築，一對巨大石獅，雄峙左右，兩隻瓜形大燈，照得附近光同白晝。兩扇朱漆大門猶自開著，大門兩邊石階上，分站著兩名黑衣壯漢，垂手而立，神情肅然。
這是夏夢卿在驚怒之餘，心中唯一感到稍安之處，但與其說他心中稍安，毋寧說他是五內欲焚、殺機枉熾。
那名差人連忙施禮說道：「稟大人，外面有個姓傅的求見，說是來自京城。」
李俊道：「侯爺請想，那兩位少鏢頭家學淵源，一身藝業深得乃父鐵背蒼龍的真傳，既無外傷又無內創，卻神不知鬼不覺地死於非命，一睡不起，除無影之毒外，我想不出再有他物能以致此。」
不僅那往日守衛門首的一十六名抱刀大漢已不知去向，而且整個飛雲堡也不聞一絲人聲。由那丈高深灰色圍牆上內望，只能看見堡內濃密林木間，隱約微透廓牙飛檐，幾點燈火，別的再也難看到什麼。整個飛雲堡一寂若死，靜靜地沉浸在暮色裏，透著無比的神秘陰森，令人有莫測高深不寒而慄之感。
傅小天雙眉深蹙，默然不語。半晌，方自沉吟著說道：「無影之毒失傳已近百年，怎會突然又出現宇內？」
夏夢卿心神大震，那還容他說完，一指點中他的死穴，身形閃處飛射而去。
夏夢卿入耳這兩個字兒，方自一怔，目睹此情，心頭禁不住又是一陣絞痛，他自然知道，此人之所以強保一口真氣，無非是為提供這條線索。兩串熱淚奪眶而出，順頰流下，滴落在那丐幫弟子胸前，伸出兩指，輕輕地為丐幫弟和*圖*書子合上雙目，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馳至近前，飄身離鞍笑道：「閣下何事見召？」
黑衣騎士呆了一呆，霍然失笑：「我明白了，想看打架是麼？大概你是跟它們學壞了，這架豈是打著玩兒的？壞東西，走吧！今夜打架的機會多著呢！」
唇邊又是一陣抽搐，雙目一翻，已告氣絕。
飛雲堡威震燕趙，名傳遐邇，為當年武林中一谷三堡之一，夏夢卿自是知道，但飛雲堡千面神君皇甫嵩世稱俠義，怎會與羅剎餘孽沆瀣一氣，暗中勾結？這確使夏夢卿百思不解，大感詫訝。
四下靜得出奇，不要說樓內依然沒有半點動靜，便是那林梢的夜風也似乎突然歇止。
黑衣騎士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將目光投向那滾滾的濁流突然他一聲輕嘆，又拍了拍座騎：「走吧！小龍兒，我不看了，看了徒亂人心，記住！別走得太快，否則，後面的兩位朋友要跟不上了。」
說著微抖韁繩，馬兒一聲輕嘶，賴在原地不動。
話猶未完，那居右青衣大漢突然冷哼一聲，接道：「話是不錯，只可惜失鏢地點正是朋友你來時所走路徑，而且據威遠鏢局唯一生還的趟子手口述，那劫鏢之人，與朋友這身裝束極為相似。」
至此，他有點肯定了最後一個揣測，只是怎麼也想不出那施毒手的人是誰。伊人未遭毒手，心中雖說稍安，但又淪魔掌卻使他更形焦慮，懷著一顆欲焚的心，衝破夜空，疾射而去。
居中那名要飯化子欲拒無從，握著那錠黃金，呆呆發愣。
聲音雖然極其低微，但在他這位宇內第一奇才耳中，卻不肯是一聲悶雷。
墨龍一聲長嘶，鐵蹄飛騰，馬似天馬，人似神龍，疾馳而去。
黃河，滾滾東流。
傅小天聞言不由心頭一震。
一手拉馬，一手拉著那姓劉的巡撫大人，逕自登上石階，向府內行去。
傅小天一雙濃眉蹙得更深，頗不耐煩地揮手說道：「你起來，起來，我說過這不關你的事，把他們撤回來就行了。」
居右青衣大漢冷冷說道：「豈敢，不過根據描述不能不查究而已。」
傅小天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說話。
青衣大漢齊齊色變：「朋友，我們敬你為武林高人，你可最好不要敬酒不屹吃罰酒，出言辱官，罪可不輕……」
黑衣騎士看也未回頭看一眼，拍了拍座騎笑道：「小龍兒，聽見了麼？人家來了。你知道我的脾氣，不惹事便罷，要惹便惹個痛快。這樣不行，咱們還須向前走兩步。」
夏夢輝儘管焦急萬分，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懷著一腔失望，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子準備離去。
傅小天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天色已晚，今夜我想在你這巡撫府裏打擾一宵，不必張羅，能睡覺就行，去吧！」
李俊方待接話，忽見城門街道轉角處，一名年輕化子神色倉皇地飛奔而來。奔近近前，看了傅小天一眼，欲言又止。
那是一人一騎，全黑的一人一騎。馬是一匹通體墨黑，毫無一根雜毛的高頭駿馬，一望便知是一匹罕見的異種神駒。馬兒固然神駿，馬上騎士更是器宇軒昂、卓絕不凡。一身俱墨，即連那腰懸長劍上的劍穗也是黑的。頭上戴著一頂寬沿大盤黑帽，壓得低低的，幾乎逮住了半個臉，但未遮去那滿臉的虯髯。那魁偉的身軀挺得直直的，端坐馬上紋風不動，一任座騎緩緩馳行！
「不錯！」李俊微一點頭，髓即又詫然問道：「侯爺貴為朝廷重臣，平素絕少涉及武林中事，怎地也知道這無影之毒出諸百年前毒魔西門豹？」
驚駭之下，正自暗暗思忖對策，忽聞白衣文士冷冷一笑，又接道：「閣下既能身列神力侯府十六黑衣護衛精銳，功力、機智，想必高人一等，當可自知在我玉簫神劍閃電手的掌下能搏得幾招！有道是：識時務者為傻傑，知進退者方算高人。對你我懶得動手，你也該明白我想知道些什麼，說吧！」
居左青衣大漢聞言神情不向一震，道：「朋友將往何處去？」
傅小天看在眼內，不由暗暗蹙眉，心想：這種人居然也能官至巡撫，朝廷不知怎麼擢用人才的？輕咳一聲道：「劉大人！」
車前的馬兒已不知去向，只有車篷上的兩三條破裂布條隨著清涼的晨風飄拂作響。
黑衣騎士卻是視若無睹，容得對方五指近身，突然一笑：「閣下性子也太躁了點兒了，小心！」未見他出招，青衣大漢唉地一聲悶哼，身形暴退，落回鞍上，左手撫著右腕，臉上陣青陣白，雙目瞪得大大的，望著黑衣騎士，說不出是驚、是怒、是羞、是痛。
那知就在此際，地上那名丐幫弟子，原本緊閉著的雙目，竟然一陣眨動，緩緩地睜了開來。夏夢卿心頭猛地一跳，忙又蹲下身來。那名丐幫弟子吃力地拍起眼皮，看了夏夢卿一眼，雙目突然閃過一絲極微弱的異采，蒼白的嘴膳一陣抖動，張了數張，方始低低地說出一句話來：「閣……下……可是夏……少……」話聲很低，夏夢卿卻聽得清楚，急急接道：「我正是夏夢唧，閣下……」
「承閣下看得起，我有點受寵若驚！」黑衣騎士淡淡笑道：「只可惜我福薄膽小，最怕見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兒，二位看怎麼辦？」
劉巡撫正自唯唯諾諾，聽到最後兩句，不由心膽欲裂，魂飛魄落，「噗」地一聲，跪伏在地，全身劇顫，語不成聲：「卑職該死，卑職該死，侯爺開恩！」只差沒有叩頭如搗蒜，涕淚泗流。
這位巡撫大人入耳京城兩字，立即神情為之一震，喃喃說道：「姓傅的，來自京城？」急急追問那名差人：「來人什麼模樣？」
這名丐幫弟子顯然是受命沿途跟蹤，暗中保護薛梅霞的丐幫弟子之一，但負有這種使命的丐幫弟子絕不只一個，那其他丐幫弟子卻又到那裏去了呢？這是一樁疑問，而這樁疑問在夏夢卿腦中停留的時刻不過是一剎那間。
轉向身旁一年輕化子一揮手，沉聲道：「老五，為威侯帶路。」
黑衣騎士微笑點頭：「原來是二位差爺，失敬、失敬……」話鋒微頓，面現惑然不解之色，又遒：「這我就不明白了，鏢局失鏢乃屬民間之事，自有他們局中鏢師處理，何勞巡撫府驚師動眾？」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兩個青衣大漢倉皇向廳中奔入，幾乎與急步出廳的劉巡撫撞個滿懷。
只是，暮色雖濃，夏夢卿依然能看到堡內那一色青石鋪就的地面上，處處染有血跡，風過處，且有一股腥臭異味。
剎那間，雙方距離已已剩下兩丈不到，眼看後面兩騎就要趕過前騎。就在這個當兒，前行黑馬突龍吟長嘶，前蹄一掀，筆直立起，一個飛旋，轉了過來。
黑衣騎士微微一笑，伸手將他扶住：「劉大人，不必多禮，我來得突兀，咱們府中談去。」
「朋友錯了！」居左青衣大漢傲然搖頭：「我二人來自巡撫府！」
「那麼您到底管不管？」
那名年輕化子應聲道：「稟舵主，適接總舵飛鴿傳書，無影之毒再現江湖，飛雲堡已悉遭毒手，囑各分舵嚴加防範，一有異動，立報總舵。」
黑衣漢子聞言，禁不住機伶伶地打下個寒噤，一絲寒氣由心底冒起，倏遍全身垂首不語。
突然，由蘆溝橋的彼端走來一個黑衣漢子，一頂寬沿大帽壓的低低的，幾乎將他的面目完全遮住。
李俊眉宇間倏地掠過一絲愧色，道：「侯爺，我想請您往洛陽一行，也許有所收穫，只是我卻……」
傅小天微蹙濃眉道：「這裏是巡撫府，你是主，我是客，我不喜歡這套章法，你不必太以多禮。」
後廳內，那位三綹長髯垂胸，面貌清瘦的巡撫大人，一身官服方由丫鬟們服侍著卸下，靠在一張檀木太師椅聲，抱著水煙袋吞雲吐霧，舒泰身心。抬眼瞥見有人步屈匆忙跑了進來，臉色一沉，就待呵責。
那居中要飯化子呆了一呆，深深地看了騎士一眼，播了搖頭，啞著嗓子，道：「不知道。」
夏夢卿淡淡一笑：「看來閣下也深知一指搜魂的厲害，那麼……」
黑衣騎士略一沉吟，洪聲笑道：「有此必要麼？」
若按這兩青衣大漢平日作為，早就挾怒動手，只是今日連他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不敢輕舉妄動，而且一聽此話，竟然一時訥訥不知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