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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沙

作者:約瑟芬.鐵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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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三章

他同意地說:「是啊!可憐的亞倫。這並非由於離地面半英里;而是在這個自由的國度裡,一個美麗的星期天,坐在車窗大開的車裡,面對一片遼闊的鄉村。」
「他說他在這裡用蓋爾語寫史詩。但其實他兩年前才開始學蓋爾語,所以我想他這首詩不可能撐得太長。他以前是屬於克利緒─克雷佛─克里特學派的,你知道,就是蘇格蘭低地的那群男孩。他屬於這個團體已經好多年了,但沒什麼露臉的機會,因為競爭太激烈了。所以他就認為蘇格蘭低地只是被貶低的英格蘭人而已,而且理應遭受譴責,同時他也認為沒有比回歸『母語』、回歸真正語言更要緊的事。因此他以一介來自大學的高貴之身屈就於格拉斯哥銀行行員一職,並且苦讀蓋爾語。他偶爾會在後門和貝拉講話,但貝拉說她一個字也聽不懂,她說他『腦子壞掉了』。」
羅拉說:「還有更糟之處呢!」
他從倚著的牆邊走到她身旁坐下,伸出握著香菸的顫抖雙手,說:「你看!」
「我從來沒想過做這麼奢侈的事,我只會偶爾經過時放一點雛菊在你墳上罷了,這就是你能從我這裡得到的。好,現在趕快走,帶著圍巾,你需要它的。」
「星星?」派特出去,門扣上之後,格蘭特問,「是電影明星嗎?」
「這麼久了她應該早就讀完了。」派特說,「而且她只讀星星那部分。」
他媽媽說:「如果貝拉已經看完的話。」
「我們中午吃羊心時你也吐了,因為你剛好看到了他們的填料過程。」她馬上接著說。
「他會乖乖地待在這裡嗎?」羅拉再度發動車子時格蘭特問。
「你想誰會喜歡給差遣去找吉里斯畢格.瑪拉布魯伊珊這樣名字的人?」
這個受傷害的異教徒在教堂下了車,依舊一副粗魯而怒氣沖天的樣子。他頭也不回地走開,加入教堂側門的那一群孩子裡。
格蘭特想「嚷」這個字眼,非常不適合用來描述派特心中火焰般強烈的反抗之氣,他在那裡跳腳的樣子和一部發動的車子沒什麼兩樣。
「當然不是這樣!」
法國人?不可能!不可能嗎?這張臉,對啊!這張臉也許是,這張臉很像是法國人,但是他寫的東西不像啊!那是非常英文的寫法。
「看來這是個相當逼真的不試白不試。」
「我想最好別勉強。」
「今天早上在湖邊時提了一下。」
「拉拉,停車。」
她笑了起來。「派特,你真了不起啊!」但在這種時候取笑派特總是不智之舉,他現在可是非常嚴肅。
「噢!對啊!我怕很多東西,我想每個人都一樣,只要他不僅是一塊肉。我保持平靜,因為我過著平靜的生活,吃動物脂食物。如果我像你一樣工作過度,那我一定會變成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我大概會同時得幽閉恐懼症和廣場恐懼症,創造醫學歷史。」
「你去切達谷時,在離谷外半英里時,你尖叫了嗎?」
早餐時他向湯米借車要去史袞寄封重要的信,羅拉說她願意載他,於是一吃完早飯,他就回房寫信。他把七B一事不著痕跡地流暢地寫進信中,說他無法將工作拋諸腦後,因為他在旅途結束下火車前,第一個面對的就是一具死屍。當時那個憤怒的臥鋪服務員以為那個人只是睡著而已,拼命想搖醒他。不過,謝天謝地,這當然不關他的事。唯一扯得上關係的是他無心從七B臥鋪中拿走了一份《信號報》,然後到吃早餐時才發現它夾在自己的報紙中。如果說他當時沒有在「最新消息」上發現某人鉛筆字的詩句,他可能想當然地認定這份報紙是他自己的。這段詩句是用英文寫的,也許根本不是出自死者之手。另外,他知道驗屍將在倫敦進行,如果布萊斯認為這份報紙有什麼重要性的話,他可以把這項和圖書資料送交有關當局。
「是啊!那很邋遢,而且不成熟。」
「但一定得由派特來獻花嗎?」
客廳裡湯米正在鬆餅上淋蜂蜜;羅拉在倒茶;布麗姬在地板上重新排組那些小玩意;小獵犬則忙著在桌子四周搜索,看是否能找到點吃的。這個房間除了與閃耀火光爭輝的陽光外,整個畫面和昨晚沒啥兩樣。還有的是,在這個房間的某個角落裡躺著一份日報,這事關重大。
派特問:「我可不可以去貝拉那裡拿《號角日報》?」他以一頭牧羊犬吞掉一小口偷來食物的速度狼吞虎嚥地吃掉四個鬆餅和一塊厚片蛋糕。
「不!他認為整件事情是個無聊透頂的舉動。」
「阿奇談到那些美麗的島嶼時,曾提到某個地方的沙,你知道任何和這有關的事嗎?」
羅拉看到格蘭特搜尋的目光,問他找什麼。
「你知道,現在只有你偶爾還叫我拉拉,我們已經越來越老了。」
「那派特要《號角日報》幹嘛?」
「你跟你的雛菊還關心我的衰弱啊!格蘭特真是個惡毒的家族,惡毒到家!我很高興我是蘭金家族的人,我很高興我不用穿他們那種紅格子裙。」派特那身破破爛爛的綠格子裙是邁新泰爾式的,比五彩繽紛的格蘭特裙子更搭配他的紅髮。這一直是湯米他母親的想法,她是個典型的邁新泰爾人,一直以她的孫子能穿這種她所謂的「文明服飾」為榮。
「和你唱反調?不,不,我已經跟他表明了我的意見,我說那是件很榮耀的事。」
他看看四周,看看她,臉上緊繃著的神情已消退了。
他把車窗搖到底,說:「如果你覺得風太大,告訴我一聲。」
他直挺挺地坐在後座椅子中間,因為反叛的氣息而無法放鬆,失望的眼神望著前方的路,充滿心不在焉的憤怒。格蘭特此時想起自己也有可能同樣地猛然跌入一個角落,從而鬱悶起來。他很高興他這個外甥是那種火爆脾氣的人,而不是一個只會消沉下去的小可憐蟲。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爬進車子後座,然後坐在那裡生悶氣,圍巾被他扔到一旁的雜物堆裡。
「中風?」
「就是他的格拉斯哥口音啊!」
她立即停車子,格蘭特跳到車外,雙腳顫抖著,撐在石溝旁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
「當然,這裡有《泰晤士報》,但是是昨天的,你可能已經看過了。」
他突然有一瞬間對羅拉感覺有點不耐煩。她實在太自滿了。她實在太快樂了,守在她自己的城堡裡,茶桌上擺滿了食物,身材略微發福,有著健康的一對兒女和體貼的丈夫,還有傲人的安全感。其實,如果能讓她偶爾去對抗生活中的惡魔,讓她偶爾被吊在半空中俯視下面的無底洞,那對她會很好。但是他很快把自己從這種荒謬的想法中拯救出來,他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羅拉的快樂裡根本沒有自滿,而克努也不是逃離現實的避難所。剛才兩隻黑白捲毛的小牧羊犬在大門口搖著尾巴迎接他們,在過去的年代牠們會叫摩西、格倫或崔姆之類的名字,但今天他注意到要喊牠們湯格和贊格。親墩江的江水早就流入突利河,這裡也再沒有象牙塔可言。
「可是你不覺得這就是病?」他苦澀地說。
「派特正執拗著不想做一件事,我要你去勸勸他。你是他的英雄,他一定會聽你的。」
「革命!」羅拉的眼睛亮起來了,「革命,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她以前有一點傾向社會主義這邊,她常說這麼做是為了讓『邁爾斯和喬吉亞娜不高興』,就是她的父母。其實她從不對這種事認真,因為她實在長得太漂亮了,根本不需要這種事來錦上添花。但我倒可以在這上面作文章。沒錯,我們也許可以讓她擁有一點革命家的色彩。」
「對啊!如果他不做的話,就和_圖_書會由麥克菲迪恩的威利替補。」
「因為只有住在城裡的人才會迷戀新鮮空氣,鄉下人反而有一點喜歡稍稍悶人的空氣,可以調劑一下那種沒完沒了的戶外生活。」
羅拉說:「才沒有強迫呢!她很高興來,也很願意來做這件事。她是個很體貼的人。」
「我啊!我是回教徒。」
「啊,我在找日報。」
他實在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面比較令他舒坦:是她能理解那是種窒息呢?還是她能坦然接受非理性?
「是啊!」
「穿著沾泥巴的鞋子走進屋裡是很粗野的。」
「為什麼?」
「要勸派特做這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子爵夫人在派特眼中具有魅力。」
「噢!可憐的亞倫。」
「噢!對,也許在格拉達。你認為小德伍湖裡的船還能支持個一兩季嗎?」
也可能,因為他是一個在英國讀書的法國人,所以並沒有使用法文傳統的優雅細長的字體,而是用圓潤不整齊的英文手寫。這一點基本上和這首詩是七B那人所寫並沒有什麼矛盾之處。
羅拉疑惑地說:「她在昆蟲方面是專家,但我不知道派特會不會欣賞這點。我只知道如果有人不釣魚他就會認為那人不正常。」
「只是這樣而已?」
「阿奇說在格拉達。」
「好吧!下次不要等到你已在窒息邊緣時才講。」她懇切地說。
「她以前和我上同一所學校,在聖路易莎的時候。」
「如果我們不是剛好要去史袞,你就得像往常一樣走路去教堂。」他媽媽提醒他。
「為什麼?」
「他不是蘇格蘭人?」
「缺乏新鮮空氣啊!」
這場老戰爭又開始了,這場該死的爭執、該死的花樣、該死的誘惑。他把手伸到窗外,提醒自己這只是一部車而已,隨時都可以停下來的。他刻意要自己想一件距今久遠的事,然後不斷說服自己,能夠活下來已經算很幸運了。然而那一陣驚慌,伴隨著緩慢且凶惡的脅迫逐漸升起。那股黑暗的罪惡,既下流又噁心,充塞在整個胸膛,壓迫著他,讓他幾乎無法呼吸。然後它開始往上升,升到喉嚨,他感覺這股穢氣整個縈繞著他的氣管,掐住他的脖子,接下來就要攻占他的口腔了。
「你在倫敦太久了。」她說。
「嗯!好像有。」湯米沒多大興趣地說,「好像在巴拉或斑墨雷或哪個地方。」
「這麼說你是站在他那邊囉!」
「法國人!」他大聲叫了出來,連布麗姬都抬頭看他。
「我想你大概沒辦法給她沾上一點革命傾向吧?」
「我發現被人稱為病態類型有很好的治療效果。」
「就是肯塔倫夫人。」
「哪裡更糟?」
「停車?」她很驚訝地問。
由於新鮮的空氣,加上纖塵不染的良心,他睡得很沉,完全不受干擾,醒來時也是一片寧靜。這個寧靜並非僅限於戶外,整個房子本身彷彿就是個夢幻之境。格蘭特突然想起今天是禮拜天,換句話說,今天不會有郵差到峽谷來,他得自己一路走到史袞才能寄出這封信。
「你還能笑啊!那真好,雖然是笑我。」她說,馬上就抓到那種童年時彼此對立的氣息了。「等你可以繼續走時告訴我。」
他們開了兩英里路後,派特的事才漸漸從他心裡淡去。隨著派特從他心裡離開,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正坐在車子裡,被關閉在車子裡面。剎那間他不再以成年人的寬容和愉悅看著毫無理性可言的小孩行徑,反而自己像變成了小孩,驚惶失措地看著敵意惶惶的巨人逼近。
「噢,貝拉拿去了。」貝拉是女廚子,「如果你要看,待會兒喝完茶我就拿回來。」
「他是個既可憐又愚蠢的傢伙,又唱又跳活像個娘娘腔。舊約聖經裡沒有一個人我能信得過,願意和他一起去販羊的市集。」
「是啊!貝拉說,在路易斯人們都必須等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些先見之明出現。老實說,每天都能在報上看見未來還真是方便。」
「我不知道你除了怕老鼠外,還會怕別的。」
「他同意?」
「該不會剛好是獻花那件事吧!」
格蘭特說:「總之,他在這裡非常引人注目。」
「你的意思是寡婦,對不對?到目前為止只有一位肯塔倫夫人,因為她的孩子還沒有大到可以結婚。」
「奇怪怎麼這些頑固的愛國分子都是奧斯蘭德人?」格蘭特說,「我不認為他在這些仇視外國人、說蓋爾語的本地人中有機會吃香。」
「誰是異教徒?」他媽媽問,心思專注於路上。
「你怎麼找上她的?」
「為什麼?」
「不,當然不。」她說,然後開始談論他們訂購的車。
「的確是,事實上這個會堂已經啟用了好幾個禮拜,但因為這是峽谷居民花了很多錢和精力才建起來的,所以誇張又隆重地正式開張也沒錯啊!」
「因為他們也有很多聖經!」
「圍巾!三月了啊!」
「樂於效勞。」
「當然是連環漫畫啊!其中兩個角色叫桃莉和思妮普,我忘了牠們是鴨子還是兔子。」
羅拉鋒利地說:「阿奇.布朗的腦子才沒問題呢。如果他不具備為自己設定如此角色的聰明才智,那他早就淪落到那些鳥不生蛋的學校教書,甚至連學校的督學都不會認識他。」
「這是他的名字?」
「當然不是!有一次有人帶我去切達岩洞,我還差點恐懼得死掉呢!我以前從未去過岩洞。」她關掉引擎,坐在路邊的大圓石上,背部半對著格蘭特。「以前我只見過那種我們稱為『岩洞』的兔子窩。」她把香菸盒遞給他,「我從來沒真的去過地底下,而且也不介意去看看。當時我還很高興、很期盼呢,但在距離入口還有半英里遠的地方,我就嚇著了。我驚慌得直冒汗。你經常這樣?」
「亞倫,你不舒服?」她焦慮地問。
「她是非常有魅力啊!」
「噢!不,我要去。」
「不是,如果你見過麥克菲迪恩的威利,你就不會覺得我是在唬你了。他看起來就像一隻有象皮病的青蛙,襪子總是往下滑。其實獻花應該由小女孩來做,但峽谷這一帶根本沒有適齡的小女孩,所以差事才會落在派特或麥克菲迪恩的威利身上。而且除了派特看起來比較體面,這件事也該由克努的人來做。不要問我為什麼,也不要說我在唬你,你只要說動派特就好了。」
羅拉說:「不是,是大熊座之類的。」
「噢,會的!他其實很喜歡那裡。當然,杜奇也會在那裡,也就是他的約拿。如果哪一天他沒對杜奇發號施令,那才真叫浪費了一天呢!他早就料到我不會讓他去史袞的,只是不試白不試。」
「就是那個遺孀?」
所以,格蘭特得耐心等派特看完他的桃莉和思妮普,那時羅拉和湯米都已經離開了,一個進廚房,一個去外面透透氣,客廳只剩下他和那個老在地板上不斷重組自己寶藏的沉默小孩。他若無其事地從派特手中接過折得整整齊齊的報紙,派特前腳才走,他便以一種無法抑制的興致把報紙打開來。這是蘇格蘭版的報紙,除了中間部分外,全部填滿了地方性的新聞,但似乎沒啥新聞提到火車上那檔子事。他來來回回地找,掃過一堆不重要的新聞,像隻狗穿過一堆蕨類植物。最後,他找到了,就在一個專欄下面,夾雜在腳踏車意外事故以及百歲人瑞的新聞當中,一個相當不起眼的標題寫著:「一名男子陳屍火車之上。」標題下面是一段簡潔的敘述:
「才不是呢!他身上連一滴蘇格和_圖_書蘭血液都沒有,他父親是利物浦人,母親則是歐汗瑞罕人。」
「你怎麼知道?他已經跟你說了?」
「噢,這從何說起?」
不過,還是很奇怪!就這件猝死的例子看來,不論多麼自然,還是很奇怪。他第一次看見七B那會兒,正巧是他自己的狀況無法和他的專業素養相結合的時候,嚴格說來,他當時根本就游離於這個世界之外,以至於他把七B的事件看成任何其他可能會在車上睡死的貧民一樣。七B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個死在充滿威士忌酒味中的年輕人而已,受到粗魯沒耐性的火車臥鋪服務員粗暴的對待。但現在情況截然不同了,七B成為了驗屍的對象。這是件非常專業的事情;一件受法令規章限制的事情;一件必須謹慎進行,有適當步驟,得根據規定進行調查的事情。格蘭特突然想起他拿走報紙這件事,以正統處理方式嚴格來看,顯然不合規定。雖說他取走報紙完全是沒有預謀順手為之,可是如果仔細分析,這無疑是一種湮滅證據的做法。
「還是很冷啊!帶著圍巾,這樣可以讓你免於衰弱。」
「現在?你確定?」
「我又不改變信仰,我現在這樣很好!」他打開大門讓車子過去,然後再關好。「我反對聖經。」他坐回車子時又說。
「噢!就像他們所說人每一天的運道是由天狼星、織女星等來決定那種。」
昨日早晨高地飛行列車抵達終點站時,發現一位名為查爾斯.馬汀的年輕法國人半夜死在火車上。據初步調查判斷,他的死因係自然死亡,但因為死在英格蘭,必須運往倫敦驗屍。
但當他們在克努門口的石板上清理鞋子時,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沒來由地急著想看那份報紙,而他一向非常痛恨別人身上的這種非理性,所以當然無法忍受自己也如此。因而,他站在原地仔細地又將鞋子擦了一遍。
「以前是,但自從他自封為蓋爾國之王后,他就稱自己為吉里斯畢格.瑪拉布魯伊珊。他在飯店那邊非常不受歡迎。」
原來是因為派特發現有人要去史袞。對一個鄉下孩子來說,星期天的史袞就是一個多彩多姿的大都會,所以他也要去。但另一方面,他媽媽卻決定他必須像往常一樣上主日學校
湯米說:「這麼說你已經見過阿奇.布朗了?」他用手拍了拍熱騰騰的鬆餅上半部,舔了舔流下來的蜂蜜。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就把它搖起來。」他說,但他用力說出這幾個字時語氣很僵硬。
他再度下樓,卻發現安息日的氣氛完全破壞了,整個房子充滿了火藥味和反抗的氣氛。
「誰是小阿奇?」格蘭特在桌旁坐下問道。
派特只在雙層擦鞋布上草草抹了一下說:「老兄啊!你這也太仔細了吧!」
「這是因為你連續四年工作過度以及太有良心才引起的。你一直都是良心的守護神。你一定是太累了,難道你非得逼自己身陷幽閉恐懼症或是中風的危險中才罷休?」
當格蘭特心裡正為這件事矛盾不已時,羅拉從廚房走進來說:「亞倫,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對!」
「派特,我不准你把上主日學校當成是浪費時間。」
她拿著縫紉盒在他旁邊坐下。
「那你絕對不會是個很好的回教徒。」
「對啊!派特很有演戲天分。」
難道那份報紙並不屬於七B那人所有?難道那是他撿到的?也許是上火車前他去餐廳吃飯時撿到的,鐵路餐廳的椅子上經常留有用餐者看過的報紙。或者是他從家裡拿來的?他的房間或者是隨便他住的哪個地方。他也許真的只是從哪兒順手拿到這份報紙而已。
「哼!誰介意www•hetubook•com•com走路啊!我們在走路時都還可以聊得很好呢,杜奇和我啊!杜奇是牧羊人的兒子。我明明可以去史袞玩,卻必須上主日學,那真是浪費時間!這不公平!」
「如果讓自己工作到累得半死,那你就得付出代價,不論在哪一方面。難道你願意選擇一般身體上的病痛,像高血壓或心肌梗塞之類?比起只能坐輪椅讓別人推著走,寧可害怕給關在車子裡,至少你並不會時時刻刻都害怕!如果你不想回車上,沒關係,我可以先去史袞幫你寄信,回程再來接你。」
「噢!」她鬆了一口氣,「是這樣!」
「那你更該上基督教堂好變成基督徒。去打開門,派特。」
「我也不會喜歡他出現在我家。他在這裡做什麼?」
女人可真善變啊!格蘭特一邊心裡想著一邊看著她的毛線針在襪子中穿梭,然後又攏回心神,思考起自己的問題來。他上床時還在想這件事,但睡著前他也決定隔天早上要寫封信給布賴斯。主要是向布賴斯報告他來到了這個健康的環境,同時表達自己希望能比醫生所預期的康復時間更提早些。另外,他還打算藉此彌補自己的過失,把拿走報紙那件事告知一些可能相關的人。
「你還記得我們去瓦雷澤那回,在博物館看到的那些瓶子裡的標本?下雨的那回。」
「如果你再不留意,你就會失去我了,我會因衰弱而死。」
「你不喜歡大衛?」格蘭特問。
「我指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子爵夫人必須在派特崇拜的事物上很行。」
「噢,原來是脅迫來的!利用老交情來強迫她做這件事。」
他苦澀地說:「好!你笑吧!你以後得在星期天去教堂,然後把花圈放在我的墳墓上,這就是你每個星期天得做的事,以後你再不能去史袞了。」
「現在。」
「噢!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每次他一開口,那些聽他說話的人就覺得自己有被格拉斯哥統治的可能性,這種命運比死還可怕。」
「沒有。我不是那種工作過度的病態類型。」
「對啊!幽閉恐懼症,我還以為你生病了呢!」
他笑了起來,「讓人家稱為病態類型倒是挺令人欣慰的,噢,或者我應該說讓人家以這種口氣來稱呼還真令人欣慰。」
「記得啊!那次你在外面的人行道上吐了。」
他們在午茶時間回家。帶著五條不甚起眼的鰭魚,以及兩個大胃王。派特為抓到這種瘦巴巴的鰭魚找到的藉口是:在這種天氣裡,除了能抓到這種他叫做「蠢蛋」的小鰭魚外,其他的根本別想。因為值得尊敬的魚不會在這種天氣上鉤!到距克努約半英里之處,他們就像返家的馬一樣,一路奔馳。派特像頭小山羊般在草地上跳來跳去,就像他一路去時一貫的沉默一樣,差別在於這一路回來時他的一貫變成了滔滔不絕。這個世界和倫敦彷彿都已退到老遠了,格蘭特自覺當國王也沒這樣快活。
「異教徒不應該去教堂。」他這麼說。他們的車子沿沙石路來到大門時,石子從輪下跳起來。
「我試試看。」格蘭特對她微笑說,「誰是子爵夫人?」
「但是我敢打賭他們一定沒有大衛!」
「粗野?」派特說。正如格蘭特所猜測的,派特將「清潔」這類事視為女性化的表徵。
「你應該覺得很高興有便車可搭,而不是在這裡嚷著說不要去。」羅拉說。
「親愛的拉拉,」他又笑了,「你真還沒有長大。」
「對啊!那是相當令人討厭的。」
「沒有,我只是想下車而已。」
派特哼了一聲,偷偷地再擦一次鞋。「真是可憐的房子啊!連幾塊泥巴都承受不起。」他重申自己的獨立,然後一陣風似的衝進客廳。
「他在講台上甚至更糟,就像觀光客會帶回家的那種恐怖娃娃,還真的跟個蘇格蘭人似的。」
「不是嗎?」
「羅拉,你在唬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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