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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

作者:米涅.渥特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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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莎望著那工整的筆跡,想道:逮到你了,你這王八蛋。「這是那個男人的筆跡。」她明知故問。
「他們有登記嗎?」
「沒有。」他忽然滿臉狡黠地望著蘿莎,表情似乎是說他已經看穿她的心事了。「不過我知道他帶她去哪裡上床。」他狡猾地笑了笑。「那值多少錢?」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她問。
「才怪。妳看看燈罩上的圖案。這附近只有一個地方有這種燈罩。」
「很變態的人,我想。顯然刻的人不想讓她知道,前面也沒有刻下到底是誰恨琥珀。」
「妳還要我提起貝伐德旅館嗎?」
沒料到這時沉默寡言的麥克開口了。「在外是天使,在家是魔鬼,」他說,「像我們的崔西一樣。」
樓上忽然傳來強大的撞擊聲。
老媽子撇了撇嘴。「他們都是些貪官污吏,」她說,「隨便找個藉口就想抓人了。愛爾蘭人在英國最慘了。如果妳是愛爾蘭人,一輩子別想翻身。」
「她因為殺了母親和妹妹,正在服刑。」
「是的,」那婦人有點懊悔地說。「我們是一九八六年頂下這家旅館的,當時景氣好得很。」她從口袋中掏出眼鏡戴上,傾身端詳那張照片。「噢,對,我記得很清楚。是個胖妞。她和她老公大都在那年夏天的星期天來投宿。通常是在白天來,到傍晚就走了。」她歎了口氣。「這種投宿方式真是皆大歡喜。他們離去後,我們星期天晚上還可以把房間再出租,等於一天賺兩天的錢。」她又歎了口氣。「如今沒這種好運了。我希望能把這家店頂讓出去,真的,不過已經有那麼多家小旅館倒閉,我們恐怕賣的價格會低得血本無歸。也只能咬著牙硬撐了。」
「她在這裡工作時間不長,我也不確定報上有沒有提起過。媒體只對奧莉芙有興趣,比較少去注意琥珀。」
馬妮以指甲剪比著照片中的右上角。「我知道這張照片是在哪裡拍的。」
蘿莎滿臉好奇。「妳對他們家似乎滿了解的,我以為妳只在他們家工作了一陣子。」
「怎麼樣?」蘿莎只顧追問蓋里。
「親愛的,妳太不了解旅館業了。能打響知名度,大家都求之不得啊。」
「而且妳會提起妳要寫的人曾投宿過貝伐德旅館?」
「的確如此。反正,那只是她的乳名。她的原名是愛莉森。」
蘿莎笑了笑。「只可惜,」她說著,將那封信由老媽子手中拿回來,「我只有一份,這必須留著報稅還要當請款依據。如果搞丟了,我們都領不到酬勞。我可以進來嗎?」
「除非妳叫我不要提起。」
「我可沒說不是她做的,」他趕忙撇清。「她自己承認有罪,那一定就是她做的。我只是說,她大可私奔就好了,不用殺了她們。」
總共有四個戴著滑雪面罩的彪形壯漢。他們也不說話,一衝進來就拿起球棒,將黑爾當成活靶般地死命敲打。一切發生得那麼突然,蘿莎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無情地揮棒,不知如何是好。他們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
「我早就知道妳不是電視公司派來的,」老媽子不屑地說,「我早就知道了。」
「好。」他伸出來,和他母親那種死要錢的神情有如同一個模子翻印出來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妳是指奧莉芙.瑪汀?」他若無其事地說,「好奇怪。我以前常在星期五傍晚替她的情人送信,然後——嘩啦——她把她家人做掉了。老實說我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狠。」
「修女。」那個女警衛看著奧莉芙緊握著的拳頭。「那是什麼?」
蓋里搖頭。
蘿莎要前往南安普敦市時,途經道林頓區的上街。她在經過格里吉服飾專櫃後,才猛然想起這個店名,因而緊急煞車,差點引發連環車禍。她向後面咒罵個不停的駕駛員揮手賠不是,然後駛入路邊,找到一個停車位。
馬妮不屑地說:「當然沒有。那只是老祖先流傳下來的說法。」她又探頭望了那張照片一眼。「反正,如果他涉案,那他早就被依一級謀殺罪繩之以法了。」
格里吉服飾專櫃這個招牌根本名不符實,她在推門進去後暗忖著。她原本以為這麼響亮的招和圖書牌應該是個品牌服飾專櫃,有名設計師的作品,至少應該有高檔的昂貴時裝才對。不過,那是因為她已經習慣了倫敦的服飾專櫃。其實格里吉服飾專櫃所陳列的全是廉價的成衣,他們的訴求對象是消費能力較弱,無法到南安普敦市更時髦的時裝店購物的青少女。
「是啊,」她邊說著邊取出一張卡片。「琥珀。這個名字很特別,是不是?」
「我上次已經解釋過了,不過這些就是我與電視公司的合約。如果妳肯看一看,就會知道合約裡將我們節目的目標及宗旨都記載得一清二楚。」她指著克魯先生的簽名。「那是我們的導演。他聽過我們上回錄的帶子,覺得很滿意。如果妳現在退出,他一定大失所望。」
她想起了黑爾所說的話:他們的價值觀念和我們截然不同。「你不想找工作?」她好奇地問。
「他有簽名嗎?他叫什麼名字?」
黑爾筋疲力竭地轉頭尋找蘿莎。他仍然昏頭轉向,她的尖叫聲似乎由四面八方傳來,找了一會兒才看到她。他甩甩頭,讓神智清醒些,然後望向門口。他立刻發現她的脖子被最後一個人勒住,正在死命地掙扎。她的雙眼緊閉著,頭不斷地晃動著想掙脫。「如果你敢動,」最後的一個人喘著氣告訴黑爾,「我就捏斷她脖子。」
「這會是誰刻的?」蘿莎問。
黑爾沒有心理準備,如困獸般露出牙齒。「我一直在等你們。」他慢條斯理地說。他摟了摟身後的蘿莎讓她安心,然後準備奮力一搏。
「是克里斯。」麥克說。
「你有沒有見過他?」
蘿莎笑著將奧莉芙的照片擺在櫃台上。「如果她來過,應該是在一九八七年夏天。妳當時已經接手這家旅館了嗎?」
蘿莎同情地笑了笑。「我想他不是死於愛滋病,希望這麼說會讓你好過些。」
老媽子眼看白紙黑字,也回心轉意了。她裝模作樣地讀著那些她看不懂的字。「好吧,」她說,「既然有合約就另當別論。妳上次就應該把合約拿給我看才對。」她將那封信摺好,準備塞入她自己的口袋裡。
馬妮又吃吃笑了起來。「白老二。」
那婦人噘噘嘴。「他不是很特別。五十多歲的人。金髮,總是穿著黑西裝,吸菸。有幫助嗎?」
「只是黏土玩偶。」她將手指鬆開。原本塗著五顏六色衣服的蠟像已經被揉成一團,也看不出是用聖壇的蠟燭做的。
「刻的是什麼字?」
她得意地拾起球棒,朝那人的鼠蹊揮打過去,使那人跌坐在地上,痛得呼天搶地。
那個婦女帶蘿莎到櫃台,在一個名片夾中翻揀著。
黑爾趴在廚房的餐桌打瞌睡,身體僵直,手臂靠在桌上,頭垂向胸口。蘿莎在窗外注視了他一陣子,才輕拍窗戶。他疲憊的眼睛佈滿血絲,聽到聲響猛然張開眼,看到是她才鬆了口氣。他這種草木皆兵的模樣令她吃了一驚。
蘿莎掩飾心頭的訝異。不是每個人都喜愛琥珀嗎?「或許奧莉芙受夠了她們,壓抑許久後突然爆發了。難免會有這種事。」
「有啊。所有的現代化設備應有盡有。」
「或許。他的頭髮看來正常嗎?妳記不記得?」
他開門讓她進來。「我真希望妳不會再來。」他說著,滿臉疲憊。
「對了,」老媽子附和,「迷他迷得要死,而他也迷上她了。她常到我們家來,跟他眉來眼去的,那時候她也不過十二或十三歲。他呢——多大?——十五歲還是十六歲,不過,當然,在那個年紀,有人喜歡上你,總是會很得意,而且她還蠻漂亮的,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反正,我們就看出了琥珀的真面目。她將克里斯當成國王般地伺候,把我們看成比狗屎還不如。她滿口髒話,老是賤人、賤人、賤人的罵個不停。」她似乎餘怒猶存。「我真想不透當時怎麼忍得下這口氣,沒將她碎屍萬段,不過我為了克里斯,還是忍了下來。我那可憐的孩子,被愛情沖昏頭了。當然,她母親不知道這件事。後來發現了,馬上拆散他們。」
他聳聳肩,對她這麼野心勃勃頗為訝異,就如她很訝異他竟然毫無進取心。「我們一直都住在一起,」他說,「如果把全家人領的救濟金湊在一起,日子可以過得好一點。那妳是不是和妳父母感情不好?」
「不會,」老媽子冷笑了聲。「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她https://m.hetubook.com.com了。倒是蓋里比較為奧莉芙難過。對不對,老么?」
他搖頭。「妳離開學校時,就想找工作嗎?」
「是會好過些,美女。馬克的交遊廣闊。」
「噢,」蘿莎失望地說,「妳改變心意,不想參加節目了嗎?」她想,同一個謊言只要堅持說下去,就會真假莫辨。
「妳幫幫忙好不好?」他繃著臉說,「如果妳不立刻離開,我要對妳動粗了。」他口中這麼說,卻是反其道而行,他捧起她的臉,狂烈地吻著。「噢,天啊!」他呻|吟著,將她額前的散髮梳攏開。「我不想連累妳,蘿莎。我不想連累妳。」
她原本想開口,但一眼看到他背後通往餐廳的門已經被推開了。「太遲了,」她說著,推著他轉過身。「有人來了。」
「我打倒一個了,黑爾,」她喘著氣。「我搶到一支球棒了。」
「你們有影印機嗎?」
「不過,」蘿莎沒回應她,仍望著蓋里說,「如果不是奧莉芙做的,那會是誰?」
「還好啦。一開始還好,不過在都市裡騎摩托車不怎麼好玩,可是偏偏送貨的地點都是在都市裡。如果那個王八蛋老板付我們的薪水能夠多一點,讓我們有錢付摩托車貸款,那麼這份工作或許還不錯。」他搖搖頭。「他是個守財奴。六個月後我們的摩托車貸款付不出來,車子被沒收,工作也就泡湯了。沒有摩托車,就沒有工作。」
店東聞言臉色一沉。「我得正派經營才行了,」他自我挖苦地說,「又是愛滋病,又是不景氣的,快要沒有客人上門了。」
蘿莎聳聳肩。「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或許是她妹妹激怒她了。你剛才說她很可怕。」
「那當然,」蘿莎走進客廳。「妳家人在嗎?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和他們聊聊。資料蒐集得越完整越好。」
然後他轉身,應付第四個人,先一手擋開一棍,然後以那個平底鍋朝那人的臉上敲過去。那人被打得眼冒金星,還沒躺下就已經昏倒了。
蘿莎暗忖著,如果她知道實情,不知是否還那麼肯配合?不過反正也瞞不住她,一旦書出版,她就知道了。「她叫奧莉芙.瑪汀。」
蘿莎點點頭。
「在哪裡?」
「可是她個性一定很凶殘,才可能把她母親和妹妹分屍。」
「我帶妳去看。就在後面。」她帶蘿莎走過幾道門,然後推開廁所門讓蘿莎進去。「那邊。好可怕,對不對?妳知道,我一直在想,這個琥珀到底是誰。一定就是那個遇害的妹妹,對不對?就像我剛才說的,琥珀這個名字很特別。」
「只要我們的談話內容能符合節目的需求就沒問題。我必須再與妳談一個小時,另外我也要和妳的長子彼得,以及么兒蓋里談談,這樣我呈現的觀點才能面面俱到。我想知道妳自己撫養的孩子與被領養的孩子有什麼差別。」
「我的天!」打腿,她想著,跪下來朝距她最近的腿揮棒,她正得意已經打中那人一棍,準備再打一棍時,發現頭髮已經被揪住,整個人也被提了起來,痛得她淚流滿面。
黑爾怒不可遏,一股怒氣如火山爆發般在腦中噴湧而出。他不假思索,將頭壓低奮力衝了過去。
「我可以看看嗎?」
「好,那我們開始吧。」她攤開準備妥的問題清單,並按下錄音機。她留意到,那兩個「小鬼」,耳垂都沒有低過嘴角。
蘿莎不想再裝了,單刀直入地說:「除了剛才說好的一百五十鎊之外,我再加五十鎊。不過頂多這個價碼,我只能付這麼多。」
蘿莎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倒Y字型其實是Λ(lambdas),也就是國際通用的同性戀符號。
「是的,」她說著,沒料到他會反問。「我等不及要離開家庭。」
歐布連太太繃著張臭臉接待蘿莎。她想了幾天,再加上生性多疑,所以她認定蘿莎不是來籌備電視節目,而是來打聽她兒子的消息的。「妳別自討沒趣了。」
「照片?妳問這個幹嘛?」
然後她鬆了口氣,再轉向蓋里,他一直專注地聆聽他們的交談。「就我所知,你十二歲之前都沒有離開家裡,」她看著自己的筆記說,「然後你被送到一所寄宿學校。為什麼轉學?」
蘿莎一心只想找蓋里談,這下子眼看五十鎊又長翅膀飛了。她勉強擠出笑容,看著兩個枯瘦如柴的年輕人坐在他們母親hetubook.com•com旁邊。「嗨,」她開朗地說,「我叫蘿莎琳.蕾伊,我代表電視台,打算推出一個節目,介紹被社會剝削……」
她先花了半小時和麥克談,鼓勵他多談些被收養時的回憶、他的求學過程(不如說是他的逃學經歷)以及他在少年時期就進出警局的往事。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連基本的教育都沒有,也無法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蘿莎對他的印象很差,只能勉強沉住氣,裝出笑臉,暗忖著如果社會福利處讓他留在家裡給他母親照顧,或許也壞不到哪裡去。老媽子儘管為非作歹,至少還很愛孩子。而受到關愛,會讓人較有自信。
「是啊,」他滿臉疑惑。「真搞不懂。她待人還不錯。我從小就認識她。她小時候待人也不錯。她那個王八蛋母親才真的凶巴巴的,還有她那個喜歡擺臭架子的妹妹。老天,她真是隻可怕的小母豬。」
「天啊!莫非就是那個——」她舉起手比了個砍劈的動作。蘿莎點點頭。那婦人失聲叫道:「天啊!」
老媽子向她解釋。「就是在外頭人見人愛,在家裡人見人罵。不過我們崔西可不像琥珀.瑪汀。我常說,那個孩子遲早會出事,果然被我說中了。妳不能一輩子都是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想當兩面人,遲早會出事。」
「噢,」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我最搞不懂的就是這一點。我想不透,她為什麼不乾脆跟她的情人私奔就算了。我是說,就算他已經結婚了,他還是可以找個地方金屋藏嬌。他也不是沒錢,看他每次找我們送信,一出手就是二十英鎊一封信,顯然凱得很。」
他仔細地端詳著蘿莎。「其實也不會,」他直言無諱地說,「我倒是很擔心會無緣無故被牽扯進去。我是說,我確實和她碰過好幾次面。我就擔心條子想擴大偵辦,把和她有關的人都抓起來。」他搖搖頭。「她的情人完全沒有受到牽連。如果她想隨便說幾個名字,替她自己脫罪,那他一定脫不了關係。」
「那能不能把這一頁登記簿影印一張給我?或許也要請妳描述一下那位路易士先生。」
貝伐德旅館是個典型的簡陋旅社,只有兩棟雙併式建築,前門有廳柱,入口中央有道樓梯。這地方感覺有點荒涼,彷彿它的客人——大都是推銷員——早已人去樓空。蘿莎按響櫃台的鈴,在一旁等著。
「沒聽過。」
老媽子撇著嘴。「沒什麼不可以的。」然而她仍有點疑慮。「不過如果我覺得妳的問題可疑,我就不會回答。」
奧莉芙將蠟製的小人偶塞在手中,捏成一團。「是誰?」
「會客,女雕刻家。」警衛在奧莉芙有機會將她手中的東西藏起來時便已進來。「走吧。快走。」
老媽子沉吟半晌。「麥克!」她大叫,「下來。有個女士要找你談話。小鬼,快下來!」
那女人低聲竊笑。「對了,我差點忘記。我原本沒有注意到,不過我有一次端茶給他們時,他不知道我在身旁,自顧在鏡子前調整他的假髮,看到我才嚇了一跳。我出來後笑個不停,真有意思。如果沒撞見,我還真看不出來是假髮。那麼說,妳認得他了?」
那婦人將登記簿推開。「妳所寫的,以後會出版?」
「是只做一陣子,不過後來琥珀愛上了我們家的一個孩子——」她停了下來,「不過我想不起來是哪一個了。是妳嗎,老么?」
那婦人想了想。「很普通的姓吧,我想,應該是史密斯或懷特之類的。」
「噢,有。我們嚴格要求每個人都要登記。」
可是她仍站著不走。「怎麼回事?那是什麼聲音?」
蘿莎設法掩飾心頭的詫異。這麼說,克里斯就是琥珀私生子的父親了?很可能。海斯先生曾說,林園綜合中學的一個臭小子要負責,如果吉宛拆散了他們,那她一定知道那孩子的父親是誰。怪不得羅伯.瑪汀在尋找外孫時,那麼神秘兮兮的。或許歐布連家族仍然不知道克里斯是那個孩子的父親,也不知道如果那個孩子能找得到,身價將達五十萬英鎊。
「過世了。」
「店名叫什麼?」
她也凝視著他。「你怎麼會知道的?」
一個五十出頭的婦人從後頭一個房間中走出來,笑臉迎人。「午安,夫人。歡迎光臨貝伐德旅館。」她將登記簿拉過來。「妳要住宿嗎?」
「當然可以。」她拉開櫃台下一個櫃子,找出一九八七年的登記簿。「好,我看看。呃,找到和圖書了。是路易士夫婦。呃,他們取的名字比別人有想像力一點。」她將登記簿轉個方向,讓蘿莎也能看見。
「或許他把犯罪基因遺傳給他女兒了。她是一級謀殺犯沒錯。」她忙著修指甲。「對了,妳是哪裡弄來的?」
蘿莎望著她所指的地方。瑪汀先生身後有一個燈罩,燈罩底座有倒Y字型。「或許是在他家裡吧。」
景氣也未免蕭條得太可怕了,蘿莎想。那本登記簿上頭一片空白,不知已經多久沒有人投宿了,這位婦人這樣強顏歡笑地笑臉迎人,還能維持多久?「對不起,」她說,「我不是要投宿。」她遞出名片。「我是個自由投稿的媒體工作者,我要撰寫的一個對象曾在此投宿。希望妳能替我辨識她的照片。」
蘿莎笑了笑。真是典型的幸災樂禍,不過她也無心責怪那婦人。除了傻瓜,誰會放棄發意外之財的機會?
「那要看妳怎麼念了,」蘿莎若有所思地說。「如果將這些字刻成一個完整的環形,就變成『琥珀恨琥珀恨琥珀……』,恨個沒完。」
「太不可思議了,」她低聲說著,想找個話題。「我沒遇過有人和殺人犯的關係這麼密切的。琥珀被殺後,克里斯是不是很難過?」
「謝謝妳。我想應該值得去問問看。」
馬妮望了羅伯.瑪汀的照片一陣子後,搖搖頭說:「不是,不是他。那個人沒他那麼帥,頭髮也不一樣,更濃密,不是往後梳,而是往旁邊梳。反正,我告訴過妳了,他的眼睛是深褐色,幾乎是黑色的。這雙眼睛顏色比較淺。這是她父親?」
馬妮將照片遞還蘿莎。「我母親常說,千萬不要信任耳垂比嘴巴還低的男人。那是罪犯的特徵。妳看他。」
「不要才怪!」她眉飛色舞地說,「當然要!一個女殺手曾投宿我的旅館。想想看!我們恐怕要人滿為患了。妳到底在寫什麼?一本書?還是雜誌的稿子?我們可以提供旅館以及她住的房間的照片。好啊,太刺|激了。真可惜當時不知道。」
他上前揪住她的臂膀,將她往外推。「回去吧,」他厲聲說,「馬上回去!別逼我用硬的,蘿莎。」
那婦人點點頭。「我在這裡工作了三年,這三年來我一直要求那些股東將我們的員工廁所翻修。他們藉口生意不景氣,一再拖延不肯動工,其他的事也是拿這當藉口,包括將我們減薪,還有就是進口一些手工及布料都很爛的衣服。反正,我們的廁所鋪了磁磚,整個翻修顯然要花好大一筆錢。」蘿莎禮貌地笑了笑,那個經理知道她快不耐煩了,於是安撫她。「別擔心,親愛的,我提起這件事是有道理的,馬上就會告訴妳。我之所以要求老板換新磁磚,是因為不曉得誰在磁磚上刻字,刻好後還用洗不掉的墨水描過一遍。我什麼都試過了,漂白水、清潔劑、去漆劑、除漬劑,妳說得出來的我都試過了。」她搖搖頭。「就是洗不掉。為什麼?因為那些字刻得很深,而且磁磚下的瓷土有吸收性,將那些不褪色的墨水全吸進去了。每次我看到那些字,就不寒而慄。刻那些字,完全是出於恨意。」
蓋里搖搖頭。「好像是P開頭的。『愛妳的P』,署名是這麼寫的。」
「上頭寫著:『星期天,在法拉第街的貝伐德旅館,愛妳的P。』如果妳不曉得地點,就是在南安普敦市的法拉第街。」
「那個傢伙使用的是自黏信封。隨便弄弄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打開了。我讀過其中一封信。」
「那更好。我們就在旅館大廳裡陳列這本書,幫妳銷售。我就知道會時來運轉。」她開心地望著蘿莎。「妳轉告奧莉芙,她出獄後,想在我們這裡住多久就住多久,完全免費。我們一向很照顧老主顧。好了,親愛的,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蘿莎至今已經聽過歐布連兄弟在「威爾斯跑得遠」快遞公司為何被開除的三種版本。到底哪一種說法是真的。搞不懂,或者三種都是真的,只不過看法不同?「你母親告訴我,」她裝出津津有味的表情,「你在那家公司上班時,曾經和一個女殺人犯感情不錯?」
「把這個留在房裡吧。修女是來找妳談話,不是來看妳玩黏土的。」
「奇怪,我是記得那件凶殺案,不過卻沒想到那個遇害的妹妹曾在此工作過。」
店東立刻認出照片中的人。「是馬克.艾格紐,」他說,「以前常來。不過我已經有一年沒見過他了。他怎麼了?」
「都沒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親愛的,對不起。我們這種賣場,員工流動率很大,大都是小女生,做一陣子就跳槽了。我甚至不知道當年的經理是誰。妳必須去找那些股東才行。我可以把他們的地址告訴妳。」她熱心地說。
待她回過神來後,第一個反應是想上前去搶球棒,不過兩星期前才挨魯伯特一頓揍,她決定以智取勝。她顫抖著手打開手提袋,從裡面拿出一根三吋長的大頭針,朝距她最近的一個彪形大漢的屁股刺過去。整根大頭針刺了進去,只剩頂端的裝飾用碎玉,那人悶哼一聲,整個人癱掉了,手指鬆開,球棒也掉落在地。除了她,沒有人注意到。
「就在碼頭附近的酒吧。看人妖秀。」馬妮吃吃笑著說,「那是家同性戀酒吧。」
蘿莎嚇得跳了起來。「天啊!那是什麼?」
這時黑爾仍抱著頭躺在地上,他隱約覺得棍棒打在他身上的頻率減少了,同時耳中也傳來了尖銳的叫聲,他不由得想到是蘿莎。他怒火填膺,潛力也被激發了,一躍而起,將氣全發洩在距他最近的那人身上,像部大卡車般地將那人撞得四腳朝天,然後他拿起火爐上的鍋子,將正要煎魚的滾燙的油朝那人的頭罩淋下去。
蘿莎點點頭。「妳由照片中可以認出他嗎?」
「蓋里在這裡,」老媽子說著,指向她左邊一個面容猥賤的年輕人。「這個是我么兒。彼得在坐牢,所以只能由麥克來代表。他是老三,也和彼得一樣被領養了好久。」
蘿莎笑著問他。「怎麼說?」
蘿莎求見經理,那位三十來歲的經理將頭髮梳得蓬鬆,像個金黃色的蜂巢般盤在頭上。蘿莎將名片遞給她,然後向她說明她在寫一本關於奧莉芙.瑪汀的書。「我想找個認識她妹妹琥珀的人,」她說,「我聽說她在遇害前曾在此工作過。妳當時已經到職了嗎?或是妳曉得有誰是她當時的同事?」
「噢,是的,」那婦人說,「都是他簽名。她比他年輕很多,也很害羞,尤其一開始真是羞答答的。不過後來就比較坦然了,她們都這樣,不過她從來沒出面登記過。她是誰?」
蘿莎再比了比奧莉芙的照片,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她和她老公說他們姓什麼?」
她咬著鉛筆。「或許不是她做的,」她說,「或許警方抓錯人了。反正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我告訴過他們了,」老媽子打岔。「別再浪費時間講那一套了。一個人五十鎊,對吧?沒錯嗎?」
「沒好到想和他們住在一起。」
「可以試試看。我通常可以過目不忘。」
「先別太激動,」她說,「那本書或許要再過一年才會出版,而且或許可以翻案,讓奧莉芙無罪開釋。因為我相信她是無辜的。」
「那就快打啊,天啊。」他大吼著,被一頓亂棒打得倒了下來。
蘿莎詫異地發覺自己竟然滿羨慕他的。「你母親說你曾經當過快遞公司的摩托車送貨員。你喜歡這份工作嗎?」
他露齒而笑。「逃學、坐牢,和我哥哥們一樣,只不過林園中學說我更惡劣,所以要我轉學到查甫曼寄宿學校。我在那裡讀得還不錯,在離開學校之前,曾通過中學資格考試。」
「節目個屁。妳是個包打聽的。妳想幹什麼?我想知道的是這一點。」
蘿莎看了看。她原本一直沒注意到這點,因為他的頭髮蓋住耳朵,不過瑪汀先生的耳垂確實很長,與其他五官有點不成比例。「妳母親認識過什麼罪犯嗎?」
蘿莎由公事包中取出克魯先生的信,遞給歐布連太太。
壁磚上刻的只有三個字,重複了十或十一次。通常廁所裡若有題字,總不外乎誰愛誰之類的,這些字卻完全背道而馳。恨琥珀……恨琥珀……恨琥珀……
她想,事實上或許剛好相反,林園中學曾說過,他的本性比他哥哥們都好,或許值得加以教育。「那很好。資格考試合格,對你找工作有沒有幫助?」
他望著她,神情像有點絕望。「回家去吧,」他說:「不關妳的事。」他到洗滌槽,扭開水龍頭,將頭沖洗一番,在冷水流經他的頸背時大聲喘著氣。
「噢,」他滿臉同情地說,「那就難怪了。」
對他而言,找工作似乎是件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我從來沒有試過。我們日子過得還不錯。」
蘿莎點點頭。
蘿莎拿起皮包,把裡面的錢全拿出來。「兩百鎊。」她把錢數好遞給他。
「他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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