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男子是她的「客人」。

我相信偶然。和子的眼睛被太陽光照射得瞇成一條線，她邊走邊自言自語。在東京，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哪，我好害怕。

一聲、兩聲、三聲……，持續地響著。當她正忖度著，莫非洋子的家人沒到東京來時，電話的鈴聲中斷了。

高木和子現在任職的「東方興產」，距ＪＲ新宿車站東口步行約五分鐘路程。

「是有點不舒服。」沒辦法，只好如此回答。對方從鼻孔噴出煙來，哼地說道：「嗯，那就不要太勉強。」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洋子說過。可是有這麼碰巧的嗎。持續發生這種事是很奇怪的呢。最後，洋子哽咽了。

和子撥了電話，數著鈴聲。

「洋子小姐去世的事是真的嗎，嗯，我……」

和子沉默了一下。傳來喂喂的聲音。

那也是偶然。無聊惡作劇的偶然。和圖書和曾經分手的「客人」在人群會聚之處相遇。

十點整，和子走出公司。總之，先往車站方向走。天氣好，風很舒爽，看得出來擦肩而過的人們都充滿活力。和子幾乎是盯著自己的腳走在他們之間。

「我們，曾一起工作過。」和子回答後，掛掉電話。

中午以前，根本無心工作。今天早報上的報導還縈繞在腦海裡，和她內在的意志唱反調地甦醒了好幾次。進入咖啡店喝咖啡，煙抽得比平常凶，在這條街上，不管身在何處，都只能望著高樓大廈殺時間。

說了聲謝謝以後，洋子的母親開始詳細地說明，和子記了下來。

店的角落裡有一台粉紅色的公共電話。從剛才到此刻幾乎都沒空過，穿西裝的上班族；穿著鮮艷的襯衫與ｈeｔuboｏｋ•cｏm•ｃoｍ格子花紋上衣，像在酒店上班的男子；看起來像是到百貨公司採購的家庭主婦，交替著拿起聽筒，塞進硬幣。

我也很害怕呢。和子想著。

她走出去，走向車站的旅遊服務中心，在櫃檯買了車票。菅野洋子的故鄉在離東京搭特快車約兩小時的地方都市，她常說是個沒什麼樂趣的地方。

「我們也還無法相信呢。」

她突然膽怯了起來，想把電話掛掉。對方接起電話後，自己想說的話卻全忘了，她把聽筒拿離耳朵。

「車禍，也是真的嗎？」

當她被錄用，以為生活總算安定下來的同時，忍不住又想，我又回到新宿來了，本來並不想回來的。

名字下面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曾一度被塗掉、重寫過。洋子悄悄地搬家，當她告wｗw•hｅtｕbook•ｃｏm.ｃｏｍ知新地址時，曾再三吩咐保守秘密到了近乎囉唆的程度。

店開始擁擠了起來。是午餐時間，客人多半是穿著公司制服的女性事務員。和子突然感到這一身鮮紅套裝很令人不悅。

是很害怕，可是，洋子，你死於車禍。無視紅綠燈的計程車司機撞死你了。那種事已經結束了。在你身上結束了。

和子嚇了一跳。彷彿感應到似的，他也注意到她了。

「是的。今天下午，總之，先帶她回老家。守靈和葬禮都要在那裡舉行。」

「是真的，」聲音變得有力了，說道：「未免也太過份了。司機還說不是自己的錯。」

過了一會兒，對方回答：「嗨，是的。」

「你和洋子是學校的朋友嗎？」

「最近業績不理想，健康狀況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我竟為了撿那種錢回到這裡。想到這裡，她更無法忍受這條和*圖*書街了。

「喔，」對方的聲音變小了：「我是洋子的母親，多謝你關照我女兒。」

朝會結束後，直屬上司跟她搭腔。後面那句話是畫蛇添足加上去的，她很清楚，上司其實是在責怪自己績效不良。她沒回應，正寫著今天的進度表，上司嘴裡銜著煙，站在她背後。

「請問是菅野洋子小姐的公館嗎？」

和子再度自言自語。

那是約三個月以前，她到新宿購物，在搭乘車站大樓電梯時發生的事。包括她在內約有十名乘客搭電梯，就在電梯門關閉前一剎那，一名年輕男子走過電梯前。還記得他體格削瘦、貓般弓著背的走路姿勢。

「我想參加葬禮，可以告訴我時間和地點嗎？」

和子緊握住聽筒，閉著眼睛，問道：

「很遺憾。洋子小姐……，已經回到家了嗎？」

「客滿了！」一起搭乘的某個乘客說話了。門關起來，男子吃和*圖*書了一驚的表情從和子的眼前消失了。

菅野洋子。

在那令人屏息的瞬間，和子不由得縮了起來。男子轉身面對她，正想走近她。電梯門關上了，男子的手擋住電梯門。

她厭惡這條街。她討厭蓋得密密麻麻的大樓，甚至連車站的通道、鄰近大廈街道的花木叢裡飄散著垃圾和排泄物的味道都令她感到很厭惡；掉落在這條街上的錢以及扔錢的人，她也都討厭。

接近中午，和子終於站了起來，走近電話。翻著地址簿，打開「Ｓ」那一欄，在幾乎寫滿了的頁數中，只有一個屬於她個人的朋友。

「喂喂？」

東京什麼都有，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不能一一放在心上。

喂喂？喂喂？遠遠地傳來，呼叫著。和子回過神來，問道：

「我是洋子小姐的朋友……看到了今天早上的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