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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術的耳語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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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魔法之男 五

第六章 魔法之男

「是嗎?」
守喘著氣放開後,老人加大了錄音帶的音量。
走過平凡而簡樸的室內,老人推開後面的房間,讓守進去然後關上門、打開燈,驚人情景在眼前展現開來。
他以微微沙啞的聲音說道。身高也和守差不多。原來的肉體不知是否讓病魔給壓縮了,只有頭看起來出奇的大。鬆垮垮的銀灰色西裝,和頭髮的顏色相似。眼下鬆弛,臉上除了刻著年紀的皺紋以外,覆蓋在身上的是疾病把肉刨削掉的、殘骸般的皮膚。
「但是,幸運的是他們是絕對少數,他們能做的壞事畢竟很少,真正的問題在於追隨者。不僅戀人商法,多得不勝枚舉的惡質金融犯罪,都不單是想出餿主意的那一小撮人所犯的。之所以能成立、實行,並蔓延,是緣自更多的追隨者。是那些一面很清楚正在發生什麼事情、知道自己應負什麼責任,卻一面找尋出事後逃命路線的人們。當東窗事發以後,他們辯稱,自己並沒有惡意、不知道、自己也被騙了、有不得已的苦衷,無論如何都得弄到錢、我也是被害者……,藉口、藉口,沒完沒了的藉口!」
在做模擬示範的前一個晚上,真紀曾說過有段時間,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示範後也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
「是誰呢?」守問道。
「小弟弟,我比你多活了四倍以上的歲月。我瞭解了一件事。無論在哪個時代,壞人的確是存在著的。」
「小弟弟,你怎麼看待戀愛?為何戀愛時眼中只有一個人,其他人就不行呢?為什麼只對一個人著迷?那是很神秘的。對我們學者來說,是至今仍未開拓的領域呢。高木和子利用這點做為獲利的手段。何況,我的弟子竟然被擊倒了,一個做學問的人被擊倒了。那就像前去探查行星的太空人,在降臨未知的星球後突然被野蠻人用棍棒擊倒那樣……」
「你就是這樣命令『給我死』的?」
「當他撒謊的時候,我很感興趣。我想知道他說謊的理由,所以,試著對他做了催眠誘導。這是紀錄。」
老人在五〇三號室前止步,說:
「不是這樣,」老人搖頭說:「我所做的,只是對她們下達『逃吧』的命令而已。每個人都有保衛自己的本能,即使被下達『自殺吧』的命令,也不會去實踐。下意識也是那人生命的一部份。」
「一年以前,我還在某個大學的研究室做研究。在那裡,有我親手栽培的五名弟子,我們一直都在從事催眠治療、生物反饋,以及在中國擁有長久傳統的氣功研究。如果那個研究落實的話,就能幫助許多為人際關係煩惱不已的男人,以及苦於不定期陷入憂鬱症狀的女性。」
「這是加藤文惠,」老人說道:「實在說得很露骨喔。說她如何地賺骯髒錢啦,鉅細靡遺地全說了。有一部份還很自鳴得意。在意識中不太願意表露出來的陰暗面,只要針對下意識下點功夫就不難問出來。」
「一目了然。」
老人微笑地說:
守心中泛起的疑問,終於還原為語言,問道:
「如果是這事,你不用擔心。在那次示範表演後已確實解除了。你不記得有人打電話給真紀小姐了嗎,那是我。我利用職稱,撒了個小謊,第二天馬上見面了。那時候,就確實地做了。」
「時間一到會響起鈴聲或鐘聲嗎?」
守咕噥著,老人答道:
「有……是掛鐘。」
「你在這裡做些什麼?」
「可是……,如果相信你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暗示,那些人不都長時間陷入你的催眠當中?或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誰、完全是另一個人偶然地說出關鍵字,這種事也會發生吧?」
守抬起眼來。老人的眼睛捕捉到守的眼神,然後,他緩慢地點頭說:
他輕輕甩掉這個問題似的笑了,繼續說:
「小弟弟,她做的事不僅是詐欺和欺瞞而已,那是冒瀆呀。」
「逃吧!」
盡頭的窗前,厚重的窗簾放了下來,把來自外面的光線都遮掩住了。那窗簾的材質並非棉或羊毛,而是類似X光技|師所穿的圍裙。
「你的姊姊……,正確的說是表姊,她是個很容易追隨暗示的人。很柔軟,適應能力強,是接受催眠實驗最理想的典型。」
「這是超越個人復仇的義舉。小弟弟,她們是標本。」
老人再度走近錄音帶走帶機,說:
為了讓談話容易進行,老人降低錄音機的音量,說:
守用力縮起下巴,點了點頭,說:
「說來話長,你累了吧,坐下不好嗎?」
「怎麼可能?」
「嘿,小弟弟,終於見面了!」
「沒什麼好害怕的,我喜歡你,而且我有話要跟你說,所以用這種方式把你找出來。別說話,跟著我走。」
「我也想過這一點。可是,我曾聽他說過,他以前曾有段時期在廉價的旅館街待過。在那種地方,用錢可以買賣戶籍吧。像老爸那樣,想要把過去一筆抹消的人,花錢就能買到不需戶籍的某人的身份。不然的話,那也可以頂替某個死在路旁的同夥的身份,這樣,不就可以脫胎換骨了?」
「他談戀愛了,不幸的戀愛。他是個內向誠實的青年,我一直希望他所愛的女性是適合他的人。」
「因為,那傢伙是我老爸。」
老人帶領他走進道路稍微凹入的地方,來到一棟五層樓的白牆公寓。走進建築物以前,守牢牢地記住周圍的樣子。
「很容易做到。我是個很熟練的誘導者。只要能接近被實驗者、向他搭話,就很容易能引導他進入催眠狀態。在規律的間隔中,只要指頭作響、敲敲東西,就能將他們導入較淺的催眠狀態。接下來,花點時間,把他帶到更安靜、更適合,像這裡的地方來,再下達更深的暗示。如果無論如何都很難誘導他們進入催眠狀態,也會使用藥物,主要是巴比妥酸(丙二醯)等。不過,女性不需用到,女性是很容易接受暗示的生物。」
「我利用了她的手錶做關鍵字。鈴聲響起時便能達到目的。事先動好手腳,把鬧鈴調到凌晨零時,等鬧鈴響起,暗示便開始作動。因為這樣,她才會沒命地衝到你姨丈的車前。所以,當晚我也不在現場,我需要休息。但也因為這個疏忽,給你姨丈惹了麻煩。」
「十二點五分,暗示早已開始了,那個時間,她正躲著我下達暗示的追捕者,對來自外界的刺|激不會有所反應。無論誰詢問她時間,都不可能回答。絕對。」
「你試過嗎?」
全身唯有盯著守看的兩隻眼睛還活著。
「說實話,我只擔心高木和子時間的問題。其他四個人,在下達關鍵字的暗示之前,最長只能讓他空白十二個小時。橋本信彥,則只讓他空白了三小時。」
「你叫什麼名字?」
老人指著牆壁旁並排的器材,說道:「這些機器是為了記錄在催眠誘導狀態下被實驗者的身體和生理的狀態。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教你,陷入催眠https://m.hetubook.com.com狀態的人是多麼有趣的觀察材料。」
老人突然目露精光,說:
「不過,你殺了其他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守睜大了眼睛。他想起橋本提到座談會的報導。
「聽好了喔,那麼,開始數,一、二、三,好。」
「海的哪裡呢?沙灘?或者是海面上?」
「走?去哪裡?」
「不用,」守背對著窗站著說:「你怎麼看都像個病人呢!」
老人張開雙手,演說似的繼續說:
老人舉起一根指頭說:「清算加藤文惠的時候,我用了電話,三田敦子時,我在月台跟她搭話;橋本信彥的時候,我去拜訪他,讓他睡著,下達了暗示以後,開了瓦斯栓,撒上汽油。然後,算好瓦斯適度地滿溢的時間後,再打電話給他,說出關鍵字後再讓他點上煙。」
「你說的對,這是可能的,」老人點頭說:「不過,小弟弟,你弄錯了。他不是你父親。不如說,他對你和你的母親,有很大的虧欠。」
「在這裡,」原澤老人用指尖輕輕地敲頭,說道:「是二十四小時都不休息的值日生。也有一些學者,以文學性的語言來說,下意識才是人的靈魂。意識僅是塊黑板,寫在上面的東西很容易被擦掉,但是,下意識是雕刻。刻在那裡的東西,宛如太古時代人類祖先刻在洞窟壁上的古代文字般永遠留在那裡。比如說,有人在五歲的時候門牙斷了。下意識會讓那人到八十歲死亡為止,都記得斷了門牙時的疼痛和恐懼。所謂後催眠現象,是針對下意識動作後產生的現象。你聽過催眠學習這句話嗎?」
「首先,我透露個內幕吧。」
「沒錯,小弟弟。」
「吉武浩一徹頭徹尾地在撒謊。他如果真在場的話,看到的應該是背後沒人追卻死命逃的菅野洋子才對。他所說的事是不可能的。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撒謊?」
「殺掉那些女性,」守說道:「可是,為什麼四個人全殺?如果是這樣,殺高木小姐一個人不就好了?」
他打開走帶機的開關,紅色燈亮起,從擴音機傳出錄音帶繞行的聲音。接下來,聽到原澤老人唸著日期和時間的聲音。
「你怎麼知道的?」
守重新握緊信封,有種安心感,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把這個信封送給高木和子。那麼,她和真紀一樣會完全忘記這一切,沒事了。
(四個女人所說的話,我可是半句一句都沒加。再怎麼骯髒的話、讓人厭惡的拐彎抹角,都沒必要去加油添醋。)
沒有。當他認定沒事以後,才能直視老人的臉。老人靜靜地說:
「被試驗者,淺野真紀,女性,年齡二十一歲。」
「是啊,為你姨丈出面做目擊證人,那位吉武浩一的真正身份。」
「催眠?」守跳了起來,彷彿被燙傷的貓,他緊抓住老人問:「你,對姊姊施了催眠術?」
他移開稍帶歉意的視線,繼續說道:
正要走出房間的守,回頭問道:
很奇怪的,第一印象竟是如此。曾那麼恐懼的「那個人」,竟然像個老病人。
「自殺死了。吃了研究室裡的安眠藥,這是去年五月的事了。」
老人攤開雙手,悲傷地俯視著雙手,繼續說:「可是,那時我已察覺自己的健康出現問題了,我得了癌症。雖然動了一次手術,但癌細胞已移轉到無法切除的部位了。因為太投入研究的關係,等到發現時已經太遲了。不過,話說回來,人難免一死。」
「那裡面寫著由我培訓的、在https://m•hetubook.com.com這個領域中一個權威人士的連絡處。當然,我隱瞞了理由,寫的是幾可亂真的謊話,不過,資料很齊全。如果連絡到他,向他請託的話,他應該會做該做的事。從給你打電話以後,我就準備好了。你贏了。所以,得盡力拯救高木和子。」
「戀人商法是卑劣的犯罪行為。犯罪者必須受到制裁。」
在一語不發呆立著的守的面前,老人稍舉起手,喃喃自語道,「對了對了,」伸手向器材的一個角落一探,拿出一個大型信封說:
「是……遊艇……遊艇很好。坐在甲板上,吹著海風……」
「那本雜誌和遺書放在一起,也留下來了。我看了好幾次,翻到都能背下來了。於是,我下定決心。」
「你知道那傢伙的什麼事?」
一陣沉默之後,老人維持平靜的語調,繼續說:
「『下意識』指的是什麼?」
老人手插在腰間,像隻鶴般在器材前緩緩踱步,然後停在錄音機走帶機前,說:
沉默。
老人碰地拍拍守的肩膀,說:
「真紀姊呢?姊會怎樣?她的催眠解除了嗎?」
「聽過。郵寄廣告中看過,說是在睡覺的時候能記住英語單字之類的。」
沒什麼好說的了,守一心只想離開這裡。他想站起來,走出去,離這裡越遠越好。守開口了:
「你得意了,對吧?瘋狂的魔術師。」
「海……,喜歡藍色的海。」
「可是……」
「他叫田澤賢一,天生的學者。以前,他每天神采奕奕地走進研究室。」
「你把這個交給高木和子吧。」
守轉移了視線。
「我即使死了,研究員還在。他們擁有更多的時間,能夠繼承我的遺志。我只要在剩餘的時間裡,盡量教授他們大量的知識就好了。很幸運地,現今有很好的止痛藥。」
「你家有鐘嗎?」
「她死了以後,我看了所有報導車禍狀況的報紙,也看了電視新聞。當我知道吉武自願出面,說明在現場親眼見到的狀況時,我知道他在說謊。他說那晚曾向菅野洋子詢問時間。她回答『十二點五分』,那是謊言,不可能。」
至於菅野洋子……
守說明了結婚戒指的事,以及吉武對所謂的「會被逮的喔」潛意識畫面有關的懷疑,再加上……
「第四個人失敗了吧。」
但是……
「是啊,我知道,那傢伙是我十二年前失蹤的父親,現在自稱吉武浩一。為了幫助我和淺野一家,做了那不實的目擊證詞。」
很意外地,老人笑了,說:「你做得很好。我就知道你做得到。高木和子的事不管它。那麼,走吧。」
「接著,我用了複數關鍵字,在口述關鍵字的同時抓著她的右手,不這麼做的話,暗示會無效。」
「是嗎?那麼,時間不多了,從哪部份開始說明好呢。」
「是啊,小弟弟,」原澤老人沉著地掙脫後繼續說道:「把手放開。你不想再聽下去了嗎?」
老人將上衣脫下,放在一旁的機材上,說:
「為什麼?」
老人定定地凝視著地板一會兒,說:
絕對。老人強調著。
「那傢伙叫我『日下君』,不應該這麼叫的。因為淺野一家介紹我是『兒子』。現在回想,為什麼當時沒有察覺?」
相反方向的牆上,有一座塞滿書的固定壁櫥,地板上鋪著短毛地毯,有吸音的效果。然後,房間中央有一張安樂椅。
老人的聲音鏗鏘有力。
「原澤?」
守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問www.hetubook.com.com道:
「不用擔心,這不是危險的東西,倒不如說這是能夠幫助她的東西。她沒死,所以如果不解除催眠的話,可能會出現後遺症。本來由我來做是最確實的,不過沒辦法這麼做了。」
守靜靜地盯著老人問:
「淺野真紀。」
老人搖搖晃晃地走近守,說:
「完全忘記……」
「你這麼認為嗎?我的弟子太過純潔,太缺乏免疫力了,你這麼想嗎?」
「怎樣?」原澤老人說道。在燈光及全然的寂靜中,那聲音極為人性。
「田澤寫了封遺書給我,遺書裡全寫了。他受傷了,受了無法治療的傷,他是真心地愛著高木和子。」
守無法回答。
「標本?無聊,又不是實驗。你是在殺人呀。」
「是的,跑吧、逃吧,別被追捕者逮到,逮到會被殺喔。推開擋住你的障礙物、穿過門、打破窗戶、跳下、逃、逃、繼續逃,否則會被殺死。下意識會實踐那個命令。從某種意義來說,是她們的防禦本能殺了她們。」
「你怎麼知道田澤先生的情人是高木和子?」
門上端掛著寫著「原澤信次郎」的牌子。「那個人」的名字竟如此平凡,守覺得很難相信。
「我只是想,我要那四名女性對她們以不正當手段獲取金錢的行為,付出正確的代價而已。就只是這樣。」
「明天,家裡的掛鐘敲響下午九點鐘的時候,轉達守……」
「是的。很幸運的,我擁有能輕易接近他那種人物的職稱,否則那是很艱鉅的任務,因為非得打破一堵相當壓抑且厚實的心牆不可。可是,當我知道他說謊的用意時,同時也知道了理由,那個男人有著死了也不願公開的隱情呢。」
「你瘋了,」終於,守喃喃地說:「不管有什麼歪理,殺人就是殺人。」
老人啟動了錄音機。冗長的告白開始了。對守而言,側耳傾聽那告白,等於是在回溯封鎖在濃霧中的十二年歲月。
老人的表情初次顯出吃驚的樣子。
「你自認是其中一個嗎?」
「對。知道了吧。那麼,從現在開始,我數到三,然後你會醒來,走出這棟建築。一走出門口,你就會完全忘記現在所有的事,完全忘記和我見過面、我下命令的事。現在的事全部會在明天下午九點鐘自然地浮現在你心中。等你轉達了我的話之後,也會忘記你曾聽從我的命令行動。」
「這是所謂的後催眠現象,」原澤老人開始說明:「引導接受實驗者陷入極深的催眠狀態,在他的下意識裡下達命令。而根據所下達的某種一定的關鍵字……話也好、聲音也行,任何動作都可以……,能夠讓他做出回應傳喚、所下達命令的動作。被實驗者會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當然,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動,只在記憶中形成一個空洞而已。」
計程車離去後,守內心的畏怯感又回來了。剛才的計程車,對他而言,竟像是能載他回到正常世界的最後一艘船。
「他自殺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會瘋掉。沒參加過那麼令人心碎的喪禮,為原本應該繼承我的人弔喪。」
守頭昏腦脹地思索著,最近,真紀的樣子有奇怪之處嗎?
他生病了!
「魔術師嗎?」老人似乎愉快地笑了,說:「學問是神聖的。絕對不是無用的東西。我是科學家,追求真實。為了證實這一點,我教你一件有益的事吧。」
「那麼,明天當那個掛鐘敲響下午九點鐘的時候,請你如此轉達給日下守。」
「有。」
「對那傢伙?」
「小弟弟,可是他的https://m•hetubook.com•com身份應該很清楚。他以目擊證人出面時,警方應該曾對他的身份做了徹底的調查。他根本無法偽造出身、經歷和戶籍。」
真紀的聲音答道,稍帶睡意、很平穩,不過的確是真紀的聲音。真紀逐一且老實地回答老人提出的問題。出生年月日、家庭成員、職業、現在的健康狀態……
錄音帶在此打住。
「高木和子。」
「從現在起,請仔細聽我所說的。聽得到嗎?」
「那個男人說謊。菅野洋子死的時候,他不在現場。這件事我很確信。為什麼?在那個關鍵字。」
隨老人搭上計程車,約晃了三十分鐘後下車。頭頂上有高速公路經過,公寓混在辦公大樓中。夕陽餘暉鮮紅得像是不吉利的返照,映在大樓的牆壁上。
「為了正義的制裁,」老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直浮在他嘴邊的淡淡的笑,刷地消失了。
「你喜歡的地方是哪裡?」
「聰明,」老人微笑的說:「被商品化的東西都沒什麼是好東西。高明的技術誘導者並不多見。」
真紀僵硬地重複著相同的話。
老人的聲音繼續,暗示著真紀:你坐在遊艇的甲板上,曬著太陽,很快樂、很放鬆……
「我很確實地監視著他們的行動。因為不想失敗。但是高木和子,座談會中最後的倖存者,她警惕著,老實說,她逃走或消失的可能性相當高。我幾乎無法查明……不過,即使我知道會發生長時間的空白,但仍然可以在逮得到她的時機逮住她,就在菅野洋子守靈那晚。」
最裡面的牆壁前,擁擠地放置著類似音響的器材。守能分辨的是放置在中央的三台錄音機的走帶機器,以及兩旁的擴音器、調諧……,還有,那是示波器吧,看起來又像增幅器。母親啟子死亡時,在加護病房看過類似的測量心跳和腦波的機器。
「那是我的名字,抱歉,我從沒跟你說過。」
守收下了信封。
「很清楚。」
「你說『以前』,這個人怎麼啦?」
「但是,想聽聽這個吧?」老人裝上另外一卷錄音帶,傳出另一個女性的聲音。
守不禁向前傾,老人的聲音繼續:
「那四名女性的事,我就這麼留下了全部的紀錄。我和她們接觸,而且提供暗示的關鍵字……」
守沒伸手拿信封,老人做出笑臉,說:
「不,不是。」老人粗暴地斷言道:
公寓對面,在大樓與大樓之間,潺潺流著縮起肩膀般細細的運河。對面有立體停車場。附近的電線杆上貼著附近的居住情況標示牌。無論會發生何種情況,至少要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小弟弟,你當然知道我是誰吧。」
「小弟弟,我打了電話給橋本信彥,可是他已經死了。」
老人走近書架,抽出一本剪貼簿,翻閱著頁數,指給守看。「你看這位,五個研究員裡是最優秀、我最看重的部下。」
「事到如今,我不會撒謊了,對你不會。」
「有益的事?」
「這裡。」
「那該由社會來判斷。就是這樣了,我日子已不多了,能不能再撐一個月都值得懷疑。我早安排好了。我死後,執行遺言的人會把這裡所有的資料,和我的供述一起送去警察局。」
「即使這樣,也不需要死,太貿然了……」
「那男人是你父親?」
守閉上眼睛,靠在門上說:
「對那個相信她、申訴著不願承認被騙的他,高木和子硬是寄來那本《情報頻道》的雜誌。」
左頁上有張戴著黑框眼鏡,露出白齒而笑的年輕男子的相片。寬廣的額頭、直挺的鼻梁,鏡框裡的眼瞳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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