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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啊。不太有值勤的感覺呢。」

「反正順路，只是看一下而已，沒關係吧？好嘛。」

一靠近，汽油味便從四面八方撲鼻而來。害我鼻子都痛了起來。人們從遠處趕過來觀看火勢，警衛的制服鈕扣和皮帶扣反射出火焰，閃閃發光。

我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進也的眼力果然不錯。

分得一點餘惠的我也有同感。

然而小加代握著公用電話的話筒，不知為何皺起了眉頭。我就在她身邊，然而就算犬族的耳朵再尖，也聽不見談話內容。

當然，她打算選一個能夠確實監視進也出入的場所。然而老闆和進也二話不說，回絕了她的提議。

我在後座安頓下來之後，小加代俐落地坐進駕駛座。

副駕駛座上的進也把機車目錄放在膝上，老實地聽從吩咐。但是當小加代將車子開上馬路時，他又恢復那張頑童的嘴臉了。

「咦？」進也愣了一下。小加代的表情很複雜。

「例如說，你在跟蹤某人。那人走進了禁止未成年者進入的場所，那樣一來，你為了潛入，就得編出一堆謊話才行。或是你為了監視某人，必須藏身某處，你為了說服那些場所的主人相信你，就得把你為什麼退學、為何在偵探社工作等境遇從頭到尾講一遍。你不覺得那比現在的生活更煩人嗎？」

「一點都不會。我們不管到哪裡都一起行動的。」

「接電話的是我爸？」進也問。

進也嘶吼。在火焰的反射下，我看見制止他的大人們撕裂了他的襯衫衣領，進也喉頭的筋骨露了出來。

接下來一段時間，車子平穩地行駛著。還以為進也睡著了，沒想到他神氣地環抱雙臂，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

「咦，前面好像有騷動耶。」

消防車來了。呆立的小加代頭髮被火焰照亮，如靈光般閃耀。

小加代點頭。「好像有客人的樣子……，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緊張。」

「說什麼？」

到了約定的九點，小加代打電話到諸岡家。和*圖*書進也也死了心，收拾好隨身行李，靠在入口處的門上等著。

在場的一名警衛一面搖頭一面後退著。

幾名警衛拿著滅火器趕來。白色的泡沫噴向熊熊燃燒的火焰，空氣中瀰漫著藥劑的氣味。即使如此，火勢依然沒有輕易減弱。

「你很笨耶。要是打電話通知，絕對會被說『開什麼玩笑，馬上給我回來』。不要說就好了啊！」

又不是吸血鬼，只要是生物都會變老的。聽到我發出低吼抗議，進也回頭看我。小加代見狀笑說：

小加代的手開始顫抖。她望向進也，進也的眼睛倒映出火光，一片茫然。鞋子掉在兩人中間，我湊近鼻子嗅了嗅，有汗水的味道。

「可能有人來採訪吧。這種事常有。」進也說完，把隨身行李扔到一邊。

「拉．席納」是家安靜的店。儘管有客人的嘈雜聲，還是能用一般的音量和鄰人交談。我想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這裡沒有叫做卡拉ＯＫ的玩意兒。

「凌晨兩點，大小姐。」進也像侍者一樣彎腰鞠躬。「你覺得無聊了？」

「為什麼？有什麼關係嘛？我爸媽不也叫你晚點再帶我回去嗎？」

「僱用你？」

「淨會胡說八道……」

「你知道地點吧？」

警鈴正在響。

和進也談妥之後，小加代立刻想打電話回事務所。然而卻被進也阻止。

「也不是啦……」

「拉．席納」從七點左右開始人多了起來。狹窄的店內很快就坐滿了客人，看到有客人在門口就打道回府，佔領了角落一張圓桌的小加代感到過意不去。

小加代在紅燈停下車子，把手放在方向盤上，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進也嘟起嘴巴。

「我剛才也說了……」他開口時，視線依然盯著擋風玻璃。

「我想休學，你可以僱用我嗎？」

「又要無聊了……」不一會兒，進也低聲說道。

「等你不在的時候。」

進也這次望向前方說道。不用他說，我也早hｅtubｏoｋ•ｃoｍ•com就察覺了。

此時，五公尺左右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一聲驚叫。是進也的聲音。小加代粗暴地推開呆立原地的警衛，連忙趕去。

「的確，我也認為『拉．席納』是家能學到東西的好店。」

「是個很大的無尾熊玩偶。就吸附在左邊的車窗上。」

「對方說，這種不上不下的時間容易被人撞見，要我們待到關店以後，等過了午夜再回去。」

就這樣，小加代繼續待了下來。這段期間，她又喝了一杯柳橙汁和進也打包票絕對好吃的「拉．席納」特製西班牙海鮮飯。

「說是可以待到關店。」

「ＣＯＲＯＬＬＡ唷。這台車沒有車上電話吧？」

「那就沒關係吧？要是累了，就去裡面的房間休息吧。我得把啤酒箱搬出去才行。」

「騙人！騙人！騙人！」

「這樣是不對的。」

「聽說這叫做『社會學習』？」

「想在學校裡尋求刺|激本來就是錯的。那裡可是教育的殿堂。」

那味道也飄了過來。對我而言，這個氣味比任何事物都更清楚地說明狀況。

「這跟你沒關係吧？快繫上安全帶。」

「怎麼了！」

小加代減慢車速，在熄了燈的車內窺看少年的表情。

「怎麼了？」

「在這附近是不可能找到比我們店裡客層更好的店。你要是再被酒鬼纏上，硬被帶到什麼地方去，我可救不了你。」

就在小加代轉動方向盤時，一輛車滑也似地突然出現，整面擋風玻璃幾乎被那輛突然逼近的車子佔滿，小加代倒抽了一口氣，踩下煞車。

「也不一定唷。勤學的孩子這時間都還在唸書呢。」

我看到的，是一隻穿得相當舊的運動鞋，白底上有藍色條紋，是右腳的，鞋子的主人個子應該相當高大。

「已經夠晚了。你看看時間，早就是未成年少年該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去了現場又能怎麼樣？這個案子，警方已經著手調查了，不久就會抓到犯人了。」

小加代也回望後hｔtｐs://wwｗ.ｈetubｏｏk.ｃｏｍ•ｃｏm方。後車窗另一頭，只見一條被間隔而立的路燈照亮的蒼白道路。

我看著進也，漸漸瞭解為什麼諸岡克彥會成為一名好投手了。進也很擅長牽著別人的鼻子走。如果這是諸岡家的血統，不用說，在比賽裡絕對佔盡優勢。

結果決定這麼做。

進也衝向火焰。回過神來的眾警衛拉住少年，把他拖了回來，他們必須使盡全力才能拉得住他。

我們的車車頭打偏，斜停在十字路口中央。小加代想發動車子，但是進也早了一步下車。我也急忙跟上他。

「別鬧了。」小加代看著前方回答。

「那，要離開的時候再打如何？到時再說：我找到人了，現在立刻帶他回去。」

「不是這個問題。而且，我早就去過好幾次了。」

進也扭過身體尋找駛離的車子。

有個客人說著說著就靠了過來，我在一旁戒備，觀望事態發展。不過進也端冰塊過來時，順口說了句：「她不是客人唷，是我姊」，還順勢摟住了小加代的肩膀。

「你去現場做什麼？」

進也把頭靠在車座上，假裝睡著。小加代發動車子。

離開店裡，正確來說是剛過兩點十分的時候。

「我說呀……既然都出來了，就順便兜個風吧！」

「學校那麼無聊嗎？」小加代問。

鞋子內側有像學生字跡的楷書。那一剎那，我寧願自己不識字。因為上頭寫著：

「還好吧？那輛車突然跑出來……」

「有空再來啊。」

「請說是腦筋轉得快。」

「小朋友，請適可而止一點。稍微安靜一下好嗎？等到需要你帶路時，再請你開口。」

少年瞪大了眼睛，佇立原地。他的右手提著一隻燒得剩一半的運動鞋。

此時，火勢讓燃燒的人體形狀變得更加清晰。異臭刺鼻。

「不許說那種沒大沒小的話。」

小加代深深地舒了一口氣。我剛才則一鼻子撞上了車窗。

「可惡——！」

「好危險……那人怎麼開車的啊……」

「效率太差了ｈｔｔps://wｗw•hｅｔubｏｏｋ.ｃｏm•com。」

進也豎起姆指，隔著肩膀比向我。實在令人太不爽了！

「……那是人。這次真的是人。」上了年紀的警衛呻|吟。

進也無言地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小加代。

「真的？你眼力真好。」

「也有蹺家正在打工的孩子呢。」

「事發突然，我沒辦法看清車牌。司機應該是男的吧……車體好像是米白色的？」

要是我能說話，一定要唸他幾句！我用尾巴捶打著地板，表示抗議。

進也被大人們按住，整個人幾乎被壓倒在地，他卻依然大叫不止。不是從喉嚨，而是從身體的最深處，衝破內臟擠出來一般地咆哮著。

「什麼時候關店？」

「做什麼都好吧？總之拜託啦，不然我付你鐘點費。」

「可不可以兜風一下？我想到那個打者人偶被燒燬的事發現場看看。」

他轉頭看向小加代，一臉認真。

「已經看不見了。你看到司機的臉或是車牌了嗎？」

「而且，就算現在我們事務所在徵人，也不能僱用你。」

火苗升起的地方，是位於工業區角落，已不再使用的進貨通道。那就是報紙和電視報導過的，打者人偶被燒燬的地方。

我們渡過了相當愉快的緩刑時光。

結果，小加代還是讓步了。轉向前往灣岸工業區的道路後，她減速，打開大燈。四線道的馬路一片空蕩蕩。

「光想像就吃不消。」

「怎麼樣？」

小加代把車子停在距離「拉．席納」約五分鐘路程的二十四小時營業停車場。她在櫃檯清算超時的費用，開車出來，進也則上下打量著車體，剎有其事地表示意見。

「我們姊弟才剛相認而已。我姊以前在醫院被人抱錯，花了十五年才找到我呢！」

車子猛烈地反彈之後停下，進也因為安全帶深深陷進肉裡疼得不禁叫出聲來。而前方的來車則擦過鼻尖似地飛快駛離了現場。

「這隻老狗？你不覺得靠不住嗎？」

「真冷漠。你忘了嗎？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耶！」

「這究竟……」

「是啊，是我家和-圖-書的自用車。」

「好痛！」

「太好吃了！雖然想請教做法，不過我一定做不出一樣的東西，還是算了。」

走近的小加代把手搭在進也的肩膀，看著他，進也慢慢地抬起頭，渙散的漆黑瞳眸似乎看不見小加代。

短短兩個小時之間，小加代一下子變成進也的堂姊，一下子變成親姊姊或阿姨，最後甚至成了小學的級任導師。

「騙人，我記得你說你沒有姊妹的啊！」

騙人、騙人、騙人——

進也把手放在胸口，乾噁了一聲。

進也經過時，拍了一下我的頭，還問小加代：「這傢伙不用上廁所嗎？」

進也咋舌，恢復原來的坐姿。小加代瞄了一眼他的臉，繼續說下去：

「還用問嗎？雇我當調查員啊。我一定幫得上忙的，還可以兼當保鏢。」

「我到附近的店去等好了。」

「一點也不刺|激。」

「你真會耍嘴皮子。」

進也安靜了一陣子之後，突然從座椅上猛地坐起身子。

火焰中央有一具黝黑的物體。小加代凝目望去，然後她看見了。警衛看見了。進也看見了。我也看見了。

「沒想到會有一個人來的女客光臨，真教人好奇。」

小加代用手摀住嘴巴。如果辦得到，我也想這麼做。等我回過神時，發現進也不在身邊了。

「諸岡克彥」

前方夜空出現了一片不合時宜的晚霞色彩，半開的柵欄另一頭看得見火光。有人影奔走。進也拔腿狂奔，我們則跟在後頭。途中我超過進也，停下時他腳兀的撞了上來，害我差點翻了個觔斗。

小加代說「是，那就這麼辦」，掛斷了電話，轉向進也。

「進也！」小加代大叫。

「不必了。保鏢，我早就有了。」

「怎麼會？」

「不管怎麼樣，太好了。只有老闆一個人的話，會忙不過來的。」

「我也沒看清車種。不過車牌是足立區的。而且車上掛有吊飾。」

少年點頭。直行片刻後，開始不見住家，造型樸實的倉庫和四方形的工廠建築浮現在微白的夜空下，此時進也指示小加代右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