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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藍:阿正事件簿之一

作者:宮部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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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阿正最後述說 2

第三章 阿正最後述說

三名男子在等待的時候都沉默不語;後座的男人在門前踱過來踱過去,倉庫裡有個小隔間,像是值勤室,巨人從那裡拖出一把搖搖晃晃的椅子坐下。木原則雙手抱頭地坐在地板上。
這次換成加代子一行人面面相覷了。進也下了最簡單的結論。
「可是,人家才不想跟進也死在一起。」系子氣沖沖地說。進也瞪向系子,系子則朝他吐舌頭:「先說的先贏!」

這裡是倉庫,但是已荒廢許久,油漆剝落。透過微弱燈光看到的範圍內,有兩片窗玻璃上有放射狀的裂痕。換氣孔的蓋子脫落,掉在泥濘的地面。
所長死了心,閉上嘴巴,轉頭確定周圍的狀況。我則一面窺伺情況,死命地搖著尾巴。
「這條老狗還真能幹呢!」進也邊說邊解開腳上的繩子。
「而且也是為了你。」巨人接口。「不要緊,不會叫你一個人幹掉全部人的。」
倉庫本身沒掛上可以辨識產權所有人的標示牌,但我在身後、廂型車開過的寬廣空地正中央找到一個傾斜的立牌。不諳漢字的我,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判讀出那些字。
加代子費勁地回頭,發現同樣被綁住的進也。他的身體蜷縮在灰塵密佈、兩個輪胎破掉的小型鏟車邊,眼睛緊閉,顯然還沒恢復意識,也還沒發現自己的處境,表情十分平靜。只是他的表情太過安詳,瞬間加代子還以為他死了。直到確認他穿著T恤的胸部緩慢地上下起伏之前,加代子屏息著不敢呼吸。
男人們沒有回答。
如我所料,那傢伙很敏捷。但是我有利牙,人類都知道狗有利牙,這理所當然的知識喚起男人的自衛本能。我毫無防備地撲上去,這時要是被電擊棒來那麼一下,絕對不堪一擊。但是那傢伙遮住臉,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就夠了。我像塊大浴巾蓋住男人的臉,和他雙雙跌落地面。我咬住他的頭,男人發出慘叫,拿著電擊棒的手胡亂揮舞。我又咬住那隻手,直到男人鬆開手掌,電擊棒掉到地上之前,我的下巴都沒放鬆。接著我在他的喉嚨大大咬上一口,那傢伙便癱成了大字型。我踩在他身上,回過頭來。鬥牛犬的手只差十公分就碰到電擊棒了。
結城的屍體掉出來後發生了什麼事,我完全摸不著頭腦。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種狀況光靠我一條狗絕對沒有勝算。
「喏,我們只是來見結城先生而已啊!為什麼會……」
「哎哎,蝦米款捏歹事攏烏啊。」所長大聲地自言自語。
「我們好像被一網打盡了。」父親乾脆地說。
頭一次,軍刀男望向骨瘦如柴的男人,骨瘦如柴的男人則愣愣地張著嘴巴。

說這種挑釁的話,如果對方真的打算這麼做怎麼辦?加代子目瞪口呆。幸好男人們沒打算回應,也沒有要離開原地的樣子。
車子駛在河邊寬廣的空地上,左手邊是緩坡,車燈映照下被雨淋濕的草地像天鵝絨般發光。離路燈和住家愈來愈遠,視野只限車燈照射得到的範圍。
「怎麼,你也會說話啊?」進也說。
為了回應她,一張新面孔從車裡探頭出來。那是個下巴尖細,戴著眼鏡的男人,臉色蒼白無比。他說了些什麼,但聲音小得我完全聽不見,臉很快就縮了回去。
進也扶住木原的頭和肩膀,讓他坐到地上。所長走近蹲下身說:
我伏下耳朵,把鼻尖塞進去,掃視了裡面的情況。一堆被污垢和灰塵搞得派不上用場的機械。還有漏雨的痕跡、霉味。包裝用的保麗龍層就像外行人演戲用的道具雪花一般,四處飛散。
進也叫道,他的雙手自由了。趁著鬥牛犬掙扎著、按著肩膀站起來之際,進也隨手抓起保麗龍塊,朝他亂丟。
男人盤踞的位置,距離加代子等人不到兩公尺。中間隔著漏水形成的直徑約五十公分的水灘。
「叫你安靜一點。」加代子扭頭斥責進也。「否則你真的會被綁成包裹唷。」
「為什麼?喂,大叔,意思是不能回答我們任何問題嗎?」
我望向那個叫木原的男人,他的鼻血雖然止住了,整張臉卻慘不忍睹,頰骨可能已經骨折了。
https://www.hetubook.com.com「少裝傻,小鬼。」軍刀男說。
「然後,請你們也助我一臂之力,救救我的女兒。」
「——可是你父親他承認被結城勒索的事了?」
同時,我也看見進也的動作。他倒在地上,瞄準這裡,看著鬥牛犬的腳邊。瞬間,我理解了他的意圖。就在進也放開電擊棒的前一秒,我從鬥牛犬背上跳了下來。
進也撇下這麼一句,挪動屁股,把頭靠到一塊保麗龍上。
身體各處還殘留著麻木的感覺,腰痛得要命,一定是倒下來時撞到了。
「留我們活口,我們就會四處探聽,還會跑去跟警察說。真笨。」
比回音更冷漠的男人們保持沉默。
加代子退後,靠近進也。
我心頭一驚。我當然不會認為他們綁架小加代和所長是想一起打麻將,但沒想到對方竟說得這麼直接。而且,我討厭粗魯的措詞,什麼「幹掉」,真是不敢恭維。
「為什麼我們非死不可?」系子插口。
「這個人為什麼要救我們?進也的手為什麼可以活動?」
骨瘦如柴的男人猶豫片刻,轉向同伴。
進也扔出電擊棒,不是朝鬥牛犬男,而是朝他腳下的那灘水。我看見小加代把臉埋進膝蓋裡,我也閉上了眼睛。即使如此,火花還是噴進了眼底。我聽見啪咻的電流聲。
重獲自由的小加代為木原拭掉鼻血,他疼痛地呻|吟著。
進也夢囈般地呢喃,睜開了眼睛。幸運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加代子。要是他先和軍刀男對上視線,這個性急的少年想必得用手以外的地方接軍刀吧。
我確認那些人搬完小加代一行人,剩下的人也坐上廂型車後,悄悄地離開車子底下。
鬥牛犬非常迅速,木原終究不是對手。躲開了最初一擊後,鬥牛犬的拳頭從背後朝木原的脖子揮過去。他揪住木原的衣領,像抓布娃娃一樣把木原的頭朝水泥地砸去。木原一直緊抓著的電擊棒從手中落下,滾落地面。鬥牛犬蹲下身,作勢要撿。
「系子。」父親勸她。「你可是未出嫁的閨女,說話秀氣一點。」
我渡過了難熬的路途。
而且,他們手中有電擊棒。
沒錯。我看到了這一幕。
睜開眼睛時,鬥牛犬男倒在地上,同時傳出一股烤過頭的肉的嗆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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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事吧?」
「不知道。可是殺害結城先生的也是你們吧?」
進也像小混混一樣抖著肩膀,不服氣地鼓起腮幫子。
「系子。」父親仰著頭,不敢相信那兩人現在還有閒情拌嘴。進也轉向男人們。
過了約三十分鐘,所長醒來了。他緩慢地搖著頭,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撐起身體。
開車的人乍看之下比摔角選手還巨大,體格看起來有後座男人的兩倍,連聲音都很粗啞。
「進也在你背後。」
「演得很像吧?」
小加代等人被搬了進去。他們兩個人搬一個人,各自抬著頭跟腳,動作十分熟練——熟練得教人放心,雖然這樣說很奇怪。若是粗暴對待失去意識的人,很容易就會傷到對方,這些人似乎很清楚這些事。不過,這並不能解開這些人的身份之謎、有什麼目的。
「那,沒有必要再問你們任何事了。」
那是個高瘦、戴眼鏡的男子。乍看之下會以為對方才大病初癒。他神經質地扶正眼鏡,站了起來,離開加代子身邊。
「閉嘴。」
「那,你醒來後,一直假裝被綁住?」小系問。
「大叔,我可不是宅急便的包裹耶。」
「說的也是。」加代子也同意。她拜託骨瘦如柴的男人。「可不可以請你叫醒他?」
光是說這些,加代子就氣喘如牛了。
也許是為了確認自己真的置身險境,進也試著扭動被綁在背後的手,馬上痛得皺起眉頭。
霎時,比傷口疼痛更加劇烈的苦悶掠過他的臉上。
「喂,那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我們非得被他勒索不可?」
雖然不曉得究竟怎麼一回事,不過眼前出現了選項。要追小加代她們,還是諸岡先生?我選擇了小加代她們。如果照女人說的,諸岡先生遲早也會被帶到小加代那裡。
開動後的廂型車迂迴繞過球場,駛了出去。我用爪子緊抓住敞篷車頂和圖書不放。毫不間斷的雨雖然微弱,還是把我的尾巴尖端都打濕了。
「好痛……」
「阿正!」她呼喚我。我吠了一聲,奔向蓮見姊妹,所長則粗魯地撫摸我。
司機下車了,接著廂型車的後車門打開了。我盡可能與車頂融為一體。
有水在滴。
在加代子眼中,骨瘦如柴的男人似乎是受到威脅才勉強擔任這個工作,因此動作很不自然。可惜掌握主導權的,似乎是猩猩男。噯,想也是這樣。
只有諸岡先生沒有被搬上廂型車。兩名男子從兩側抬著他的肩,讓他靠在結城屍體所在的雙門車上。紅衣女子朝廂型車出聲:「接下來就拜託你們了。我不會花多少時間,等我把這個人帶過去再行動。」
「你閉嘴。」加代子說。
「是啊。你知道上面有高壓電流?」
大約開了一個小時左右,車子沒上高速公路,而是穿過城鎮小路,駕駛似乎很熟悉路況,行駛得非常順暢。除非必要,他都盡可能避開車多的國道,選擇穿過夜闌人靜的住宅區。
「進也呢?諸岡先生呢?」
廂型車穿過規矩並排、外觀大同小異的房子,經過分散的路燈。開始上坡時,車子駛出柏油路,車體的晃動變得不規則,我的爪子都快抓不住了。
「知道什麼?電擊棒?」
於是,我潛伏在黑暗中迅速移動,不讓詭異的紅衣女一行人發現。我潛入結城開來的車子底下,伏下身體和耳朵,觀察情勢。
「別說了。問了也是白問。」加代子說。「他們根本沒必要對遲早要死的我們說明原因。」
她看見西裝的袖子,同時飄來一陣刮鬍水的味道,兩隻手扶起了加代子。有一瞬間,她痛苦得想大叫:「還是把我放倒吧!」不過下一秒,她順利地坐起身來。
是諸岡先生嗎?守候的我睜大眼睛看著來人,駕駛是在停車場看到的男人之一,但他從車裡搬出來的,竟然是小系!
手腳被緊緊地固定住,動彈不得。雖然不想相信這個事實,但自己的確被綁起來了;雙手被扭到背後,雙腳併攏,腳踝和膝蓋兩處被綁著。
「爸……這是怎麼回事?」
「等等,你冷靜一點。」
這裡是哪裡?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許是電擊棒的後遺症,頭痛得要命。除了目前的處境絕對不算愉快之外,加代子完全搞不清狀況。
拿軍刀的男人沉默不語,骨瘦如柴的男人則靠了過來,抱起進也。
電擊棒。看到木原沒有行動,進也撲到地上。鬥牛犬重整態勢以後,也朝電擊棒走去。我撲上鬥牛犬的背,爪子嵌進他的肉,攀上去狙擊他的頭,鬥牛犬奮力想甩掉我。
「謝謝你。」
可是他說什麼?結城勒索諸岡家?
坐在後坐的男人回答:「這是為了公司。」
「現在要怎麼辦?」
「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著就好。」男人邪笑,望向木原。「放輕鬆吧,時間多的是。」
「被綁成這樣,他也沒辦法抵抗。至少讓他坐在地板上吧。」加代子說。
軍刀男似乎在此時做出了最省事的結論,他緩緩地站了起來。
系子說,不過這次父親並沒有勸阻她,只是依然望著窗子。
和木原的動作同時,我衝了出去。守住門口的男人反應也很快,木原掄起拳頭同時,他便飛奔過去準備加入戰局。我擦過窗邊躍下,腳一著地,撲向那傢伙。我的後腿蹬地一躍而起,咬住他的喉嚨。
進也提出理所當然的疑問。骨瘦如柴的男人想要開口,軍刀男卻搖了搖頭。
「好了,可以請你們老實招了嗎?」骨瘦如柴的男人和軍刀男並列站著。「和這件事相關的只有你們嗎?如果有其他人知道內情,趁早說出來比較好。」
「姊,沒用啦,沒希望的啦。我看這個人好像沒辦法說一句以上的話,一定是外國人啦。」
小加代等人被綁了起來,還沒有人甦醒。電擊棒的威力強大,他們應該會再暈厥個兩、三個小時吧。我傾聽那些人的對話。
話說回來,這裡是哪裡?以一般的房間來說,天花板太高了。
進也雖然還小,但從體格來看,他比加代子要重上許多。骨瘦如柴的男人費了一番功夫,斷斷續續、幾次停手,總算讓進也坐了起來。這時他已經滿身大汗,氣喘吁吁了。
「好像,可是這樣子和_圖_書沒辦法說話。」
「你知道?」小加代還無法止住顫抖。
木原一面結巴一面說:「非得要這麼做嗎?」
加代子仰望天花板,鋪著防水板的天花板處處都有縫隙。視線轉到地面,大大小小的水灘,像破碎的鏡子一樣四散地面。
「我至少還知道自己的立場能不能裝傻。不過,實際上我知道的,也只有這件事而已。」
那些人完全沒發現我,我不由得感謝所長每次遇到這種狀況都一定會帶我來,而且讓我在暗中行動。
加代子睜開眼睛。她從陌生的角度看到一隻腳,那就像粗壯的欄柵般聳立在面前。臉頰會覺得冰冷,是因為右臉貼在水泥地上。距離加代子的臉不到五公分的地方,黏著一塊口香糖殘渣。
「目前是。跟他說了要是反抗,你們會有危險,他立刻就配合多了。」
「那幹嘛不現在乾脆一點殺一殺算了?」
「我爸在哪裡?」進也沒有認輸。
「系子?系子怎麼會在這裡?」
所長總算發現我了。他希望我會在附近,正在找我。我就像救難隊員的安全索一樣,絕不會辜負主人的期待。
「我就只有物理一科成績好。」
他的視線停在倒地的小加代等人身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在我看來,那個叫木原的人好像在發抖。
引擎開動了,車體猛烈一晃。我看準了這一瞬間,跳上廂型車頂。車子本身的聲響和振動,掩蓋了我發出的晃動與聲音。我轉過身,看見架著諸岡先生肩膀的男人和紅衣女子正要離開停車場,看起來像要送醉鬼回家。要不是附近準備了其他的車,就是他們要帶諸岡先生過去的地方就在附近。
這裡是倉庫。不只天花板很高,內部也很寬闊。到處堆置著包裝好的貨物,以及沒了油的機械。加代子現在靠在一個捆包貨物上,上頭的貨運單已經泛黃,字也褪色了。空氣中充滿霉味,旁邊的貨物包裝打開,塞在裡面的保麗龍塊掉在地上。鑲著鐵網的霧面玻璃窗位在兩側高處,每一塊都有放射狀的裂痕,雨聲就從那裡傳進來。來到這裡,似乎已經過了幾個小時,加代子試圖尋找時鐘。鐵門緊閉的進貨通道旁,有個像執勤室的小辦公室,那裡的牆上掛著時鐘,指針指著一點半,但是紅色的秒針停了。很明顯的,這裡早就廢棄不用了。
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你們在做什麼?所長問了一連串得不到答案的問題。看到小系時,他顯得相當驚訝。
「你不必知道。」骨瘦如柴的男人說。
顯然,男人們陷入困惑,和加代子等人一樣吃驚,這點無可掩飾。
「粗欄杆」上方傳來男人的問話聲。
「我叫木原。」他艱難地起身,掃視小加代等人的臉。「說明就先暫緩吧。得趕快救出諸岡先生才行。」
此時,發生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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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從哪邊著手呢?我思考對策。論力量,怎麼看都是巨人比較強,但是後座的那人看起來身手矯捷,感覺上就像鬥牛犬跟杜賓狗搭檔聯手。那個叫木原的不成問題,三兩下就能解決他。而且只要打倒其他兩個人,就算我不出手,他也會自己夾著尾巴逃走吧。
「安靜一點。看樣子我們好像被抓了。」
進也赫然睜大眼睛。不只是他,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不要說話比較好。」骨瘦如柴的男人說。「反正說了也沒用。」
進也呼叫的,是倒在地上的木原。他流著鼻血,整個人像失明了似地搖搖晃晃。
「你們要幹什麼?這算什麼?簡直就是集團繩虐秀嘛。」系子氣呼呼地大聲對男人們吼著。
視力逐漸恢復過來,但四周仍是一片昏暗。幸好自己穿著長褲,失去自由的加代子如此想著。並不是她還有閒情逸致,而是如果不從這種狀況中找點事自我安慰,連呼吸都要覺得不情願了。
令人驚訝的是,系子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在生氣。
軍刀男突然開口,他並沒有特意語帶恐嚇,不過就像銅像突然開了口一樣,嚇了加代子一跳。
加代子的腦袋總算清醒過來了。有三個人在監視著。一個是戴著眼鏡,骨瘦如柴的男人。他旁邊有幾張可能是從值勤室拿出來的破椅子。打倒進也的男人佔據www.hetubook.com•com了其中一張,坐在上頭。另一個男人守住入口,體格雖小卻很結實,他在狹窄的通道進進出出,右手拿著一根黑色棒子。加代子稍微想了一下,總算想起那是電擊棒。我們全是被那玩意兒打倒的。
「我們何必扯這種謊?這有什麼好騙人的?告訴我們吧,勒索是怎麼一回事?」
此時,骨瘦如柴的男人突然朝軍刀男撲了上去。
「加代子。」
然後,她稍微改變了語調:「木原先生,請放心。等這裡收拾好了,就會把美穗平安無事還給你。」
「大叔扶我起來時,偷偷幫我割斷的,刀子也是他那時塞給我的。」
「頭要實驗是什麼鬼?」進也生氣了——無視於自己置身的處境。「每問一句,莫名其妙的事就多一件。這是什麼沒效率的對話啊!」
是父親的聲音。加代子連忙回頭,脖子痛得要命。
「你醒了嗎?」
小系醒了,小加代也恢復了意識。我則豎耳傾聽遠方傳來的對話聲,耐心等待著。加上事後的聽聞,重新構成當時的狀況,就是——
「你不說清楚一點,我們也無從回答起。我們的確在找結城,也懷疑或許他跟克彥的事件有關。但是,我們不曉得勒索指的是什麼。」
軍刀男跟刀寬一樣厚的嘴唇扭曲著。如果這算是笑容的話,可還真是完美證明了人類的祖先是大猩猩。骨瘦如柴的男人安撫似地說:
「太不公平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幹嘛非殺我們不可?」
大同製藥,我思忖著。過了一會,想起了那支背著十字架、裝模作樣的廣告。
那些人把小加代等人搬進去後,將難以開闔的鋁框門使勁關上。
「不用擔心,就快了。」軍刀男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事情辦好之後,就會把你們收拾掉,再搬出去。」
只好等待有人醒過來,最好是所長,進也也可以。從他在「亞當」的身手來看,很值得信賴。
我頓時停止了動作。「蝦米款捏歹事攏烏」是所長故鄉的方言,意指「什麼樣的事都有」;在我和蓮見事務所的調查員之間,這是表示「等待指示」的暗號。
男人腫起的嘴巴似乎微笑了一下。
那男人把小系搬進倉庫,讓她躺到所長身旁之後,便離開了。PLYMOUTH也開走了。
正在推敲作戰計劃時,身後突然有車子的大燈閃過。我慌忙低下頭。光線好刺眼。引擎聲劃破小雨和黑暗,一輛白色的PLYMOUTH在廂型車後面停下。
骨瘦如柴的男人舔舔嘴唇,乾咳了一聲:「那,你們對於投藥實驗的事一無所知了?」
父親和加代子一樣被綁住,雙膝併攏地坐在地上。他的頭上有個半開的窗戶,雨從那裡滴進來。他被打濕的頭髮看起來更稀疏了,看起來很冷。
或許是同業。加代子回想起對方手法之俐落,這麼想道。話雖如此,秋刀魚跟食人魚雖然都是「魚類」,共同點似乎也只有分類相同這一點而已。
此時,有個東西越過我和小加代之間飛了過去,發出刺耳的聲響,擊中鬥牛犬的肩膀。那是像玩具般的折疊小刀,它像飛鏢射中標靶一樣停在鬥牛犬的肩膀上,在他猛然轉身時「鏘」地一聲掉落地面。
倒下來時——。此時,加代子的腦袋總算清醒了。被結城叫出來,眾人和諸岡先生一起來到他指定的地點,卻突然遭到襲擊。
骨瘦如柴的男人的口氣有禮得好笑。加代子想:這個人該不會比我們還害怕吧。
「你是諸岡克彥的弟弟,在尋找殺害哥哥的真兇,對吧?」骨瘦如柴的男人說。「真兇就是那個結城,他自稱宗田勒索你們,對嗎?」
「要是我大叫的話,你們要怎麼辦?」進也嘟起嘴巴。
不管怎麼看,這一切都經過縝密計劃。我決定慎重一點。單靠我一隻狗要展開救援行動,風險很高。這些人——至少鬥牛犬跟杜賓狗絕非一般混混或是性情殘暴的外行人。
「私闖民宅,外加綁票,我以後再也不要一個人看家了!」
「要是平安渡過這次危機,你會被逮捕的。」小系雖然這麼說,聲音卻因我方的勝利而顯得興奮。
小加代不禁搖搖頭。
「是內訌,還是要塞中的反叛軍呢。無論如何,你都幫了我們大忙。」
坐在後座的那個男人說。叫「木原」的那個人,表情比看到結城屍體和*圖*書時的小加代等人更害怕。他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頭部像遲鈍的潛望鏡般轉動,四下張望。
「是他的沒口德傳染給我的。」系子用下巴比向進也。「怎麼只有他一個人平靜地睡大覺?可以叫醒他了吧?不然他就要一覺到天亮了。」
前方浮現一個比夜色更陰暗的巨大建築物陰影,廂型車車身緊貼著建築物停下。
「大叔們是不是完全搞錯人啦?重頭找起吧,重頭。」
叫做「木原」的人不知為何顯得極為猶豫,在門前徘徊不前。結果原本坐在後座的男人折了回來,推搡著他的背進入屋內。我豎起耳朵,聽見上鎖的聲音。我跳下地面。
進也的手碰到電擊棒了,但是鬥牛犬雖然背後黏著一隻我,還是奮力往進也撲去的地方倒下。進也橫躍避開,一塊保麗龍又砸上鬥牛犬的臉。躲開保麗龍時,因為背後黏著一塊橡皮糖一樣的我不肯放開,壓得他腳步踉蹌,一腳踩進水灘裡。濺起的水噴到我的臉,我用力眨眼甩頭後,更賣力地抓緊他。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手中也有電擊棒,他的膝蓋上放著一把跟停車場的女人手中一樣的軍刀。
要潛入屋裡並不是難事。疑似被棄置不用的這塊空地,對附近住宅區的居民來說,恰好成為一個巨大垃圾棄置場。他們可能覺得丟在空地正中央太明目張膽,又或者那裡是孩子們的遊樂場,椅面破掉的椅子、佈滿灰塵的電視、舊式冰箱等舊傢俱堆在倉庫牆邊,真的是如字面形容地堆積如山。只要順著垃圾爬上去,就可以爬到約二樓高度的對外窗。我在周圍繞來繞去,興奮地發現入口附近有一扇窗戶剛好打開了可容我通過的寬度,便爬了上去。
進也朝旁邊吐了口口水。
「大叔!要死也沒關係,振作一點啊!快點快點!」
「少扯了。」軍刀男執著於簡潔有力的發言。
「你說結城勒索我們?」
「沒錯,請照她的話做。」
那些人似乎打算把昏倒的小加代一行人帶到某處,當然,也包括結城的屍體。我屏息等待一名男子回收好結城的屍體。
從泥土的氣味,我判斷車子已經遠離蓮見事務所所在的城鎮,前往同是住宅區,但是地勢較高的地方。大廈急遽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別緻的獨門住宅,比家庭菜園略大上一號的田地,以及被夜風吹動的溫室。
然而,四處遍尋不著諸岡先生的身影。
這就叫做「異見一致」啊——加代子想道。看樣子,這些人好像也在找結城。然後發現——什麼時候發現的?——我們也在找他,並誤認為我們的目的與他們相同。
「隨便怎樣都好,可是我們要被綁到什麼時候啊?很累耶。」
實際上,木原這個人像是被威脅才到這裡來的,剛才女人說了「會把美穗平安無事還給你」,這句話令人無法不在意。
那些人動手把小加代一行人搬進建築物裡。車燈熄滅,沒過多久,建築物裡亮起昏暗的燈光,小窗浮現出來。
「好球!」
「好累唷。」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如果你願意把我扶起來,我就可以看見你了。」
「被這些人抓來的啦。」
「隨你便,反正不會有人聽見。」
沒多久,一輛中型廂型車慢慢駛進停車場;車體黝黑,車窗是半透鏡材質的,設有敞篷車頂,當然,現在車頂關得好好的。車門發出沉重的聲音打開了。
「我說啊,大叔。」進也閉上了眼睛,像是要趕走擾人清夢的麻煩人物一般,說道:「我們根本不曉得你在說什麼欸。」
「可憐的大猩猩被電死了……」進也吁地吐出一口氣。
「最好不要這樣,看起來你還沒有弄清狀況。如果你明知沒用,卻還想這麼做的話,那也無妨。但是如果你真的太吵,我們就不得不動粗了。」
加代子和父親對望。父親緩緩地說了:「總之,『我們全員』都能夠團聚在這裡,真是太好了。」
我耐心等待著。要是所長在和男人們對視時看到我,就糟糕了。
而且,父親身邊的,竟然是系子。她也被綁著,靠在父親身上。
「小加代,你不覺得丟臉嗎?啊?這算什麼?我們做錯了什麼嗎?天真無邪的我們為什麼非得遭受這樣的待遇不可?真想知道答案啊!」
「諸岡先生呢?」加代子問戴眼鏡的男人,他只是為難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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