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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短篇推理精選1

作者:松本清張 結城昌治 半村良 笹澤左保 仁木悅子 海渡英祐 森村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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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故事 1

唯一的故事

仁木悅子
仁木悅子,一九二八年生於東京。她雖然自幼多病,長年臥於病榻上,卻觀察緻密且文字富於爽快之氣。一九三二年以「貓知道」獲第三屆江戶川亂步獎後,此書成為暢銷作品。由童話作家轉變為推理小說作家的她擅長於巧思而新鮮之佈局,可謂為數不多的女性本格派作家之一。

看到「傳言板」欄中央處時,我發現下面這樣的幾行文字——
「她在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最有精神,一點都不覺累哩。這個封面倒是我幫她弄的。」
「好,我們現在可以吃了。妳要乖乖坐下來吃喲。」讓她坐到她專用的高凳子上去。
這一天我的訪問目的只在於取回小熊,所以沒有逗留多久。沒想到這竟成了我和她的最後一次見面!她在約莫三個月後的一個夜裡,由於病勢突然轉變而溘然去世了。須磨女士當時立刻以電話通知我,而出殯時我卻沒有參加葬禮。因為那是我懷鈴子已即將臨盆——。
七重小姐過的生活並不富裕。她的國文學家父親不久之前逝世,幼時喪母的她後來和繼母一起生活,但這位繼母卻較父親先病故,因此,七重小姐的親人可以說只有繼母嫁來時帶來的一個拖油瓶弟弟而已。名叫木崎英三的這位弟弟今年二十三、四歲,居住在澀谷地區。他的職業是在一家廣告影片公司擔任攝影師。這是一名善於和人打交道而喜歡說話的青年。七重小姐的經濟來源只有將這幢房子二樓的房間租給三名學生的租金和把父母親留下的股票零細出售而得的款項。她的養病生活完全依賴於此。她穿的睡衣以及用的床單雖然很清爽,質料卻是很普通的。她從來沒有為自己在生活上的不如意發過一句牢騷。她雖然生活清苦而傷腦筋的事情也多,可是,每次我去探病,她都露著微笑見我。租二樓的學生們都知道這個家裡有這麼一位病人,所以從來不吵鬧,也不走近這個房間(實際上這是出租二樓房間的條件之一)。七重小姐本身當然不可能發出大聲,而白根須磨女士又是這麼一位嫻靜的人,因此,這幢古色蒼然的屋宇從外觀看來簡直和無人居住的空屋一樣。
「七重姊姊,妳這樣側臥著不會不舒適嗎?我幫妳改仰躺姿勢,要不要呢?」
按門鈴後,一位年近五十的清瘦型女性出來為我開門。這是七重小姐的表姊白根須磨女士。和*圖*書她自從年輕時代守寡後,曾經幹過多年的護士,目前在這個家裡照顧著七重小姐的病和處理一切家務。
鈴子使用湯匙猛吃著她的飯。最近以來她吃飯已不會弄髒一桌子,所以我也輕鬆許多了。我一邊用餐,一邊將早報擺在餐桌上讀著。其實,做父母親的人最好不要在孩子們面前邊吃飯邊讀報。不過,我原本就不是個模範母親,不閱讀報紙應該比邊吃飯邊讀報更不好,所以我就習慣利用午餐的時間來看報。現在的報紙頁數越來越多,要把一份報紙從頭至尾過目還真不簡單哩。忙著家事和育兒的主婦,早報還沒有看完就見到晚報送來,晚報還沒有看完就來第二天的早報——這不是常見的現象嗎?
現在在這幢一片寂然的屋裡發出大聲的只有哲彥一個人而已。開始的一段時間他還很乖,可是,習慣之後就蹦蹦跳跳起來。
「謝謝,不過,妳不用操心吧。我準備把一幅瑞典刺繡壁畫掛在這裡。我目前在繡的檯布一完成就會掛上這裡的。」
我不覺呻|吟。這不是太意外的事情嗎?
「咦?!」
在哲彥的心目中,貝貝已是情同手足的存在,他怎麼不為這本故事冊子高興得要命呢?穿紅色吊褲的小熊貝貝因為沒有咀嚼就把栗子連殼吞下去,肚子於是疼起來。大夫只好用剪刀把牠的肚子剖開,取出栗子後,再用針線把肚子縫好。貝貝好了之後就說:「以後吃東西,我一定會好好嚼的」——。
我窺望快要睡著的哲彥的臉,喃喃自語著。
「冬天當然不行。可是,這樣溫暖的天氣,我就會讓它敞開著。」
她說著就和哲彥一起玩起來。
「請用茶。」
「算了,我們改天再去看她吧。」
須磨女士用在房間一個角落的瓦斯爐燒的開水沏茶給我。這個房間在和窗戶相對的角落上有瓦斯爐和流理臺。聽說這是在七重小姐還能在房間裡行走的時候,造來燒開水的。
「還有,這是阿姨送給小哲的禮物——」
「小熊和*圖*書貝貝——」
「嘿!小哲,你長大許多了。上次來的時候,你連走路都還不會哩。」
「哈!小哲你哭得這麼厲害?……貝貝在這裡睡得倒挺乖的哩。」
「吃過午飯,媽才帶妳到外面去玩。我們現在來看看今天的便當有什麼菜好不好?」
白紙上畫的是穿著紅色吊褲的小熊正在啼哭的樣子。事實上這個圖是照實際的東西畫的。這是此刻被丟在隔壁房間榻榻米上的塞以棉花的布製玩具「小熊貝貝」。
聽到我這句話時,七重小姐難得一見地發出聲音笑了。
「不要緊。心臟在下面,這樣我反而會覺得舒坦的。晚上睡覺,我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哩。可是……」
持有木崎七重小姐所寫之童話本「小熊貝貝」的人士敬請惠撥電話
躺在床上的七重小姐一邊微笑著,一邊從床邊的木架上取下這隻小熊。
七重小姐的聲音清脆,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讀貝貝給我聽,媽,讀貝貝給我聽!」
他拿著須磨女士用現成的紙張摺給他的一些紙鶴之類東西跑過來要我看。接著,他好奇地東碰西碰房間裡的一些擺飾品。我實在拿他沒有辦法,於是只有站立起來。

看完「家庭婦女」版後,我翻開下面一頁。今天是星期三,所以報紙上有「傳言板」欄。這是專門刊載讀者投書的一欄,內容以「出讓」「欲購」或「請連絡」之類事情為多。哲彥出生時,我曾經投書「欲購嬰兒床」而順利達成目的。當時我先生說嬰兒床買新的算了,我卻不願意為使用期間短暫的東西花掉太多的錢,所以還是投書。投書見報後我很快就接到居住在練馬區的一位太太打來的電話,結果除嬰兒床以外,連嬰兒用坐椅、四輪車等東西都以「孩子已大不再使用」為理由,以極低廉的價格讓售了。由於有過這樣的經驗,所以我對這一欄格外有親近感,雖然沒有什麼目的也要過目一下。
「要先洗手才行啊。來,快把手https://m.hetubook.com.com洗乾淨。」
「小熊貝貝把一顆栗子連殼一起吞下了。牠的肚子這就疼起來。哇——哇——。媽,救救我吧!大夫,救救我吧!哇——哇——」
「這篇童話還有教育意義!」
七重小姐此刻的姿勢是背對窗口,以身體左側為下面側臥著。看到她呼吸有些困難的樣子,我就開口問她。
「請進。聽說妳要來,七重她高興得要命哩。」
鈴子從高凳子上滑下來就跑到鄰室去。她提著一本已不成樣的冊子回來時,我剛好站起來準備打電話。
洗手時,鈴子還直嚷著「我要吃飯,我要吃飯。」
她家在離自由之丘車站徒步不到五、六分鐘的嫻靜高級住宅區的一個角落。她住的這幢雖然有些舊,卻古趣盎然而且相當大。
「媽,讀小熊貝貝給我聽!」
「妳不用客氣了。——趁我在,如果要買東西去,妳就請便吧。七重小姐我會照顧的。」
「嘿!是貝貝!媽,妳看!貝貝在吃東西呢!」
這天晚上我被搞得夠受的了。哲彥有每晚抱著貝貝睡覺的習慣,現在沒有這隻小熊,他啼哭著怎麼樣都不肯睡覺哩。非常疼愛孩子的我這個老公並沒有發脾氣,可是,為了不讓他心煩,我就背哲彥到外面,盪來盪去地直到哄他入睡為止。我丈夫淺田史彥是在一家報館服務的直升機駕駛員。他由於工作上的關係,需要足夠的睡眠,我怎麼可以讓哲彥妨礙他的安眠呢?
七重小姐自己緩緩轉身改為仰臥姿勢後,從窗口望著蔚藍色的天空。

「我要吃了。」
須磨女士從旁微笑著說。
我被帶到甬道盡頭處的房間。躺在窗前床上的七重小姐以微笑迎接了我。
我說。須磨女士整天看病人也夠累的吧?趁我在的時候讓她休息一下,何嘗不是好事一樁呢?須磨女士卻微笑著說:
這是我說的話,實際上她的氣色一點都不好。她的病況看樣子已經相當惡化,眼睛更是浮腫著。可是,還沒結婚而經年在家裡過日子的她表情倒很https://m.hetubook.com.com年輕,絕對看不出比我大一歲哪。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更顯出少女的模樣。
我讓哲彥拿著帶來的小熊貝貝自己玩,這就坐在她的床邊和她天南地北地聊起來。
「謝謝啦,我現在沒有什麼事情。——我就陪寶寶玩著吧。」
或許是不期在報紙上看到她的名字的關係吧,那一天的情景歷歷如繪地浮現在我眼前。
須磨女士是言語舉動非常嫻雅的一個人。她對七重小姐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甚至於片刻都不敢離開身邊的樣子。
「七重姊姊,找一幅風景或靜物之類的畫掛到這個牆壁上怎麼樣?讓我下次帶來好不好?」
「夜裡,妳難道不拉上窗簾嗎?妳這樣會冷吧?」
「我想我該告辭了。小傢伙這樣亂吵,會影響妳的身體的——」
我一邊把紅色小便當放在吃飯間的餐桌上,一邊對小女兒說。嚷著要穿鞋子到外面去玩的鈴子看到便當就拋下鞋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
那是哲彥大約兩歲半的時候。一天,我帶著哲彥去探望睽違許久的七重小姐的病況。木崎七重小姐是我在少女時代透過少女雜誌結交的筆友,後來由於兩人意氣投合,所以一直都保持著友誼。從小就心臟不好的她,這時已過著病榻生活了——。
床邊的小茶几上看到和稿紙、原子筆放在一起的瑞典刺繡的布,七重小姐身體狀況好的時候,好像在繡這個東西的樣子。她不像我這樣無能而頗富文才,不但擅於做短歌或詩,有時候還寫小說一類的文章哩。她對手藝也很在行,身邊永遠帶著一個親手完成的瑞典刺繡小包包。現款以及存款簿等重要的東西,她都是放在這裡面的。
七重小姐回復了以左為下的側臥姿勢。她說她還是這樣子最舒適。雖然偶爾會望望天空和星星,她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大部分是這樣背對著窗戶的吧?這麼說,她一天裡看得最多的是和窗戶相對的這面牆壁了。這面貼的是有青灰色細花的壁紙,壁紙本身的花紋雖然很高雅,而偌大一面牆壁未免顯得凄www.hetubook.com.com涼。我真想選擇什麼悅目的東西為七重小姐掛上去。
「媽!妳看!這是阿姨做給我的。」
鈴子纏著我說。我於是再度坐下來,把鈴子抱到腿上就將這本小冊子打開。這不是普通的書本,而是用鋼筆寫在稿紙上的故事加上封面封底裝訂起來的。冊子裡有幾張利用稿紙空白的背面畫的插圖。這是已故的木崎七重小姐送給當時還是大嬰孩的哲彥的禮物,我本來有意當做七重小姐的遺品好好珍藏的,可是孩子們——哲彥和後來出生的鈴子——對這本冊子珍愛異常,經常要我讀給他(她)們聽,長年翻閱的結果變成如今這般不成樣的東西了。
「不要緊,我不在乎。妳很久沒來了,多聊會兒嘛。」七重小姐雖然這樣說,臉上確實有著疲倦的樣子。我只好匆匆告辭,走出她家了。這時我由於臨行倉促,竟把一件重要的東西忘了。這是小熊貝貝。我發現忘記把小熊貝貝帶回,是我們搭乘電車回到我家附近的商店街正在買東西的時候。
第二天,我帶著哲彥再度來到自由之丘。
「夜裡,我有時候會這樣望望天上的星星。望望天上的星星最能使我心神安寧——」
鈴子眼睛閃亮地自己打開了便當蓋子。每天早上為上幼稚園的哲彥裝便當時,我會把鈴子的一份也一起裝好。有時候我也會為自己準備一份。這樣不但可以省去準備午餐和飯後洗碗盤的麻煩,孩子還很高興哪。
我的大兒子哲彥可以說聰明伶俐而略帶神經質,他在這個年齡時不太喜歡吃飯而使我傷透腦筋。比起哥哥,這個鈴子既會吃又會睡,真是個很好帶的女娃哩。
文末有「深淵則子」這麼一個名字和電話號碼。
「七重姊姊妳好。妳的氣色很不錯嘛。」
她這時交給哲彥的就是用稿紙訂成的小冊子「小熊貝貝」。當時這隻布製玩偶貝貝絕不像現在這般骯髒,渾身雪白、毛茸茸的樣子非常可愛,紅色吊褲也很鮮艷。以這樣的貝貝為主角而寫成的約五張稿紙長的童話和數張可愛的插圖是七重小姐在一晚之內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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