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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少女的穿著打扮，和一般所謂的少女形象，有著極大的差距。雖然如此，這少女和這個男人當初帶給乘客的恐懼或不愉快相較，是迥然不同的。

他的神情，好像奮力要把胸腔裡的空氣完全噴出來似的大吼。而實際上，他喉嚨裡發出來的只是沙啞的哼聲而已。

她這一笑，無疑在那男人的憤怒上添油加火。他的臉頰一陣抽搐，嘴唇不斷顫抖，上身改變個方向，企圖用露在外面的那隻手抓少女的胸口。

男人再度發出哼聲。

少女皺起眉，看著滿臉怒容，但是呼吸急促而痛苦的男人。出其不意的把臉靠過去，又立刻離開。孩子氣的把頭左右擺動。

低聲說：

後來，男人的視線又回到原位，看一眼腿上少女的大衣，並沒有推開，就不再移動。

然後，以十分憤怒的表情說了些什麼。

就在過幾站就到新宿的時候，由於一個小小的事件，這個人再度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因為周圍的乘客發現，有人竟然會毫不在意地去踩吐在地上的穢物。所以正確地說，應該是明知是一堆污穢的吐瀉物卻毫不在乎地靠近去的人受到了注意，但事實上人們也ｈｅtｕbooｋ.coｍ•ｃｏｍ是因此才把那有如吐瀉物般的人，再度當作真正的人看待的。

少女彷彿看向男人的眼底，同時微微點頭，鼻頭上又出現了一些皺紋。

男人再度轉頭看少女。眼睛依舊充滿血絲，卻已經沒有怒氣了。

男人還是沒有回答。

少女微微收回下顎，莫名其妙地看著對方，然後，又皺起鼻頭，瞇起眼睛。

少女的視線又回到男人的臉上。

「什麼？」男人發出聲音。

他的身體還是保持向前傾的姿勢，只把頭轉向少女。

「不要緊，好像沒有人發覺。」

「這正是鳥糞。哦，不明白嗎？是出自電影的。一部很有氣質的電影。在美國一個叫亞士特洛圓頂球場的地下室，那裡也是核子戰爭時的大防空洞，有個男孩在研究一種能像鳥一樣飛翔的裝置。他有不少破壞他的敵人，這些敵人一個個被殺了。每一具屍體旁邊一定有鳥糞。」

「那裡不舒服啊？」

無疑的，兩個人都具有特立獨行的風采。

一會兒，少女皺起眉頭，並輕輕動一下手。長大衣的衣襬順風而起，落在男人的腿上。少女看清楚自己的大衣完全ｈtｔps://wｗw.hｅtuｂｏｏk•cｏｍ.com蓋住男人的下半身之後，擡起頭來，逐一看著每一個乘客。

她用指尖捏出綉花的手帕，輕輕放在男人的額頭上。

——奇怪。

少女發出吃吃的笑聲。

「先生，你看。大家都討厭你。大白天就醉成這個樣子，像什麼嘛，真難看。」

少女第一次露出關西口音。「我不知道哇，不應該和你開玩笑的。剛才我踢了你的皮箱，有沒有生氣？對不起，我道歉，你是那裡不舒服？」

少女的視線從男人滿是汗水的臉，移到起縐的雨衣，再移到從扣錯鈕扣的地方露出來的駱駝色襯衫，慢慢移向蓋在鞋上的褲腳。

對於少女和那個男人的一場小鬧劇，乘客們因為好奇心的驅使，一直冷眼旁觀，但此時，一個一個掉開視線，有的面帶苦笑，有些帶著一些慌亂。

男人原來茫然地看著地面的眼睛火般地燃燒起來。雖然他的眼睛原就像火般地通紅，現在卻明顯地燃燒起來。

而目前、現實裡，這個男人的臉也在扭曲，但是，並非是笑，卻像是在忍受劇烈的痛苦。

「妳這個臭女人……」

電車關門時，少女鬆開原來緊抓住大衣領wｗw.ｈeｔｕｂooｋ•ｃｏm.ｃｏｍ口的手。現出裡面一件看起來像是男用的紫色襯衫，領口寬大鬆弛，開得很低。脖子上至少掛著十幾條金黃色項鍊，和念珠般的飾品，一動就嘩啦嘩啦作響。下半身穿著一條血紅色的天鵝絨喇叭褲，褲腳寬得像穿著一條迷嬉裙。

少女的鼻頭又出現皺紋。但是笑容在她的臉上一閃即逝。那個男人的眼光又回到地上，沒有在聽少女說話，臉上的汗珠，在初冬的陽光下發亮。

「什麼？你說什麼？說我愛管閒事？大概是吧。我確實是多管閒事。其實，酒是沒什麼好處，毒藥究竟是毒藥。不論何時、何地，都有理由喝它，我老爸就是這樣。可是，先生，要選擇地方呀。是想要神遊嚒，最好是一個人安靜一點，當然，有伴也可以。但是，精神要自由自在地飛翔。像你這樣，大白天裡，佔據在電車的正中間，是最低級了，知道嗎？」

少女的臉上再度現出奇異的笑容，環視著車內的乘客。

「我說很臭。是酒臭味。哇，好臭，好臭。」

車門開了。

少女好像突然想起來似的撩起大衣，撥開那些層層疊疊的項鍊，拉出掛在裡面的兔皮小皮包，打開。

那是和*圖*書一名少女。

少女很快就有了反應。

看外貌，他們並不是很相配，而他們的坐姿，卻又像一對情侶。

附近的乘客不禁發笑。

少女戛然停止笑聲。

不知道是出於有意還是無心，少女的動作一如一部電視廣告的情節。一個富幽默感的少女不斷和同車的陌生男子說話，而那個男子像戴著鐵面具似的毫無表情。立刻，那少女仿照廣告片上的動作擦對方額頭的汗。

「有汗。」

男人的臉扭曲成笑的線條。

「啊，好臭。」少女說。

突然間，少女笑了起來。那種笑法，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由肚子直衝氣管，恣意地由喉嚨冒出來似的。儘管旁若無人，但是那乾涸的笑聲裡似乎不帶邪氣。

停車時，車身輕微地震動一下，男人的身體隨之搖擺，大衣的邊緣掉下來。少女很迅速的用手按住，五顏六色的仿石假玉戴了滿手。男人視線落在少女那隻略顯粗大的手掌上。

「喂，是不舒服吧。」

少女低聲問：

少女站在門前觀看四周。突然皺起鼻頭，露出笑容，然後，像踢著褲腳似的移動步子，搖擺著長大衣，一直向那個男人旁邊的空位走去。到了之後，用力地坐下去，馬上蹺ｍ•heｔ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起二郎腿。

為了讓快車、準快車，以及為去留的旅客留下兩聲汽笛聲揚長而去的浪漫電車——特快車等先開過去；或是為了某些信號而臨時停車，電車一路走走停停地前進。

——有汗。

反而會引人發笑。

「可惡。」男人又呻|吟。

乘客開始移動。

這並不表示害怕，事實上正好相反。

就在這個時候。

少女有著貓似的尖下顎。臉上幾乎沒有化粧，只有眼睛周圍隨隨便便地上了一圈眼影，不算高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鐵絲框空鏡架。並不是說她的鏡架是類似鐵絲的材質製成的，而是那鏡架很顯然是從五金行買來鐵絲，自己彎成的東西。頭髮自額頭中分，髮質似乎是自然鬈，不在意的披在肩上。頭上戴著騎馬隊的舞者，或是政府軍的隊長所戴的那種有紅色羽毛裝飾品的帽子，還披著一件黑色、披風似的長大衣。說是長大衣，但是配上她矮小的身材卻顯得過長，以致於縫在衣襬上、像窗簾邊飾的那些東西，完全拖在地上。

究竟兩個人在耍什麼把戲呢？就在乘客們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再度把目光集中在這兩個人身上時，電車進入新宿站地下月臺。

男人沒有回答。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