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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六講

作者:蔣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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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革命孤獨 生命最後的荒涼

卷三 革命孤獨

生命最後的荒涼

一九一七年俄羅斯列寧革命前,幫助列寧的也多半是詩人,其中包括馬雅可夫斯基、葉賽寧,他們在革命前奔走呼號,寫了幾首詩讓大家在酒酣耳熱之際可以高聲朗誦,激動人心,但是在革命成功後,這兩個人相繼自殺了。
後人講到林覺民、講到秋瑾、講到徐錫麟、講到陳天華,是從一個政治的角度稱他們為「烈士」,所以他們慷慨赴義,死而無怨,歷史不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寫到他們也有孤獨的一面,更不會提到他們生命最後的那種荒涼感。
回到九〇年代台灣的學運,當時我在東海教書,擔任系主任的工作,從電視新聞與報章媒體得知有那麼多的學生集結在中正紀念堂過夜,有那麼多的學生佔據台北火車站,發表演說,要求與政府高層對話。而再晚一點大陸的天安門廣場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有一批學生集結,大家是否還記得?吾爾開希穿著睡衣去與李鵬對話的書面。
他們讓我想起在巴黎的年代。
前面提過,魯迅的小說〈藥〉就是以秋瑾為主角。魯迅也留日,且是紹興人,他從小就在秋瑾被砍頭的街市口走來走去,其內心受到的震撼不可言喻。所以,我認為魯迅是一個非常瞭解革命者孤獨的小說家。
何謂絕對和-圖-書的孤獨?就是當他走上刑場時,他感覺到自己與天地之一切都沒有關聯了。
秋瑾是在黎明之前被拖到紹興的街口,對她而言,不但再也看不到真實的日出,也看不到整個國家民族的日出,漫漫長夜何等煎熬,這是生命最後的荒涼。而她的屍首曝曬數日,是不能去收的,誰去收誰就是同黨,直到一兩個星期後,她的好友吳芝瑛冒著九死一生偷回屍體,把屍體運到杭州埋在西湖岸邊。www•hetubook.com•com
魯迅自己卻不走向革命。當時每個黨都希望魯迅能加入,因為他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可是,從頭到尾,魯迅沒有加入任何一個黨。他保持高度的清醒。只是寫文章感念年輕的革命者,他的學生柔石、胡也頻都是在白色恐怖時遭到逮捕的年輕詩人,魯迅為文時,甚至不能寫出他們的名字,只能以散文〈淡淡的血痕中〉追悼。
有一段時間,我的書桌玻璃墊下壓著葉賽寧自殺後的照https://m•hetubook•com•com片,太陽穴上一個窟窿。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大概是警告自己,這就是革命者的下場,或者,是紀念詩人與革命者的孤獨之間非常迷人的關係。
這些人的詩句多年來感動著每一個人,而他們的生命卻多走向了絕對的孤獨。
吳芝瑛也是不得了的人物。秋瑾很多資料能保留下來,就是歸功於她一生的知己吳芝瑛。這些清代後期的女性,其所作所為,我們今日讀來都要覺得瞠目結舌。
而這部分,歷史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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