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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蜀記

作者:李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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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滅蜀之卷 三

上卷 滅蜀之卷

一陣長嘯自崖底響起,宛如暴雷破雲般,嘯者中氣充沛,正是鄧艾。眾軍士聞聲均是精神大振,紛紛歡呼道:「都督尚在!都督尚在!滅蜀有望了!」
一刻、二刻、三刻、四刻……
鄧艾低聲道:「諸位,今夜好好睡吧,過了明日,這天府之國,便是我們的了。」
「遺命?」鄧忠從行囊中取出毛氈,裹在自己身上,道:「你們先走吧,我總得下去一趟。」
鄧忠道:「不敢,但我也絕不讓爹去送死。」
師纂趕緊上前扶住鄧艾,大叫道:「都督,且慢……都督,您乃萬金之體,不宜輕易犯險,這等事我來便行,您與弟兄們在這兒等我消息吧。」
好一片富饒風景!
鄧艾雙眉一豎,沉聲道:「你放不放手?」
鄧艾左手一伸,扼住鄧忠咽喉,怒道:「我可曾教過你,人生在世,必有一死,死得其所,又有何可懼?我鄧艾一生以險用兵,所仗者,就是不怕死而已。你等不就是我這般教練出來的,所以戰無不勝?如今我若退縮,今後又如何帶兵作戰,又如何命屬下行險?則我鄧艾活著又有何意義?你給我在這兒看著,萬一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真上不來,弟兄們和你母親,你要給我全擔下來!」說罷將鄧忠用力一推,毛氈往身上一裹,順著山壁急滾下去。
在鄧艾眼前的,是一座山崖,崖深千餘丈,半山腰雲霧飄渺,竟是瞧不見崖底;崖壁上盡是碎石枯枝,不見任何著力之處,除非有貓兒一般的本事,否則攀援而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都督,前方沒路了!」
五千魏兵站在崖邊,屏息看著鄧艾下滾之勢,那崖壁佈滿亂石,只見鄧艾幾次都要撞上崖上大石,多靠他手腳並用,硬是改變下滾方向,才逃過破頭斷臂之劫,令軍士們看得冷汗直流。眾人只見鄧艾越滾越快,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雲霧裡。
鄧艾道:「你膽敢違抗我命令?」
那夜,五千名魏軍睡得很沉,雖然身體很冷、很痛,但他們的心,卻是火熱的。
士兵們朝著樹叢空隙望出去,只見一片廣闊無涯的平原,一條大川自北而南橫貫其中,無數水田井然有序地散佈在大川兩旁。時值早春,水田中盡是青綠的秧苗,順著微風輕輕擺動著,m.hetubook.com.com遠處農舍透出微微的燈火,炊煙自屋頂裊裊升起,宅旁的倉庫豐實,不知藏了多少穀米。陡地一聲犬吠驚破了夜的寧靜,模糊之中,似可聽見孩童的嘻鬧聲,從一片翠綠的桑林中傳出。
師纂走至鄧忠身旁,沉重地搖了搖頭,拍拍鄧忠的肩膀道:「走吧!」
鄧艾道:「我鄧士載一向兵行險著,為求勝,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我為主帥,這等冒險犯難之事自當身先士卒,否則主帥貪生,又怎能教將士賣命?你在這兒等我消息,量天不絕我鄧士載之路。」
鄧艾佇立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鄧忠又叫了聲:「爹,咱們得回頭了。」
鄧忠雙眼仍是凝視崖底,沒半點反應。師纂搖了搖鄧忠的肩膀,道:「奉都督遺命,咱們得立刻退兵。」
卻聽崖底嘯聲陡地中止,一會兒又在崖的另一側響起,如此響響停停,鄧艾一共嘯了七次,分別從崖底不同處傳來。
鄧艾緩緩轉過頭來,斜瞥了兒子一眼,冷然道:「是誰教你說這種話的?」鄧忠微微一愣,卻見鄧艾已走向崖邊,大聲吩咐道:「取我的毛氈來。」
「你瘋了不成?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崖必死無疑……你給我住手……」師纂一邊說著一邊去搶鄧忠的毛氈。
時間緩緩流逝,崖底卻始終寂靜無聲,眾軍士的眼神逐漸黯淡,更有人低聲啜泣起來。
鄧艾從小兵手上接過毛氈,繞著身體裹了兩圈,大聲下令道:「眾軍聽令,若我這番下去,無回音傳來,汝等就聽鄧忠、師纂命令,沿來路回去和鍾鎮西大軍會師……若我下去後有回音傳來,你們便給我依樣畫葫蘆地滾下來,不敢下崖者,斬立決!」說罷便蹲了下去。
鄧艾佇立在那兒,手撫著一垛殘缺的石碑,默默地唸著碑上八個大字:「杜鵑欲歸,摩天奈……杜鵑欲歸⋯⋯摩天奈何……」雨水從他鬢角滑下,潤濕了下顎的鬚髯,結成水珠,再滴落地。
眾士兵不明其意,紛紛擁了上來,只見鄧艾伸手撥開樹叢,低聲道:「諸位,這……便是天府之國!」
鄧忠悄悄走向鄧艾,低聲說:「罷了吧,爹,這路行不通的,咱們回去再想辦法吧。」說著拍了拍鄧艾的肩,嘆了口氣。
鄧忠上前一把抓住鄧艾手臂,急道:「爹,這險不能犯,這崖深成這樣,滾下去還m.hetubook.com.com不摔成粉碎嗎?你別逕為自己想,也為弟兄們想想,弟兄們不能沒有主帥啊!你也為娘親想想,娘還在等你回去啊!」
鄧忠一把將師纂推開,怒聲道:「我父親為國殉職,我再怎麼也要將他帶回故鄉去,否則如何對得起我娘親,如何對得起我鄧家列祖列宗!……媽的,別阻我,我非下去不可……」說罷便要往下滾去,師纂趕緊撲上去,將鄧忠推倒在地,其餘士兵將領亦紛紛過來幫忙,一時之間,崖上一片大亂。
冰寒的春雨綿綿地落下,落在這五千名魏軍的身上。眾人的手腳早已佈滿擦傷和瘀血,衣袍上也盡是被山岩勾破的痕跡,但眾軍士卻不覺寒冷,只因眼前斯景,叫他們心中的絕望,壓過了身體上的痛苦與寒凍。
眾軍士大氣不敢喘一聲,豎起耳朵,凝神等待回音傳來。
眾軍士呆立在那兒,望著這崖,想到過去數十天艱苦行軍的努力付諸流水,不禁心如刀割,有人更氣忿地哭了起來。
鄧忠趕緊趨前問道:「爹,您……您這不是開玩笑吧……這崖……」
那山崖陡且長,其間又無甚落腳之處,魏軍依鄧艾指示路線滾下,雖已是較為平順,但仍m.hetubook.com.com不免被利石枯枝所傷,更有數名士兵不慎撞破腦袋、折斷手腳,懸在半山腰哭號;如此費了半天的功夫,五千名魏軍方才都到了崖底。鄧忠見鄧艾據坐於一塊大石上,面上身上均是傷痕,不禁又是歡喜又是心痛,抱著父親痛哭失聲。
鄧艾所領之魏軍均是西涼戰士,於西涼鎮日所見,不是鮮血,便是黃沙,幾時又有見過似這般恬靜豐饒的農家風光?士兵們均看呆了眼,彷彿凡人見著仙境一般。
鄧忠站直身子,大喜道:「這必是父親告知我等下崖的路線,嘯聲所傳之處便是可以下崖的地方……各軍速分成七隊,著各定點分批下崖!」魏軍訓練有素,一得命令立刻分批整隊,各取毛氈,順著山崖滾下。
鄧忠咬牙道:「不放。」
崖底乃一大片低矮樹林,鄧艾命魏軍伏低身子,不許升火紮營,以免洩露行跡;其時春雨綿綿,滿地泥濘,眾軍士又寒又溼,傷口隱隱作痛,裹在毛氈之中甚不舒適,不免有人低聲抱怨,只道行軍之苦,莫甚於是。
鄧艾斜倚在一株老樹上略事休息,只見士兵面上多有不悅之色,知道軍心疲憊,當下矮著身子走到一處樹叢前,回頭揮揮手,叫士兵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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