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在路上
十點鐘很快就來臨，史博士和馬漢不久都入睡了，只有喬瑟仍陷於成爲世界英雄的熱烈興奮中，久久不能成眠。
喬瑟道：「這個大陸棚可真不簡單，一點也不覺得單調。」
黃貂魚的形狀很像一隻兀鷹，兩翅展開足有七呎長，重約三百五十磅。它有一條像鞭子般的尾巴，上面有刀片般銳利的棘狀突起，被牠掃中會造成很可怕的創傷。它沿着地面很安靜地盤旋着，隨時準備吞食烏賊、螃蟹或其他的小動物。
三人彼此對望一眼，臉上都充滿了笑意，然後又彼此握手致賀。「幹得好」這句話得來不易，三人很感到驕傲。
此時地面上是一片堅硬的灰色沙地，三人加快脚步一哩又一哩地趕着路。突然馬漢注意到一樣很不尋常的東西。
但馬漢只聳聳肩而已。他們又走近幾步，突然喬瑟哈哈大笑起來。
在第二天早上四點計時器又響了，他們睜開眼睛，除了一片黑暗外，什麼也沒看見。他們仍然有些睡意，由於張開眼睛却看不見東西，忍不住把眼睛眨了又眨。
他們繼續前進，喬瑟一路上想着一號追踪站、它的船員、還有控制室裏的工作人員，在他們第一次從大西洋底收到海底人傳來的信息，不知會有多麽興奮。毫無疑問這個消息已傳到內太空總署，相信不久全世界的人都會透過新聞媒體得知了。他們三個人的一舉一動都成爲全世界人的熱門話題，他一想到這兒簡直興奮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謝謝，」史博士笑了。「深度，四百一十五尺；温度，五十一度；壓力，兩百磅；能見度，約三十呎。請回答。」
「假如我們能一直保持這種速度就好了。」喬瑟說着就躺在滿是貝殼的地上。
在八點半時他們已到達三百一十五呎的深度，此時海水已轉爲深藍色，肉眼已能看得清楚東西。「上頭一定是大太陽，」史博士道。「大家把燈關上，別浪費了燃料。」
馬漢道：「這話一點也不錯，其實自古以來就已經如此。我們所見到的只是全世界人類所抛棄垃圾的極小部份。」
三人很好奇地瞪著那個東西，似乎大家都沒見過，連馬漢也被考倒。他心想也許是運氣來了，說不定是一條稀有品種的魚類，魚類學中尚未記載過。他們朝和-圖-書左方急忙走過去，想要瞧個究竟。
在不遠處喬瑟瞧見一個巨大的海盤車，至少有十四吋寬。他一時好玩，就拾起牠走到一片沙地上，那兒有成千上萬的海扇，他把海盤車往地上一丟。這羣海扇就像小鷄見到老鷹一般地驚慌，急忙把殼闔上，發出的響聲清晰可聞。然後就噴着水向四周逃逸而去，揚起一陣陣的沙塵。可是它們並沒停下來，只是如發狂一般，把殼忽開忽闔，繞着之字形路線逃來逃去，希望能找個安全的地方。
三人又陷入黑暗之中。
三人在海草中掙扎前進，路不但難走，而且脚老是被海草纏住，大家不得不常常繞道而行。幸好這片海草地只有數百碼長，他們掙脫出來後，前面的路上雖然仍佈滿岩石，但已經好走得多了。在此處他們又見到人類的痕跡，地上到處都是舊車胎，有的半埋在沙中，還有斷爛的電線和纜繩、破球鞋、酒瓶、啤酒罐、舊報紙等。遠處還有兩個形狀奇特的深水炸彈以及一個魚雷，大半都埋在沙中。
馬漢咕嚕着：「可眞夠黑的……」
「一切都很好，繼續向前推進。我們比預定時間早到五小時，三人的情況良好。請回答。」
船上的回答立刻傳過來。「這裏是一號追踪站，我們聽得很清楚，很高興能與你們取得連絡，請回答。」
喬瑟道：「你也許沒注意到，現在我們也要被迫參加這種生存鬬爭了。」
「安靜點，你這個渾小子！」史博士斥責道。「別把它嚇着了。」
「好一羣比目魚。」史博士邊走邊道。
這話一點也不錯，有幾隻可憐的小螃蟹躲在史博士的膝蓋底下，希望能躲過一條鱈魚的攻擊。一隻龍蝦正穩穩地坐在馬漢的靴子上，用大螯鉗住，狠狠地啃着。兩隻棘魚很忙碌地收拾着喬瑟面罩前的幾條小蟲。喬瑟親眼注視着一切過程，忍不住笑道：「棘魚啊，在你享受過豐盛的早餐後，我是不是應該向你道一聲早安呢？」
「它不得不這樣快，」馬漢道。「否則就沒命了。」
「祝你們好運，通話完畢。」
三人覺得興奮極了。史博士用水中電話向船上連絡道：「海底人計劃呼叫一號追踪站，請回答。」
史博士故意裝作沒聽見，就跟喬瑟道：「喬和-圖-書瑟，這個大陸棚除了有些崎嶇外，其實是整個海床中最重要的部份。它爲研究地球和海洋起源提供無數的寶貴資料。」
喬瑟這天仍然殿後，他還在想海底人睡覺和起床的事。早上計時器響了，他就醒過來，不用刷牙洗臉，也不用穿衣服，連早餐都不必吃就可以上路了，這種生活多麼簡單！這太神奇了，科學能把人改造成這個樣子，的確算得上一項傑出的成就。
在全世界的各大陸邊緣都有大陸棚存在，它們的寬度從數百呎一直到八千哩不等，所佔的總面積達到一千萬平方哩，大約跟非洲一樣大。有的地方平滑如沙漠，也有的地方陡峻如山嶺，但都充滿了自然資源，幾乎可提供人類無窮盡的食物、礦物、淡水、以及其他的生活必需品。
當他們走近些，發現它是長方形，約十四吋長，十吋寬。它的上方似乎有一種黃色的器官，緩慢但很有韻律地一起一伏，好像魚呼吸一樣。這時大家的好奇心更重了，又向前走了幾步，在四十呎外的距離停下來，靜靜地在那兒觀察，希望不會驚嚇到它。
三人朝東方行進數哩，一切都很順利，然後來到一個區域，上面滿佈各種生物。史博士被迫從一堆堆的水螅、海參、海膽中穿過。喬瑟不斷地跳過成羣的龍蝦、螃蟹、牡蠣等，希望能打出一條路。馬漢此時眞是如入寶地，不斷地東張西望，觀察各種海底的奇景。
史博士站起身來道：「今天是第二天，我先要向兩位說聲早安。既然大家都休息過了，我們走吧。」
「開燈。」史博士下令道，然後坐起來。
他們順着一個滿佈岩石的斜坡不斷往下落去，深度已達四百二十呎，不久計時器又響了。史博士打開燈查看一下羅盤，這天已走了十六哩，三天來總共已走了四十三哩。
馬漢此時才如夢初醒，驚奇地抬起頭道：「啊，眞抱歉，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當然不會單調，」馬漢道。他有些眼花撩亂，不知觀察什麽好。「我眞不願錯過任何東西，如果能偶爾休息一兩分鐘，作一點研究就好了。」
這個地方乍看起來相當平坦，並無特殊之處。可是向前走了幾步，他們似乎進入另一個世界，黑背比目魚不計其數，它們到處亂鑽，和圖書揚起一團團的沙塵，它們潛伏在沙土中，只露出黑色的雙眼瞪着這三個海底人。
在第四天他們走了約十四哩，因爲又碰到海草而耽誤了一些時間。雖然喬瑟和馬漢對這個距離感到滿意，但史博士却不這麼想，除非能使行程比預定時間提早數天，否則他絕不會滿意。越過大陸棚只是整個行程中最簡單的部份，在落入陡峻的大陸斜坡時必然會遭遇到一些困難，時間可能要耽誤一些。在攀登中大西洋山脈也極可能遭到嚴重挫折，耽誤的時間就更多了。到時候時間上的耽誤可能要用日計算，現在雖超出數小時，根本無濟於事。所以史博士決定在可能情況下盡量使進度超前。
第二天史博士催的大家更緊，希望趕在十二點左右能到達第一個會合點，與一號追蹤站取得連絡。可是他們走到一處，上面長滿了濃密的黃色海草，好像小麥在微風中搖擺一樣，阻礙了他們前行的路。這可把史博士給氣瘋了。
他們現在離會合點已經很近，自從下水後，現在第一次再和上面連絡。三人每走數百碼就查看羅盤一次，最後在下午四點半時到達會合點。會合位置是北緯四十一度三十分四秒，西經六十九度二分三秒，他們比預定時間早到五小時。
大陸棚由美洲這邊的大西洋岸向外延伸，一直到大陸斜坡爲止，大部份的地方都十分平坦，但也有些地方像新英格蘭山丘地一般崎嶇不平。海洋學家認爲在數萬年前，大陸棚也是暴露在水面外，但在冰河時代，巨大的冰川緩緩地流過這些地方而入海，就在地表上刻劃出很深的谷地和小丘，並且造成無數崩落的巨石。
他們儘量遵循着原定的路線，緩緩地朝下坡落去，地面相當崎嶇，到處都是沙地、碎石及海草。雖然路不太好走，但他們仍以踩水的方式朝前邁進。
史博士聽見這話，就說道：「你最好趕快打消這個念頭，現在你只能吃浮游生物，而且要吃上一年。」
「我們沒有時間再搞這種把戲了……」史博士正要說下去，突然指着前方道：「馬漢，那是個什麼怪物？它體積可眞大。」
「對極了，」史博士道。「人類已經汚染了空氣、河流和湖泊，現在又污染了海洋。但人類應該覺醒，這種污染的行hetuｂｏoｋ.cｏｍ•ｃｏm爲實在已達到極限，現在人類不但把上億噸的垃圾和廢物丢到海裏，甚至把核能的廢料也丟在裏面。海洋雖然很大，但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出問題的。」
「哇！」喬瑟大笑道。「瞧牠們這個樣子，我從來沒想到海扇能移動得這麼快。」
「是啊，裏頭其實有兩種。」馬漢道。
第三天的早上三人醒來後，史博士沒浪費一分鐘的時間，立刻催大家動身：「好了，大家站起來，我們要上路了。」
喬瑟憤怒地踢着一個啤酒罐道：「這使我想起高速公路邊的情景，現在海洋已經成爲人類最大的垃圾場了。」
現代的紐西蘭大陸棚以及英國外海的大陸棚都是有名的魚產地。在未來人類可以利用人工養殖方法在海洋中養育各種生物，就跟在陸地上養育牛羊家禽一樣。這樣海中的「牛仔」每年也可在「牧場」中養殖出五千億噸的魚類。現代的人類也在世界各地的大陸棚上採礦，產出大量的石油、天然氣、鑽石、錳、鎂等礦物，但這只是開端而已。在這些大陸棚底下蘊藏着大量的淡水，足夠人類使用很多年。在不久的將來，人類也許可以找出方法提鍊海水，因爲在海中含有各種的礦物，像金、銀、鈾、鐵、銅、鈷、釷等。科學家相信海水中還含有各種的抗生素，如果能提鍊出來，就可用於治療各種絕症。究竟海洋能爲人類帶來多大的利益，沒有人能預測的出來，因爲它實在太大太多了。
「你明明知道這根本不可能。」史博士咕嚕着，一會兒就睡着了。
喬瑟注意到每當馬漢或其父親提到海裏生物的名稱時，常使用學名，這當然是有原因的。因爲海裏並不是只有一種魚而已，魚是海中的動物之一，它有鱗、有鰭、以及脊椎。有時一種魚名可代表很多品種，爲了精確起見，常用拉丁文的學名辨別他們的種類。
雖然中途不能逗留，馬漢仍然盡情地享受這一切。他的雙眼緊緊地盯在地面，愈走愈慢，喬瑟好幾次要踩到他脚跟了。史博士在前面早已感覺出馬漢可能沉迷在這羣生物中，他回頭一望，果然不錯，馬漢竟然停下來察看地上的一種水螅。史博士立刻喊道：「馬漢，快點走！」
「是啊，」馬漢點頭道。「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這種弱和圖書肉強食，永無休止的鬪爭。」
大家扭開燈向四周張望一眼，到處都是動植物，還有寬廣崎嶇的海床。那種原始而又古怪的樣子的確很嚇人，好一陣子大家都沒說一句話。最後史博士搖搖頭道：「想想看，它們在幾萬年前就是這個樣子了。」
這位魚類學家太過於專心，竟然沒聽見史博士的呼喚。史博士只好走過去拍拍他肩膀道：「馬漢！別耽誤時間。」
「恭喜你們。現在轉達內太空總署的電文，內容是『幹得好』。」
「我們將在下一個會合點連絡，請回答。」
史博士轉頭向馬漢道：「希望你能辨認出來，」
他看見這隻龍蝦如此肥大，眞是饞涎欲滴，忍不住道：「我多希望把你的肉作成沙拉，再來上一杯啤酒就更妙了。」
他們找到一塊平坦的所在，清理掉上頭的小動物後，三人並排躺着。本來喬瑟和馬漢還想再開一會兒燈，可是史博士對節省燃料的事十分在意，立刻制止道：「把燈關掉！」
馬漢喘着氣道：「那個叫做黃貂魚，是我見過最大的一種。」
他們毫無停頓地沿着大陸棚下沉，直到計時器再度嗡嗡作響才停下來。三人站在一羣海膽之間，查看他們的羅盤。史博士笑着點頭道：「今天我們走了十五哩多，這太理想了，現在先睡個覺。」
「爸，別擔心。」喬瑟笑的前仰後合。「嚇不到它的，那個怪物只是一本舊雜誌而已，一定是從船上扔下來的。它的黃色封面在水中漂動，看起來就好像在呼吸一樣。」
此時喬瑟的面前有一隻大龍蝦擋住去路，它至少有五十磅重，兩鬚不斷地揮舞着。喬瑟只好把它推開。然後跟牠說：「啊，眞抱歉。」
史博士和馬漢趨前幾步，這下總算看清楚了，喬瑟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們覺得有些面上無光，立刻一語不發地回到原路線繼續前進，害得喬瑟在後面竊笑不已。
不久他們來到一個很陡的峭壁，他們看了一會兒，就雙手併攏，身體挺直，一個接一個往下沉去，降落在一堆黑蠔上。此時的深度是三百七十呎，光線又突然消失。大家打開燈，照亮了水中像灰塵般的浮游生物，成羣的魚在他們四周游來游去。
「收到了。請回答。」
「看，你們看，」他大叫着。「前面有個東西，在左方一百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