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下山
「我看多半爬不回來。」史博士道。
他們沿着曲折的深谷邊緣，三人不斷地搜尋這種細長的岩石，可是過了數小時，他們並未見到任何類似「橋」的東西。喬瑟和馬漢開始有點懷疑，也許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存在，連史博士心裏也有些動搖，不過他記得很清楚，在海床立體模型上見過好幾次這種東西。當然這並不代表它一定就有，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性也極大。由於並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他們繼續向前搜尋。由於過份專心，當他們發現脚下的海床又在顫抖時，史博士只不過聳聳肩，根本就不理會。到了晚上十點，三人關燈席地而臥，史博士仍在反覆地唸著：「奇怪，這些橋都到那兒去了？」
其實史博士早就料到這一點，不過他並沒想到由於這次的耽擱，內太空總署與總統對他們能圓滿達成任務這件事不再那麼樂觀。而且他也不知道總統已下令，每當海底人和追蹤站連絡時，要立刻通知他，並且把行進距離和燃料剩餘量呈報給他。
「好了。」馬漢和史博士異口同聲答道。
「眞抱歉給你們帶來這麼多的麻煩，」史博士道。「不過時間耽擱是無可避免的事，我想在山脈東側下降時可以補回一些時間差距。」
第二天上午他們仍未見到橋的蹤跡，直到十一點半史博士指着前方，興奮地喊道：「快看，就在那裏！我就知道它一定在這兒附近。」
在他們到達深谷的邊緣，三人停住脚步打量呈現在他們面前的這一片驚人景象。這個深谷實際上是一個由南到北的巨大裂縫，把一座山劈成兩半。深度從半哩到三哩半不等，寬度最小有二十哩，最大有三十哩。往下看去，底下全是垂直的峭壁，水中有不少螢光魚，雷射燈照下去，完全見不到底。
雖然他們的任務已蒙上一層陰影，史博士並未完全氣餒。他一馬當先，領着二人橫越灰色土質的大平原。現在他們眞正的敵人，並不是崎嶇艱險的地形，而是那個無形的對手——時間。史博士認和圖書爲如果他們能準時到達會合點，總統和內太空總署對他們任務的成功與否會作較慎重的考慮，所以趕上進度是他當前最大的問題。到了第兩百八十四天，他們在北緯三十二度三十分四秒，西經二十五度五十分七秒這個會合點，他所擔心的事終於來臨。
「啊！」馬漢叫道：「這片風景太美，太壯觀了。費這麼大的力到這裏來，總算還值得。」
離開這片石林之後，他們在山脚上又前進數哩，地勢已趨平緩，逐漸與馬德拉海底平原融合在一起。到達這兒，他們總算越過中大西洋山脈，可是他們沒有一點想慶賀的心思。現在已經是第兩百七十天了，他們雖然一路上冒着生命危險拼命前進，也僅補回三天的時間而已，離預定進度仍差五天。在他們面前還有一千兩百哩要走，而原態穩定器中的核燃料只夠再支撑八十九天。換句話說，在後面的上坡路中，每天至少要行進十四哩，才有希望及時趕到沙格里斯。
照他的計劃，在中大西洋山脈東側的下降路程有六百哩，然後才是馬德拉海底平原。本來喬瑟希望能沿着峭壁滑下去，這樣或許能爭取一些時間。可是滑了五十哩之後，他失望地發現底下的軟泥層愈來愈厚。如果海底人一不小心，或是發生輕微地震，都會造成可怕的山崩。既然滑下去太危險，那只有一步一步走下去，但這樣就會耗費更多的時間，他們任務成功的希望也就愈渺茫了。
「這裏是三號追蹤站，請講話，海底人計劃。」
「我們一定盡力就是。深度，五千四百呎；温度，三十六度；壓力，兩千五百磅。通話完畢。」
「看樣子要好幾天才能爬上來。」馬漢道。
「謝謝你，祝你們好運。通話完畢。」
就在喬瑟閉上眼睛之前，還喃喃自語着：「這段路我以後再也不敢走了。」
「我們很明瞭這一點，所以大家都十分關心。在過去幾天裏，我們不斷地和內太空總署及總統連繫，他們對
和*圖*書你們的安全都十分關切。」
「謝謝你，海底人計劃。現在轉發一份內太空總署的電文，內容如下：
他們只睡了三小時，凌晨四點又立刻起身趕路，沿着山脈東側一直下去。他們用雷射燈往下照射，所見到的是一片令人屏息的景象。在他們前方是一大片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岩塊，有的直播天際，有的像個螺旋起子，斷裂在地上。再前面一些則是數千呎的深淵。
幾分鐘之後，三人已來到石橋的一端，史博士道：「喬瑟，你帶路。」
喬瑟也說道：「太妙了！回去說給別人聽，我看他們都不會相信。」
當他們到達北緯三十五度五十分三十七秒，西經三十六度十七分十七秒這個會合點，史博士站在一塊平坦的火山熔岩上和水面連絡。
「我想我應該有資格當選第一名海底嚮導。」喬瑟笑道。
他們下降的速度極快，除了睡眠和與水面連絡外，未作任何休息。喬瑟帶着二人冒着千鈞一髮的危險，有時一滑就是五六百呎，稍一不慎，就會造成難以收拾的後果。偶爾他們又感覺到地殼的震動，可是他們未作理會，依然繼續前行。可是在接近山脚下時，地形又突然改變，到處都是深溝和岩石，他們費了不少力才勉強通過。
「那好，你們用左手握住登山杖，然後平伸出來。」
「哦，我看大概有十五哩。」
史博士對着水中電話說道：「海底人計劃呼叫一號追蹤站，請回答。」
「我們一切都還好，各項設備的功能正常，身體狀況也良好。很抱歉我們比預定進度仍然晚五天。深度，一萬八千兩百呎；温度，三十一度；壓力，八千三百磅。請回答。」
喬瑟和兩人仔細商量之後，立刻達成一項結論。無論危險與否，在這探險的末期階段，由於時間已落後很多，唯有採取大膽的方式才能使情況扭轉一些。所以他們必須冒一次險，從這裏滑下去。
「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史博士插嘴道。
「我的老天！爸，竟然給你說對了和-圖-書。」喬瑟咧嘴笑道。「一座石橋，好像彩虹一樣，我記得在猶他州也有這麼一座，橫越在峽谷上空。」
「請回答。」
「哇！」喬瑟叫道。「從這裏跌下去還會有命嗎？」
雖然史博士並不知道華盛頓當局的想法，可是對他們三人的處境却非常清楚。比預定進度落後八天這件事已構成很嚴重的問題，因爲在餘程中，除了山脈東側的下坡路外，從馬德拉海底平原、歐洲大陸坡、及歐洲大陸棚這一大段都是上坡路，而且非常陡峭。
「這裏的風景已經看得夠久，大家可以動身了。」史博士又在催促。
「希望如此。」
馬漢睜大眼睛說道：「誰能想得到底下會有多少稀有魚類呢？」
「海底人計劃呼叫三號追蹤站，請回答。」
令他們驚異的是這片石林比以往他們所見過的還要迷人。有的像城堡，有的像廟宇，還有的像東方的寶塔；甚至還有些巨人的石像，酷似人工雕刻出來的一般。他們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好像是來這裏參觀古跡一樣。
「抱歉，我們耽誤了很多時間。因爲在登山時走到絕路，不得不倒退數日的路程。」
可惜他們並沒携帶繩索來，他衡量一下情況，立刻作出決定。他打開登山鞋和登山杖，並且要兩人也照做，然後就說道：「橫越這種石橋可不是鬧著玩的，它很窄，也很滑，我們沒法就這樣走過去，這太冒險了。我相信最安全的方式是三人連成一串……」
喬瑟和馬漢凝目望過去，所看到的只是一個糢糊的影子，它從水中伸出來，一直跨過整個深谷。等他們走近一看，那果然是座橋，一座天然的石橋，它橫越深谷的上空，遠遠消失在黑暗中。
「就是嘛，」喬瑟笑道。「誰能想像底下會有多少岩洞呢？」
現在一切很明顯，內太空總署在電文中拐彎抹角地暗示，他們很明白史博士等人已經無機會及時到達目的地。如果他們任務失敗，將由史博士來決定在何時及何地中止前進，並且回到水面。喬瑟和馬漢https://m.hetubook.com.com雖然從未提起這件事，但是他們心中自然也很明白任務中止只是早晚的事，除非有奇蹟發生。可是在這三哩半深的黑暗平原上，奇蹟並未發生。史博士雖然有點洩氣，但他可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他對徒步橫越大西洋海底的決心仍未動搖。
「你們一切都還好吧？需不需要幫忙？」
馬漢不久就注意到除了螢光魚之外，這裏又出現其他的魚類，像是鯊魚、電鰻、鰣魚等，很多都是從離開美洲海岸後第一次見到。他於是向兩人說道：「從這些魚類看來，我們大概又要回到海中了。」
史博士心中一沉，含糊地答道：「遵命，謝謝你。通話完畢。」
史博士定出東北爲行進方向後，就向兩人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兩個不用再動這種念頭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們要設法找到像橋一樣的東西，譬如一條岩石一直延伸到對岸之類；大家動點腦筋好好去找。」
「不久之後他們就會相信了。」史博士道。「現在佛羅里達、加州、維爾京羣島的外海都有海底公園，我推測不久之後，就會有旅行社舉辦海底旅遊。遊客可以搭乘深海潛艇到達海底，從窗口觀賞這裏的一切。」
喬瑟走上前問道：「你認爲這橋有多長。」
喬瑟首先用登山杖試試岩石是否穩固，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左脚，然後再邁出右脚，後面兩人也照他的方式一步一步前進。他們盡量使步伐一致，並且緊握着登山杖。三人上了橋之後，都很想望望兩側是什麼樣子，可是沒人眞敢這樣做，因爲只要一個疏忽，就會眞正命喪黃泉。偶爾他們脚會一下子沒踩穩，但是多了登山杖的支持，立刻就轉危爲安。到橋稍寬的地方，喬瑟就把步伐加快些，但大部份的時間他都是極端小心地跨出每一步。由於長時間的緊張，三人很快就覺得疲倦，可是史博士不允許大家休息。到了晚上十點，史博士覺得在石橋上睡覺太冒險，仍然催促喬瑟繼續趕路。就這樣一哩一哩地前進，最後終於https://m.hetubook.com.com到達深谷的東岸。大家疲倦之極，立刻找塊平坦地方倒頭大睡。
過了這段路，海床又變爲平坦的坡地，他們以極快的速度直線前進，毫無阻礙地行進一百五十哩，到亞速羣島南方的一羣小山底下。爲了要繞過這些小山，他們被迫改變行進路線，不久之後才調整爲南南東方向，回到原來的路線。他們又快速前進一段路，終於來到一片石林，行進速度因此又延緩下來。
喬瑟把右手從背後伸出，握住馬漢的登山杖，然後又要馬漢照他的樣子握住史博士的登山杖。他回頭檢查一下，三人已經連成一串，就又說道：「好極了，現在每人已有三個支撑點，那就是兩脚及登山杖。而我自己還多一個，因爲我手裏還有一根登山杖，不過也要靠它探路。大家準備好了嗎？」
「這裏是一號追蹤站，請講話，海底人計劃。」
像三個死人一般，他們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一百九十一天的凌晨才醒過來，可是仍然覺得渾身疼，他們實在還想多睡幾個鐘頭，可是時間上實在不允許。爲了登上這座山峯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算算現在已經比預定進度遲八天了。仍由史博士帶領，三人朝着一條寬廣的深谷走去，一路上盡是些高低起伏的丘陵地。
「我希望它橫跨到這個峽谷的那一側。」喬瑟道。
「祝你們好運，通話完畢。」
「『史博士：如果你在任何時候覺得無法完成任務，或是你們三位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你必須遵從命令，帶領人員升到水面，或是請求派遣一個潛水球到你們那裏。』
「不必了，一切都沒問題，只是現在比預定進度遲八天。」
「照理說它應該是如此。」史博士道。
喬瑟用燈仔細照着石橋，希望能研究清楚些。它的寬度由三呎至六吋不等，略略有些向右傾料，上面還覆蓋一層鬆鬆的沉積物。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樣子怪嚇人的，如果有繩子就好了。」
「真了不起！」馬漢道。「沒想到我們在海底也會找到同樣的石橋，它的結構相當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