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小時掩護下退向緬甸
他們的意見是——
就在我睜開眼的時候,我們的交涉員像中了風一樣的口吐著白沫跑回來,向李國輝將軍報告——
招降信是這樣寫的——
「沒有留意,但他們留下一部份傷兵在這裏。」
孤軍立刻進入戒備,眷屬們統統伏在山腳下岩石的縫隙中,弟兄們在白夷人的引導下,分別去察看那些傷兵的番號,一時氣氛又趨緊張,幸虧,馬上就發現不過是一場虛驚,傷兵們原來是二十六軍的弟兄。
一
四
「走吧,回到臺灣,只要有人事關係,絕對可以升官發財,我們留在這裏,敗則陳屍溝壑,與草木同朽,勝則又有什麼好結果?我們的慘痛教訓太多了。」
我們後來還是和卡瓦族歸於和解,而且把他們從敵人的地位翻轉過來,成為我們堅強的盟友,從印度西康邊界雅魯藏布江,直到我們通過的那個原始森林,卡瓦山脈連綿千里,成為我們游擊基地的天然屏障,這歸功於我們參謀人員的策劃,大家可能是受諸葛亮七擒孟獲和普奧之戰普軍屯兵維也納城下的影響太大了,當我們的弟兄擊潰了卡瓦族的抵抗,佔領他們的村子時,全村婦女和一小部份戰士未能來得及逃走,但我們沒有殺一人,也沒有對一人嚴詞厲色,我們士兵成雙的逐戶搜索——一個人執槍戒備,一個人手執白旗,另外,我們雖言語不通,但人類間的喜怒哀樂表情是相同的,我們發動那些仍然在膽戰心驚的眷屬們去和卡瓦族的婦女接近,送她們些針線,和從孩子們身上臨時脫下來的毛衣等等,當然,有些受盡了委屈的和受了傷的弟兄們,咆哮著要膺懲他們,但我們還是堅持這樣做,歷史永遠證明一件事,恢宏的胸襟和寬大的氣度,才可以成大功,建大業,我們那時假使只求快意,不過只是多殺幾個沒有抵抗力的婦女和孩子罷了,而我們的寬厚和求和的誠心,使他們感動,當我代表孤軍,被一個卡瓦人領到山後一座類似前哨的營寨裏時,一個名叫倫努的老人接待我,拿出很多的飯糰在我面前,那時候我的瘧疾剛剛過去,渾身虛弱,但我仍不斷的朝他笑——我只有用笑來表達我們孤軍的友誼,這種言語不通的困難,一直等我們到了小猛捧,和馬幫華僑會合後,由他們充當翻譯,以後信使不斷,才告解決。
「帽上有紅星嗎?」我問。
就在我們決定撤退的時候,共軍的砲火忽然停止,不久,弟兄們帶來一個手執著白旗的村民,對於這種事,已是第二次,我們太熟悉了。共產黨永遠沒有想到,兩次招降的結果,都是兩次救了我們。
為了這個重大的決定——有人提議,我們假使追不上譚忠,便不如也索性進入泰國,也回臺灣去吧,假使要留下來繼續和共軍作戰,那便有邀請譚忠副團長那五六百位訓練有素的戰士參加我們行列的絕對必要,在三島住宿和-圖-書的那一天晚上,大家各有意見,一部份人是堅決主張依樣葫蘆,進入泰國轉向臺灣的。
雙方僵持約兩個小時,我們不得不使出唯一的重武器——迫擊砲,這才使戰況急轉。
十二天後,我們終於走出森林,這一支每一個人都鬍子滿面的孤軍,抵達小猛捧的那一天,是民國三十九年四月二十一日,距元江軍潰,已整整三個月之久,當我坐在小猛捧郊外,等候嚮導和交涉員進村察看情形時,我靠著一棵老松坐著,回憶一路上種種遭遇,恍惚一場夢寐,望著眼前一片花香鳥語的平野,我想到我的故鄉,不願生回酒泉郡,此生但盼有那麼一天再看一下我的故鄉,吻一下我的故鄉的泥土,我便心滿意足了,我幻想著小猛捧就是我家的村子,我一手牽著安國,一手抱著安岱,一步一步的走向我那一別十五年的家門。
接著,我們改組為復興部隊,由李國輝和譚忠二位將軍分別擔任總指揮和副總指揮,以小猛捧為司令部所在地,開始我們入緬後生活的一個新頁。
「親愛的李團長:你已經逃到國土最後一個小村寨,不要再頑固了,砲火終於要把你們殺光的,而人民解放軍有好生之德,而且向持寬大政策,既往不咎,停火四小時,以待答覆。司令員劉民志。」
我們入緬後的第一戰,發生在卡瓦族的村子上,卡瓦族是一個好戰而又善戰的民族,但也是一個富有同情心和正義感的民族,我們後來才知道,我們冒然通過,而沒有先派人送上香煙和布疋,使他們發怒。——其實,我們那裏有香煙和布疋呢。
瘴氣延誤了我們的行程,而毒蚊卻使我們衰弱,卻使我們慢性的死。啊,世界上恐怕只有我們弟兄,患著十一年都不痊癒的瘧疾,而且還不知道要害到那一天,誰比我們更需要瘧疾特效藥?——不是「奎寧」,奎寧對我們這些渾身都是瘧菌的人沒有用,我們需要的是更猛烈的藥,你如果到中緬邊區,你會發現我們的崗哨衛兵,都是兩人一組,當一個人瘧疾突然爆發時,另一個人可以繼續執行任務,而你也會常常的看到,一個弟兄突然的倒到地下,呻|吟,發抖,流淚,但你不要動他,等到瘧疾一陣過去,他會自己爬起來,繼續走路,繼續作戰,這些事情,最初曾使我自傷其類的掉過眼淚,可是,當我也被毒蚊叮過之後,便沒有多的眼淚為別人哭了。祖國,啊,祖國,我們親愛的祖國,你在那裏!
第一天我們便被這種現象懾住,中午休息的時候,我解開政芬的褲角,便有一條比煙斗還大的螞蝗,頭部已整個鑽進肉裏去了,她發出令人發抖的哭叫,在嚮導的指示下,我們用鞋底吃力的敲打著牠,牠才鬆掉口,而牠那本來是青黑色的帶著黏液的蠕動著的身體,已變成一團鮮紅了。我們不知道牠是從那裏來的,也不知道牠什麼時候咬住我們的肌肉,牠悄悄的在吸我們的血,一直把我們吸死。
就在第五天的黃昏,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個傳令兵被虎攫去,比一個貓抓老鼠還要輕盈,牠悄悄的從我們行列上躍過,大家一陣驚呼之後,牠已杳無影蹤了,那位名叫俞士淳的傳令兵,隨我們退到緬甸時,才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在我們參加徐蚌會戰,途經山東曲阜他的村子時,才投入我們的陣營,一個典型的鄉下孩子,老實,溫順,倔強而負責任,那一天我只是差他到後隊報告李國輝將軍,我們前面就是卡瓦族的部落,敵友不明,請他下令全軍戒備,那孩子用他那用不完精力的雙腿,飛也似的向後跑去,山徑上通不過的時候,他就鑽到兩側矮林中和草叢中,撥開它們,繼續前進,想不到,他竟會喪生虎口,在那隻老虎躍過,大家驚魂不定了一陣之後,突然有一個弟兄帶著不敢自信的語調詫異說——
我不敢向安岱的頭上伸手,我怕我會撞死到牆上,一切痛苦都讓政芬一個人負擔吧,我大聲的告訴她立刻就走,先頭部隊已經出發,如果再不走,便只有落在後面,不落入共軍之手,也會被野獸撕裂,這時,安國一拐一拐跑了來,過份的跋涉使他左腿酸痛的不能站穩,但是孩子並不在意,他什麼都不懂,他懂得的只是又要「逃」了,他只希望在「逃」的時候,爸爸能抱著他,他的年齡不允許他了解作爸爸的也疲憊不支。
「副團長,譚副團長,譚忠副團長。」
「兒子走不動,」他撲到我身上,說道,「要爸爸抱!」
倫努村長派了嚮導給我們帶路,我們在他們全村人的營火歡呼聲中,繼續向南進軍,可是,我們的苦難並沒有結束,一個更大、更無法拒抗的災害加到我們這一群孤臣孽子的人身上,那就是,我們趕上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聞名全世界的緬甸雨季,在離開卡瓦之後,下午一時左右,天空中忽然一聲雷鳴,太陽立刻由暗淡而迅速的被不知道從那裏來的那些濃雲吞下去,一陣颯颯的巨響,天空破了洞口似的,像大水一樣的大雨迎頭澆下,一個小時後,天開一線,濃雲澎湃退去——和它來時那麼突然,我們不知道它退到何處,只知道一霎時又是陽光普照,而我們卻像剛從海裏被撈出來的一樣,地上的積水把落葉都漂浮了起來,腳下泥濘不堪,每天一次的陣雨使我們的部隊受到比瘧疾更嚴重的打擊,誰能不斷忍受那渾身濕淋淋的褥熱!而我們卻要用我們的體溫,把尚是棉製的軍服暖乾,我不知道身在臺灣的袍澤和我們的長官們,可曾思及到我們的弟兄,他們的部下,在含著眼淚,一步一滑,一步一跤,眼中佈著紅絲,身上發著高燒,卻始終不肯放下武器!
「我們追上了,我們追上了!」
孤軍到三島的時候,是第二天晚上,「三島」,不是三個島,而是叢山中的一個平原,在那個四面都是怒峰插天的盆地上,住著白夷四五千人,他們男的梳著小辮子,女的臉上刺著花紋,很熱烈的歡迎我們,並且迫不及待的告訴www•hetubook.com.com說,昨天有一支約摸五六百人的中國軍隊,剛從他們這裏通過。
在三島和小猛捧之間,有一片直徑約數百華里,和臺灣寶島面積幾乎一樣大小的原始森林,這那不見天日,虎吼與狼嘯震耳欲聾,落葉及膝的叢山巨林之中,我們懷著恐怖的心情,整整走了十二天,很多沒有死在共軍手裏的伙伴們,在森林中倒下去,解開衣服,我們毛骨悚然的發現,螞蝗竟像樹葉懸在樹幹上一樣,懸在他們枯瘦的身軀上,他的血已被吸吮盡了。
我用我那覺得要斷了似的胳膊抱起他,政芬掙扎著爬下床來,我看到她兩腳上密密的纏著布條,每走一步,都發出一聲呻|吟,然而,我們不能再多停一分鐘了,像有一根鞭子在背上抽著,我們雜在孤軍的行列裏,向國境奔去。
「你又哭什麼?」在我身旁的政芬悲切的搖我。
二
三
在那些負傷了的弟兄們口中,他們垂著淚珠,告訴我們一段比我們還要淒慘的撤退故事,他們是二十六軍九十三師和二七八團的弟兄,在元江大軍潰敗後,他們突圍的突圍,潛逃的潛逃,向滇西盲目的摸索,一路上,大家稍稍的集合起來,可是,等到發現大局已不可收拾的時候,和他們同時逃出來的高級將領,包括他們的師長、副師長、團長、統統的走了,像一個父親在苦難時拋棄了他的親生兒女一樣,他們拋棄了那些為他們流血效命的部下,輕騎走了。
上天有眼,我們果然追上了,果然追上了譚忠副團長和他的部屬,他們就駐在小猛捧,預定明天便通過大其力進入泰國,假定我們遲到一步,他們便走了。而現在,雙方面的弟兄會合在一起,經過一番商討,他們接受留下來的決定。
這是我們和譚忠合作的伏筆,第二天一早,李國輝將軍便下令急行軍向緬甸更形深入,追趕譚忠。
「你看看安岱!」
中緬邊界,是以漫路河作界線的,河塹上的獨木舟把大部伙伴們渡了過去,等到我和政芬到時,差不多已是最後一批人了,我們過河後往前走約三四華里模樣,後面火光沖天,後衛部隊將所有的獨木舟全付一炬。當初劉邦進入四川,焚去棧道,大概也是這種情形吧。從此,我們踏的是外國的土地,接觸的是外國人民,劉邦不過幾年工夫,便兵出陳倉,進入中原,而我們何時才能重回故鄉?
「當我們要焚燬那些獨木舟的時候,土人們說什麼都不肯,他們哭號著向我們懇求,但我們還是焚燬了,我們不能留著讓共產黨利用,他們會馬上追過來的。」
「那麼,誰在率領你們。」
但是,大家仍決定留下來,我們不是替別人反共,而是為我們自己反共,一片血海深仇,和人性上對專制魔王的傳統反抗,使我們不和任何人鬥氣,何況人生自古誰無死?戰死沙場,固然淒苦,而一定要回到臺灣,老死窗牖,又有
和_圖_書
什麼光榮?只不過多一個治喪委員會罷了,我們不怕別人踏在我們的屍骸上喝他的香檳酒,只要不嫌我們,不再拋棄我們,便心滿意足了。然而,事實又是如何呢,「昔日戲言身後事,而今都到眼前來」,我們現在是什麼處境?我們急需要的是彈藥、醫藥、圖書,可是,我們得到的卻只有冷漠,和一些不能解決問題的會議,這不是我們後悔,我們從不後悔,我們每一滴血都為我們的國家滴下,假使有什麼感觸的話,我們只是憤怒和憂鬱。「他不逃,他是個傻子!」我悲痛的說。
然而,我們的苦難如果僅是螞蝗、瘴氣和毒蚊,我們就非常幸福了,在我們深入森林的第四天,便開始聽到低沉的虎嘯,而越是深入,虎嘯聲和其他不知名的野獸吼叫聲也越逼越近,我們是單行進軍的,嚮導告訴我們,牠可能從那密不見人的樹叢中穿出,抓一個人再跳入另一邊樹叢裏去。
「我們在這蠻荒的異域,只有困死!」
她們恐懼的是,在國內作戰時,如果戰敗,大家還都是中國人,她們可以雜在人群裏,保全孩子的性命,而現在是在外國,如果戰敗的話,她們腦筋裏浮出的慘絕人寰的情景是:一群手執長矛鐵盾,赤腳大耳的土人,對她們姦淫殺戮。這種想法一直在我們的眷屬們腦海裏徘徊不去,以後,每一次緬軍進攻,都使她們受一次驚嚇,幸而老天看顧我們,使我們能不被消滅,而我也真不敢想像真的潰散的一天時,我們被殺是沒有怨言的,誰叫我們戰敗?誰又叫我們不往臺灣逃命?可是,婦女何辜?啊,我想的真是太多了。
我們告訴那村民,由那村民轉告的答覆是:一定投降,但得先開會向大家宣佈。村民走後,我們果然召開了軍事會議,但並不是宣佈投降,而是宣佈撤入緬甸的決策。接著,迅速的,後衛先退,孤軍在四小時的掩護下,像一匹狂奔的野馬一樣,向蠻生進發,我們不知道共軍在四小時期滿,發現敵人已不知去向時,他們有什麼感想,不過,急行軍的結果,四小時後,我們已到達蠻生。
「他們走到那裏去了呢?」
雙方在第六天中午接觸,卡瓦族在他們村落面前一帶的懸崖上埋伏下射手,一個弟兄在毫無預告的第一槍聲下,連聲音都沒有喊出來,便栽下深谷,伙伴們憤怒的還擊,這槍聲使隨軍的眷屬們再度混亂,她們緊蹲在林木的背後,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像巨爪一樣的抓住她們,政芬也在發抖,連安國,也和他那一群年齡相若的小兄弟們,伏在亂石裏,用小手抱著頭,一動也不動。
「譚副團長打算把你們帶到那裏去的呢?」李國輝將軍問。
大家這才從半呆了的情況下甦醒,檢查人數,才發現士淳不見了,我們立刻到老虎逸去的那個方向搜索,已什麼都沒有見,士淳,我永遠記得他從軍的時候,他姐姐送他到我們營房裏來的情形,他的父母早死,姐姐痛哭著牽著她的弱弟,蒸了很多饅頭塞給他,但她卻沒有給他錢,她沒https://m.hetubook.com.com有錢,他們是一對孤苦的姐弟,士淳常常對我說,他要化裝回去,把他姐姐接出來,現在上蒼又為人間勾卻了一樁公案,因為我們始終沒有找到他的屍首的緣故,我但願他還活著,不是有很多的傳奇小說上說過,忠臣義士頭上都有三尺白光,老虎會退避的嗎?他可能已經真的化裝回山東去了,也或許明天早上,他領著他姐姐,會站在我的面前。
後來,我聽到後衛人員說——
我這才驚醒,我想世界上沒有比我們流過更多眼淚的戰士了,但是,一切絕望和愁苦,經過一番洗滌,我們還是我們,我們有的是無窮的哀傷,但我們沒有動搖,我們的心在淚水中凝固了。
我們追趕譚忠,是為了想說服他不要進入泰國,而和孤軍合作,留下來整訓,準備重返國土,孤軍原來也不過一千多人,沿途傷亡落伍,現在已不足一千人了,我們希望我們的反共武力能夠增加一倍。
虎患和毒蚊一樣,一經開始,便沒有終結,傳令人員和哨兵,是老虎最好的目標,瘧疾是那一位弟兄開始患上的,已記不清楚,而士淳卻是第一個遭到虎襲,以後不斷的發生這類事情,我想還是不要談的太多了,不管是如何死法,死總是歸宿,他安息了。
「我恍惚看見牠抓著一個人!」
「一個人,對了,」有人附和,「兩條腿還在亂踢著!」
剛剛安定了三天的眷屬們,聽到還要撤退的消息,比聽到她們的孩子慘遭謀殺還要使她們瘋狂,撤退!撤退!她們實在是再走不動了。我找到政芬,她正靠著床頭坐著,懷裏抱著安岱,兩隻閉著的眼睛流淚不止,我粗魯的跑到她跟前,她聽出是我,沒有睜開眼,只咽噎的說——
我曾經和李國輝將軍談過,一旦等我們國土重光,一定要加倍的賠償當地土人的損失,可是,十一個年頭過去,李國輝將軍賦閒居臺,而我又不知何時戰死,恐怕是沒有人肯為我們了這樁心願!
「到臺灣去了,」傷兵們衰弱的答,「他們是不愁沒有官做的。」
「帶到泰國,我們可以找駐泰大使館。」
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三島,三島的白夷對孤軍的親切,使我們沒齒不忘,假使他們用堅壁清野的方法對付我們,或是向我們保證前途是陽關大道,我們會餓死在那裏,或餓死在中途的,而他們對我們太好了,我們每位弟兄身上都背滿了飯糰和泉水,在晨光曦微中向泰國邊境急急進發。
然而,我們的苦難,還不僅僅是螞蝗,瘴氣和毒蚊才是更可怕的災害,我們對熱帶林根本沒有知識,唯一的知識來自《三國演義》,我並不相信瘴氣,在我的腦筋中,瘴氣不過是神話,可是,我們卻親身經歷到了,像濃霧那樣沉重的茫茫雲煙,無邊無涯的擋住去路,孤軍必須等到中午時分雲煙散去,才能通過,在最初,我曾冒然走進去試探,那雲煙帶著一種腐臭的味道,一吸進鼻孔,便立刻感覺到有人在頭上用利斧猛劈下來,而且胃裏似乎有一個什麼東西在劇烈的攪動,忍不住大口的向外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