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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堂遇見的五個人

作者:米奇.艾爾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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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功課

第三個功課

「我看到了。」老婦人的口氣很悲傷:「那是不對的行為。可是,事情並不全是表面看起來的樣子。
露比搖搖頭:「你父親不是造成你走不出那座碼頭的原因。」
「爸?」艾迪輕聲說。
儀式還有幾分鐘就要開始。牧師把穿著海軍藍運動外套和體面黑色牛仔褲的多敏蓋茲請進了他的辦公室。
他看見了這些:
艾迪沒答腔。
說完這些,兩個人在覆雪的山谷裡又待了好長一段時間。至少艾迪覺得很久。不過他再不也確定時間的長短了。
艾迪猛拍了桌子一下,然後重重倒在地板上。他抬起眼睛,看見露比站在另一邊,模樣年輕又美麗。她低下頭,打開門,向綠玉色的天空飛去。
她頓了一會兒。
「在那些孤單的夜裡,我曾聽見她獨自哀嘆。我從來沒有與她說過話。可是我在你父親死後打聽了你們家的事。當我知道了他的工作地點,我心上一陣刺痛,像是失去了一個親人那樣痛。那個用我的名字命名的碼頭,我感受到了它那帶來禍害的陰影,再一次希望它從來不曾存在。
「是的。」
露比朝著他走去,柔聲叫了他一聲「艾德華」。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聽我的勸告。心中留著憤怒,對人是有害處的。憤怒會腐蝕你的內心。我們以為怨恨是一項武器,可以用來攻擊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可是,仇恨是一把彎曲的刀;我們造成了傷害,其實是傷害了自己。
「你要寬恕你的父親。」
艾迪記得。我的疼痛哪兒去了?
「那是因為,沒有人一出生就帶著憤怒。而我們死的時候,靈魂也擺脫了憤怒。可是現在,就在這裡,你必須先明白你為什麼會有那些憤怒,而你又為什麼不再需要有那些感受,這樣才能繼續前進。」
她嘆了一口氣:「妳父親住不起單人病房。還有一個男人也住不起,就是那個隔了簾子住他隔壁病床的男人。」
於是他轉身走到餐館門前,慢慢拉開了門。他聽見銀製餐具的叮噹響和餐盤疊起來的聲音。他聞到剛出爐的餐食香味——肉香、麵包香、醬料香。在露比碼頭死去的人,他們的靈魂都聚在這裡,互相招呼,吃喝談天。
「是他最後一次想要打你的時候。」
「救朋友的性命呀。」露比說。
「他生前對你很嚴厲吧。」老婦人說。
「我小的時候,他對我很壞。等我長大了,他更變本加厲。」
「幾年以後,他也死了,孤伶伶死了。」老婦人說:「他是一路喝進了墳墓裡。對於當年發生的事情,他一直沒有原諒自己。」
露比站著,艾迪也站著。他滿腦子想著父親的死。
米基在波濤洶湧的海裡載浮載沉,似乎是意識不清了,嘴裡流出泡沫狀的黃色液體。艾迪的父親向他游過去,在風中狂吼。他抓住米基。米基一把甩開他。艾迪的和-圖-書父親又撞了回去。天上轟隆轟隆劈著雨。雨水打在他們身上。他們又抓又打,場面火爆。
他的聲音起起伏伏,逐漸升高,像是在嚎叫,完全不像他原來的聲音了。「好不好?你聽見了沒有?」他放聲大叫。然後稍微放柔了一些:「你聽見了沒?爸?」
艾迪垂下視線:「是啊。怎麼了?」
「我恨他。」他抿著嘴說。
他靠近父親身邊。他看見父親髒污的手。他低聲說出最後一句熟悉的話語。
他看見了這些:
「那是怎麼回事?」艾迪不可置信地大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婦人不語。她往雪地上的圓圈旁邊一站,又畫了另一個圈。艾迪努力住洞裡瞧。他忍不住要看。他再度往下掉,看見了另一幕。
艾迪直直看著她:「什麼朋友。假如我知道他幹了什麼好事,我會讓他醉醺醺淹死算了。」
「等一等,女士。」艾迪怒氣沖沖打斷她:「難道妳沒瞧見,那個壞胚子對我母親幹了什麼好事兒嗎?」
「寬恕,艾德華。要寬恕。你還記不記得,剛來到天堂的時候那種全身輕盈的感覺?」
星期四,早上十一點
「他那是在幹什麼?」艾迪低語。
艾迪抬眼看她:「那麼原因出在哪裡?」
「你能不能說一說,這位亡故者有什麼特別之處?」牧師問道:「我知道你是他的同事。」
她的雙手交叉,置於陽傘的頂端。
艾迪看得見公寓裡的每個角落,可是聽不見這兩人在說什麼,只隱約聽到聲音。他看見米基在廚房裡,當作沒看見那杯水,從外套裡摸出個酒瓶,大口大口喝著。然後,他緩緩起身,步履蹣跚,走向臥室。他打開了臥室的門。
艾迪的腳步遲疑,心裡明白自己進去是為了什麼。他往右轉,走向角落裡的那個雅座,走向他父親的鬼魂;那鬼魂正抽著雪茄呢。他打了個寒顫,想起父親半身掛在醫院病房的窗外,孤伶伶在夜半時分死去。
艾迪看了她一眼。
「那座碼頭,有那麼糟嗎?」老婦人問道。
這時,前門開了,艾迪的父親站在門口,淋了一身雨,腰間掛著球頭鎚。他跑進臥室,看見米基抓著他老婆不放。艾迪的父親大喝一聲,揚起了鎚子。米基抱頭往門口衝去,把艾迪的父親撞往一旁。母親在哭,胸口起伏,滿臉淚水。她丈夫抓住她的肩膀,猛烈搖晃著她。她的睡袍落了下來。兩人都在吼叫。然後,艾迪的父親往公寓外面走,用鎚子敲碎了一盞街燈。他蹬蹬蹬下了樓梯,衝進雨夜裡。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一個人靜靜站著。最後他終於明白,老婦人不會再回來了。
「那麼,妳知道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去找工作』。真是個好父親,對吧?」
「境界更高的忠誠,」她說:「是人與人對彼此忠誠。」
「至於和-圖-書那家小餐館,」她指向山裡的那個微弱光點:「之所以會有那間餐館,是因為我想回到我年輕時候所過的簡樸而安定的生活。我要讓所有曾經在『露比碼頭』吃過苦的人——每一個在那裡遇到意外、火災、打鬥、滑倒、跌跤的人,都能得到平安。一如我希望丈夫艾彌爾能得到溫暖與飽足,我也希望這些人都能穿得暖、吃得飽,待在一個願意款待他們的地方,遠離大海。」
「不會嗎?」她微笑:「宗教呢?政府呢?我們不都是忠於這些事物,有時候甚至是至死不渝嗎?」
「就像你父親一樣?」
「他從此沒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沒有對你母親提起,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他為妻子,為米基,也為自己覺得丟臉。在醫院裡,他完全沒有開口說話。沉默是他逃避的方法,可是沉默很難成為避難所。他自己的心思成為了揮不去的陰影。
「也見過我母親。」
「有一天晚上,他的呼吸遲緩,雙眼閉上,無法保持清醒。醫生說他陷入昏迷了。」
「人哪會因為忠誠而死。」
「五十六了。」艾迪說。
「爸,以前我很氣你。我很恨你。」
不一會兒,艾迪的父親出現了,左顧右盼,前找後找,手裡還握著鎚子。他抓著欄杆往海面搜尋。強風把大雨吹得斜斜打下來。他的衣服濕透了,皮製的工具腰帶也被雨打得幾乎變黑色了。他看見海浪裡有個東西。他停下腳步,卸下腰帶,扯掉一隻鞋子,然後試著脫另一隻鞋,脫不掉,於是他不管了。他彎身穿過欄杆,縱身一躍入海,濺起了水花。
「那是艾彌爾。我的丈夫。」
「因為米基而死的?」艾迪說。
「就這樣,他生病了。他在海邊躺了好久,全身濕透無力,幾個鐘頭之後才有力氣撐著回家去。你父親不是年輕小伙子了。他那時五十好幾了吧。」
「終於,有一天晚上,在醫師半勸半逼的情況下,她回家去睡覺。隔天一大早,護士發現你父親的半個身子掛在窗戶外頭。」
「那天下午,米基被老闆開除了。他喝得酩酊大醉,睡死了,睡過了該值班的時間還起不來。他的雇主告訴他,一切到此為止。米基應付這個消息的方式,就和他應付所有噩耗的方式一樣,就是去喝更多的酒:等到他去找你母親的時候,已經被威士忌泡得神志不清。他這是在向人求救,他想討回他的工作。那晚你父親工作到深夜,你母親本來是打算帶米基去找他的。

艾迪說了聲「等一等」,可是,一陣冷風差一點劃破了從他喉嚨裡冒出來的聲音。接著,天地陷入一片黑暗。
「是因為忠誠而死。」她說。
「等一等,」艾迪的眼睛瞇了起來:「窗子?」
他鬆開十指,迅速補上一句:「當然啦,我是從來沒見過她啦。」
艾迪眼睛一亮。他身體撐直,彷彿剛剛解開了一道謎題。
「可是,我父親,」艾迪揉著額頭說:「他什麼也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說。」
艾迪一臉困惑。
他們攀上一道浪峰,往岸邊前進了一大段距離。米基又是呻|吟又是喘氣。艾迪的父親吐掉海水。兩人似乎永遠也到不了岸邊。大雨傾盆,白花花的泡沫打著這兩個男人的臉,他們罵著什麼,而胳臂不斷划著水。最後,一道捲起的大浪把他們提了起來,扔上沙灘。艾迪的父親從米基身下滾出來,但還能用手鉤住米基的胳臂,把他從水裡拖起,免得又被捲進浪裡。海浪往後退。他趁著最後一道大浪滾來,順勢把米基拖上岸,然後他便倒在岸邊,嘴巴大張,滿嘴都是濕濕的沙。
她拍了拍裙子,調整了眼鏡,一步一步走遠了:「你還會遇見兩個人。」
露比點頭:「那個晚上的某個時候,你父親醒了。他從床上起來,跌跌撞撞走過病房,想辦法把窗戶拉了開。他用微弱的聲音喊你母親的名字,他也喊著你的名字,還有你哥哥喬。然後他喊著米基的名字。那一刻,他似乎發洩了他全部的情感,全部的愧咎與遺憾。也許他感覺到了死亡走近:也許他只曉得你們都在外面某個地方,在那扇窗戶底下的幾條街外。他彎身越過窗臺。那天夜裡很冷。以他的健康狀況而言,冷風跟濕氣不是他抵擋得了的。天還沒亮,他就死了。
米基猛烈咳了起來,於是艾迪的父親抓住了米基的胳臂,鉤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沉入水裡,又浮上來,然後用自己的重量撐著米基的身軀,朝岸邊游去。他一踢水,兩人往前進。一道大浪把他們往回打。然後兩人又向岸邊前進一些。大海不斷衝刷著他倆,可是艾迪的父親仍然緊緊嵌在米基的腋下,雙腿用力踢水,眼睛猛眨,好讓視線清楚一些。
艾迪覺得淚水正在積聚,覺得胸中一陣激動。有東西湧出來了。
艾迪還記得那一夜。又一通電話打到納森遜先生家裡。艾迪的住處再度響起敲門聲。
「這個願望隨著我一起來到天堂,就連我在等著你的時候也還是這樣想。」
「米基是一時起了色念,但他不是壞人。那一刻,他鬼迷心竅,會做出那種事來,是因為他的孤單與絕望。他那行為是一時衝動造成的。非常不適當的衝動。至於你父親的舉動也是出於衝動,然而,他的第一個念頭是要殺人,最後卻心念一轉,變成想要救人。」
「你打我。你不理我。我不懂為什麼。到現在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他吸了幾口長長的氣,痛苦無比:「當初是因為我不明白,我不懂你的人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不了解你。可是,你是我父親啊。現在我願意讓這一切都過去,好嗎?好不好?我們能不能讓這一切都過去?」
「也許,你對他也很嚴厲吧。」
艾迪看見他的母親,衣衫不整,滿臉驚訝轉過身來。米基搖搖晃晃。母親抓了一件睡袍裹著自己。米基更靠和*圖*書近了。她出於本能伸出手阻擋他。米基僵住,只僵住那麼一瞬,然後就抓住母親伸過來的手,抓住了艾迪的母親,然後把她往後壓在牆上,緊靠著她,抓住她的腰。她不安地扭動,大叫出聲,推擠米基的胸膛,同時緊緊握牢身上的睡袍。米基比較高大,也比較強壯,他把滿是鬍渣的臉埋進她的臉下方,往她脖子上擦抹眼淚。
「我不覺得。妳知道他最後一次跟我說話是什麼時候嗎?」
「米基.席亞後來怎麼樣了?」艾迪說。
誰來支付艾迪的喪葬費用呢?他沒有親戚,生前也沒有任何交代。他的遺體還停在市立殯儀館,而他的衣物與私人物品,他的維修制服,他的襪子鞋子,他的亞麻便帽,他的結婚戒指,他的香菸與煙斗通條,全都等著有人來領取。
老婦人點點頭。
「妳怎麼會知道這一切?」艾迪問露比。
父親聽不見。艾迪又靠近了一些:「爸。我現在明白事情的經過了。」
艾迪想起父親下葬之後的幾年。想到自己那幾年裡一事無成,哪兒也沒去。那段日子裡,艾迪留神在心中想像個某一種生活——一種「本來可以怎樣」的人生,但都是因為父親撒手人寰和母親崩潰的緣故,那份本應屬於他的人生並沒有出現。這些年來,他把那份幻想中的生活加以美化,而且把所有的損失都算在他父親頭上: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事業,失去了希望。他一直沒有振作起來,走出父親所留下的這份髒兮兮而乏味的工作。
他覺得胸口一陣哽咽。他低下身,跪在雅座旁邊。父親近在眼前,艾迪看到了父親兩鬢的鬍子,看到雪茄燒過的那一端。他看見父親疲憊雙眼底下的眼袋、彎曲的鼻子、骨骼突出的關節,以及一副工人才有的方正肩膀。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臂,這才明白,以他這副尚在人世時的身形而言,此刻他的年紀比父親還老。
「五十六。」老婦人說:「他身子已經不再硬朗了,這趟下海又讓他變得更虛弱一些,然後他落入了肺炎手裡,不久,他就死了。」
露比用陽傘的傘尖指向地面,並用陽傘在雪地上畫了一個圈。艾迪往圈裡看,覺得自己的眼睛從眼窩裡掉了出來,不受控制,自由移動,往下看到一個洞裡,進入了另一個時空。眼前景象逐漸清晰:那是好多年以前,還在那間舊公寓裡的景況,屋裡的前後左右都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死的時候,」艾迪說:「他也帶走了一部分的我。從此之後,我就被困住了。」
「你父親本來也是這麼想。」老婦人說:「他跑出去追米基,是想傷害他,說不定甚至想幹掉他。可是最後他下不了手。他知道米基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缺點。他知道米基喝了酒。他知道他的判斷力失常了。
他看見他母親,一臉憂慮,坐在廚房的桌前。他看見母親的對面坐著米基.席亞,看起來很狼狽,全身濕淋淋,不斷用手掌從額頭往下揉到鼻子上。他開始啜泣。艾迪的母和圖書親倒了一杯水給他。她示意要他等著,然後往臥房走去,關上了房門。她脫下鞋子與家居服,拿了一件罩衫和一件裙子。
最後,遊樂園的老闆布拉克先生出面,用原本要付給艾迪而如今已無法兌現的薪水支票付了喪葬開銷。棺材是木製的。教堂則就近擇定了最靠近碼頭的一處教堂——因為大多數出席葬禮的人在儀式之後還得回碼頭工作。
艾迪心頭湧上一陣怒氣:「可是我告訴你,」他厲聲道:「妳不了解這傢伙。」
他看見暴風雨下在「露比碼頭」最遠的那一端,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北點」,那是一道窄窄的防波堤,伸向遠遠的大海。天空黝黑。雨勢很大。米基.席亞踉踉蹌蹌走往防波堤的盡頭。他跌倒在地,肚子上下起伏。他躺在地上,臉朝上看著暗沉的天空,然後他滾向一旁,滾出了木頭欄杆。他掉進了海裡。
「那幾個護士發現了,齊力把他拖回病床上。她們怕丟了工作,於是一個字也沒提,於是說他是在睡夢中去世的。」
她碰了碰他的手。
「修好了。」
「艾迪,」他終於說:「真的很愛他的妻子。」
艾迪往後一塌,目瞪口呆。他想起這最後的畫面。他的父親,那匹頑強的老戰馬,竟然想爬到窗外。他要去哪裡?他在想什麼?到底哪一個比較悲慘:不知原因的生,還是不知原因的死?
「不是我自己選擇要去那裡的。」艾迪嘆了口氣:「我母親需要人幫忙。一件事牽著另一件事。一年又一年就這麼活過去。我從來沒有離開碼頭,從來沒有住過別的地方,從來沒有賺到像樣的財富。妳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吧——你會習慣,別人也依靠你過日子,但有一天你醒來,發現星期二和星期四沒有差別。你做著一模一樣的無聊差事,你是個『飛車師傅』,就像……」
「話是沒錯,」她起身:「不過我曉得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現在該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
艾迪聳了聳肩。
「可是,許多年前,你父親在找工作的時候,是米基去見了碼頭的老闆,替你父親作保。你出生後,是米基把身上僅有的錢借給你的雙親,幫忙他們撫養多出來的一張嘴。你父親很看重多年的交情——」
「所以妳見過我父親。」
艾迪的視線回到自己身上。他覺得好疲倦,筋疲力竭,彷彿剛才在海裡的人是他自己。原本他以為自己所認識的關於父親的種種,此刻他似乎弄不明白了。
多敏蓋茲嚥了嚥口水。與神職人員共處令他覺得不自在。他把兩手的指頭互相扣住,慎重而嚴肅,彷彿要思考一番,然後用他認為在這種情況下發言時的最柔和口吻說了話。
「在那之後,你母親就守在他床前。沒日沒夜守著。她會嗚咽著對自己說:『早知道會這樣,我真該做點什麼。早知道會這樣,我真該做點什麼——』
露比不見了。艾迪又回到山頂上,站在小餐館外的雪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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