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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澤征爾先生談音樂

作者:小澤征爾 村上春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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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 歌劇真愉快 在瑞士的一個小鎮

第五次 歌劇真愉快

在瑞士的一個小鎮

7 貝多芬.第十三號弦樂四重奏
4 楊納傑克.第一號弦樂四重奏《克羅采奏鳴曲》
不過總之我每天都開著馬力有點問題的Ford Focus Wagon旅行車到羅勒鎮上,到分散在營區的各個教室去,熱心地傾聽那些年輕弦樂器演奏者的演奏。記住七首弦樂四重奏的各個樂章,觀察那些音是如何逐日完成漸進改變的。記住每個學生的名字和臉孔,記住他們的演奏特徵。剛開始,進步顯得非常緩慢。好像有看不見的軟牆擋住他們的去路似的。我暗中擔心「看樣子到音樂會時,可能還沒準備好。」
2 史麥塔納.第一號弦樂四重奏《我的一生》
我參加這個研習營時最感興趣的是,要如何才能創造出「美好音樂」的過程。我們聽到美好的音樂受到感動,聽到不太好的音樂感到失望。這種事情極自然地在進行著。但老實說,關於「美好音樂」是如何被製造出來的程序,卻不太為人所知。那假定是鋼琴奏鳴曲,或是在個人資質的層次所進行的音樂作業,大體上還可以想像得到,但如果是合奏的話,形象就有點難以掌握了。其中有什麼樣的規則,什麼樣的經驗法則?這些或許每一位專業音樂家都知道了,但我們這種一般聽眾卻不太明白。
雖然如此,那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良好音樂」。 其中還覆蓋著一層或兩層薄膜般的東西,那會妨礙音樂純真地震撼人心。那膜般的東西,我過去在各種地方看過太多了。無論音樂,或文章,或其他任何藝術型態,要剝除那最後的一層膜,有時是非常困難的事。然而如果不設法剝除的話,藝術之為藝術的意義就會消失掉。幾乎。
指導是以弦樂四重奏為單位進行,三位講師在各小組之間巡視,聽他們練習,仔細做各種指導和 建議。關於節奏和音色、關於音的協調。不過那和所謂的「教育」有點不同。可能比較接近「由前輩專家提供有益的建議」。 與其說:「要這樣做!」不如說:「這裡這樣做是不是比較好?」式的指導為主。聚集在這裡的年輕音樂家(可能)已經接受過太多「教育」了。他們所需要的是更高階段的某種東西。這研習營有這種共識。或許該說音樂伙伴間有溫和的同志感覺(comradeship)。小澤先生也經常加入其間,同樣提供建議。
參加研習營的第一天,我第一次聽到他們演奏的音樂時,心情有點無法鎮定。因為說起來那實在是不順暢而粗糙的音樂。當然因為這是臨時從各地聚集而來的集團,大家開始發出聲音才第二天而已。立刻就要求他們發出精練成熟的音樂未免太勉強了。這點我也很清楚。不過我心中不免產生疑問「這在短短一星期左右的期間,練得出能開音樂會的音樂嗎?」因為我在那裡所聽到的聲音,和我們稱為「美好音樂」的東西還差一大段距離。就算小澤先生本事高強,要把他們磨練成完成品的地步,一星期的期間恐怕也太短吧?畢竟他們並不是經驗老到的專業樂團成員,怎麼說也還只是學生而已。
曼先生簡直像在使勁鎖緊機器各部分的螺絲般,徹底指導著細部。他的建議和m.hetubook.com.com注意事項經常是具象的,那意圖在誰的眼中都清楚可見。為了有效利用時間,絲毫沒有曖昧的地方。學生拚命地,一一捕捉他快口連發的指示不放。指導持續三十分鐘以上。令人屏息般緊迫的三十分鐘。學生可能都累趴了,而九十二歲的曼先生想必也消耗了相當大的精力。但在講述音樂時的曼先生眼睛真是炯炯有神, 年輕有勁。那可不是老人的眼睛。
學生就那樣白天在「文化中心」各自勤練弦樂四重奏,到了傍晚則抱著樂器,沿著湖濱走到離十分鐘左右的地方去,到一棟擁有塔尖、稱為「城堡」的石砌建築物裡去。可能是過去領主的公館或什麼,現在好像由地方政府保管。在那二樓大廳般的地方,全體一起進行合奏練習。過去那裡可能也舉行過舞會,天棚很高,裝飾華麗,牆上掛著各色古老的肖像畫,許多大扇窗戶朝向夏夜敞開著。
夏天的瑞士很舒服。白天陽光雖然熱,但因為是高原氣候,所以樹蔭下很涼快,涼爽的風從湖面吹來,到了黃昏之後則需要加一件薄上衣。沒有冷氣,也絲毫不會流汗,可以專心練琴。我早晨起床後,會慢跑一小時左右。沿著湖畔跑步,穿過安靜林林的自然遊步道,回到飯店。很舒服地流了汗。坐在書桌前工作一會兒,然後開車到羅勒鎮上。到達羅勒前的道路兩側,向日葵田和葡萄園一望無際地開闊延伸。沒有任何一片廣告招牌。沒有便利商店也沒有星巴克。下午一點和大家一起在中庭,享用自助餐式的午餐。菜色以本地出產的新鮮蔬菜為主,非常健康。
5 舒伯特.第十三號弦樂四重奏《羅莎蒙德》
就這樣,上課的學生,從早到晚幾乎都沒休息地密集接受鍛鍊。名副其實天天泡在音樂裡。不過因為大家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女(女性略多),因此依然能忙裡偷閒地盡情享受青春。用餐時大家吵吵嚷嚷地吃。練習結束後則經常一起到鎮上的酒吧去,熱鬧地談笑、放鬆。當然好像也產生了幾組浪漫情侶。
我的任務之一是,以時間序列來觀察,幾乎都是初次見面的年輕演奏家聚集在一個地方,接受一流演奏家一星期左右的密集指導,結果在那裡能形成什麼樣的音樂。因此我盡可能勤快地到練習會場去,仔細傾聽他們所演奏的音樂。小澤先生和講師們一邊讀樂譜,一邊仔細檢查演奏的情況,但我不太能讀樂譜,所以只是無心地傾聽著那音而已。我從來沒有像這樣,整個人天天都泡在音樂裡過。在那裡所聽到的各種曲子,現在都還縈繞在耳邊。
以二十幾歲的青年為主,各種國籍的優秀弦樂器演奏者從歐洲各地聚集而來,以集訓形式接受指導。他們起居、練習的場所是像地方政府經營的文化中心的地方。空間雖小設施卻非常完善,地點位於湖濱,一片充滿綠意的廣闊土地上。建築物古雅,看來頗有歷史。經常敞開的窗外,不時有定期聯絡船駛過。往來於法國和瑞士的船上,前後都掛著雙方的國旗,很舒服地迎風飄揚。
午餐過後,我到每間教室去聽分配到各個教室的練習。在那之間我跟學生和-圖-書們談各種話題。國籍方面以法語系、東歐系的人最多,但音樂世界的共通語言畢竟是英語,因此大致能溝通。剛開始大家都有點害羞,但並不會膽怯。他們雖然覺得奇怪,為什麼身為作家的我會在這裡到處徘徊?但在我說明來意(因為我和小澤先生打算合出一本有關音樂的書……)之後,就很自然地以特別來賓接納我了。也會問我:「現在的演奏怎麼樣?」不知道為什麼,但很幸運的是,也有不少人讀過我的書。
羅伯特.曼則不同,也就是在不同基準上擁有「大師班」, 同樣會對各組做特別指導。他的指導在大教室進行,經常客滿。在這裡要說是民主式指導,不如說更接近濃縮形式的高深交流。講師和學生幾乎全體集合在那裡,集中精神注意傾聽著室內樂偉大名師所發出的一字一句,我也旁聽了所有的「大師班」,即使對弦樂器幾乎一無所知的我聽了,都覺得他們所進行的互動和問答,真是趣味深長。在了解所謂音樂這東西上,含有許多有益的啓示。
3 拉威爾.弦樂四重奏
小澤先生當然對樂團成員發出各個部分的詳細指示。關於節奏的快慢、關於音 、關於音色、關於運弓法。而且在同一個地方,就像精密機器的微妙調整般,反覆幾次又幾次直到完全了解而止。並不是用命令的,而是提出建議:「要不要,這樣試試看?」他略微開個小玩笑,大家笑開了。稍微緩和緊張的氣氛。不過小澤先生對音樂的印象始終一,在這裡完全沒有妥協的餘地。開玩笑只是開玩笑而已。
其次在結業的音樂會上,身為當今專業演奏家的三位講師和優秀學生(其中四位練習過貝多芬第十三號)組成八重奏,決定演奏孟德爾頌的弦樂八重奏(我喜歡的曲子。孟德爾頌十六歲時所作的曲子)。這練習也和弦樂四重奏同時進行。
我(村上)從二零一一年六月二十七日到七月六日為止,和「小澤征爾瑞士國際音樂學院」一起行動。這是以瑞士雷曼湖畔的蒙特勒(Montreux)附近一個叫羅勒(Rolle)的小鎮為根據地,由小澤先生主持,為年輕弦樂器演奏者所辦的研習營。期間大約十天,每年夏天舉行,今年是第七年。
我暫且把學生在那裡所練習的課題曲表列如下。這樣我耳裡到底縈繞著什麼樣的曲子,或許您某種程度就可以掌握到那印象了。
在小澤先生主持之下,有潘蜜拉.法蘭克(Pamela Frank,小提琴家)、今井信子(中提琴家)、原田禎夫(大提琴家)等一流專業講師負責指導學生,特別講師則由在茱莉亞弦樂四重奏團擔任第一小提琴手將近半世紀的羅伯特.曼(Robert Mann)(果然是傳說中的人物),從美國前來擔任。師資陣容如此堅強的研習營,想參加的應徵者當然絡繹不絕。因此事先必須經過嚴格甄試,只有真正優秀的人才被容許參加。換句話說,他們從全歐洲篩選年輕菁英加以集訓。
其次當然也從原田先生、今井小姐、潘蜜拉女士,還有偶爾從羅伯特.曼先生那裡,聽到各種有益的事情。這研習營就像所謂「限定期m•hetubook•com•com間.的共同體般,因此一旦進入裡面,就可以很直爽地跟各種人談話。這對我是很幸運的事。
1 海頓.第七十五號弦樂四重奏,作品76之1
他們原則上全曲都練,但結業時的音樂會則只取其中一個樂章。因為如果要演奏全曲,時間實在不夠。至於要選哪個樂章,最後由講師決定。而且不同的樂章,第一小提琴手和第二小提琴手相互交替。音樂會在日內瓦和巴黎舉行,分別演奏不同的樂章,分別由不同的小提琴演奏者擔任第一小提琴手。只是這次因為時間的關係,只有貝多芬的第十三號在音樂會上沒有演奏。
這個樂團,由小澤征爾和羅伯特.曼先生兩人指揮。今年被選出來的曲目,有小澤先生指揮的莫札特《嬉遊曲》(Divertimento K136)和羅伯特.曼先生所指揮的貝多芬《第十六號弦樂四重奏》第三樂章。並準備了音樂會安可用的柴可夫斯基《弦樂小夜曲》第一樂章。這首由小澤先生指揮。
那或許是小澤先生能成爲世界一流指揮家,活躍半世紀以上的「職業祕密」。不,或許不是。那或許既不是祕密、不是黑盒子,也不是什麼。那只是,誰都知道,或許實際上是唯有小澤先生才能辦到的事。無論如何。我所知道的只有,那真是驚人的魔法。要成為「良好音樂」所必要的,首先是spark(火花),然後是魔法。二者缺一不可,缺了一種,「良好音樂」就不存在。
我在那裡是以彷彿「特別來賓」般的感覺應邀參加的。小澤先生說「春樹先生務必到現場來,最好親眼看看我們在那裡做些什麼。那樣您聽音樂的方式一定會改變。」於是我半信半疑地來到瑞士。訂了機票,在日內瓦機場租車開往當地,從第二天開始參加那個研習營。由於羅勒沒有可以住的旅館(因為地方小,旅館設施數量有限),於是我開車到十五分鐘車程距離叫做Nyon的,同樣在雷曼湖畔的小鎮住。飯店附近有幾家供應湖魚的美味餐廳。眼前立刻就是湖水,對岸看得見的城鎮就是法國。右手邊遠方,可以清晰望見白雪覆蓋的阿爾卑斯山。
6 貝多芬.第六號弦樂四重奏
那掌聲當然含有音樂迷對復出的小澤先生的激勵意味。巴黎向來就有很多小澤的樂迷。此外當然也含有對努力奮鬥的學生團員的讚賞意味(他們的水準真的,完全遠超出所謂學生樂團的水準)。然而不只是這樣。其中含有的是對真正「良好音樂」的毫不吝惜的、純粹的、發自內心的鼓掌。無論是誰所指揮的、誰所演奏的,都沒關係。那毫無疑問是「良好音樂」,其中有火花、有魔法。

音樂會之後,聽到依然興奮不已的學生「一邊演奏一邊眼淚禁不住流出來」或「這麼美好的體驗,我想一生中一定難得有幾次」的回響。看著他們這種毫不保留的感動模樣,或看到聽眾熱烈的反應時,我也可以理解小澤先生對這研習營的活動投注心血的心情。那對小澤先生來說,想必是任何東西都無可替代的珍貴東西。真正的「良好音樂」要繼續傳承給下一個世代。那確實的感觸要傳達出去。和*圖*書 要從根柢純粹地撼動那些年輕音樂家的心。這裡頭想必也有不亞於指揮波士頓交響樂團和維也納愛樂那種超一流管弦樂團的,深深喜悅。
樂團的練習也對羅勒當地的居民公開,每天晚上有許多人來到,坐在預先為他們準備好的活動折椅上,欣賞預演的光景。窗外,無數的燕子以依然明亮的天空為背景,盡情穿梭飛翔。纖細的琴音,聽來甚至不如鳥啼聲來得響亮。一小時左右的練習結束後,大家對能欣賞到這麼美好的音樂,衷心報以溫暖的掌聲。鎮民和音樂營,似乎就以這樣的形式親密地聯繫在一起。音樂以日常生活的一個環節在那地方生根。
羅伯特.曼先生正好就在那時候加入研習營(他是中途參加的)。羅伯特.曼先生開的是進階班,他會聽每一組的演奏,針對那演奏提出精確的指點。有時那會是非常辛辣的意見。

那是我在瑞士的一個小鎮所學到的事情之一。
同樣的,一對小澤先生所指揮的學生樂團全體團員也可以這麼說。他們名副其實每天都學到向心力的增強。而且原來很難發動的引擎,從某一個時間點開始好像突然點著了似的,開始顯示出一個共同體的自律動向。打個比方,就像一種新動物,在洪荒世界誕生了一般。手腳該如何動起來、尾巴該如何搖起來、眼睛耳朵和意識該如何開始運轉,每天都逐漸具象地體會到。剛開始雖然會迷惑,但那動作卻與日俱增地逐漸變得自然、優美,而且有實效。這動物似乎本能地開始理解,小澤先生念頭裡放有什麼樣的音響,希求什麼樣的律動。這不稱為調|教。這裡有的,是為了追求「共鳴」而存在的特別的溝通。在溝通這個行為中,他們似乎找到了音樂的豐富意義,和自然喜悅。
不過同時,我眼看著小澤先生如此過度使用歷經幾次大手術後尚未萬全地復元的身體,名副其實地一邊削著身體,一邊幾乎無償地獻身於培養年輕音樂家的身影時,我想「他就算擁有三頭六臂一定也不夠用」,不得不深深嘆息。老實說,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心裡好難過。如果我擁有這樣的力量,真想為小澤先生找出一兩個備用的身體來……。
「沒問題,他們會一天天進步的。」雖然小澤先生笑咪|咪地斷言,但我還是半信半疑。在那個時間點,我所聽到的弦樂四重奏和管弦樂,全都是未完成的狀態。海頓不成海頓的音,舒伯特不成舒伯特的音,拉威爾不成拉威爾的音。就算是照著樂譜好好演奏的,卻沒有形成真正的那個音樂。
例如聽了拉威爾弦樂四重奏的第一樂章之後,他說:「謝謝。非常優美的演奏。很精彩。但是……(苦笑一下)我不太能喜歡。」教室裡的同學聽了都笑了,但其實演奏者可能笑不太出來。不過曼先生沒說出口的話,我也可以理解。因為他們所演奏的音樂還沒有眞正成爲拉威爾的音。其中還沒產生真正意義上的音樂性「共鳴」。 我知道這點,在場的人應該也都知道。曼先生只是把那樣的事實,坦率地點出來而已。沒包上多餘的糖衣,直接而簡潔地說出。那對音樂來說是具有極重要意義的事實,而且所給的時間太短,已經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容許無聊的客氣了。時間對學生太短,對曼先生也太短。結果他在那裡所扮演的,就像是牙醫所用的明白而精確的鏡子般的角色。那不是模糊的「自命不凡之鏡」,那是毫不容情地浮現患部的真實之鏡的任務。我感覺那可能是只有像他這種人才可能辦到的事。
於是幾天後,在日內瓦的音樂會上所聽到的拉威爾,已經成爲令人刮目相看的精彩演奏。我在那裡聽到了唯有威爾的音樂才能見到的、水靈生動的獨特優美。沒錯,螺絲確實鎖緊了。和時間的競爭終於戰勝。當然還不算是完美的演奏。還留有可以更成熟的餘地。但其中已經散發著眞正「良好音樂」所必須擁有的,流動般的緊迫感。而且更重要的是,含有專注的勁道、年輕的喜悅。而且薄膜已經乾乾淨淨地剝落了。
從結果來說,都是令人難忘的美好音樂會。演奏的質非常高,無比的用心。一方面充滿緊張感,同時又含有自發性的、純粹的喜悅。年輕演奏家在舞台上使出渾身解數,結果實在真精采。尤其最後的柴可夫斯基更是壓軸。情緒激動,充滿了生動的美感。音樂廳裡的聽眾全體站起來,掌聲不停地繼續響下去。 尤其巴黎聽眾的反應更狂熱。
七月三日在日内瓦的「維多莉亞廳」舉行第一次音樂會,七月六日在巴黎的「嘉禾音樂廳」舉行第二次(也是最後的)音樂會。雖然只是室內樂和學生樂團,內容樸素的表演節目,但兩邊音樂會的票全都賣光。當然很多人是為了小澤先生而來的。畢竟小澤先生站上舞台指揮,是從去年的卡內基廳以來,隔了半年的事了。所以,想當然吧。
如果以一句話來說,他們在一星期多之間,學到了很多,成長了很多。而且在目擊這演變的我的心中,竟有恰似自己也學到了、成長了般的感覺。不只是拉威爾的曲子。在音樂會的會場,我一邊一一聽著六組人所演奏的曲子,每一首,雖然多少有些差別,但都帶給我同類的感覺。那是窩心的溫暖感覺,是帶給我真誠感動的東西。
不過有一天,在鮮明的夏日時光中,他們之間彷彿有什麼無聲地爆出火花。無論白天的弦樂四重 重奏,或傍晚的合奏,突然音都開始協調起來。有一種不可思議的空氣高揚般的東西。演奏者的呼吸微妙地開始調合,音開始優美地觸響空氣,漸漸,海頓變成海頓的音,舒伯特變成舒伯特的音,拉威爾變成拉威爾的音。他們不只練好自己的演奏,並似乎學會「互相聽」彼此的演奏了。「不錯。」我感覺。完全不錯。其中確實繼續在生出什麼。
小澤先生所發出的每一個指示的意思,我大概也都能理解。只是那些細微而具體的指示的累積,是如何如此鮮明地形成音樂整體印象的?而那聲響和方向性能否以全體團員的共識繼續共有下去?我看不出其中的關聯。那部分就像一種黑盒子般。那種事到底是怎麼可能辦到的呢?
節目的前半是六組弦樂四重奏的演奏。就像前面說過的那樣,分別演奏一個樂章。後半則以孟德爾頌的八重奏曲開始。然後樂團出場,羅伯特.曼先生指揮貝多芬。真是優美的音樂。然後由小澤先生指揮莫札特,安可曲是柴可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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