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春遲

作者:司馬中原
春遲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在柳原的筆記上,現實的日子裡,並沒有太多好記載的。他幫饒於宜他們找妥了補習老師,也替他們墊交了學費,在櫻花燦放的春季,他冒險恢復了中國留日軍事學校同學們假日的校際聯誼,並且關心國內情勢,相互交換意見。夏季初,武者先生病況轉劇,又下鄉靜養去了。
「蔣先生脫險不成問題,」武者先生說:「但他一旦脫險,必會使中國民眾更為擁戴,這可是日本軍方最不願意見到的。我敢說:蔣先生回京不久,日方就會盡快的發動全面戰爭了。日本軍部目前,也正在用種種方法,煽惑日本國內的民眾,讓他們為帝國未來光輝美好的前途,甘心捐軀賣命呢!」
坐到餐館的疊蓆上,喝著熱酒,窗外的雨聲,聽來便不那麼恐怖了。柳原本不想再拾起關於戰爭的話題,但王亮一開口,仍然談起這個,不過,這次的話題,主要是集中在日本國防工業發展的動態上,以及日本各軍種的配備上。
「日本人經常侮辱我們,他們的外務省,甚至公開提出亡華的條件,逼迫我們政府接受,我們都忍了,只是拖延著,不加答覆而已。我不相信政府負責的人不動怒,但衡諸大局,不得不暫時隱忍,這種打掉牙齒和血吞的滋味,比我們更難過得多。」柳原說:「我們如果不忍耐,只會替政府增加困擾啊!」
「愈是到這種時刻,我們愈要保持鎮定。」柳原說:「照目前情形來看,中央的立場非常堅定,蔣公一定能夠脫險回京,因為從北伐到統一,他的人格、學養、心胸,都為全民景仰,東北軍還不致魯莽到叛國的程度,適度溝通之後,可能就化險為夷啦。」
「你們真是奮不顧身,」柳原說:「錢我可以支援你們,現在我們去找餐館,喝點熱酒暖身,擠在廊簷下面受凍,凍壞了身體可不是好玩的哦。」
據他這幾年的觀察,日本把它絕大部分的經濟收益,都使用在軍備的擴充上,這數字太驚人了,即使他們在海外拚命掠奪,他們社會的情況也不算好;當然,在一些大都市裡或是工業區附近,人羣熙攘,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但鄉村和較小的城鎮,經濟卻很萎縮,失業的人口在不斷的增加;宵小活動的案件,也一天天的增多;大規模戰爭還沒開始,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一旦戰爭的機器全面開動,日本勢必要繼續擴軍,將後備軍力不斷投入戰場,同時,作戰的軍費,更會膨脹若干倍,把水晴子單獨放在日本,根本不是辦法,他是做丈夫的人,不能依靠武者先生和愛知子,來長期照顧自己的太太。
「等到我們活到戰後,那時我們也許都老了,即使懷抱著舊夢,也變灰變黃了吧!」水晴子說:「人真的長大了,才慢慢懂得什麼是悲哀,少數的人,害了整個世界,這才真的是人類共同的悲哀呢。」
窗外正是雨暴風狂,彷彿陸沉一般,在兩人談話的短暫間歇中,可以聽到瓦脊上擂鼓般的雨聲,來到日本幾年,柳原知道這海島國家夏秋多雨,但像這次的雨勢,卻還是初見;水晴子跑上樓來,說是附近都淹水了,由於沙龍的地基較高,急流滾滾的幾乎和進門的石級相平,她擔心如www.hetubook.com.com果雨勢不停,柳原會延誤歸營的時間。
柳原是潛離營區,逃到沙龍來的,聽說日方憲兵正在緝捕他,要加以審問和拘禁。一時之間,他和同學們的連絡都斷絕了,但他相信,大家早就集議過,到這時候,怎樣個別的採取應變措施,目的是要趕回國內去,立刻參加抗戰衛國的行列,和侵犯的日軍拚戰到底。
他想起愛知子曾經笑他,說以他的性向,最好是做詩人和作家,並不適合做一個單純的軍人,因為他對這個世界,想得太多,也愛得太多。他決定和水晴子成婚時,愛知子雖很贊成,但也一再提醒他,要考慮後果,預作妥善的安排,免得日後成為悲劇。他在筆記裡,錄下愛知子對他的勸告:
「真的,」一位姓韓的同學說:「這種日子過得太煩人了,既然戰爭不可避免,不如早早開戰,雙方殺個明白,幹得痛快,免得心裡窩囊!」
「是啊!」柳原說:「沒有實際行動配合,這股氣很快會消下去的,我同意武者叔的看法啊!」
「武者叔,您看來很疲倦,也該休息一下了。」柳原說:「我們有的是時間,改天我會專誠陪您聊天的,等會雨勢轉小,我要研究如何早些走,使我能按時趕回營區去,我不願被隊職官找麻煩啦。」
「我總算撐持下來,看到很多我要看的東西,」他說:「雖然中國的社會,存在著很多困難的問題,但中國仍然是不可輕侮的,由於中國政府的堅忍,民心士氣都已激昂到極點,一旦開戰,戰場情況絕不是日軍能夠單方面控制得了的,如果日軍不能速戰速決,那時候,他們就會陷進去,難以自拔了。」
「他們現在已經瘋了。」武者先生說:「先後兩次的政變,慘殺了本國很多政壇元老,我如今對他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在他們的影響之下,本國的瘋子越來越多,看起來十分可怕啊!」
「不要緊,」武者先生說:「這種天氣,留在東京市內的休假學生,一樣不能按時回營呢。」
「武者叔,您作為一個文學家,根本沒有實戰的經驗,怎麼也會懂得軍事呢?」
「戰爭也就像這場暴風雨吧,」柳原喃喃的說:「人為的災害,要大過自然的災害十倍呢。」
「學長說得對!」王亮說:「國內文學校的學生,有時太過情緒化,他們看不清全局,嚷嚷時叫的,也怪不得他們,但我們是國家的軍官,正式的國防幹部,我們最好的報國方法,就該是聽從命令,這是我們留日之後,才逐漸領悟到的。」
武者先生結束在中國為時數月的遊歷,回到日本時,已經是秋天了,假日在暴風雨中,柳原仍然到沙龍去迎候他,武者先生也許是旅途勞頓,臉色疲憊,顯得十分蒼白,他的喘和咳也較早時嚴重,但他臉上仍然留著笑容。
也許,透過自己的申請,使水晴子能在軍中擔任醫護工作罷?他想:像葉文倩那樣的女孩,不是也抱有這樣的志願麼?她既嫁給了中國的軍官,上級不會以她為日籍的理由,拒絕她志願投效,為將士們志願服務的罷?
「你們真有興致,」愛知子上樓來說:「怎麼一見面就m.hetubook.com.com談這個老話題,不能暫時忘記它麼?」
「我在想,究竟應該怎樣安頓妳呀!」
「一般人是很難避免情緒化的。」柳原帶著一分沉思說:「有時候,我非常不耐煩把心懸在半空中,白白的等待著什麼。」
水晴子的姊姊葉子,在個性上和妹妹相似,她只覺得只要雙方無怨無悔,戀愛和成婚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別人可以不管,但愛知子更要圓熟老練,看事也看得深入些,她認為,人都應該慎思人生的重大問題,對人生要負責,大至國族,小至個人,都是一樣。
「就目前來說,還算可以,妳在沙龍工作得很愉快,在這裡,我們也有了一個臨時的家,每個假日,我們也都能夠聚一聚,時間雖不長,能看妳一眼,我已經很滿意了。」柳原說:「我所想的,完全是以後的事呢。」
吃完早飯,雨勢轉小,他對水晴子說他要提早回東京,再找機會轉車回學校,她要出門送他去車站,柳原婉拒了。車到東京,他碰上好幾位中國的同學,趙守信、王亮他們都在,渾身淋得濕濕的,擠在走廊下面,顯得瑟縮狼狽。
「為了完成學業,在表面上,我們不得不敷衍。」柳原說。
忍過了黃葉飄墜的秋,忍到寒風凜冽的冬天,一宗他意料之外的大事發生了,那就是駐紮在西安的東北軍的部隊,在別有用心的人士策動下,竟然以兵變的方式,劫持了國民政府最高軍事領袖蔣委員長,饒是柳原一向沉著,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也打得他驚怔暈眩。
同學們在假日裡聚會,真的羣情激忿到極點,有的同學認為,東北軍背井離鄉,在日寇重大壓力下,被迫移駐西北,是很容易受人挑撥愚弄的。衡諸國家艱危情勢,挑撥者的用心實在險惡到極點,這不明明是要把國家拱手讓給日本去統治嗎?
「我看過很多戰爭的書籍,也研究東方不同民族的性格,發覺中國人是最有耐力的民族,」武者先生說:「我能夠清楚的想像出那種光景。」
「他們不斷對我們做工作,」趙守信說:「幾個政治教官,教授的內容,都是軍部吶喊的那一套,要我們死心塌地,和日本配合,共同締造大東亞共榮圈,而且把這些列為考試課目,真叫人惡心啦。」
「想實際的,還是想美麗的夢?」水晴子閉上眼,又睜開來,專注的看著他:「柳原哥,我寧願放棄現實,把自己放進美麗的夢裡去,我常想到你形容過的廬山,在水墨般的畫境裡結廬,讓我們過著自然的日子,如果真的那樣,世上便再沒別的事能打動我了。」
這種親痛仇快的事發生之後,日方反而暫停一切比較劇烈的行動,冷眼作起壁上觀來。當然,在他們的立場,當然希望中國內鬥,引起分裂,國不成國,邦不成邦,使他們最好以不流血的方式,達到分別控制的目的。
他到沙龍去,武者先生也談到這件大事。
「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和學長不能相比呀,」王亮說:「早上放假出來,只覺得天色不好,想不到來到東京,風雨就狂暴肆虐,我們這回真的泡了湯啦!」
「我們的休假,一向是不花錢的,」趙守信說:「事實上也無錢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花,國內發起獻機運動,我們把僅有的零用金,都湊在一起,捐到大使館去了。」
他們陪愛知子到東京觀劇散心,日子過得很平靜,父親和葉文倩都定期有信來,信上顯示國內情勢尚穩,一時並沒有急驟變化的跡象。
眼前的冬晴,該是暴風雨前夕最後的平靜吧?夜晚來時,他在燈前整理他的筆記,也寫下他心底的感受,這冊筆記,從他留日之後開始,到如今已快寫滿了。
「柳原君,如果你不是軍人,日中戰爭,你比較有較寬的選擇,至少不會直接投入生死相拚的戰場。你可以為救國抗戰奔走,但你仍可有時間安頓家小。你是軍人就不同了,一聲令下,你就得奔赴沙場,想公私兩全,那簡直是不可能的。水晴子只是一個純情的女孩,她不會想到那麼多,這全該是你要考慮的啊。」
雖然關於橫在眼前的中日全面戰爭的談話,是暫時打住了,武者先生在愛知子扶持下,上樓歇息去了,但幻想中的慘烈的戰爭圖景,仍然在柳原腦中不停的映現著,眼前的暴風雨,卻成了他腦中圖景的配樂。
他自己也沒有料到,就在當年的七月七日,盧溝橋事變突然的發生了,日本的新聞態度激烈,同聲譴責中國政府當局,支持軍部用軍事行動懲罰中國的主張,示威遊行的鼓噪聲,遍布日本各地,暴民們公開對留日華人肆虐,並且吼叫著,逼迫中國外交使節降旗回國!
柳原很敬愛愛知子這樣的心直口快,他無法等到最後用一個堂皇的藉口,去傷害水晴子,在戰爭快要來臨時的時刻,他真的要沉潛下來,運用他的理性的思維,把這件事好好的想一想。
一個在危難當中的國家,最需要重要的領袖人物,武者先生是日本作家,他都能清楚的看出;委員長是當代對中國前途唯一具有決定影響的人,也正是舊軍閥和野心家們極力扳倒的對象,尤其是日本軍方,非常忌憚中國有這樣的領袖,顯示出不可輕侮的氣概,武者先生說得不錯,蔣委員長安然脫險,會促使日軍提前發動全面侵華的戰爭。
柳原想起自己當年在華北,也曾扛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的標語牌,成為示威遊行的潮水的一部分,每個人的心裡,都旺燃著一團憤恨的烈火,當然,愛國是毋庸置疑的,由青年們領頭發動的抗日遊行,也能夠激發一般民眾,使他們產生更強的抗禦外侮的意識,但站在統籌全局的政府的立場,卻不能那麼情緒化,他們要用高度理性和自我克制,而且要對這股抗日激流,加以適當的疏導,使他們不要變成不可遏止的狂濤,當時自己並不覺得,事後冷靜的回想,才覺得政府的處境真是太難了,連饒於宜他們,初來日本時,還不是過分偏激麼?
說是這樣說,但內心的憂急是很難化解的。在日本,平時根本見不到國內的報刊,日方的報紙,對此雖有若干報導,但都不關痛癢,並不能很公平客觀的反映事實真相,除非這事水落石出,委員長安然返京,否則,在日的同學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惶急無計,不知怎樣才好了。
「那妳就不要長大,繼續做妳的夢吧。」柳原憐惜的抓起她的手,放在m.hetubook.com.com掌心裡溫著:「讓我替妳揹那些現實的悲哀好了,我的肩膀硬,自信還能揹得起的。我要承認,在任何時候,我也不願放棄那種夢的,即使它變灰變黃,也總是閃亮過呢。」
「有時候,日籍教官經常用侮辱性的字眼,加諸我們的國民政府,我們實在是忍不下去啊!」趙守信說:「即使裝傻,也要有個限度,不是嗎?」
當然,他早先的判斷沒有錯,民間確實是把抗日情緒如沸如騰的推到最高點,但國府方面始終以理性的堅忍,面對著冷酷無情的現實,這種差距,實在該注意先期宣導舒解,在這種最緊要的時刻,部分逞匹夫之勇的軍事將領,竟然昧於大勢,出此魯莽的行動,如果一意孤行,不及時釋放蔣委員長,將會造成軍隊的分裂與癱瘓,那真是國亡無日了。
在那種亢奮的情緒中,大家真的喝了不少。但總還不到痛飲黃龍的時刻,喝完兩瓶也就作罷了。趁著風雨暫歇,大家分手,各自搭車趕回營地去。柳原帶著三分醉意,在車的搖晃中,突然興起想高唱一首軍歌的慾望,但他並沒有把心裡的聲音高唱出來,甚至連口哨也沒吹。
就算兩人能同時回到中國去,自己分發到部隊之後,也就要聽命行事,隨著戰局的轉移,部隊會南方北地的移防,不斷的奔波,無法安頓自己的家小;讓她到天津的家宅去,不做什麼事情,水晴子是極不願意的,何況天津北平,都是首當其衝的戰區,那個家,只是臨時避難所,租界能庇護他們多久,任何人都無法預料……這樣想來,一旦燃起戰火,不論她留在日本,還是去到中國,他和她之間,勞燕分飛已成必然了。
「蔣先生的眼光遠大,見識超羣,但並不是從軍閥轉變的軍事將領能夠充分了解的。」武者先生說:「實在說,挑撥是非的人,很懂得羣眾的心理,他們使用那種伎倆,早就開始了,日本當局,如果有一點點遠見,當不難發覺,早期留學日本的蔣先生,是最誠懇的朋友,事實上,日本軍部卻把他看成可怕的敵人,真太荒唐了。」
「早先,從報紙上還能看出一些不同的意見,最近這些意見也沉寂了。」柳原說:「新聞界如果在軍方的壓力下噤聲不語,就再沒有人可以公開反對軍方的策略啦!」
遇上大禮拜——有眷學員的假日,他回到湖邊的村舍去,靜靜的思想著一些事情,有水晴子在他身邊,使他感覺到溫暖又帶一分淒遲。冬日的鄉村,天氣晴朗,但橫在未來歲月中生存的迷霧,使他難免有些惆悵,人總是很難掌握未來的啊。他決心不再把內心的傷懷,對水晴子去說,他覺得水晴子嫁給他,太委屈也太可憐,她沒用過他一文錢,全靠她在沙龍的工作養活她自己,幸好農村的鄰舍們很樸實,不會因為她嫁給中國人而歧視她,要不然,她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你不是安頓得很好麼。」水晴子說。
時間在感覺上真的難挨,彷彿駱駝穿針孔一般,他也明白,時間仍在緩慢的進行著,有很多跡象顯示,日本的各大兵工廠,幾乎晝夜不停的在生產武器;新的機艦,也都在趕工建造當中,武器的性能雖然高度保密,但他們擴展軍備,積極備戰,是瞞不www.hetubook.com.com過世人耳目的。那位韓同學說得不錯,要來的就讓它快來罷,就中國——被動的一方而言,本然的保土之戰是別無選擇的,也無須去研究它的意義了。
「他們保守機密的特性,使我們探聽不到什麼,比方他們造機、造艦,各兵工廠,都不是任何外人能夠靠近的,我們在學校裡,能使用的武器,也都是老舊的武器,一切關乎他們國防機密的事,他們絕不會傳授給外籍學生的。」柳原加強語氣說:「尤其是中國的留學生。」
「和咄咄逼人的現實比起來,那種美夢可能只是一種情感上的自欺罷,就像我們幼年時,擡眼望雲,把雲朵幻想成自己的翅膀一樣。」柳原說:「如果不通過橫在眼前的這場戰爭,它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來,咱們拿柳學長請的酒,痛痛快快的多喝幾杯罷。」王亮說:「一想到沙場殺戰的日子,我的十萬八千根毛孔都覺得暢快呢。」
「我從沒為中國長期抗戰的前途擔心過,」柳原說:「我只是為日本未來的前途悲哀,他們——我是指那些少壯軍人,一旦陷到中國的戰場,他們一定會發瘋,做出更可怕的事來的。」
「柳原哥,你最近常呆呆的,都在想些什麼啊?」水晴子問他說。
「愛知子一直勸我們多考慮,用最好的方法,使公私都能顧得到,她的話沒有錯啊。」柳原說:「不知怎麼的,也許是一種預感罷,我覺得全面的戰爭,越來越臨近了,事實逼得我不能不想……」
「仗既然免不了要打,」王亮說:「我們就不能不注意日本國防工業的發展,和他們的生產能力,雖然我們軍階低,也許不能了解更多重要的事,但趁我們在這裡的時候,不能不謀求多為國家盡一分力呀。」
「愛知子,妳知道戰爭會影響大多數日本家庭的生活,也會對無數中國人造成傷害的。」武者先生說:「對於挑動戰爭的人,我們不能原諒他,這不是在討論,我們總要研究怎樣減輕傷害呀。」
「我們不是說過,以後的事,我們不要先去空想它麼。」水晴子說。
戰爭雖沒有來,但它無形中帶來的壓力,確實是很巨大的。這個冬天,在感覺中特別蕭冷,柳原在假日到沙龍來,和水晴子見面,他甚至一句體己的話也沒有說過;直到西安事變結束,委員長安然回京,他的一顆心才定了下來。
「柳原君,你雖來這裡學習軍事,你還沒有親身經歷過戰爭吧?」武者先生說:「暴風雨的威力雖大,但它畢竟是暫時的,幾個時辰就會過去,但民族與民族間的全面戰爭,一旦開始,會延續很多年,直到其中的一方倒下去為止,那得犧牲多少條人命啊!……帝國的少壯軍人,是受了甲午之戰,日俄海上和陸上戰爭勝利的影響,把大規模的局部戰爭,移用到侵略中國的全面戰爭上面上,他們想得太單純啦,局部戰爭的勝負,係由一戰而定,但全面戰爭不然,一城一地,或某一戰役之勝,不能算是決勝,……暴風雨是無法相比的。」
「我相信東北軍是受人利用,他們只是想軟禁長官,再陳述他們對國是的意見,如果委員長能接納他們的意見,或是委員長能訓誨教化他們,使他們自知錯誤,我想,他們會護送委員長離陝的。」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