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里仇蹤
馬白風一看見情報販子進來,已經是詫異萬分,夏落紅會在什麼時候和他通了消息呢?而且還跟著有五個警察,難道說他已經報了警,招警察來抓人不成。馬白風心中想著,便發出暗號,招呼佈置在舞廳內的匪徒準備應變。
孫阿七瞪大了圓溜溜的鼠眼,偷偷地溜過來,又溜過去,樂臺上的樂曲演奏得如何,與他全不發|生|關|系,他在細細打量舞廳的地形,進出要衝,來龍去脈,由那裏走比較方便,他把這些事一一默記在心頭。
孫阿七把夏落紅捧做大少爺,自貶身分做了當差的,當然是別有用心,馬上舞|女大班對夏落紅的觀感就不同了。平常的時候,舞廳裏對這種血氣方剛的青年舞客,多少存有戒心,他們任情使性,稍有拂逆,就什麼事情全幹得出來,現在眼見這位大少爺還帶了個當差的同逛舞廳,那更是不好惹了。這個當差的也許是保鑣,也許是打手,這位大少爺家庭背景如何,值得考慮,萬一惹翻了,那無異是自找難堪了。
「當然囉!你這大年紀,什麼都玩厭了,我今年還只有二十歲!」他對著鏡子,結上一條魚皮式的花紋領結。
自然,這匪徒無法再在舞廳中呆下去監視孫阿七,只有請求他的主子換人接替。
司馬周畢生是在赤色圈子裡搞行動的,還沒有在騙子的圈內混過,他懷疑這位容貌平庸的常老么,會是個手段高強的大騙子。但是經過一番接觸之後,他就感到這個騙子果然是名不虛傳了。
那僕歐眼睜睜地看著,無可奈何!
他取出小刀子,希望能將鎖鍵撬開,但是刀子的力量太過脆弱,鎖鍵又是那末牢固,他撬了十來分鐘,絲毫不動,這匪徒幾乎要哭出來了。
單身的客人,在長途的旅行上差不多都是感覺寂寞的,彼此如言語投機,一拍即合。司馬周曾和常老么在晚間賭過幾次牌,常老么的賭術高明,除了第一次略有虧損以外,每次都是大贏,看不出有假,但又分明每次都有弊端,這就可以證明他的賭術中也含有騙術的成份。
舞|女大班無奈,勉為其難地向丹茱蒂坐著的檯子走過去試作交涉。
最使他們一家人傷腦筋的便是夏落紅,這個年輕人愛玩的心理是無法消除的。難得有一天晚上不出去逛,不是上舞廳就是去看電影,情報販子有口難言,因為是他自小把他嬌生慣養成了的。倒是吳策老和查大媽兩人,找著機會,便諄諄相勸,但夏落紅那裏肯聽。
原來,孫阿七是銅鎖店的學徒出身,由於天資聰慧,學會了一手「鬼鎖匠」的高等技能,能在七分鐘內打開任何構造複雜的保險箱。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便高興起來,就隨便到什麼地方,打開人家的保險庫,拿幾個錢用用。以後失手入獄,在獄中結識了一個「蜘蛛賊」的頭目,孫阿七在獄中拜了這位賊頭作師傅,學得一身「蜘蛛賊」的絕技,後來出獄,因他兼擅開保險庫的技能,如虎添翼,積案如山,為避軍警緝捕,逃亡各處流浪,遇著騙子駱駝,在互相較量之下,終於敵不過駱駝的機智,敗在駱駝手下,從此為駱駝所收容。
「不會的,經過了這麼多的調查,我們還會搞錯嗎?」馬白風認為于芄的話是女人之見。
「最近進行的頗為順利,宋雲珠現在易名宋丹麗,和她的助手梅玲喬扮姑母姪女兩人,已開始向夏落紅下手,相信短期內就可以把他引進圈套了!」馬白風說。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
「吳策老自己玩不動了,就老和我過不去!」夏落紅臨行時回頭說。街上已叫好了一部出租汽車,他儼如公子闊少,出進公共場所,總是很夠氣派。
「舞廳裏還有四個,那是『統戰部』借過來的,是生面孔,他們一個也不認識。」
「好吧!大班!我的舞癮已經發了很久了,現在總該給我享受一番了!」夏落紅說。
「到警署去也是罰錢,我身上分文沒有,所有的鈔票全在我兒子的身上,我可以帶他一同去嗎?」
他和于芄在「文化公司」裏取賠款時,也有一面之緣,由於她的容貌姣麗,不是夏落紅所想像中的那些女匪幹兇惡面貌,所以對她的印象也特別的深刻。
夏落紅不樂。他要好的舞|女丹茱蒂小姐,被人家包了檯子,今夜撲了一個空,正悶著一肚子氣,現在因為一句話竟將孫阿七的話匣子打開,嘮嘮叨叨說個不絕口,他心裏老大的不舒服。
原來,因為應付局勢的關係,他們六個人凡有外出,都要派人互相照應的,尤其夏落紅出進在那些燈紅酒綠的場所,多半派由彭虎或孫阿七保護。這種生活對他根本不習慣,難怪他發牢騷了。
夏落紅是老逛舞廳的,這種派頭不會不懂,舞|女的氣派越大,鈔票越需要化得多,但是孫阿七卻不懂這一套,等夏落紅轉身,馬上伸手把桌上的鈔票一把撈到荷包裏,喃喃說:「人家不要,偏要強送,何必呢?……」
舞廳打烊的時間漸漸接近,舞廳內外的共黨特務活動頻繁,最後的一曲舞完後,他們便要在在門口截攔活擒夏落紅和孫阿七兩人了。
「我真擔憂這次又要吃敗仗……」于芄看見夏落紅的態度自若,擔心地說。同時,那討厭的孫阿七還向她擠眉弄眼呢!
「文化公司」的行動組長譚天,已經在舞廳外圍佈下重重羅網,眼看著這般情形,已經前功盡棄了。
「哼!臨急抱佛腳,你平常少欺侮我就夠了!」
「以前在唸書嗎?」
常老么又是一笑,搖著頭說:「我沒有什麼見解,中國人的傳統是安分守己,順時聽天,只要誰能給他安居樂業的生活自由,他就傾向誰了!」
音樂臺上奏起了一曲紓情的爵士樂,「印第安夜狐曲」,燈光黯了,音樂輕輕的奏著,配著印第安人的咚咚的戰鼓,小喇叭吹出尖銳的聲響,有時高揚,有時低沉,真像狐狸在黑夜中啼哭的聲音。
「統戰部」接應的人員,由司馬周指點著,早已部署好和-圖-書了,一直跟蹤在常老么之後,只要他和常老么搭上線,拉上關係,他的任務便可以宣告完畢了。
舞|女大班臉有難色,千言萬語,盡賠不是,但夏落紅那裏肯聽。
孫阿七暗自奇怪,這兩個共產匪徒,既是同路而來,為什麼竟鬧著彆扭,好像彼此間有甚大的隔閡呢。
「阿七!」夏落紅一面附耳向他說:「你是我的好朋友,最好請你繼續裝做跟班的幫這個忙,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咦?怎麼廁所的門鎖上了?」門外嬌聲抱怨,拼命在旋動黃銅的把手,一忽兒又拼命拍門。「喂,有人在裏面嗎?」
不一會,僕歐來了。「廁所門會是誰鎖的呢?」他一面說著話,一面將鑰匙插|進了匙眼。
警察闖進舞廳,是件不平凡的事情,舞廳經理、管理員、舞|女大班,都要過來打招呼,音樂台上的音樂不得隨意停止,以維持現場秩序,這是香港警署的規矩。
「文化公司」只有于芄一個女職員,馬白風利用了這一點,舉凡用得著女人的地方,就有了藉口,一律是要于芄作伴。于芄有苦作說不出,這是命令,不由得她不依從。但是,有些時候,她還是要給馬白風難堪的。所以她拒絕了馬白風的共舞要求。
現在,夏落紅雖已發現了敵蹤,但他要表現得更安逸,孫阿七既叫不醒,就不宜大驚小怪,就讓他繼續睡覺吧。一方面馬上招僕歐把舞|女大班找來,劈面就破口大罵:
馬白風在偷襲聖十字街住宅時,曾在樓梯上被夏落紅擊昏,所以夏落紅對他的印象特別的深,尤其是他的兩撮小鬍子顯得非常討厭!
「唉!那末你就去吧……小子!」情報販子表示無可奈何,又軟下來了。
這位張翠小姐,年紀並不大,團團的臉孔,眼睛大大的,兩道經過修飾的眉毛,畫得彎彎的,加以脂粉的修飾,在燈光下也還算得上是個美人。她穿一件淡綠色的透明尼龍紗,現出肉的誘惑,曲線的玲瓏。夏落紅的眼睛看呆了,他在這家舞廳裏是長期舞客,為什麼從來沒看見過這位張小姐?他覺得已經相見恨晚。
夏落紅哈哈大笑,指著情報販子的鼻尖兒說:「乾爹又在嚇唬人了,做買賣?您做的是什麼買賣呢?據我所知道,您做的第一票買賣,是無意中在舊貨攤買到了一隻箱子,發現個中有秘密。第二票買賣是藉故和法國領事館接觸,叫查大媽使用三隻手的技術偷來的。第三票買賣,您還想賣空氣不成?哈!乾爹,您一生作弄人,又何必嚇唬我,人的嗜好不同,比喻您喜歡喝酒,吳策老喜歡攝影,查大媽喜歡摸東西,孫阿七喜歡睡覺,我喜歡玩……」
孫阿七知道夏落紅是一個好青年,祇是太過愛好女色,簡直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種子,這其間雖經吳策和情報販子等人苦苦勸導,到底無甚效果。這會兒看他那副貪婪的饞相,孫阿七心中老大不滿,在目前的環境下,可能四面都潛伏了敵人,危機重重,他居然還有尋花問柳的閒情逸致,真是豈有此理。
「夏落紅,你少玩一個晚上行嗎?」吳策發出勸導,「現在風聲這樣緊,萬一出了什麼差錯……」
「何必呢?要報復也不該在這個時候!」
但是這五個警察的行動,並不如馬白風想像中的那末恐怖。他們闖進了舞廳即截攔住情報販子,將他請出舞廳門外,團團圍住,查看他的駕駛執照。
「張小姐以前不是幹這一行的,您別攪錯了!」舞|女大班向夏落紅附耳說:「我的紅娘做得不錯吧?現在總可以讓我辭去差事了!祝你好運氣!」說完,她起身離去,復又回頭笑嘻嘻地向夏落紅說:「假如成了好事,可別忘記請我吃一杯喜酒!」
「見鬼,我半個鐘點以前才進去過!」
「你為什麼闖紅燈?」其中一個問。
「呸,呸,呸……」查大媽聽見夏落紅說她喜歡摸東西,連連跺腳呸,呸,呸地亂叫,話也說不出來。
女廁所沒有反應,顯然是沒有人在,孫阿七膽子更壯,便停下腳步在那裏等候,果然的就看見有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子,鬼頭鬼腦停留在走廊外面。這時還不能斷定他是跟蹤而來?還是要進廁所的舞客?
「嗨,妳知道,我等了幾個鐘頭,為的是什麼?假如我要找新角色,還用得著妳來介紹?」夏落紅瞪眼表示拒絕。
潘文甲的世故較深,胸具成竹,不和馬白風計較小節,表面上對馬白風總是笑臉相待,但找到機會,他還是不肯放鬆。
「像我這樣的一個商人,一天到晚把精神集中在算盤上,那還敢對政治有所批評!」司馬周說。
豈料當他拉開第一道門時,第三道的廁所門卻呀然自開,裏面鑽出一個矮小的黑影,如流星般閃出廁所的玻璃門而去,隨手將玻璃門帶上了,只聞,「格勒」一聲,好像是上了鎖呢。
孫阿七要應付當前的局勢,無心理會這些,他已看準一條路子,可以施逞妙計,趁著第二曲音樂奏起之時,悄悄地溜過去,那是彎在衣帽間背後的走廊,左邊是女廁所,右邊是男廁所,孫阿七停了一會,窺探有沒有人追蹤,隨手敲擊女廁所的玻璃窗門。
司馬周覺得話不入耳,他的任務是隨時常老么搭線,拉得愈近愈好,矜持一會,又說:「那你一定是同情共產黨的了!……」
「這位先生已經替我說了。」張翠好像並不介意,反而怩忸作態地抿嘴發笑。
「這豈非有意和我搗蛋?」夏落紅不斷地詛咒,曾經數次請僕歐通知舞|女大班,請他把丹茱蒂的檯子轉過來,但都沒有生效,似乎那兩個貴婦已經死命地將丹茱蒂纏住了。
「大班,張翠小姐的檯子轉過來了!」當夏落紅舞畢回返座位之際,僕歐帶過來一個年輕的舞|女。
「哼!」孫阿七嗤之以鼻。「別以為你的西裝漂亮,我穿了粗布衣寒傖,實際上大家脫|光了衣裳看看,還不是一樣的皮包骨頭,帶肉骷髏!你的皮也不是黃金做的,我的皮也不是爛草蓆,大家同樣伸手向駱大哥討鈔票花……」
他從來不和夏落紅上舞廳,也不知道馬白風是否是舞廳的常客?假如他是第一次出現在這裏,這個共匪的爪牙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定是負有使命而來,目標可能就是夏落紅。
「不管怎樣,假如丹茱蒂不過來,我就找妳說話!」夏落紅又說。
「鬼話,親戚會面,會在舞廳裏包檯子嗎?呸!這分明是譏諷我包不起她的檯子!」夏落紅以賭狠的姿勢,掏出一把錢,死勁一抬,擲在桌上,狠聲說:「那末我出雙倍的價錢,叫她轉檯子過來,妳去告訴她的親戚說我包了丹茱蒂的檯子好了!」
「我要趕舞廳。Last Dance!」老奸巨滑裝著傻說。
這人呆了一陣,便感覺到他的跟蹤形跡已經敗露,只好硬著頭皮,裝做若無其事地向走廊走了過來,裝著要進廁所,那男廁所的玻璃門是開著的,女廁所的門正好相對著,孫阿七等他走近廁所門時,便匆匆扭開了女廁所的玻璃門,故意把關門的聲音弄得很響。那共黨匪徒莫明其妙地回過來,孫阿七是男兒漢,為什麼竟進了女廁所去呢?
張翠裝著客氣說:「不要緊,留著下次一起買好了!」說完和夏落紅殷殷道別,掂起手提包就先告退。這是紅舞|女的派頭,表示錢是不在乎的。
「唉,你就這樣把兒子慣壞了!」查大媽又在跺腳。
李統說:「這機會太好了!正可以和宋雲珠的工作配合!」
「我還可以指出張小姐今年是十八歲,父親是做大買賣的,有一個很好的家庭……」孫阿七蓄意搗蛋,但說到這裏,卻哭喪著臉,皺起了眉宇,因為夏落紅已經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
舞|女大班的眼睛,一直注意著他們的動靜,也不知道他們在攪些什麼玩意。
「也許還有其他的人,我們不認識呢?」于芄因為「文化公司」累次的敗北,對自己人已經不信任。
「我本來就不要來,還是你的乾爹求爺爺告奶奶地,千說萬說一定要求我來保護你。要知道,我現在正是你的保護人哪!」孫阿七俏皮地答。
「哈,您真會說話。」舞|女大班故作媚態。「您『吃豆腐』找錯了對象,現成擺著許多『嫩豆腐』不吃,來吃我這塊老豆腐干……我還是替你找位姑娘吧……」說著立起身想走。
「我說不要任何人!」夏落紅俏皮說。「丹茱蒂的檯子如轉不過來,那末我就要妳好了。試想有誰的舞跳得比舞|女大班更好?有誰的臉孔比大班更漂亮?新貨沒有舊貨夠味,丹茱蒂不來我就請大班坐檯了!」
從他的衣飾上,一望而知是個「南洋伯」,嘴上留著兩撮短鬚,和他的身份襯配得恰到好處。
「那末今夜孫阿七去吧!」情報販子說。
孫阿七打量他的面貌,竟是非常的陌生,中等身材,穿著一套不大稱身的米色西裝,大翻領花襯衫,不像粗人也不像文人,這種人的身份最難揣摩。
「奇怪了,廁所內並沒有其他的出路,難道說躲在裏面不成?」他喃喃自語,便去拉門窺看。
常老么格格大笑,「哈,我們還容許偽裝嗎?」
消息已經由「三三一」傳到李統轄下的組織裏,那鐵幕深垂的會議室中,又開始了機密會議。
「現在香港已成為遠東的間諜戰場,相信你總不會沒有所聞吧!」
他的神采奕奕,紅光滿面,真看不出是個剛從監獄裏放出來的囚犯。他凝對著自由自在的虎鮫出神,不時又挺起胸脯,盡情呼吸海洋上的自由空氣,好像有無限的感懷。
難道說他們兩人會乘警車而來的嗎?非也,這兩個傢伙,在最後的幾分鐘駕著汽車疾馳,一連闖過了五條馬路的紅燈,五部交通警察的摩托車,追在他們的後面,直迫舞廳而來。
舞|女大班原是個過時的紅舞|女,場面見得多了,知道每個客人都不大好得罪,尤其是這種年輕的小伙子,脾氣來了什麼事情全幹得出。好在她久經戰陣,練得一副好嘴吧,千個不是,萬個不是,儘管賠禮道歉。
「你放心!我已經把他關在廁所裏,而且還是女廁所!」孫阿七說。
「統戰部」已派出了人來接應司馬周,但是常老么卻仍是孑然一身,連個接船的朋友也沒有,只見他獨個兒攜著簡單的行李,悠然地步出了碼頭,似乎這地方他不陌生,招了一部街車便向六國飯店而去。
「上海——」
「我本來就是由香港來的!」司馬周答。
「小子!你以前曾碰見過他沒有?」孫阿七低聲問,裝著極其安閒的樣子。
「小心無失錯!」這是江湖人的一句警語。孫阿七就開始在他的心眼裏暗暗盤算,應該如何的應付這個局面。
「對不起,他喝醉酒了!」彭虎從旁假意向警員勸解。
夏落紅為避免孫阿七的騷擾,竟和他的新舞伴起舞了。第一個舞他便和張翠貼起了臉孔,盡情耍出他的風流本能,他想藉此給予他的心上人丹茱蒂一個精神上的報復。
「怎麼說?」孫阿七忽然向舞|女大班說話。「難道說,不賞面子嗎?要知道我家大少爺的眼睛向來是長在額角上的,請妳坐檯子,那是天大的面子,妳想耍花槍,撒妳頭,鬧架子,那是妳看錯人了。到時候別說我這個當差的不近人情,我現在先請問妳,妳們舞廳裏的杯盤碟子多少錢一斤?」
「乾爹的話也對!」夏落紅忽然點頭說。「但是『工作不忘娛樂』,不娛樂那來工作活力,正如孫阿七說:『工作不忘睡覺』,不睡覺那來精力工作……」
這天,船已抵埠,經過了海關等繁雜的檢查手續後,常老么已踏上了號稱天堂的孤島——香港。
「丹茱蒂有什麼了不起?我介紹的包你滿意!」舞|女大班說著就不再徵求夏落紅同意,向僕歐招手。「你去把張翠的檯子轉過來……」
這陣吵鬧,夏落紅的嗓子特別大,把孫阿七吵醒了。也許夏落紅是故意如此,孫阿七原是個鬼靈精,心眼很快,一聽夏落紅的語氣,就知道他是在故意尋釁生事,這內中自然另有原因。那雙老鼠似的眼睛,已瞪得圓溜溜的,開始東張西望,他的眼快,霎眼間已找到馬白風和于芄的所在。
「唉,我的話無意出口,何必認真呢?」夏落紅說。
「猴子,你既然上舞廳就應該換件比較像樣的衣服!」夏落紅指著孫阿七的粗布大褂表示不滿。他認為和這樣服飾的人坐在一起,將貶低了自己的身份。
「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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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廁所內還有其他的出路……」他一面想著,一面輕輕地扭開了女廁所的玻璃門,探頭進內張望。那是一間白瓷磚砌成的廁所,前面半截成迴形,是洗手間,有照身鏡,盥洗器,靠裏面,有三間掩著格條子透風板門的廁所,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似乎也沒有人在內呢。這是非常正當的理由,在香港的警察是無法拒絕的,於是彭虎便進舞廳裏找著了夏落紅,低聲向他說:
在這一段時間內,孫阿七對付好負責跟蹤他的匪徒,偷空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已經和情報販子通好了電話,回到夏落紅的坐位上。
「那就有蹊蹺了,不要慌張,還該注意他有沒有同黨……」
當他驚魂甫定,伸手去扭轉那門閂時,糟糕,果真就鎖上了。堂堂一個男子漢被鎖在女廁所裏,還成什麼話?他不免暗暗咒罵那個矮小的缺德鬼手段過於惡毒,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匪徒狼狽逃竄。以手掩面,腳步快如流星,把那個僕歐也弄得莫明其妙。
「譚天和六個弟兄全在外面,還怕他們兩個人飛了不成?況且我們已經鬆懈了這麼久,他們萬想不到今天會閃電出動的!」
他便存心逗著他玩,伸手推開廁所的玻璃門,又「碰」然關上,門聲響時,那跟蹤的匪徒突然回轉身來,只看見孫阿七仍站在那裡,撅起了朝天鼻子,露出大匏牙,好一副古怪的長相。
「格老子,又在損人!」孫阿七噘起了嘴唇,表示不高興。
「你什麼都拿我做比喻!」孫阿七在旁怪叫。
「偽裝?」司馬周莫明其妙地回味常老么所說的話,等他體會到這位名聞大騙子的幽默時,不禁也豁然大笑。但這笑聲裏卻含有極大的不自然,因為他已領略了這位江湖好漢談鋒的犀利。
「悶在家裏多無聊嘛!」這天晚上他又要出去了。
五天的航期瞬眼過去,司馬周已盡到他最大的能力,不露痕跡地偵查著常老么的動靜,雖然他的收穫並不大,但常老么為人如何,思想如何,連身上攜有多少現款,司馬周都有詳細的記錄,報告了他的組織。
舞|女大班的交涉顯然是失敗了,那兩個婦人好像故意和丹茱蒂為難,不肯放她離開半步,而丹茱蒂又好像很樂意留在她們的檯子上。
「小子!你的乾爹已經弄來幾個警察保護你回去,我們快走吧!」
「六個人恐怕不夠用吧!」
「借酒裝瘋,不服從指揮,把他帶回警署去!」另一個較高級的警員說。
潘文甲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可是他並不答言,看看李統的臉色,只見李統頻頻點頭。說:
喇叭的聲響,吹得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夏落紅雖然和舞|女大班在跳著舞,但是他的情緒卻不和其他的人一樣,兩隻眼睛,不斷地四下搜尋,注意那兩個共產匪徒的行動,及他的心上人丹茱蒂是否仍留在那裏。同時還要時時預防他的周圍是否共產暴徒,作不軌的企圖。
「朋友,好好在裏面呆一會吧!」孫阿七在門外說,隨著就大踏步走開了。
「丹茱蒂近來是不大正常,您先生賞我的面子,我怎會不領情呢?丹茱蒂來了兩個親戚,一定要包下她的檯子……」
情報販子還沒等夏落紅跨出門即向那呆坐著不動的彭虎瞪眼。
孫阿七被迫無奈,終於趕下樓梯追隨著夏落紅進入汽車。
司馬周又曾藉故到過常老么的房艙裏去,暗中留意他的行李,得到機會便偷偷地檢視他的什物。發現常老么的身份很多,單只名片就有七八種以上,這種利用多種身份作活動的人,除了騙子以外,普通的人是很少有的。
「不,也許他們還有人散佈在舞廳裏,可以和我們的勢力相抗衡……」
夏落紅因為知道孫阿七已經和情報販子取得聯絡,援兵將要趕到,便放開膽子,盡情玩樂,每逢音樂起,都和舞|女大班跳舞。這時他對馬白風這幾個共產黨徒已滿不在意,主意的還是留著丹茱蒂的動靜。對這個風月場中的女人,他早已一往情深,也曾經揮霍了不少的鈔票。丹茱蒂對他一直是不錯的,昨天晚上分手時,還殷勤地邀約夏落紅今晚再來,但是沒想到今天情形發生了變化,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被他人壓迫,也不知是故意擺架子,存心向他戲弄。
「別長人家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尤其,他注意著相隔兩張桌子的馬白風和于芄的行動,甚至於和他們兩人有過接觸的人也不肯放過,最低限度,他要知道馬白風和于芄兩人是否有人同來?在舞廳中有沒有其他的佈置?
司馬周不肯輕易放棄機會,說:「那末你對於政治一定有明澈的見解了!」
「不可能,他們全家總共六個人,我們全認識的。妳看,那裏會有一個?」馬白風繞著脖子向整個舞廳看了一圈,以證實他的話。
夏落紅經過馬白風的坐位禮貌地點點頭說:「兩位假如有空不妨常到這裏來會面!Good-Night!」
「你猜他們會不會知道我們已佈置好了人馬,要把他們架走?」于芄忍耐不住,問馬白風說。
再次溜過夏落紅的坐位時,夏落紅還向馬白風微微點頭示禮,馬白風也表示泰然,點頭回答。
情報販子的確用的是「以靜制動」的戰略。他感覺到聖十街四周的環境,已不像以前的那般平靜,就單只他們所居住的屋子,對面一所突出屋頂的小樓閣,也被人租去居住,整天都是簾帷深垂,密不通風,看情形十分可疑。
夏落紅一楞,以申斥的口吻說:「你怎可以魯莽從事?匪徒一定不止兩人,他們一定還派有嘍囉個別監視你我,你別把電話的機密洩漏了!」
忽然,大街外響起一陣陰森森的警車吼叫聲,劃破了舞廳的溫馨空氣,舞廳中竟走進情報販子和彭虎兩人。
當情報販子和夏落紅等四人再次從舞廳裏出來時,由五個警察前前後後護衛著,坐上汽車,那派頭可真不小哩。
兩條灰黑色的虎鮫,忽隱忽現,不時衝出碧綠的水面,追逐著輪船的白浪遊戲,大有和輪船競賽的意思。
「唉!」情報販子一直默做在一旁,用手指頭理著下顎上的鬍子,這會兒再也忍耐不住,裝上一副笑臉,露著大匏牙笑嘻嘻走了過來,溫吞吞地說:「好小子,並不是我們不讓你去玩hetubook.com.com,實在是這兩天的風聲太緊,而且我們還有買賣急著要做呢!正需要時間來大家好好籌劃一番……」
由於「蜘蛛賊」是屬於下九流的盜賊行業,所以孫阿七不願意任何人提及。
馬白風冷笑一聲說:「潘同志一向做事,『船頭怕鬼,船尾怕賊。』顧慮太多,這就是你以往失敗的原因!」
「阿七……」夏落紅瞪了孫阿七一眼,大有嫌他多嘴的意思。
「我並不知道你們在追我!」情報販子笑著說:「馬路上的人很多,不是嗎?」
到這時,舞|女大班已是不敢違拗,一切聽從尊便,夏落紅要怎樣,就任由他怎樣,絲毫不敢違拗,而且還非常服貼地裝出一副和靄的臉孔。
彭虎連忙搖手說:「我要辭去這個苦差事,天天跟著上舞廳,我又不會跳舞……」
常老么故作一楞,說:「依你的話語看來,那你一定是共產黨或它的同路人了。」
「今天才是第三天——」張翠答。她的嗓音清脆,像是出谷的乳鶯。
「我知道要罰錢……」
夏落紅不慌不忙,招僕歐來結過檯賬,還留下錢招呼僕歐給張翠買舞票。
「猴子,我比你行!」
夏落紅忍無可忍,在桌子底下偷偷抬起了腳,重重地在孫阿七的腳背上蹬了一下,蹬得孫阿七唉聲怪叫,痛澈心肺,連淚水也迸了出來。這樣,他知道夏落紅真的著了惱,便不再多說話,乾脆就伏在椅子靠背上找尋他的好夢去了。
一會兒,馬白風和于芄起舞,他們在池邊溜過夏落紅的坐位時,馬白風的眼睛不住地向他們兩人注視,因為他已經接得手下人的報告,孫阿七把跟蹤監視他的匪徒鎖到女廁所裏面去,但是看見他們兩人仍在嘻嘻哈哈笑個不停,似乎滿不當一回事,這情形又有點費解了。
「你一定要出去玩?」情報販子瞪大了眼,表示發怒。
司馬周倒是真的楞了一楞。急問,「何以見得?」
這兩個敵對份子忽然出現在舞廳裏,當不會是偶然湊合,夏落紅暗起了警惕,他輕輕踢了孫阿七一腳,豈料孫阿七伏在坐椅的靠背上,已經睡熟了,而且鼾聲大作。夏落紅便暗暗責怪他的乾爹糊塗,假如不派人保護便罷,既然派人為什麼派這個瞌睡蟲來?現在非但沒有給他照應,而且萬一發生事端,他還得要照應這個貪睡鬼呢。
「印第安夜狐曲」奏完,照例要休止幾秒鐘,再接上第二曲音樂。這時,只看見馬白風站起來,要和于芄跳舞,但是這個釘子可碰得不小,于芄板下了臉孔,連動也沒動,只是搖頭。馬白風尷尬地又回到他的椅子上。
但是馬白風卻是小人得志,一躍而為小組主持人,以為就此可以和潘文甲一較短長,分庭抗禮。因此,他在李統面前,仍是必恭必敬,對於潘文甲卻馬上換了另一副臉孔,高興的時候還打打官腔。
情報販子的一家人都提高了警覺,隨時隨地注意四周的環境,小心翼翼,嚴防不測。尤其外出時,一個個都預先安排好,互相聯絡,彼此策應,任何人不能掉以輕心。
「他第一次出現!」夏落紅答。
「要知道,那些舞|女們喜歡的不是你這漂亮的西裝,而是你的鈔票。」孫阿七繼續說:「你別瞧我孫阿七這身粗布衫褲,只要大爺願意花錢,把丹茱蒂找來,她還不是乖乖的和我一起跳『溫功』舞!」
那就是馬白風和于芄,他們倆人為什麼會這樣湊巧,趕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舞廳裏?
經夏落紅這一句話之後,孫阿七便脹紅了臉孔,低頭不語。
「丹茱蒂是什麼道理?是否想擺紅舞|女的架子?或是以為我沒錢花了,請她三次了,還不過來。妳是大班,我的錢愛花到什麼人的身上全都是賞妳的面子,假如妳一定要當我是冤大頭時,那就別說我這位客人和妳過意不去了!」
「猴子,閉你的口,要不然我把你扔出去!」夏落紅要找他出氣了。
「奇怪的是情報販子最近一點動靜也沒有,平日深居簡出,頗值得我們懷疑!」潘文甲說:「好像他正在以靜制動,我們應該注意!」
孫阿七瞪他一眼,隨著,回踩他一腳,這一腳是相當夠力量的。
他這一著急,冒出一身大汗,門扭不開,卻又不敢叫喚,恐怕驚動了舞廳的人,把笑話鬧大,遭受組織的申斥。
「張小姐府上是什麼地方?」夏落紅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孫阿七看見夏落紅的狼狽情形,得意非凡,他一肚子的鬱氣,出得乾乾淨淨,兩隻小眼睛,瞇成兩條細縫,露著大匏牙笑個不停。張翠冷眼看著他們兩人的情景,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甚麼關係。
常老么冷笑一下,也就不再言語。
「哼!你別看我的個子小,摔起盤子的時候,還是蠻有勁呢!」孫阿七看破了舞|女大班的心事,便揚起了脖子翻著白眼說。
「非去不可,我已經答應過丹茱蒂小姐,也是乾爹的指示,寧可失信於朋友,不能失信於女人,我要走了……」夏落紅對他的乾爹毫無畏懼。
這人的背後,正對著大餐間的大門口,有一個戴墨晶眼鏡的中年人,兩顴高聳,面容消瘦,穿著的一套半新西裝,倒是上好的料子,鬼鬼祟祟地守在那裏,注意欄杆旁「南洋伯」的一舉一動。這人就是「統戰部」新加坡地下站的行動組長司馬周,他負有特殊任務,負責暗中監視這位名振東南亞的大騙子常老么,由新加坡至香港去找他的仇人騙棍駱駝,決一雌雄。
「格勒」一聲鎖打開了,門也跟著自動推開,意外地竟鑽出一縷黑影,把兩個舞|女嚇得尖聲怪叫。
「別胡扯,你知道違犯警章是要受處分的嗎?」
誰能料想得到呢?原來,馬白風假公濟私,隨做了特別組主任之後,得到李統特許,可以任意支配「文化公司」的各級職員。
「我要睡覺。……」
在風平浪靜的太平洋上,海水四望無際,與天空相接,「瑪利皇后」郵輪,劃破了平靜的海面,掀開兩條白浪花紋,向著她的目的地行進著。
這時,郵輪的甲板上,正站著一個道貌岸然,身材肥大的中年人,扶著欄杆,對海天遐思,一面欣賞水中遊戲的魚兒。
「也許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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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說。「依我的辦法最好封鎖他的經濟!」吳策忽然說。
「對!孫阿七向不愛做事,今天晚上非要他去不可!」彭虎說著,便把孫阿七如攫小雞般捉出門外。
有時候,那年紀小的女人,和丹茱蒂作同性舞,溜過夏落紅的跟前,大家都同時笑笑。那小婦人也是綺年玉貌,她的美麗並不下於丹茱蒂,而且特別風騷撩人。
到這種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場所,就是不能露出些許寒酸氣,否則就得遭人白眼,受人揶揄,越是賭狠,越是受人逢迎,夏落紅雖然年青,可也懂得這些道理。
夏落紅有苦難言,只好暗自咒罵,在這位新認識的張翠面前,為表現出他的尊嚴,一切都得忍受。他向張翠遞煙,張翠不吸煙,向張翠遞酒,張翠又不飲酒。
「這不成理由!」警察說。「為什麼我們追趕你還不停車?」
這時馬白風已成為獨立小組的主持人,專事操縱女騙子宋雲珠的行動,這內中自然有著許多原因:一、宋雲珠不是共產黨員,恐怕機密外洩。二、為對付情報販子的臨時組織,利用完後即須解散。三、騙子終歸是騙子,聲譽不大好聽,預備事敗時有所推諉。
夏落紅一楞,他沒想到孫阿七居然會這樣的神通廣大。
情報販子在汽車上非但沒有責備夏落紅之意反而非常得意地說:「違反交通規則,不服從交通指揮,頂多罰款一百元,但是這一百元花得並不冤枉,試想你能用一百元臨時雇得到五個官家的保鑣嗎?」
孫阿七裝出一副笑嘻嘻的滑稽臉孔,故意留在那裏,兀然不動,大有蠻不在乎的神氣。那人滿懷鬼胎,呆然留在走廊外面,摸出一根香煙,燃著火吸著,不時溜過眼睛來窺察孫阿七的動靜。孫阿七不禁竊笑,他認為這個人假如真是共黨匪徒,那末他的跟蹤技術,就未免太過低能了。
「我想不會的,那小瘦個子以為關起了一個人,就可以沒事了。」馬白風答。
這時,常老么忽然摸出一根很長的呂宋煙,啣在口裏,又從口袋內摸出打火機,但司馬周已及時擦亮了一根火柴遞了過去,於是他們又開始攀談起來。
聖十街情報販子的住宅,經共匪調查過是沒有電話的,孫阿七怎麼會和情報販子通了電話呢?這就是情報販子的巧妙佈置,狡兔三窟,令人捉摸不透。
「我們既然把這件事交給了馬白風,就由他完全負責任好了。」
再守了一會,竟不見孫阿七出來。
情報販子慢條斯理,繼續勸解說:「俗語得好『事事有天意,行行出狀元。』誰個不知道我駱駝做的是買空賣空的行當,只要稍為花點時間,動點腦筋,何愁沒有買賣做。……」
「先生——」舞|女大班回來說。「請您包涵一點,客人故意和丹茱蒂找麻煩,她不敢離開……要知道,吃貨腰飯的,那一個客人全是老子,全得罪不起,您先生賞她的臉,就等於是她的衣食父母,她還敢擺架子麼,但是現在客人纏著她不放,她又怎好擺脫!」她說時一屁股在夏落紅身旁椅子坐了下來。「到舞廳來的各色人等俱有,有個能像先生這樣寬宏量大,坐上幾個鐘點等一位姑娘?唔!」她咳嗽了一聲,把話說得非常圓滑,又非常動人,她的話是想打動夏落紅的心竅。「這樣,我儘力量替您把丹茱蒂調過來,在沒有調來之前,我先替您介紹一位姑娘,是新角色,內地人,舞跳得好,臉孔生得漂亮……」
「那末,我去找僕歐來!」說罷,隨著腳步聲離去。
夏落紅更是悶得發慌,向僕歐要了一瓶洋酒,自斟自飲,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心上人丹茱蒂,正坐在靠近音樂臺的一個坐位上,和兩個衣飾入時的貴婦人聊得起勁。這兩個婦人,一大一小,大的年約三十餘歲,小的頂多二十歲,看她們的氣派,滿身的珠光寶氣,就知道她們不是等閒之輩了。不過奇怪的是兩個單身女子進舞廳已是少見,而且她們還招舞|女坐檯子,真是怪事。
「喏!說的是那裏話?大少爺要我坐檯子,我還怕自己高攀不上啦?那還敢搭架子……」她說完又靜靜地坐了下去,一面不斷地上下打量孫阿七。只是他的個子小小的,不像是個保鑣打手的人物,雖然裝得滿臉兇神惡煞氣象,但那副大匏牙,望天鼻子,總引不起人的好感。她雖然是這樣想著,但她還是決意不去惹他們。
「你以前到過香港嗎?」常老么問。他是第一次向司馬周問話,以前多半是司馬周在逗他發言。
「當然在唸書,你這句話豈不是多問?女孩子不唸書就嫁人,張小姐妳說對不對?」孫阿七聽得不耐煩,打岔說話。
舞客們紛紛下池,熄燈舞多半是貼著臉孔的,只見一雙雙的人影,像連體的人兒,開始在舞池中移動。
夏落紅是情報販子認定了的繼承人,他有幾句話曾交待夏落紅刻骨銘心地記著,便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悲傷之時,應有快樂的表現;痛苦之時,應有愉快的表情;窮困之時,應有闊綽的風度;危急之時,應有安逸的神態……
「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了!」
「張小姐到這裏來有多久?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夏落紅開始和這位新朋友說話。
忽然那走廊上起了一陣腳步聲,是兩個女人的聲音,影子出現在磨砂玻璃門外,也不知道是女舞客還是舞|女,匪徒只有暗暗叫苦。
「難道這小子在施展什麼詭計不成?」這漢子心中想,在門口停留了片刻,不見動靜,附耳至女廁所玻璃門上偷聽,也聽不出絲毫聲息。
「這有什麼稀奇?你明知道我是『鬼鎖匠』嘛!」孫阿七皺起了朝天鼻子發笑。
夏落紅剛和舞|女大班跳完舞回至坐位上,孫阿七便匆匆附耳向他說:「我已經和駱大哥通過電話……」
夏落紅等於擺了「拆子攤」,看著舞池裏腳來腳去,忽然地發現「文化公司」也來了兩個人。
夏落紅點頭:「原來你又耍出你的老本行了,我看遲早你還得搬出『蜘蛛』的本領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