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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歷史的書

作者: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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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與人文類 小說的道德使命——史杜伊夫人及其「黑奴籲天錄」

社會與人文類

小說的道德使命
——史杜伊夫人及其「黑奴籲天錄」

「黑奴籲天錄」的文學價值,起初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不過,後來討論的人越來越多。歷史學者羅德士(James Ford Rhodes)認為,這本書的「風格不免陳腐;語言常常是平庸而不夠優美,有時還夾雜土語;幽默的地方也顯得不夠自然。」南方的一位文學批評家楊氏(Start Young)特別討論史杜伊夫人使用的黑人口語,他說,「她看到很多黑人,但卻不能使他們講話。她的耳朵毫無用處,她對於黑人語言中的韻律與生動之處,完全沒有領略得到。」另一位作家布魯克斯(Van Wyck Brooks)雖然稱道這本書是「一件偉大的文獻」,但也認為「在組織上瑕疵尚多,而且具有感傷主義的氣氛。」
不幸夏娃突然夭折。聖克萊爾為了紀念愛女,決心要把老湯姆和別的黑奴一起釋放,無條件讓他們獲得自由。可惜他又在意外中被誤殺,聖克萊爾的妻子便又把這些黑奴送往奴隸市場。

促發美國的良知

由以上的內容大要,可知史杜伊夫人筆下批評譴責的,不是特殊的個人而是整個蓄奴制度。白人與黑人誠然可以和諧相處,但這對於黑人的安全與幸福並無充分的保證。只要有蓄奴制度存在,黑人就有被凌虐、被拍賣、遭受非人待遇之可能。善良與仁慈的主人並不能保護他解救他。所以,悲劇的發生,不在人而在制度。像賴格瑞那樣殘暴的人物,不過是整個蓄奴制度的縮影。
一八三三年,史杜伊夫人曾與一個朋友結伴南行,到堪塔基州短期旅行。此行中她親眼看到好多處大農場,那些因蓄奴而發了財的農莊主人,住的是華堂美廈,享受著安富尊榮的生活。而那些黑奴的生活則不如豬狗。她所得到的印象,便成「黑奴籲天錄」書裡描寫謝爾比農場的張本;同時,對於蓄奴制度的實際情況,也由此行中得到了實際的材料。
史杜伊夫人幼年所受的教育,遠優於同輩的女性,不過,她所受之學,三分之二是屬於神學性質的。她是一個明敏好學的讀者。神學以外,她最崇拜的作家,是英國的詩人拜倫和小說家司各德。這兩人的作品,對於她後來的寫作,也有很深的影響。
一八五〇年,史杜伊先生應聘到東北部的緬因州包敦因學院任教授,於是舉家遷回新英格蘭地區。此後,史杜伊夫人的看法漸漸轉變了。

火花震動了世界

有一個黑白混血的女奴伊麗莎,無意中偷聽到謝爾比和哈雷之間的談話,曉得她的兒子哈瑞也將被賣掉;因此,她便漏夜攜子逃亡,偷渡過結了冰的俄亥俄河,遠走加拿大去獲得了自由。她的丈夫原是鄰近的另一家農場中的奴隸,得到消息後,也相隨而去。在逃亡途中,他們歷遍無數的驚險,並且得到一些清教徒和同情黑奴的白人之協助,一家人終於安然抵達加拿大,後來轉往非洲。
「黑奴籲天錄」這本書,原名Uncle Toms Cabin,直譯是「湯姆叔叔的小屋」。我國因有清末民初林琴南先生的文言譯本,譯名「黑奴籲天錄」,已為大眾所沿用。這本書出版於百多年之前,盛名雖至今不衰,但在我國近年來讀此書者不多。
史杜伊夫人住在辛辛納提的那些年間,並沒有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廢奴論者。她對於這個問題,毋寧是採取一種旁觀的中立態度。她也許是受了她父親的影響,一面同情黑奴,一面又覺得廢奴主義者未免太激進了一點。
同時,在歐洲大陸上的各國出版家,也都爭相搶印。據統計,「黑奴籲天錄」當時至少有二十二種語文的譯本。在法國、德國、瑞典、荷蘭等國,都造成了出版界轟動一時的盛況。
「黑奴籲天錄」剛出版時,尚可行銷南方各州。但是,由於書一出來就引起了強烈的反對,到後來,如果有人敢保藏一本「黑奴籲天錄」,便成了一件可能危及身家的事。
「黑奴籲天錄」反映了一個時代中最嚴重的問題,影響了一個國家整個的命運。如沒有林肯總統的高瞻遠矚毅然決然地決定釋放黑奴,則美國在世人心中的道德地位無以保持,無論這個國家是如何富而且強,皆無足以使世間嚮往民主自由的人們讚美尊敬。而且,以目前黑白糾紛之嚴重情況看來,由於黑白的衝突,自由人道與橫暴壓制之間的衝突,美國也許早就無以為國了。
在拍賣場上,湯姆被一個殘暴而酗酒的農人賴格瑞買得。儘管湯姆盡心服務,希望能得新主人的歡心,但始終無法改變賴格瑞對黑奴的憎恨與鄙視,並且常遭無理毆打。
「黑奴籲天錄」這本書,有人讚美,有人反對,但無論是贊成和-圖-書或反對,至少有一點意見是相同的:大家都承認這本書所引起的無可匹敵的影響,以及它對於南北戰爭爆發曾發生了「點火」作用。直到本世紀的初葉,還有一位很有名的學者,攻擊「黑奴籲天錄」,說這本書「為害世界之烈,乃任何其他書籍所不及。」
一本書暢銷並不稀罕,更難得的是「黑奴籲天錄」對於當代思潮與輿論所引起的巨大影響。史杜伊夫人的子孫曾追記這本書的影響,直如漫天野火,洶洶巨潮,形成一種沛然莫之能禦的力量,打動了全世界人們的心靈。
數周之後,史杜伊夫人寫信給舊友貝雷(Gamaliel Bailey)。貝雷與史家在辛辛納提時就曾交往多年,現在他在首都華盛頓,主編一個主張廢奴的小刊物「民族時代」。史杜伊夫人提到她的新作,她希望「黑奴籲天錄」可以在那本雜誌上分三四期發表。貝雷立即表示同意,而且付了三百元的稿費。於是,自一八五一年六月,「民族時代」便開始連載了這部新人的作品。
在北方,「黑奴籲天錄」所引起的反應亦相當複雜。有些人雖不贊成蓄奴制度,卻對此書仍表反感,認為它將激起內亂。另有一部份北方人,在南方棉業生產上投下大量資金,他們的經濟利益已與南方大地主一致,當然不贊成廢奴。這種態度可以紐約的「商業雜誌」為代表;這本刊物曾在社論中質詢史杜伊夫人寫「黑奴籲天錄」的真正動機何在。
史杜伊夫人為了要反駁那些攻擊他的論調,曾親自編了一本「黑奴籲天錄之鑰」(A Key to Uncle Toms Cabin),據她說,其中包括了「所有的原始事實、傳聞,以及這本小說取為素材的官方文書,其中有很多是很有趣很感人的故事,可與原書互相參照。」這本「鑰」共分為四部份。首先,是對於「黑奴籲天錄」中人物的說明,藉以表明她筆下的人物皆有真實的根據,並不是向壁虛構而是活生生的人。第二部份是有關奴隸問題的法律條文,顯示當時的法律,不曾盡到保護黑人基本權利的任務。第三部份記述各別的黑奴的親身經歷,並批評了當時的輿論也未能盡到保護黑奴的責任。最後一部份,她嚴正地指控各教會,因為它們意見分歧,所以不能對奴隸制度這個重大問題採取有力的立場。
在二次大戰結束之後,特別是一九六〇年之後,非洲各國紛紛獨立。這些新興國家的崛起,一方面顯示人類日益朝著「天下一家」的大道前進,但同時也為世界捎來了若干新的問題。從這個角度來看,美國的黑白關係一年比一年緊張,也未嘗不是由於久受壓抑的黑人,看到非洲各國黑人躍登獨立自主的地位之後而更加不耐;再加以野心份子的幕後煽惑,遂如火上加油,一發而不可收拾。黑人之亟於爭取平等的地位與權力,是世界性的。不過,由於美國是當今世界第一富強之域,內部竟然發生這樣嚴重的問題,予世人的印象乃特別強烈。
史杜伊夫人享壽八十五歲。成名後的三十年間,她平均每年要出版一部作品,其中有小說、有短篇、有傳記、有宗教性的論文。在南北戰爭期間,她最大的貢獻是發表了一封致英國婦女的公開信。提醒她們在八九年前對於「黑奴籲天錄」的熱烈反應;然後就南北戰爭的是非曲直加以剖析。在這封信發表之後,全英各地舉行了多次群眾大會。當時英國的輿情本來是同情南方的;而南軍方面也的確希望能得到英國財力物力上的支援。史杜伊夫人這封信扭轉了英國的民意,使北軍減少了外來的阻力,終能獲得勝利。所以,史杜伊夫人的一枝筆,真可謂「橫掃千軍」。
史杜伊夫人在辛城一直住到一八五〇年。她在那兒教過書,且和神學院的教師史杜伊(Calvin Stowe)結了婚,生了六個兒女。婚後,她在教學治家之餘,偶而為雜誌界寫些短篇小說之類的文章。
這本「鑰」似乎是畫蛇添足之舉。因為它是在「黑奴籲天錄」已經寫成之後才收集的材料,而且有若干材料取自傳聞,不足採信。所以,「鑰」並沒有能折服原書的反對者,因此也並沒有能加強原書在反奴隸制度的影響力。很可笑的是,有一家英國出版商,先前靠了盜印「黑奴籲天錄」而獲利倍蓰,看到「鑰」出版之後,重施故技,盜印了五萬本,估計一定又可以發一筆財,想不到結果竟因市場滯銷而至於破產,也可算得天道好還了。
史杜伊夫人在「黑奴籲天錄」之後又寫過許多作品,但其中祇有一本書涉及黑奴問題,即「慘澹的沼澤故事」,主題在於顯示蓄奴制度對於和-圖-書白人的惡劣影響。這本書於一八五六年出版,四周之內銷售了十萬冊,在當時也算是相當可觀;不過它始終遠不及「黑奴籲天錄」的紀錄。本書中對於南方貧苦白人的生活,以及大農場的描寫,頗為生動;不過,全書中缺少一個像老湯姆那樣能夠贏取讀者同情的主角。
當然,讚美這本書的人也很多。其中,當代批評家安東尼女士(Katharine Anthony)的意見可以作為代表。她說:「黑奴籲天錄」這本書「作為一部描寫美國生活的浪漫小說,無疑應居於第一流的地位。史杜伊夫人顯然對於南方深懷熱愛。雖然她憎恨南方竟是居於主張蓄奴的一方,但她寫到南方的氣氛時,不由得流露出熾熱的同情。她是第一個美國作家以嚴肅的態度來寫作黑人問題;同時將黑人作為小說中的主角,她也是第一人。這本書最初寫作時雖具某種道德目的,但作者在全書進展的過程中,偶爾也暫時忘懷了她本來的道德目的,全神貫注去寫它的情節。」
黑白衝突在美國,有其長遠的歷史背景,這個問題不僅有社會的、經濟的、教育的、法律的乃至政治的原因,而且也與美國當代人民的精神狀態交相作用。描寫黑白之間的矛盾,在美國文學中是一相當普遍的題材。美國人文薈萃之區是在東部,所以早年曾有「巴伐洛以西無文化」的說法。但美國文學作家出身南方者甚多,這些作家的作品幾乎無可避免地多多少少要涉及黑白問題。黑白是非,成為美國人心理上的一個結,道德上的一大負擔。
其實,美國有識之士亦早知歧視黑人之不合情不合理;看百年之前的南北戰爭——美國歷史上唯一的一次大規模內戰,即為求解放黑奴而起。而在文學作品中,「黑奴籲天錄」一書是維護黑人人權的第一聲號角。

替天傳道的心情

當她十四歲那一年,她父親由里城將全家遷往波士頓。過了幾年,又遷往辛辛納提,她父親畢契爾(Lyman Beecher)是一個精力充沛的神學家,一度在辛城擔任蘭因神學院的院長。
而在讚美此書的人中,如大詩人朗斐羅(Henry W.Longfellow)曾在一封信中說,「黑奴籲天錄」一書,「乃是文學史上最偉大的勝利之一;且不論其在道德上的影響。」另外有很多人稱譽其為「不朽之作」,其作者「毫無疑問為女性中之偉大天才。」

對南方深懷熱愛

後來,有兩個女奴凱西和艾美琳,不堪賴格瑞的虐待,結伴逃離農莊。賴格瑞指責湯姆協助她們逃亡,並且要他供出她們的下落。湯姆拒絕透露任何口風,賴格瑞在盛怒之下,對他猛施鞭韃,打得他遍體鱗傷,昏迷不醒。
其實,史杜伊夫人的本意,並不完全站在廢奴的立場發言,她堅信,並且一直期望,這本小說能提供一個和平的方法,來解決爭辯不休的蓄奴問題。她有一位籍隸南方的朋友,在讀過了這本書之後對她說,「大作將成為一個有力的調解者;南方與北方將因此書之出而團結一致。」史杜伊夫人原是要把有關蓄奴爭論的各種意見都反映出來——一方面是可敬的族長式的農莊主人;另一方面也的確有許多蓄奴主人是殘暴無情,罔顧人道的。書中的謝比爾和聖克萊爾,都是南方紳士的典型;聖克萊爾的愛女夏娃,更是美國文學中最可愛的小女孩之一。書中的首席「反派」賴瑞格反而是個北方人。還有兩個人物歐菲麗亞女士和馬可絲女士,也都籍隸北方;作者在書中寫得很清楚;北方各州的人無論對於黑人如何表示同情,他們實際上對這個複雜的問題並未真正瞭解。
雖然「民族時代」的銷路很有限,但自「黑奴籲天錄」連載以來,短短幾個月間已引起了各方熱烈的反應與支持。當全書最後一章在雜誌上發表之前,單行本就已經印行出版。出版者是波士頓的一家小出版社,主持人周維特(John P.Jewett)。周維特印這本書,當時可說是一大冒險。因為這書出於一個無名的女作家之手(「女作家」在一百多年前的美國還是少見的),這本書寫得很長,題材又並非容易吸引廣大讀者的愛情故事,而是極易引起爭論的社會問題。周維特為了避免遭受太大的損失,提議請史杜伊夫人出一半印製費;如果賺了錢,就二一添作五。史杜伊夫人自己對這本書的銷路也頗乏信心,不肯接受這個提議,而決定抽取版稅——每售出一本她就照定價得版稅百分之十。這一個抉擇看起來比較「安全」,但後來卻使她的收益比兩家分賬減少了許多。
不過,一般說m.hetubook.com.com來,北方的讀者都對這本書表示讚許,認為這書是對於蓄奴制度的有力控訴。由於書中所表露的思想具有濃厚的宗教色彩,使人們更深信奴隸問題是一個涉及心靈與道德的問題。
幾天之後,有一個叫做謝喬治的青年,到新奧爾良來為湯姆贖身。謝喬治是老主人謝爾比的兒子;他始終沒有忘記老湯姆是一個多麼忠誠友善的僕人。可是,為時已嫌太遲,老湯姆不幸因傷重致命。謝喬治把賴格瑞打了一頓,回到堪塔基州之後,為紀念老湯姆的緣故把自己所有的黑奴都釋放了;同時,他自己也決心獻身於實現全面廢奴的理想。這就是這本書內容的梗概。
話雖如此,南方人的憤慨並未稍解,他們對史杜伊夫人的攻擊,主要是說她「捏造事實」。理由是,根據南方各州的法律,殺害黑奴與殺害白人的處刑同樣的嚴重;法律嚴禁強迫十歲以下的兒童脫離父母的養育;而且,他們還說,南方人大都視黑奴為寶貴的資產,絕不肯輕易加以虐待的。
史杜伊夫人有一個經商的兄弟查禮,他常常旅行到南方的大城新奧爾良以及紅河流域鄉間。查禮親眼看到南方各州黑奴遭遇之慘。他就把這些見聞都告訴了他的妹妹。其中最深刻的是他在密西西比河上乘船旅行時遇到的一個殘暴的監工。關於這個人物的言行印象,經他轉述之後,成為「黑奴籲天錄」裡那個毫無人性的監工賴格瑞的底子。
「黑奴籲天錄」在美國以外的國家更是風行一時,普特南公司有一個年輕的職員,把這本書寄了一本給一家英國出版社,那家出版社致送了五個英鎊酬謝那個青年。然後,就把原書翻版,也就是現在我們熟知的所謂盜印本。但當時由於「國際版權協定」尚未成立,作者的權益根本無法得到法律的保護。不久以後在英國,便有十八家出版機構,盜印了四十種不同版本的「黑奴籲天錄」。這些盜印本在英國及其殖民地上,一年之間銷售了一百五十萬部。史杜伊夫人與原出版家雖然也知道了,卻無法分得其應享的權益。
老湯姆叔的遭遇則沒有這麼幸運。他雖然事前也得到風聲,但因他不願使主人謝爾比在面臨破產之時更陷窘境,所以拒絕逃走,寧願接受妻離子散的命運。當他沿密西西比河南下前往新奧爾良的途中,他救了一個白人的小女孩夏娃。夏娃的父親聖克萊爾為了答報救女之恩,就把老湯姆從販奴者的手中買了下來。此後,湯姆在聖克萊爾的豪華住宅中過了兩年安適的歲月;夏娃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她的遊伴陶普西則是一個調皮的小黑童。他們相處得很好。
一周之內售出了一萬部。出版的第一年,僅在美國境內就賣了三十萬部。周維特的出版社用了八部蒸汽發動的印刷機,有三家造紙廠專門供應為印此書所需的紙張;結果仍有成千成萬的訂單,無法即時交貨。依當時美國人口計算,幾乎每一個認識字的人,都讀過這本書。
想不到此書出版的第一天就賣掉了三千部,第二天就收回了全部成本,各方訂單源源而來。
「黑奴籲天錄」造成的第一個立即效果是使得「逃亡奴隸法」的執行全無可能。除了南方各州以外,別的地方幾乎一致採取不合作的態度。
在辛辛納提居住的若干年,對於她的性格志業,有多方面的影響。辛城屬於中西部的俄亥俄州,隔著一條俄亥俄河,對岸就是屬南方的堪塔基州,那邊有許多蓄奴的大農場。常常有些不堪壓榨,渴慕自由的黑人,渡河逃到辛城來。所以,在這座城中,民眾不僅為應否廢止蓄奴制度而辯論,而且不時發生暴烈的衝突。當時主張繼續准許蓄奴的人,糾集暴眾,遊行示威,搗毀反對派的報館,並且凌虐那些已經逃離南方的黑人。
從南方逃出來的黑人,往往以逃到辛辛納提為第一站,然後再向北遷徙,他們的目標是潛往加拿大。

是上帝手中工具

當時,整個新英格蘭地區都為了國會通過的「逃亡奴隸法」而怨聲沸騰。這個法案的通過,是為維護農奴主人的權益。過去,黑奴一逃離南方,就算得到了自由。由於「逃亡奴隸法」的通過,使得蓄奴主有權追蹤逃亡的奴隸,而且,在北方的治安人員有義務去協助他們追緝流亡。這一來,本來已經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的黑人,又面臨著被捕和押解回南方的命運,尤其是在北方安頓了幾年已經成家立業的黑人,更因這一法案而妻離子散,到處都是悲劇。

助林肯進入白宮

「黑奴籲天錄」中的主角是黑人湯姆,「湯姆叔叔」這個名詞至今仍是美式英文中對於溫和派黑人的同義詞。作者寫這本書,並非m.hetubook.com•com從頭到尾按順序地寫,而是最先完成了關於湯姆之死的一章。
史學家孟羅(Kirk Monroe)曾撰文評論史杜伊夫人在歷史上的地位說:「史杜伊夫人非僅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婦女之一,而且,當美國面臨歷史上最嚴重危機的時期,她的影響大於任何人,而及於每一個美國人的命運……當然,廢止奴役制度並不是而且也不可能是由一個人獨力完成的。但是,『黑奴籲天錄』這本書確實發生過最偉大而又無遠弗屆的影響。」

出版後風行一時

就在這個時候,史杜伊夫人收到她嫂嫂的一封信;那位閨名伊薩白的婦人,敦促在家族中以能文知名的史杜伊夫人,應該趕緊寫點東西出來,讓全國的人能曉得奴隸制度是多麼應該詛咒的事情。於是史杜伊夫人照著家庭的傳統,先向上帝祈禱了一番之後,就下定了決心,有生之年,她一定要寫出點甚麼來。同時,她的哥哥愛德華(就是伊薩白的丈夫)在波士頓教堂中宣揚反奴隸制度的道理;另一個兄弟則在紐約布祿克林的教堂裡,舉行拍賣,好讓那些黑人免於服刑的危險。
這本書的成功,不僅由於時機的成熟,同時也由於作者家世源流以及她本人的環境,鑄造了她的人格,恰恰是掀動這反奴役十字軍運動之狂潮的最適當人物。
史杜伊夫人的父親所主持的那家神學院,便常常收容逃亡途中的黑人,供他們略作喘息托庇之所。這家神學院是在離城兩哩的鄉下,道路崎嶇,泥濘載途,所以倖免於蓄奴派暴眾的攻擊。有幾回,慷慨熱心的畢契爾老牧師,把黑人收容在他自己家中。史杜伊夫人從那些驚魂未定的黑人口中,聽到了許多慘絕人寰的遭遇。那些黑人都是生而為奴,半生受盡非人的待遇,農莊上的工頭,對他們鞭韃凌虐,甚於牛馬;有時又被牽上拍賣場,和牲口一樣地賣來賣去,力大身強敢於逃亡的人,又需親歷種種追蹤搜捕的驚險恐怖鏡頭。幸而逃亡成功,一身得免,但不能不遭受骨肉乖離,家破人亡的厄運。他們這些痛苦的遭際,在史杜伊夫人的心中,種下「黑奴籲天錄」的種籽。
雖然作者在金錢方面的收益遠不及她應該得到的多,但「黑奴籲天錄」這本書的風行則為有目共睹的事實。除了聖經之外,「黑奴籲天錄」是當時最暢銷的書籍。根據這本書,又有了戲劇的、詩歌的、音樂的種種表現形式,傳播所及,遍於全世界每個角落。
我國文壇風氣,近年似有趨尚浮靡纖巧,華而不實之弊。在這種風氣影響之下,有許多作品「文」勝於「質」,過分炫弄技巧而缺乏內容,沿著這個路子走下去,要產生劃時代的偉大作品恐甚困難。此時而重提像「黑奴籲天錄」這樣一部作品,或亦不無意義。
「黑奴籲天錄」出版之後,史杜伊夫人立即成為國際知名的人物。她曾三度出國訪問,第一次在這本書出版後一年。那一次她訪問了英倫與蘇格蘭,受到好幾百名流學者、王公巨卿的熱烈歡迎。維多利亞女皇和皇夫阿爾培特王子都曾親自接待她。小說家狄更斯、詩人艾略特、史學家麥考萊,以及首相葛蘭斯敦,都與她親切晤談。民間對她的歡迎更是熱烈非常,甚至把她看作替苦難中的人們爭取人權的象徵。在愛丁堡,她曾出席一次集會,與會者一分錢一分錢地捐獻了一千個金幣的專款,作為她繼續從事反對蓄奴制度的經費。從來沒有一位美國作家像她這樣的轟動英倫三島。
當然,在南方蓄奴各州,保守派人士對這本書及其作者,深致憤懟。有些人寫文章涉及史杜伊夫人時,都把名字後面加個括號,註的是「罪惡之王」。南方許多家報紙刊載專欄,對這本書中所敘述蓄奴制度的罪惡百方辯護,舉出許多「實例」來證明史杜伊夫人的書是「惡意偽造」,內容「錯誤百出」。還有成千的憤怒「讀者」,寫信給史杜伊夫人,對她痛加醜詆,施以人身攻擊。
史杜伊夫人在寫完這一個故事之後,曾把它讀給丈夫和兒女們聽。大家都深受感動。史杜伊先生更興奮得叫起來。並且提醒她,「妳不是答應伊薩白寫一篇反對蓄奴的小說嗎?這就該是全文中的高潮。我看妳應從頭寫起,源源本本寫來,把這一章包括進去,就可以成為一本完整的書了。」
史杜伊夫人(Harriet Beecher Stowe)於一八一一年生於美國東部康奈狄柯州的里契菲爾德城。她的家族是十九世紀最有名的宗教家庭之一;她的父親和哥哥都是當時極負盛名的牧師;她自己嫁給一位牧師;她的兄弟行與兒輩之中,有好幾位都是以傳道為終身事業。所以,史杜伊夫人的一生hetubook.com•com,可以說都是生活在嚴格的宗教氣氛之中的。而她所接受的宗教教育,屬於基督教中以嚴謹著稱的卡爾文派,像當時新英格蘭知名的清教徒如艾德渥玆(Jonathan Edwards),霍普金斯(Samuel Hopkins)等人,對她後來的立身處世,影響甚深。由於她自幼便生活在神學氣味濃厚的環境中,所以,自然便有一種以「替天行道」自任的心理傾向。她既然不能以傳教士為業,所以後來拿起筆來,用文學寫作來代替登壇講道,是一種很自然的發展。在她所有的作品中,也括「黑奴籲天錄」在內,皆可看出宗教精神的背景,信之堅,愛之切,乃表現出熊熊如火的熱情;而在文采風格方面,則又優美澄明,顯然得力於閱讀聖經。
「黑奴籲天錄」雖人物甚多,但其主要情節並不複雜。開場時,寫的是堪塔基州一個仁慈的蓄奴主人謝爾比,因為清償債務,被迫將他所有的最好的黑奴轉手出售,其中就包括此書的主角湯姆叔叔在內。對方是新奧爾良的販奴者哈雷。
從歷史觀點而言,這本小說的重要性,不僅在於它是一部偉大的藝術作品,而更在於它是社會學上的重要文獻。它所發生的影響與引起的後果,很少有其他文學作品可以比擬。
最初,史杜伊夫人與周維特對「黑奴籲天錄」的發行都不甚樂觀。史杜伊夫人曾說,她預期從這本書上所得的版稅,頂多供她買一件新的絲質衣裳。最早的一版共印了五千部,分裝上下兩卷,封面上是一幅有一間黑人小屋的木刻。

反對蓄奴的悲劇

除了盜印本之外,這部小說又被改編為劇本,成為在美國舞台上演出次數最多的戲劇。不同的劇本,不同的演員,由美國一直演到國外。美國雖自一八五二年由國會通過一個著作權法,這個法案裡面對於將小說改編為劇本時,原作者究竟有甚麼控制權卻沒有明文規定。史杜伊夫人是不贊成改編的,當有人向她請求同意,她也斷然拒絕過。但由於法律本身的漏洞,小說還是搬上了舞台,她也沒有能夠由演出者方面得到分文的版稅。
這本書的問世,其題材、其時機,可以說是恰逢其會。當時在美國,關於釋放黑奴的問題,由於「逃亡奴隸法」的通過,正造成了空前緊張的局勢。揭櫫廢奴主義一派的人士,奔走呼號,已近二十年,他們的宣傳活動愈來愈強。美國國會為釋奴問題分裂為旗鼓相當的兩個陣營。在宗教界人士,從南方到北方,對於蓄奴這一「特殊制度」,意見也極為紛紜。這種舉國紛擾的精神狀態,猶如一座大火藥庫。祇待有一星星火花,就可以發起震動世界的爆炸。「黑奴籲天錄」這本書便正是負起這一歷史任務的火花。
同時,由於此書出版,使人人對於蓄奴問題都要加以嚴肅的考慮,由此而形成了強大有力的反奴隸制度的輿論,最後乃不可避免的引發了南北戰爭。「黑奴籲天錄」的的確確是引起那場血戰的重大因素之一。當史杜伊夫人一八六二年應邀訪問白宮的時候,林肯總統致歡迎詞時說,「寫這本書的這位小小的夫人,卻造成了這一場大戰。」當時的一位政治家薩姆納(Charles Sumner)則說,「如果沒有『黑奴籲天錄』這本書,林肯就不會當選美國總統。」
由於「黑奴籲天錄」這本書,促發美國——也許不止美國人民——良心的覺醒,同時也為後世的小說家留下一個典型。一個偉大的小說家,應該有悲天憫人、痌瘝在抱的胸襟。道德使命並不能使一部作品必然成為偉大的不朽之作;但是,完全缺乏高尚的道德目的之作品,則常常不免流於細瑣、卑下,與人生脫節而與草木同朽。一個作家不應該逃避人生,更不應該逃避人生中的重大問題。「黑奴籲天錄」的例證似乎值得我們深思。
據說,史杜伊夫人某天參加了一次聖餐式,她當時心中就在幻想著有關湯姆之死的景象。當天下午,她就在家中把房門鎖好,埋頭寫作起來,靈感源源不絕,她手邊的稿紙都寫光了。祇好把包東西的牛皮紙權充稿紙,把這一段情節寫完。這一段,也就是後來「黑奴籲天錄」全書完成時「烈士」的那一章。
史杜伊夫人本希望這部著作在一個月內可以完成;但由於她過去的經驗以及由閱讀中間接得來的種種印象,使書中的場景、人物、事件、和對話不斷增加,她自己的想像力與靈感又不斷源源而來。「民族時代」是一本周刊,這小說在上面逐期發表,差不多一年之久才將全文登完。史杜伊夫人在全書脫稿之後曾說明寫作此書的感想說,「這完全是上帝親自完成的,我不過是祂手中的一個工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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