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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親密的陌生人

作者:哈蘭.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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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嗎?」古德堡在她面前彎下身。「我剛好是布蒙警探的直屬上司。」
瑞克.梅森舉步離開。布蒙仍目不轉睛瞪著她,但又對著梅森舉起手:「我需要你幫我一件事。」
「這是怎麼回事?」他吼。
「有。」
沒有回答。
「這件事我應該早點告訴妳的。是壞消息。」
梅根閉上嘴。古德堡已經知道她的名字,這可不是好事。他走向速寫本,瑞克.梅森擋住他的視線,像個不想被人偷看考試答案的小學生。古德堡用手肘把他推開並戴上眼鏡,當他的視線落在那對年輕男女的速寫上時,他全身一震,彷彿遭到電擊槍轟擊。
這個叫古德堡的傢伙讓梅根渾身不舒服。她打算離開這裡,出去散散步,或許去吃點東西,然後再打給布蒙,跟他重新會合。布蒙不希望她曝光有他的理由,或許不止為了隱藏她的身分,也可能跟他這位像頭暴衝犀牛一樣咄咄逼人的上司有關。
「這個女人有可能看到了殺害哈利.薩頓的凶手,所以身分要保密。」
「幫他加上光頭、山羊鬅還有圓形耳環,可以嗎?」
護理人員留了一個已經裝滿水的空花瓶。經過這些日子,大家都熟悉了他的例行習慣。戴爾把花束插|進水中,在瑪麗亞旁邊的椅子坐下。他瞥了瞥房門,確定沒人聽得到他們說話。
他老是記不住名字的那個護士,兩眼無神地睨他一眼就走出房間。一開始,瑪麗亞剛被推進這間病房時,護士看戴爾.弗里的眼神是充滿了敬意和讚賞。他是這位昏迷女病患的前夫,看看他為她付出的一切。真是個有情有義的男人,他們當時這麼想。忠實、痴情、溫柔又體貼,難得一見的好男人。
「我正在做兩個嫌犯的速寫。」
「出去的時候別讓門打到屁股。」
「我們在園區找到血跡,還記得吧?」
古德堡又轉向梅根:「妳在哪裡看到這兩個人?」
首先,她打了電話給幾個全職媽媽。因為不想讓人起疑,所以一開始她先聊些尋常主婦會聊的無聊話題,比方孩子從事的運動、偏心自己小孩的爸爸教練、給太多或太少功課的學校老師,或是新的營養午餐線上訂購系統。布蒙聽了只是搖頭。最後梅根終於找到機會請電話另一頭的媽咪幫個忙,讓凱莉和喬丹放學之後先到他們家,甚至說服那個媽咪留他們過夜,以確保他們不會有危險。她保證整個週末都會負責接送小孩,作為補償。
古德堡想了想,接著把視線掃向梅森。「速寫完成了嗎?」
古德堡和*圖*書走出門。他離開之後,怒火重新浮上布蒙的臉。他怒目瞪著梅根。
梅根站在原地。她剛抓起皮包,門又再度啪地打開。
戴爾.弗里聽出對方的口氣有異。古德堡通常都一副見過大風大浪、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的口吻,但今天他卻異常激動。「有新進展嗎?」
討厭的「如果……」一直冒出來。如果多年以前梅根沒逃走?如果她留下來面對現實,弄清史都華.葛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就能甩開這些問題嗎?那些「麻蒂瓜人」(那些彷彿人間蒸發、從此消失無蹤的人)還會活在世上,陪在家人身邊,過著各自的生活嗎?
「我想等布蒙警探來再說。」
古德堡雙手放臀部。「他這麼說?」
梅根說:「恕難奉告。」
「你有什麼問題?」她問。
此話一出,有如打開了防洪水閘。「搞什麼鬼,布蒙?」古德堡喝道。
「嘿,瑪麗亞,今天覺得怎麼樣?」
但戴爾不能讓她走。
「是嗎,皮爾斯太太?」
「快好了。」
「我古德堡。」
他也沒辦法,不,他是絕不可能放掉他兒子。
剛剛的激動語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口吻讓戴爾的心冷了半截。「怎麼了?」
「不關你的事。」
戴爾.弗里帶了瑪麗亞最愛的粉紅玫瑰來看她。他把花拿給前妻看,然後親親她冰冷的額頭。
「我說,這是怎麼回事?」
他在她臉上尋找細微難察的變化,但什麼也沒有。這樣已經很久了。戴爾的目光在房間裡流動。光看裝潢的話,你絕對猜不出來這裡是醫院。沒錯,醫療器材不斷發出嗶嗶聲,還有醫院背景的模糊聲響。但戴爾徹底改造了這個房間。他把瑪麗亞以前最喜歡的東西都帶來:卡爾頓六歲時,他在遊樂園替她贏來的絨毛熊;他們到聖塔菲度假時買的華麗印地安地毯;他們掛在老家地下室的鏢靶。
戴爾不擅長放手。他沒辦法放掉他唯一愛過的女人。
戴爾的手機響起黑眼豆豆〈我很有感覺〉(I Gott a Feeling)的音樂,黛雅最近把這首歌設成他的來電鈴聲。他快速接起。這首歌裡那句家喻戶曉的歌詞「今晚會很讚」,在這裡感覺特別猥褻。他把手機貼近耳朵,說:「弗里。」
古德堡又看看素描:「不行。」
「為了哪個案子?」
有些時候,戴爾真的覺得救贖並非不可能。有些時候,他覺得瑪麗亞會睜開眼睛,看見他為她做的一切,所有的犧牲,所有的付出。她會聽見這些日子以來和圖書他在她床邊說的所有話,並且原諒他。但大多時候,比方此時此刻,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知道他現在做的事很殘酷,他應該讓她走,繼續過他的日子。他和瑪麗亞已經離婚很久,甚至比結婚更久。後來他再婚兩次,如今身旁的人是黛雅。
「那也不會有所不同。」
「一團混亂,」古德堡說。
「我有義務要報上姓名嗎?」
「不行?」
古德堡把注意力轉向梅根。「喔喔,這可不是餐館的那位珍妮嗎?又來拜訪老友?」
此刻,戴爾盯著那張照片看,然後緩緩把頭轉向她。「是卡爾頓的事。」
布蒙仍然瞪著她。梅森一踏出門,梅根就決定主動出擊。「史都華.葛林剃了光頭還留起山羊鬍?羅蘭告訴你的嗎?」
布蒙一走進門,甚至還沒看見古德堡,她就看出他臉上有異樣:憤怒。奇怪的是,那股怒火好像是衝著她來的。有一刻她納悶發生了什麼事,他去找羅蘭出了什麼事嗎,但布蒙還來不及發作,就看到古德堡。看見上司,他的臉一沉。
還是怒目而視。「梅森?」
「布蒙警探建議我來這裡做。」
她把椅子往後一推。「好,我走就是了。」
「迴避五分鐘。」
一瞬間,兩個大男人站在原地互瞪。兩人都握緊拳頭,梅根一度以為他們其中一個會猛力出拳。接著,布蒙後退一步,聳聳肩,說:「被逮到了。」
也有很少數的情況下,戴爾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恨才故意巴著她,不讓她走。瑪麗亞從來不肯原諒他,那毀了他的一切。或許,他潛意識裡很氣她。或許不讓她走是對她的報復。天啊,他希望不是,但有些時候他甩不掉那種感覺,總覺得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滿足自己。
「你知道你請的那兩個瘋子做了什麼好事嗎?」
當媽的狠不下這個心。
沒人說話。
「了解,」瑞克.梅森說,「昨天以前。」
「怎麼了?」她問。
他靠她靠得更近,默不出聲,確定她直直看著他的眼睛。
梅森點點頭,回頭修改。
梅根停下腳步。
布蒙瞪著她不放。
「那麼恕難奉告。我是應布蒙警探的要求,自願過來的。」
此刻她坐在警察局的密閉房間裡,試著對一名速寫師描述兩名跟她擦身而過的年輕男女長什麼樣子。她努力專心回想。瑞克.梅森不時刺|激她,幫助她看清楚那對男女在她腦中的模樣。
「嘿,」弗里打斷他,「你真的想在電話上發牢騷嗎www.hetubook.com.com?」
「當然可以。幾時以前給你?」
這部分搞定之後,梅根又再打了一次電話給大衛。還是沒人接聽。她傳了簡訊:「跟我說到話之前,別離開公司。」還是沒回覆,不過即使在最壞的情況下,大衛都得好幾個小時才會回家。
布蒙皺起眉頭。
弗里不是太在乎。他只在乎一件事:找到卡爾頓。「不用擔心,我會收拾乾淨的。」
「她進門時剛好看見那兩個人走出去。那個時候,那兩個人沒有理由出現在那裡。我當然不是說他們就是凶手,但他們是重要嫌犯。」
「他失蹤了,」戴爾說,淚水浮上眼眶。「沒人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警方正在調查,但妳知道那樣不夠。所以我雇了一些人,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妳大概不會贊同,但如果是自己孩子的事,叫妳殺人妳都願意,對吧?」
這次是布蒙。
這小子學會了妥協的藝術。
「瑪麗亞。」
十八個月前,一名酒醉駕駛闖紅燈,撞上瑪麗亞的車。當時已經很晚,她獨自開車去通宵營業的藥房幫卡爾頓拿處方藥。這就是單親媽媽要做的事吧,他想。如果她跟戴爾沒離婚,如果她不這麼要命的頑固,打死都不願意原諒他,她就用不著在那麼晚的時間開車出門,她就會沒事,他們也會沒事,兩人還是能去那家迷你高爾夫球場、去凱撒宮玩幾手、到佳樂賀牛排館吃牛排,或在木板道上分食漏斗蛋糕。但好久之前他就毀了這一切。
「對。」
「我會找到他的,瑪麗亞。我會找到他,帶他來這裡,讓妳看看他,我是指,等我們兒子安全回到家之後……」
「呃,沒問題。」
「可是根據初步的發現,」古德堡說,「園區的血跡應該是你兒子的血跡。」
他聳聳肩。
「是?」
沉默。
「那為什麼跑來這裡?」
「把它完成。你——」他指指布蒙,「五分鐘後到我辦公室。我要先打通電話。」
「妳想繼續對我說謊,還是要跟我談談妳的舊情人雷.里文?」
瑞克.梅森跳了起來。「長官……」
古德堡把目光轉向梅森:「聽見我問的話嗎?」
古德堡張大嘴巴。「她人在現場?」
梅根第一個擔心的當然是家人的安全。
還不行。除非她原諒他。他每天都乞求她的原諒。他求她回到他身邊,像以前一樣生活,過他們一直以來應該過的生活。總之,他說了車禍之前就該對她說的所有話。
「好。」
戴爾還在房間四周掛滿了舊照片,有婚紗照、跟卡爾頓共度的第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聖誕節、卡爾頓的幼稚園畢業照。他最喜歡的一張是在大西洋城的迷你高爾夫球場拍的照片,球場就在密西西比大道附近的木板道上。他跟瑪麗亞以前常去那裡。球場上到處都有嬉戲兒童的青銅像。瑪麗亞喜歡這樣,感覺好像同時去了博物館和迷你高爾夫球場一樣。那天,她最後一球一杆進洞,出納員,就是問他們想用哪種顏色球的傢伙,走出來幫他們拍了這張照片。看他們微笑的樣子,你會以為他們贏得了夏威夷之旅,而不是一場沒半毛獎金的球賽。
古德堡轉身走開,一臉苦惱。他的粗魯無禮令梅根意外,簡直好像巴不得轟她出去。或許是布蒙故意找人激她,但她不喜歡這樣。無論如何,她還是先走為妙,這樣就不會說出她不該說的話。
「我們幫史都華.葛林做了年齡推進,對吧?」
之後布蒙開始交代細節,她早已偏離軸心的世界再一次受到衝擊。
「我要妳現在就告訴我,不然就滾出去。」
她不遺憾,只是好奇「如果……」。有了小孩就不能有遺憾,那樣太恐怖,你連想都不敢想。梅根的生活會因為這些「如果……」更快樂或更悲傷嗎?那已經不再重要,因為任何一種「如果……」都會指向沒有凱莉和喬丹的世界,指向她的孩子不曾出生的世界,沒有哪一個父母會覺得那樣的世界更美好,無論她自己的生活刺不刺|激、忙不忙碌、開不開心,她都無法接受一個沒有凱莉和喬丹存在的世界。
他要說的都說完了。他坐在她身旁,手指摩挲著脖子上的聖安東尼徽章。他喜歡這個徽章,而且從不拿下來。幾週前,他發現卡爾頓沒戴他的徽章,反而換上幾片不值錢的狗牌,好像真的當過兵似的。戴爾看到之後大發雷霆。他好大的膽子!做兒子的竟敢換掉偉大母親送他的聖安東尼徽章,改戴那些裝模作樣的狗牌,想到這個他就氣得發抖。當卡爾頓聳聳肩,回嘴說他喜歡狗牌,因為朋友都戴這個,這樣看起來很「酷」的時候,戴爾走上前打了他。「你祖父他們當年是戴著狗牌橫掃諾曼第半島,但相信我,他可從不覺得這樣很酷!」戴爾本名戴拉諾,其實就是以他父母心中的英雄,小羅斯福總統命名的。當時卡爾頓沒說什麼就走開了,但晚上出門時,戴爾有點得意地發現聖安東尼徽章又回到兒子的脖子上——跟狗牌一起.。https://m.hetubook.com.com
「目前DNA鑑識結果還沒出來,那要花好幾個星期。就算結果出來,也不代表能證明什麼。所以,說真的,我們不要太早下結論。」
還是沒回答。醫生說過沒有希望了。瑪麗亞已經腦死。他們建議他放手讓她走。其他人也軟硬兼施,勸他這麼做。瑪麗亞的姊姊甚至想打官司,爭取成為瑪麗亞的醫療代理人,但瑪麗亞之前就指定他,所以那場官司她姊打輸了。人家都想放手。他們說讓她這樣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甚至年復一年的活著很殘酷。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會期待她回答。
「他說他不希望證人妥協讓步。」
「對。」
「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對方的反應讓他猝不及防。「於法,大概沒有——」
「難道你沒有辦公室嗎?」
「為什麼躲在這裡做?」
「謝了。」
「他的鼻子瘦一點,」她對梅森說。
門啪地甩開,一名身上襯衫緊了一兩號、灰髮像鋼絲的大塊頭奪門而入。他壯得像牛,滿臉通紅。
「什麼?妳是哪根蔥?」
「我怕的就是這個。你請的那對男女,他們是神經病,戴爾。那兩個人失控了。」
「你是認真的嗎?」
如果她留在雷身邊又會如何?
「記得。」
「這兩個人是什麼人?」
梅根閉口不答。
「最好是。對妓|女動手是一回事,但這傢伙是個——」
自從卡爾頓失蹤之後,戴爾的胃就糾結成團,此刻又糾得更緊。「可是?」
梅根試圖釐清布蒙告訴她的事,但無論怎麼想都還是想不通。布蒙想把三件看似無關的事情連起來。一是十八年前的一起命案。二是十七年來每年在麻蒂瓜狂歡節當天或前後消失的人,例如史都華.葛林和卡爾頓.弗里。三是昨晚被凌虐致死的哈利.薩頓。就算他的推論正確,就算這三件事確實相關,梅根也無法想像那對年輕男女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第一起命案和史都華失蹤案發生時,他們都還是小孩子。
短暫的停頓。「說到這……」古德堡欲言又止。
「這件事交給我。」戴爾.弗里邊說邊牽著太太的手,她冰冷如石頭。「你只要幫我找到兒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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