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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說。」
「有人盯著她,條子。要逮到她落單的機會很難。我說真的,最好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
但或許那些滑坡什麼的鬼話真有幾分道理。有個脫衣舞孃受了點傷,有什麼大不了,是吧?但或許真的有影響。也許就是從那裡開始,雪球越滾越大。
三面討好,何樂不為。
「妳說兩件事,」布蒙說。
「第一,」她指著桌子,「雷寄給你這張照片。」
「對,可是……」梅根又想該怎麼說他才會理解。「想聽實話嗎?」
「我逃走之後。」
布蒙後退一步。他看得出來他擊中了對方的要害。一瞬間,兩人靜靜坐在原地。布蒙的手機響起,他低頭看見是古德堡在呼叫他回辦公室。
「對,遊戲。史都華.葛林消失那晚……雷.里文也在現場對吧?」
布蒙開始踱步。「所以妳逃走不止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保護妳愛的男人。」
「兩件事。」
布蒙又靠得更近:「舌頭打結了嗎,梅根?我在問妳雷.里文,妳的舊情人。」
「什麼?」
布蒙點點頭:「而且妳跟雷約好見面?」
「熱?」
他攤攤手。「那就引出一個大問題:是什麼讓妳改變心意?」
「他昨晚告訴你的。」
「什麼?」
「史都華.葛林是暴力狂和好市民的綜合體。我是說,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壞蛋,經過那麼多年,你還會在乎他的死活嗎?每年你還會在他失蹤的那一天去探望他老婆嗎?假如失蹤的是某個沒妻沒子的工人,你們警察還會那麼在意這個案子嗎?」
「妳在開玩笑吧?」布蒙露出「打死我都不相信」的表情。「讓我把事情弄清楚:雷.里文告訴妳,他在妳看到史都華.葛林倒在血泊之後才出現。」
弗里到底從哪找來這兩個怪胎?他決定加點壓力。「況且這裡很『熱』,」古德堡說。
「那不是我的重點。」
「對。」
「聽起來很動人、很戲劇化,除了一點:妳以為凶手是雷,對吧?以為他為了保護妳才殺人。能夠擺脫那個混蛋妳多少鬆了口氣,再加上……仔細一想,史都華.葛林根本就活該,對吧?和-圖-書」
「她看見不該看的,古德堡副局長。」
副局長山繆.古德堡很想哭。
「古德堡,」他說。
布蒙做了個鬼臉:「妳逃走之後?」
「真好笑。」
「該死,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他是清白的,就沒什麼好擔心。」
她不確定該怎麼回答,於是說:「差不多。」
「不對。如果這些年他一直在犯案,要玩弄你絕不會等到現在。你對卡爾頓.弗里到過園區的事一無所知,要不是那張照片,你什麼也不知道。他寄那張照片是為了幫助你找到真凶。」
「這我就不懂了。妳怎麼知道妳逃走之後的事?」
但更重要的是:如果雷拍到了受害者的照片,他有沒有可能也拍到了凶手?
「什麼時候?」
布蒙把某個東西啪一聲放在桌上。「這張照片是雷.里文拍的?」
古德堡的前妻是個大美人,這種女人喜歡別人認真聽她說話,但唯一會讓人這麼對她的原因就只是美色。還沒離婚時,她對他說了好多佛教瑜伽禪修等等的屁話,提醒他賺那種額外收入的危險。她談到偏差的行為會潛入靈魂,還有讓人失足的滑坡、他的脈輪會因此變成紅色等等。她越說越起勁,直到他說如果他聽她的話,他們就得搬去小一點的房子,取消夏天的假期,放棄嘉麗的網球課,她才閉嘴。
所以古德堡得發揮創意才能達到收支平衡。怎麼做?出賣情報。那又怎樣?在大多數情況下,情報根本改變不了什麼。說到這兒,執法也一樣。趕走了義大利人,來了黑人;趕走了黑人,來了墨西哥人和俄國人,沒完沒了。所以古德堡乾脆兩邊通吃,反正沒人受害,除了活該倒楣的人。簡單說,就是黑吃黑。
「非常簡單,」梅根說,「史都華.葛林沒死。」
「大概。」
「所以他是在……當個好市民?」
「當時妳愛著他。」
「嘿,梅根,我知道你們曾經是男女朋友,是很浪漫感人沒錯,但這件事比你們倆、比夏日戀情,或你們在跟史都華.葛林玩的遊戲要嚴重幾百倍。」
她沒回答。
對方嘆了口氣:「我可以hetubook.com.com等。」
梅根.皮爾斯,兩個孩子的媽,認出戴爾.弗里請的那兩個神經病,她就是終點。得有人封住她的口。這就是越線的問題。你才跨過線一小片刻,界線隨即變得模糊,直到你再也看不到界線在哪裡,等到回過神的時候,你卻得幫兩個長得像型錄模特兒的瘋子幹掉一個女人。
「什麼時候才到?」
「重點是?」
她試圖讓自己慢下來。她的心跳得好快,千頭萬緒在腦中拉扯。「那晚在樹林裡發生的事,我說的是實話。我看見史都華躺在巨石的不遠,我以為他死了。」
「喂?」
「我以為有這個可能。」
「我剛問過她,」古德堡邊說,邊意識到自己說話速度太快。「她說她在現場看到一個黑人,只有這樣而已。」
「遊戲?」
「還有——」布蒙舉起手,「妳逃跑也因為妳不想跟雷在一起或是跟他結婚什麼的,因為無論是真是假,妳都把雷看作殺人凶手。妳也想逃離這個,對吧?」
「什麼?」
古德堡清清喉嚨,試圖轉移話題。「廢墟附近的血跡是卡爾頓.弗里的血跡,這點讓妳知道一下。所以你們倆還可以從其他什麼角度切入?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所以什麼才是?」
「這句話妳說過了。史都華.葛林消失那晚,雷到底在不在現場?」梅根拚命思考怎麼說才好。「我們約好在那裡碰面沒錯,但雷遲到了。」
「別跟我說大概。」
她雀躍的聲音令他想起高中時代身材火辣的啦啦隊隊長。「對。」
「對。」
「不曉得,我剛說過——」
「喂?」古德堡說。
「對。」
沉默。
「別擔心,我還在。」她語氣死沉。
「警察一定會咬定是我們其中一個,」梅根說。「如果我留下來,我們其中一個——甚至我們兩個——都會去坐牢,就像里奇.曼寧一樣。」
沉默。
布蒙揮揮手,不以為然。「為了玩弄我。很多連續殺人犯都這麼做。」
那麼哪裡才是終點?
「古德堡副局長?」
古德堡閉上眼睛抓和_圖_書抓臉。感覺這世界正漸漸將他包圍,準備把他輾碎,就像《星際大戰》裡的垃圾壓縮機,或是《蝙蝠俠》有一集貓女差點用尖釘牆串起活力雙雄的畫面。離婚剝了他一層皮。他和前妻的房屋貸款高得嚇死人;大女兒嘉麗,是個難能可貴的好孩子,只不過她想當網球明星,而這個夢想也得付出昂貴的代價。嘉麗在佛羅里達跟著某個世界知名的教練受訓,一年要花古德堡六萬多美金,幾乎等於他的稅後實得年薪。這還沒完,沒錯,古德堡偏愛「名貴」的女人,這對銀行帳戶從來不是件好事。
「昨天晚上。」
「可惡,」布蒙說。「我就知道你們在隱瞞什麼,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那我們何不現在把事情搞清楚。史都華.葛林消失那晚,雷.里文就在園區裡——然後你瞧,十七年後卡爾頓.弗里失蹤時,他又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差不多都點出重點了吧?」
年輕女人又說:「你說什麼?」
「我沒有。」
布蒙在她身旁坐下。「十八年,為了一件他沒做過的事。妳想幫他重獲自由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說。
「我會從她嘴裡套出所有消息,再轉達給你們,所以你們沒必要找她……談。沒這個必要。」
「部分是,」她說。「另外,他跟我一樣,也想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事。你想想,要不是雷寄照片給你,到現在你還在原地踏步。」
「應該知道,但這不是重點。」
「她還在局裡嗎,古德堡副局長?」
「我知道妳的老相好曾經是個厲害的攝影記者;當初把照片拿給妳看,我也看見妳臉上的表情,所以咱們就別繞圈圈了。雷.里文拍了這張照片,是嗎?」
「對。」
「她沒有。」
「哈囉?」
「這些年來,妳一直以為雷殺了史都華.葛林。」
「那天晚上,妳看見史都華.葛林,以為他死了,妳鬆了口氣,但妳以為是妳男朋友雷.里文殺了他。而妳怕他被抓,所以才逃跑。」
「雷?」
「是。」
「妳怎麼能這樣耍我?」
「是啊,」梅根說,「就像那個叫里奇.曼寧的傢伙,你說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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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裡關了多久?」「但妳沒看到他?」
「哦,這個答案倒是出乎我意外。我也來一句妳沒想到的:什麼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在聽。」
「拿他跟另一個無辜的人交換?」
「他告訴我的。」
梅根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如何解釋。她的腦中再次閃過昨天的情景,她在雷懷中的感覺,旁邊就是宏偉的露西,彷彿在保護他們。
布蒙聽得出來她的說法太不合理,充滿漏洞,但這些年他學到一件事,真相比謊言更曲折離奇、更難以置信。此外,他也不需要依賴直覺。雷那裡要是真的有每年二月十八日拍的照片,就能證實她的說法了。
「就當作是吧。」
他腦中閃過哈利.薩頓的屍體:那個可憐蟲的褲子落在腳踝邊,他身上的燙傷、刀痕,還有他遭受的酷刑。古德堡的額頭浮現滴滴汗珠,他可沒答應要幹這種事。向一名憂心忡忡的父親洩漏一點情報是一回事,但這些……?
「雷知道嗎?」
布蒙揚起嘴角。
布蒙聳聳肩。「見鬼了。很好,這樣就夠了,他的案子了結了,他肯定無罪。」
那是卡爾頓.弗里在園區的那張照片。
古德堡的手機響起。他查看來電顯示,是那個瘋女人。
「我們條子就是大小眼,」布蒙抱著雙臂說,「就是喜歡搶頭條,那又怎樣?」
「梅根.皮爾斯什麼時候會離開警局?」
但對方已經掛斷電話。
她猶豫良久,遲遲不說話。
再說,古德堡有錢可拿。
「對。」
沉默。
梅根沒回答。
「當我看見史都華.葛林躺在那裡,心想他已經死了的時候,腦中自然冒出一個想法:雷跟這件事有關。」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古德堡副局長。」
布蒙差點笑出來。「哇,妳還真會掰。」
接著古德堡說了一句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話:「沒有必要。」
「你想想,為什麼偏偏是今年?不是去年或前年?如果雷是凶手,他大可每年寄一張新的照片給你,而且就挑麻蒂瓜狂歡節當天。但你知道對雷來說,二月十八日才是意義重大的一天。那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之後一切hetubook.com.com就悲慘地結束了。所以雷每年的同一天都會回到那裡,而不是麻蒂瓜節當天。他去那裡拍照,拍照是他的工作,是他處理事情的方法。所以他手上只有卡爾頓.弗里的照片,沒有其他受害者的照片,因為他不在麻蒂瓜節當天去,除非那天剛好是二月十八日。」
她無法保護雷,至少無法藉由說謊保護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答案很明顯:不會。這不止說中了布蒙的痛處,也解釋了為什麼沒人發現麻蒂瓜狂歡節這條線索。柏曼是他太太的眼中釘;瓦曼是個剛好路過的卡車司機。她指出的這點確實很重要,但相較於雷.里文在案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那個說法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一聽到雷的名字,梅根就覺得心臟直直下墜。
「對。」
「而妳……相信了他?」
至於這次的事,甚至更簡單,他只要提供卡爾頓.弗里失蹤案的最新情報。一個父親想找回自己的孩子——誰會不懂呢?這位父親認為警察能力有限,他可以助他們一臂之力。古德堡心裡雖然存疑,但還是大膽一試——有何不可呢?再怎麼糟糕,起碼這位父親覺得自己盡了力——誰不理解這種心情呢?往好處想,警察能做的確實有限,得遵守一定的規矩,就算規矩蠢到家也一樣。執法圈以外的人就可以擺脫這些限制。所以誰知道呢,或許這對每個人都好。
但他當然不會真的哭出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只是他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他獨自坐在辦公室裡。辦公室其實是個玻璃隔間,每個人都看得到他,除非他拉上百葉窗,但每當他拉起窗簾,局裡每個警察(他們天生就是一群多疑的人)就會更加緊張兮兮。
「不想,我是說,既然哈利死了,卡爾頓.弗里的血遍灑園區,我真正想從妳口中聽到的是更多的謊言。」
「妳說有兩件事改變了妳的想法,讓妳不再認為是雷殺了史都華.葛林。妳說了一件,另一件呢?」
「那麼妳倒說說看,他怎麼會剛好拍到那張照片?」
梅根深呼吸一口氣。「之前我被史都華打得很慘,這我說過。」
「這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