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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親密的陌生人

作者:哈蘭.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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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證明?」
「可能。但回到家之後,我在電視上看見卡爾頓.弗里的消息,那時我才想到相機裡有張他的照片。照片還在相機裡,但我設定了Wi-Fi傳送,每十幾分鐘相機就會自動把照片傳到我家電腦。但搶匪不知道這個。」
「所以你才匿名寄給我照片?」
「你調查的是謀殺案和失蹤案,但我可沒有心情順你的意。」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她沒有甩了我。」
「因為你女朋友從那裡逃跑、拋下你一個人?」
哇,布蒙暗自讚嘆。「我車上有台筆記型電腦,可以嗎?」
布蒙查看手機。古德堡拿到搜索票會傳簡訊給他。他不希望雷在那之前回家,免得他竄改或銷毀證據。
「對,好,略過你不在的那幾年。你有證據嗎?」
「不認識。」
「這用不著你操心。」
「說過。」
「是嗎?所以梅根只是改名換姓,假借結婚生子的名義爭取時間,等你當上冒牌狗仔,開創新事業?」
「什麼?」
「你剛好在卡爾頓.弗里失蹤那天到了那裡。」
「所以我很可悲。」雷聳聳肩。「但更難聽的話我也聽過。還有什麼能為你效勞嗎,警探?」
「現在沒了?」
雷皺起眉頭。「不是以士兵的身分。」
「確定?」
布蒙頓住。
布蒙幾乎感覺到一種不祥的預感,雷的照片累積的衝擊力漸漸重壓在他身上。他就快看完照片時,某個東西攫住他的目光。
「凱西說過史都華.葛林是什麼樣的人嗎?」
「繼續說。」
「好。」
「我拍的照片都有日期。」
布蒙聽得出他想說什麼。「所以你認為搶匪可能是為了照片而來?」
「為什麼?」
雷不發一語。
「對,猶太成年禮,我去冒充狗仔。」
「別自以為聰明。你知道我的意思。」
「那你就會懂。看到他那一刻,我甚至高興得想學史努比跳舞。」雷舉起一隻手。「對,我知道這麼說,我就有了強烈的殺人動機,但我沒殺他。」
「你報案了嗎?」
「什麼?沒有。」
「你問完了嗎,警探?」
「有可能。」
「誰會想浪費一個晚上待在警察局,但重點不是這個。一開始我以為只是普通的搶劫,但後來我覺得奇怪,歹徒怎麼只拿走相機,連皮夾都沒拿。」
「所以你不確定?」
雷不由微笑:「聽起來是有點可悲。」
「那難道不能修?修成別的日期就好?」
「也許他很趕。」
就快結束了,布蒙有這種預感。經過十七年的追查、搜尋和鍥而不捨,他總算就快要偵破這個懸案。想想也真奇怪。每年,或者應該說好幾年的二月十八日,雷.里文都會和*圖*書重回園區,回想當年的那件事。同一天,布蒙會去探望莎拉.葛林,回想同一件事。只不過「回想」應該不能算是正確的字眼。布蒙從第一天就對史都華.葛林案著迷。市區的其他警察都把葛林看成是另一個帶脫衣舞孃私奔的淫|魔,布蒙卻對這個案子窮追不捨,執著的程度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認識史都華拋下的妻小(莎拉、蘇西和布蘭登)的確有助他專心辦案,但很早以前他就發現莎拉多少在自己騙自己,就算她心愛的丈夫平安返家,那個悲傷又寂寞的家也不會好轉。
「為什麼需要?」
「布蒙警探,我想你打給我應該不是為了問我對攝影題材的看法?」
「你無法想像。你知道我剛剛從哪裡回來?是福特汽車一間分公司的盛大開幕式。他們鋪了紅色地毯,所有來賓都要走紅毯,我們會簇擁上去猛拍照,然後公司再向他們推銷福特汽車。總之,那天我拍完成年禮正要回家就被搶了。有人搶了我的相機。」
「是手推車,」布蒙說。「有人在那些傢伙失蹤的地方附近藏了一台手推車。」
「恕我直言,因為你聽起來像個軟趴趴的娘炮。女朋友離開你,那又怎樣?為什麼不像個男人,繼續過你的日子,反而不斷回到當初她甩了你這個可憐蟲的地方拍照?」
「其他照片呢?」
「你沒叫救護車或過去幫他?」
「是攝影記者,對吧?很危險的工作,聽說你腿部中了彈。」
「是你。梅根都告訴我了。」
「哦,說得好,那咱們就別兜圈子。你能證明你在園區拍過照片——」布蒙比出引號的手勢,「而且都在二月十八日當天嗎?」
「你認得還是不認得?」
觀光客通常沒走這麼遠,他們只會留意賭場招牌上的賭注獎金或便宜的自助餐點。大部分都沒看到這座紀念碑,就算看到了,也會故意別開視線,彷彿那是伸手跟人要錢的流浪漢。布蒙懂了,他們來這裡是為了別的理由。牆上的士兵,那群為了自由而上戰場打仗、甚至送命的士兵,說不定也會懂得這個理由。
「當時你醉了嗎?」
雷思索片刻。「有件事你或許會想知道,跟那晚無關,是今年二月十八那天的事。」
雷邁步遠離雕像,往光之噴泉的跳躍水柱走去。那座噴泉已有將近百年的歷史,有時水會往上噴,但此刻幾乎看不見水柱,只見兩、三吋高的水流汩汩冒出。
「我也過了合法飲酒的年紀,所以那又怎樣?」
「老實說我不知道。你可以叫你們那裡的專家自己查。或許可以調出天氣紀錄,看那天是下雨、下雪還是什麼天氣。我還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不懂,我哪一天在哪裡有什麼差別?」
「第二是回答你的問題,跟你配合,相信這麼做會有用。」
布蒙感覺心臟都快從喉嚨跳出來。
「我去的那天是二月十八日。每年的二月十八我都會去,除了去美西的那一小段時間。」
「因為你喝的不少,我沒說錯吧?」
雷沒說話。
雷皺眉。「現在是誰在玩遊戲?你跟凱西談過,何必明知故問。」
「你很厲害,」布蒙說。
「我……不是他,我是說……攻擊我的人不是他。」
「曾經。」
「對。」
事實上,很早以前,布蒙就認為史都華.葛林的失蹤案另有隱情,真相遠比表面看來更陰暗、更可怕,幾乎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如今他終於確定了。
「你匿名寄給我的那張照片,不是你那天照的唯一一張吧?」
「那麼為什麼那麼驚訝?」
「咱們回到十七年前在廢墟的那晚。」
「沒什麼大不了。」
「沒有。」
「當然不是。」
雷不說話。
第一次來到大西洋城的木板道,你會對周圍髒亂破舊但又活力洋溢的景象感到訝異。就在宏偉的賭場飯店、高檔的新商場,或是雷普利的信不信由你博物館(主打項目是新幾內亞人的「陰|莖護套」,簡介上說當地人用那個來「當裝飾及防蟲」,此外那玩意還是絕佳的聊天話題)的周邊,完美地穿插著投球機、漏斗蛋糕攤、熱狗攤、披薩攤、度假別墅銷售員、迷你高爾夫球場、色|色T恤專賣店、紀念品攤販等等。簡單說,大西洋城木板道俗到破表,可以滿足你所有的期待與嚮往。
雷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你看到什麼?」
電腦螢幕亮起。布蒙把電腦拿給雷。陽光耀眼,反射在螢幕上,所以他們坐進車上。布蒙看著一群群人走出賭場,每個人的動作都一樣:腳步踉蹌、一手遮住陽光,眼睛眨個不停。
「在我家的硬碟裡,但我備份到雲端了。」
雷想了想。「事實上,我想可以。」
「對。」
「那天到廢墟拍完照之後,我還有工作。」
雷沒說話。
「她並不想出賣你,如果這點對你有意義。其實她一直強調你是清白的。她說你寄這張照片是為了幫助我們。」布蒙把頭一歪。「是真的嗎,雷?你這麼做是為了幫我們找出真相?」
這種紀念碑營造的效果通常令人一震或引人省思,但擠身在紛亂雜沓的大西洋城木板道中,卻顯得格外深刻。有好幾分鐘的時間,布蒙和雷兩個人站在原地,兩眼盯著憑弔士兵手中握著的狗牌,不發一語。
「沒有。」
「因為選第二個的是笨蛋,是像我這樣的傢伙https://m.hetubook•com.com會給自己找的麻煩。但你知道這裡是大西洋城,所以我決定賭賭看。對,照片是我拍的。每年同一天我都會去那裡拍照,就是這樣。」
「你還真是慷慨助人。」
雷嘆了口氣。「哇,拜託找個誰送你一套『神探吋倫坡』影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凱西還是梅根,昨天去見了哈利.薩頓嗎?他被殺了,對吧?都上報了。」
「少廢話。他是誰?」
每隔一陣子,木板道就會讓你眼睛一亮。如果你玩過桌上遊戲「地產大亨」,就會對這裡的街道有點地理概念。最近,在公園街與木板道的三角地帶,巴利飯店以蠻荒西部為主題的俗麗門面拔地而起,硬是把後方那座宏偉的賭場比下去了。然而,一座韓戰紀念碑也在這裡靜靜矗立,徹底甩開俗不可耐的感覺,讓人頓時陷入深思。
「對。在那之前,那地方被我一個人獨占。」
「你常來這裡?」布蒙問。
也罷,布蒙心想。「就像朝聖之類的?」
「我不知道。他是誰?」
「證明我每年二月十八都會去那裡的證據?」
「你看到了搶匪的長相嗎?」
「有時候,」雷回答。
「沒錯。」
「跟某些事物相反,比方大自然,」布蒙說。「或者廢墟周圍。那些地方更適合拍照,對吧?」
「雲端?」
「沒了。」
「身高、體重、膚色、刺青,什麼都沒有?」
「照片是你拍的,這我們都知道,就別浪費唇舌否認了。我知道是你。我知道卡爾頓.弗里消失那天,你人就在廢墟那裡。我也知道十七年前史都華.葛林消失時,你也在同一個地方。」
「就是雲端硬碟,專門備份用的,就像空中的光碟片。想像它會寄件給自己。只要有密碼,我就可以從任何一部電腦存取裡頭的檔案。」
「很好。」布蒙收起照片,心裡納悶這種反應是什麼意思。雷看見了史都華.葛林嗎?待會再回到這個問題,現在應該稍微改變方向,問他個措手不及。「之前你說你每年二月十八都會去那片煉鋼廠遺址?」
「聽說第一次波灣戰爭的時候,你人在伊拉克,」布蒙說。
螢幕上的畫面是雷那天拍的第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從不同的角度拍攝,或許可以說明其中的差別。照片中當然有樹,還有那顆大石頭和老舊的熔爐煙囪,但從這裡看去,布蒙好像看到別的東西,背景中的老舊煙囪遺址後方有個東西。他點擊電腦,放大再放大。幸好照片品質很好,不至於模糊不清。
「二月十八日有什麼特殊意義?」
「我也是。呈現的觀點還算客觀。」
「誰說有謀殺案了?」
雷轉過身,第一次跟他面對面。布蒙hetubook.com.com看出他鬍子沒刮,兩眼充血無神。梅根說過,昨晚她才跟十七年沒見的舊情人重逢,雷顯然之後就去買醉。根據認識他的人的說法,雷.里文常去買醉。
一看見照片中剃光頭、留著山羊鬍的人,雷那雙充血的眼睛瞬間睜大,彷彿又被球棒挨了一下。「這人是誰?」
「你確定他死了?」
布蒙拉近距離。煙囪後面有個東西突出來。那東西是一個綠色的金屬物品,尾部是黑色橡膠。布蒙只能看到大約六吋長,但這就夠了。高中畢業之後的暑假,他曾到搬家公司打工,所以即使只能看到手把,他也很確定那是什麼。
「還真是巧。」
布蒙繼續點擊相片。不知道為什麼,〈無名馬〉(A Horse with No Name)的一句蠢歌詞浮現在他腦海:「有植物、有鳥、有石頭等等。」差不多就是這樣。布蒙原本想找……找什麼?他不知道,線索吧。
「可以。按command和+號鍵就行了。」
「我想幫忙,但又不想曝光,原因你知道。就像你說的,兩起失蹤案發生時,我都在現場,的確很可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到現在也這麼想。但這就是我匿名的理由。」
布蒙把照片拿高,幾乎貼到雷的臉上。「你以前看過這個人嗎?」
他皺起眉頭。「梅根?」
雷轉向他。「我沒過去檢查他還有沒有生命跡象,如果這是你想問的。」
雷搖搖頭。「不是我。」
「一名嫌犯。你到底認識不認識他?」
布蒙搖搖頭。「相當夢幻的職業。」
「勇敢的人都這麼說。」布蒙注意到雷手中拿著背包和相機。「你在這裡拍照?」
「我說大部分,但不是每年。」
「沒有。對方拿棒球棒打我,我倒在地上,緊緊抱住相機,但很抱歉,我知道的只有這樣。」雷把整個過程向他說明,包括他挨了不止一棒、他為了相機還擊,但終究還是讓歹徒跑了。
「沒有。」
「是嗎,我們對自己總是最嚴苛,對吧?」
「思考?」
「差不多。我去那裡,坐下來,拍照,思考。」
很簡單,但布蒙不打算現在說。如果雷能證明他都在二月十八日、而非麻蒂瓜狂歡節去拍照,那就能證明他的說法。布蒙當然會持搜索票帶回所有的照片,調查他到園區拍照的日期。但案情到這裡總算有了眉目。
「就這樣?」
布蒙把車停在凱薩宮附近的南密西根大道上。電腦開機時,雷說:「我寄給你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那天拍的最後一張照片。看到鏡頭上出現人影,我就知道該閃了。」
「所以有卡爾頓.弗里的照片只有一張?」
「就算幫我忙。我的車就停在轉角。」
布蒙在紀念碑那頭看見雷.里文。他站在一尊幾乎有點超自然的巨大雕像旁,這個作品名為「憑弔中的士兵」,是由湯瑪斯.華倫和湯姆.卡里諾兩位藝術家製作。士兵的袖子捲起,右手拿著頭盔,但讓你動容、讓你停下腳步的是銅像低著頭、一臉哀傷地注視左手中的無數狗牌。他肩背來福槍,腰掛匕首,你看得出來當他凝眸注視死去同伴的名牌時,那張英俊而勇敢的臉上充滿無限哀思。在他身後,一群疲憊的士兵彷彿從一面水牆上化為人形,有個人扶著一名受傷或可能已經死去的同伴。旁邊,在一團永恆火焰之下,刻上八百二十二名戰死或失蹤的紐澤西大兵。
雷瞥了照片一眼,沒說什麼。「業餘作品。」他把照片還給布蒙。
「那是她現在的名字。你認識她的時候她叫凱西。她結婚了,你知道。她告訴你了嗎?還生了兩個小孩?」
「我有兩個選擇,」雷說,「第一是保持緘默,什麼都不要說。」
「我承認我喜歡第二個。」
「你當然可以這麼做。」
「工作?」
雷連上網,登上某個麥金塔網站。他輸入帳號和密碼,點擊幾個資料夾就把電腦交給布蒙。總共有八十七張照片。他從最後一張開始,就是雷匿名寄給他的那張照片。看見照片,布蒙馬上一震。前幾張都是一般人所謂的風景照,只不過構圖給人一種憂鬱的感覺。大多時候,風景會讓人渴望接近大自然,感受那種天蒼地茫的孤寂感。但這些照片荒涼、寂寥、灰暗,有趣的是,它顯然反映了攝影者的心境和意念。
「順我的意。」
雷沒有回答。布蒙伸手從口袋拿出史都華那張經過年齡推進處理的照片。「會不會就是他?」
「從廢墟下來的時候,你有看到任何人嗎?」布蒙問。「沒有,抱歉。」
「現在?」
「或許是也不一定。」布蒙把卡爾頓.弗里在園區的那張照片拿給他。「對於這張照片,你有什麼可以告訴我?」
「聽說你會喝到掛,真的嗎?」
雷的聲音聽起來像錄音。「我跟凱西約好見面。到了那裡,我看見史都華躺在地上,我以為他死了,所以就跑了。」
但眼前只是一張又一張既平凡又獨特的動人照片,有人在那裡失去所愛,其他人失去了……什麼呢?
雷聳聳肩。「都是石頭和青銅,永遠不會改變。」
「可以放大嗎?」
「其他照片也沒有其他人?」
「你不是說你沒看清搶匪的長相?」
「確定。」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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