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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懼的氣氛

作者:渥雷.索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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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講 恐懼的變容 九一一其來有自

第一講 恐懼的變容

九一一其來有自

呃,但我必須告解,我覺得這個世界看起來還是一模一樣的,不僅外在看來一模一樣,我所感受到的內在也是一模一樣的。我之所以認為這個世界看起來還是老樣子,是因為我的腦海裡馬上閃過十二年前那一天,全世界在那一天一起決定要假裝非洲大陸上(撒哈拉沙漠的一角)什麼不尋常的事情都沒發生,但我非常清楚,有個我們目前還辨識不出來的「目標理想」(cause)的代理人已經把恐懼的種子播種到數以百萬人的心裡了。全世界的領導層,包括非洲的領導層在內,決定把這個異常狀況理解成不過是「日標理想之戰」(War of causes)裡的另一個事件罷了,儘管連最薄弱的交戰規則也已經被單方面改寫了,為的是消滅無辜老百姓的權利。
那個可憐的空少用力眨眨眼,然後低頭盯著我瞧。難道我不知道我們飛到中大西洋就掉頭回來了嗎?他說美國發生了一樁「安全意外事件」,如果飛機的目的地是美國的話,那麼飛機不是得改道,就是不准起飛。我們現在朝卡地夫飛,是因為倫敦的希斯洛(Heathrow)機場已經沒有多餘的停靠位置了,其他飛美國的飛機都停在那裡不准起飛了。他的解釋就是這樣。我對這件事情一笑置之。畢竟,我也不是第一次碰到飛機因為某些技術問題在中大西洋就改道或是和*圖*書掉頭飛回來的情況。
現在這個時機很適合告解,我想告解,我跟我私人的一個恐懼共同生活了五年之久。我這個恐懼由來已久,所以我已經被訓練成旅行的時候只攜帶隨身行李。我一向都是輕裝旅行,我是在撒尼.阿巴查(Sanni Abacha)將軍恐怖統治奈及利亞期間才把這個習慣變成是絕對必要的。阿巴查實施獨裁統治,他所用的手段實在太不要臉了,他的情報人員會毫不猶豫地把違禁品,尤其是硬性毒品(hard drugs),放進反對人士的行李裡,然後通知海關來對付「大毒梟」。我曾經努力奔走,設法讓奈及利亞擺脫阿巴查的獨裁統治,而在那段期間裡,如果我有活在任何真實的恐懼裡的話,那麼我所恐懼的絕對是這件事,沒有其他事會比這件事更讓我恐懼了。我對這件事的恐懼甚至超過我對可能會中他們設下的美人計的恐懼,就像那個揭發以色列核武活動的倒楣爆料者,他跟情婦散步得正愉快的時候,竟然被以色列情報局給抓走了,最後還被判了個終身監禁。如果我們不想落入如此險惡的境地,我們起碼得保護好自己,我們起碼得抵擋誘惑;而把行李交付託運更是危險萬分。對行李下手然後控告行李的所有人,這個計畫確實成功過,阿巴查在運作當「終身總統」(life presidency)的時候,有個酋長不吃他那一套,他就用這個手段來對付那個酋長。那個酋長是無辜的,他在倫敦被關起來(事實上是非法監禁),顏面掃地,甚至被人勒索。我也參加了營救他的行動,幸好我們順利把他救出來了。www.hetubook.com.com
這件事其實相當簡單:搭飛機已經是我的例行公事了,我實在羞於承認,但飛機已經算得上是我第三或第四個家了。我很喜歡飛機上那種完全孤立的感覺,我利用搭機的時間處理一些公事,在用餐時間吃點東西,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盹,喝我想喝的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雖然喝酒https://m.hetubook.com.com對我的健康不好)。但我大多數時間都在打我那台筆記型電腦,有時還打得渾然忘我。九一一那天,我的例行公事和平常沒有任何不同。事件發生的時候,我一定是在夢周公。當我醒來以後,我還是繼續打我的電腦。
我們一直被一個想法疲勞轟炸:我們原本所認識的世界在二〇〇一年九月十一日終結了。我發現我無法認同這樣一種想法,我們應該在這一系列講座裡探討理由何在。但此刻,我先簡短說一下,這種想法很主觀。我在九一一那天搭乘英國航空的班機從倫敦飛到洛杉磯,我是該班機唯一一名非洲乘客,我應該是那班飛機上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或許也是世界上最後知道這件事的一兩百萬人裡的其中一個,我覺得這件事很有象徵意義。拿這段軼事來結束今天這堂入門講座還挺恰當的。
起飛後過了八、九個鐘頭,我聽到機長向機上乘客宣布我們正在接近曼徹斯特(Manchester)時,並沒有很吃驚。我之所以沒有很吃驚是因為美國是隨意地拿世界各地的城市名字來為他們自己的城市命名的,所以我以為是因為天候的關係,所以機長選擇了一條不同於平常的航線,這條航線把飛機帶往美國某個叫曼徹斯特的小鎮,而不是愛達荷州(Idaho)的首府波夕(Boise),波夕這個名字我已經耳熟能詳了,因為飛機快飛到洛杉磯時,駕駛艙就會播出這個名字。然而,過了幾分鐘以後,機長又向大家宣布我們正在穿越威爾斯(Welsh)www.hetubook.com.com的邊界,我開始納悶巧合也未免太多了吧。不過,就在我搞清楚這到底表示什麼意思之前,機長再度向乘客廣播,這回是告知大家我們就要在……卡地夫(Cardiff)降落了!我按鈴呼叫空服人員,一名空少走過來。我問他為什麼我們要在卡地夫降落,而且我希望他能告訴我卡地夫位在美國的哪個地方。
我當時在期待什麼?我在期待舉世震怒,我以為世人對這件事的氣憤程度至少也會跟對「世貿中心」(World Trade Center)被摧毀所感受到的氣憤程度不相上下——這個事件是蓄意要造成最多無辜老百姓傷亡的。一九八九年對我來說是一個很特別的時刻,因為那時世人似乎是破天荒第一次站著不動,他們在等待回應,他們需要一個回應好讓地球能夠重新運行。但回應遲遲未來,就算有來,也不夠強烈。因為回應遲遲未來,所以洛克比空難就被神聖化了,也為幾年後的印度航空(Air India)劫機事件鋪好了路,這件事是印度教(Hindu)的極端分子所為,也m•hetubook•com.com為二〇〇一年發生的九一一事件做好了準備。從尼日到曼哈頓,恐懼的足跡一直延伸,一直拓寬,直到席捲整個地球,它警告我們這些住在地球上的居民,再也沒有置身事內和置身事外之分了。我們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無辜了,就算是住在非洲大陸上、宣稱有免疫力的那群過去歷史的受害者也一樣。
我下了巴士,因為我想找人為延誤這麼久發發牢騷,伸伸手腳,向人打聽我們預定住宿的旅館,然後再找輛計程車殺過去。但我下了巴士後發現有幾名乘客擠成一團圍著一部手機,而其他乘客則在排隊等著打公共電話。一直到那時,我才開始懷疑我們是不是因為某些非比尋常的事情所以才掉頭回來。我向那部手機的主人走過去,那部手機的主人正在跟圍在他身邊的人報告美國那邊的最新進展。我就是這樣才知道我原本認識的世界可能已經消失,或是已經變成我認不出來的模樣,大概在事件發生九或十個小時後。
因此,我對阿巴查的恐懼讓我變成一個不帶行李的旅客,因此我就可以很快出關,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因為同時帶了三本護照而且每本護照上從頭到尾都蓋滿了簽證和移民局的章而受到海關盤查的話,我就可以很快出關了。這次通關很順利。我在載我們去旅館的巴士上坐好,好整以暇地看書。一小時後,一個半小時後,將近兩個小時後,我依然坐在巴士上,我越來越不耐煩了,巴士上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幾名同機的乘客。卡地夫顯然並不習慣一下子容納這麼多架噴射客機,因此機場的行李員就手忙腳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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