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山長水遠
典當靈魂的人
洪少奶、亞喜兩人看見鱷魚頭進來,又驚又喜;聽到他自言自語說蝦球走散,牛仔、黑牡丹、魏經理死亡時又哀傷又嘆息。大家沉默了一陣之後,鱷魚頭又發揮了一番他如何愛護部下,如何為魏經理、牛仔、黑牡丹等人立墓的事,洪少奶跟著問長問短,鱷魚頭心不在焉地胡亂答話,一連打了幾個呵欠,亞喜就退了出來。
亞喜在房間内跟洪少奶談著話。少奶問:「亞喜,外邊人家說你的壞話,你知道不知道?」亞喜道:「我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我有甚麼壞事給人家說?少奶你不要嚇我!」少奶道:「亞笑說你跟蟹王七……」亞喜的臉馬上紅起來,她討厭亞笑干涉她的私事。她又羞又忿。狠狠的道:「這是壞事嗎?誰說這是壞事?讓她說吧!我不怕!」少奶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我並不是反對你甚麼!我也沒有權反對你。不過,我要提醒你,不要太容易相信一個男人啊!男人的心,一天三變,我是過來人,我受男人的苦太多了!我不過提醒你。」亞喜道:「少奶好心,我很感激。我知道七哥是好人,他不會騙我的,他是真心的。他過去的一切甚麼都同我講過了,嫖娼、殺人,甚麼醜事一件也不瞞我。他是真心的,他,他,啊,少奶,我已經……」說著說著不知是喜歡還是傷心,亞喜竟哭了起來。洪少奶正安慰她,鱷魚頭一腳踏進來,看見這情形,大聲道:「不要哭了!船沉只死魏經理、黑牡丹、牛仔三個人,其他全部都脫險各尋生路去了。蝦球向我拿了三百塊錢,去做生意,天理良心,我沒有虧待一個部下!我明天還要高升他們,幫他們去打江山,亞喜你也有好處,不要哭了!」
亞喜一走,洪少奶冷冷道:「黑牡丹的死,你傷心呢還是高興?」這句問話,真是難於答覆了。如果真愛少奶,就該說「高興」,但說這句話的人的心是何等狠毒呀!如果真愛黑牡丹,就該說「傷心」,但這句話怎麼好對自己的太太說呢?在這種場合,無論假戲真做,真戲假做,都是同樣困難的事!鱷魚頭笑笑不答,洪少奶冷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心中的苦樂如何,不過我聽見黑牡丹死,我倒是非常傷心!」鱷魚頭道:「你傷心甚麼!你更應該高興呀!去了一枚眼中釘了!」洪少奶正色道:「不!我一點也不高興!」鱷魚頭道:「這可奇怪了!」洪少奶感嘆道:「物傷其類,高興甚麼!有甚麼值得高興的?」鱷魚頭瞪大他的眼睛,細細體味他太太這句話的意思。他還想不透徹其中的道理。洪少奶道:「你的心給功名利祿迷住了!所以你沒工夫想到我跟黑牡丹是同類,因為我們是同類,所以我們平日不相殘害。到了知道她淹死,我怎能不傷心!你永遠也不會懂得我們這種感情!」鱷魚頭摸摸他的腦袋道:「甚麼同類?我不懂!」洪少奶很激動,大聲道:「你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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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怎麼不是同類?我們都是私娼呀!私娼,你懂不懂?至於你,你們都是嫖客!你們這些嫖客跟我們私娼住在不同的世界,難怪你不懂!哈哈哈哈……」洪少奶朗笑起來。笑到最後,她笑出眼淚來了。她自己揩乾了眼淚,約束她的奔放的感情,又重複強笑道:「真是見鬼!我怎麼說出這些瘋話來!喂,你怎麼打算?今晚在黃埔過夜還是回廣州去?到哪裡我都陪你,你說吧!」鱷魚頭不知道她到底受了甚麼刺|激,盡說些瘋話。他拉她出去跟蟹王七他們喝酒,決定在黃埔過夜了。蝦球他們乘搭的貨船還沒有開身,鱷魚頭已經到了廣州了。這個南中國的大都市,每一分鐘都在變化。鱷魚頭離開它才四五天,就彷彿有一點隔世的感覺。他一腳踏入新亞酒店五〇八號死鬼黑牡丹的房間,覺得有一股冷氣向他襲來,他打了一個寒噤,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他獨個兒在這空洞的房間來回走著,嘆口氣,搖搖頭,他感嘆人生變幻的無常。昨天活生生的人,今後再也尋不到她了。他坐到沙發上,點著了一根香煙,仰面望著上面的天花板,不由得他不想起他的太太來。他猜想他那名義上的太太洪少奶此刻不曉得起了牀沒有?自己一個人睡還是跟男子漢睡在一起?還是跟別人逃走了呢?他盡是往壞處想。他很想即刻上去看看她,向她打聽一點内幕新聞。他會不會因為這次沉艦事件挨扣留查辦的處分?要是真的嚴辦他的話,他究竟逃走好呢,還是托張果老說情緩頰?想到這些事情上來,他的心亂了。他又不敢親自跟他太太通電話,恐怕會走漏風聲給馬專員知道,怕馬專員冒起火來,將他扣留查辦。那時候豈不是呼天不應,求援無門!他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還是不忙去看太太,先到河南跟張果老會面再作打算。他洗浴後更換了衣服,就僱了一輛野雞汽車直向河南駛去。
鱷魚頭吩咐楊司理道:「黑牡丹、魏經理和牛仔已經淹死了,你明天叫人找個山地築一座假墳,再去買塊石碑,叫人刻上黑牡丹、魏經理和牛仔之墓十個字,下款刻洪斌敬立四個字。好好豎起來,墳墓要做得似模似樣。他們死得很慘。這樣做,我精神好過一點。你明天照辦吧!」楊司理聽說黑牡丹死了,十分難過,他和她也有過幾天姻緣。音容還在,人卻永別了。他探問道:「黑牡丹是怎樣死的呢!」鱷魚頭說:「沉船。今天報上也有新聞了,你看報就曉得。少奶在哪裡?」楊司理道:「在你的房間。」鱷魚頭就走出來,到他的寓所去會他的太太。在途中,他遇到他的一批中級幹部蟹王七、煙屎陳、死蛇、雞眼、麥財、趙勝等,攔著他說要替他洗塵。他說道:「大家到一景樓喝酒等我,我會過太太就來。」蟹王七等大家走後追上鱷魚頭問道:「蝦球呢?他不跟洪先生回來?」鱷魚頭hetubook•com•com支吾答道:「蝦球他他他,他跟我分手了。我給了他幾百塊錢到香港去做生意。」蟹王七道:「今天大家都給報上的消息駭壞了,蝦球沒有受傷吧?」鱷魚頭道:「他平安無事。他跟艦上的一個大副幾個士兵各尋活路去了。至於黑牡丹、魏經理、牛仔都淹死了,我是親手埋葬他們的。明天,我還叮囑楊司理在這裡替他們建一座墳墓,幾時我同你去掃墓。現在我沒空跟你多談,你到一景樓等我吧!」說罷他就走上樓去。蟹王七聽說蝦球走開,牛仔淹死,十分難過。他走上一景樓,閉著嘴,一句話也不說。
她用她的雙手捧著馬專員的大腦袋道:「我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我甚麼事情都作不得主。我連拒絕人的愛和接受人的愛都作不得主!你不要逼我作甚麼決定吧!」其實馬專員也不是真的愛她。他的喜歡她,跟鱷魚頭的喜歡她一樣是出於自私自利的動機,出於利用的動機。這個,也騙不過風塵中的洪少奶。她在香港有過一次經驗,她希望過鱷魚頭洗手上岸,決心陪他過活,為他服務,獻身心給他。可是,鱷魚頭卻安排她作為釣馬專員的餌。危難到來時,又棄掉她不顧。到了今天,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一個男人了。馬專員聽洪少奶說不願作甚麼決定,他也不再追問下去了。他看看手錶,已經是上午十一點鐘,他就上辦公廳去了。
鱷魚頭、洪少奶兩人跟一班部下喝酒猜拳,非常放浪,散席前鱷魚頭給了他們一個重要任務道:「不久我要委大家做正式建制部隊的帶兵官,從此大家都有出頭的日子了。招得一排人,我委他當排長,招得一連人,我委他當連長。招兵的酒肉車馬等費將來在公積金項下實報實銷,大家努力徵集人馬吧!我本人決同大家出生入死,同撈同煲。當今亂世,這是千載一時的發達機會,大家努力吧!乾杯!」眾人興奮地乾了最後一杯酒。煙屎陳領導眾人三呼洪圑長萬歲而散。
馬專員照例提早一個鐘頭從公館驅車上班,照例來洪少奶的客寓打一個轉,逗留三兩個鐘頭。這樣一來省得自己的太太囉囌,二來讓洪少奶多些「自由」的時間,活動活動她的身心。他這樣安排,完全是為了他自己個人的好處。幸好鱷魚頭還聰明,不曾魯莽撞上來,避免了許多不愉快的麻煩事。洪少奶躺在牀上休息。她接過了馬專員遞給她的洪斌的電報,看完後懶洋洋說道:「你幾乎把他淹死了!」馬專員詫異道:「我把他淹死?這才奇怪!」洪少奶道:「不是你委他當艦長,他怎麼會受這場虛驚?」馬專員笑道:「你們女人真會撒賴!派他到海南島還是你的提議哩!你忘記了?你還說鱷魚頭不會淹死的,你放鱷魚下海,正是得其所哉哩!」馬專員輕輕捏一下她的臉頰,繼續說道:「這些舊艦,比我的祖母還老!沉掉落得乾淨。英國送的伏波號,不是給招商局的船輕輕一擦就和-圖-書沉了嗎?何況是這些爛銅爛鐵無用的廢料。」洪少奶道:「既然是廢料,你還不快點當廢鐵賣掉,熔化來做槍炮子彈,還留下來幹甚麼?你們害死了多少人!你們做官也做得太糊塗了!」馬專員挨了罵,嬉皮笑臉應道:「中國的事情,你們女人是永遠想不透的。輪到你們女人來執政,恐怕還會比我們糊塗百倍哩!哈哈……」洪少奶道:「要是我來執政,我就先砍了你的頭!」馬專員聽說要砍他的頭,他快活死了。他把他腦袋伸過來,連聲喊道:「砍吧!砍吧!我甘願一刀兩斷,砍死在你的懷裡!」洪少奶道:「你想投胎還早哩!你作孽太多,死得太早便宜你了。」馬專員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針,又利又毒!」洪少奶道:「我不跟你胡謅,我問你,你到底打算怎樣處置這件事?」馬專員摸不清楚她是指的甚麼。他以為她是問有關她的身份的事,他抓抓他的大腦袋答道:「怎樣處置這件事?你說怎樣好?我是素來沒有成見的。不過,就事論事,如果老洪淹死的話,我就一定娶你做平妻,現在他既然活著回來,那麼,我們,我們就隨機應變吧!你以為……」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給洪少奶清脆地打了一巴掌。接著她就罵道:「呸!誰做你的平妻!我是問你怎樣處置他呀?艦沉了,他隻身脫險回來,你怎樣安置他?」馬專員摸摸她的臉頰笑道:「我倒想弄明白你這一巴掌到底是恨還是愛?是恨呢,我就做個順水人情,把老洪下個另候任用的處置,讓他和你團圓聚聚恩情;是愛嘛,我就把他扣留查辦,讓他餓死在牢裡,永遠不能出來妨礙我們的事!你知道,這件事是可大可小的。他這條性命握在我的手上。我們的愛情,也握在你的手上。來吧!我們來作個決定吧!」馬專員說這番話時,臉上的厚肉緊張膨脹得像個快要破裂的皮球似的。洪少奶受了馬專員的威嚇,心裡有點慌了。她不願意把她跟別的男人的關係弄得分分明明。她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混,實在分明不得。要她不是屬於這個,就是屬於那個;倒不如不屬於這個,也不屬於那個;也屬於這個,也屬於那個較為妥當。她的這種人生觀戀愛觀,是開始從她年輕的時候在香港嫁給了一個富商做小妾,再又給這富商的大少爺愛上時養成的。她出生在一個破落的中產商人的家庭,受過香港的中等學校教育。她的父親利用她的出嫁來挽救自己商業上的失敗,完全犧牲了她的青春幸福。她壓根兒不曾愛過她的老頭子丈夫。當她愛上那個挑逗她的大少爺時,事情暴露,大少爺不敢負責,老頭子就把她趕了出來。她不甘願回父親那裡去受活罪,就獨自一個人在社會上打滾。她做過酒家女侍,也做過貨腰舞|女。自食其力好幾年。在這種生活的苦海中,她更深刻地了解到,她要是想活下去,就得不屬於這個,也不屬於那個;一有專屬,就糾紛百出,甚至打碎m.hetubook.com.com飯碗。到了香港淪陷,世界變了。她的遊戲眾生的生活,不得不結束了。她不得不專屬於一個日軍少佐。等到戰事結束,她又給鱷魚頭接收去了。直到今天,當馬專員又有接收她的傾向時,她的良心不讓她用鱷魚頭做犧牲來賣身給馬專員。她怕這樣作孽,將來必不得好死。她心想:誰要來就來吧!拿你們想要拿的東西去吧!一個吻,一夕的歡娛,要甚麼就拿甚麼去吧!但要我從這個人的懷裡滾到另一個人的懷裡,用一個人的血來做禮物,我不幹!我不幹!
鱷魚頭躺在張果老的煙牀上,詳詳細細報告了這次沉艦的損失和經過。張果老聽了沉思許久,然後問道:「你有甚麼打算?」鱷魚頭必恭必敬應道:「我一直就回來向司令報告,聽司令的指示。」張果老道:「你見過老馬沒有?」鱷魚頭道:「還沒去見他,在香港已打電報向他備案。」張果老道:「你不要去見他。等過幾天,你的新任命發表後再去找他。」張果老接過鱷魚頭遞過去的煙槍,響亮地抽他的鴉片煙。抽完,放下煙槍。咬半片芝麻糖在嘴中嚼碎,然後呷一口濃茶嚥下去。仰躺著甚麼話也不說。鱷魚頭等了許久,忍不住問道:「哪方面的新任命?」張果老道:「還有哪方面,你以為朱德會委你麼?」鱷魚頭摸不著頭腦,不敢再問,用煙針蘸了一點煙膏,放在煙燈火口上燃起來。張果老望著瓦樑說道:「你知道我素來是主張槍不離人,人不離鄉的。要自保安全,這是上策。但上頭不這樣想。在整個戰略要求上,各地各鄉分封割守,容易給敵人以大吃小,各個擊破;因此,聯防自衛,互相策應,守望相助,本來是道理。不過,世界事,道理很漂亮,做起來全不是那末一回事,挖自己的肉,補人家的瘡,我不幹!我還是堅持槍不離人,人不離鄉。我們的武裝隊伍決不由人調來調去!」鱷魚頭道:「上頭同意嗎?」張果老道:「折中辦法是只要我們的人,不要我們的槍。叫我提薦一個人當新編的無兵保安團團長,我提出你,大概會通過。你想當團長帶兵,你就得去招兵買馬。這是肥缺,也是苦差。」
洪少奶起牀打扮停當,已經是正午十二時。草草吃了飯就捻電鈴叫來一個侍役,問道:「貴哥,你同我到五樓探探五〇八那個女人回來沒有?你千萬不要說是我叫你打探的。」亞貴點頭笑笑。洪少奶道:「你笑甚麼?」亞貴道:「世界事真是無奇不有,前些時五〇八的那位小姐又叫夥計來打聽你回來沒有,你們兩個女人你打聽我,我打聽你,怎麼不索性碰一次頭呢?」洪少奶笑道:「亞貴,你們酒店夥計不要多管閒事,世間奇怪的事多著呢!快去吧!」亞貴十分鐘後回來道:「洪先生一個人今早十時回來過,坐半點鐘就出去了,一直沒回來過。」洪少奶聽罷賞了亞貴一點錢,就出門驅車一直趕到黃埔去。
鱷魚頭聽說他就會當圑長,他和圖書心花怒放,那隻紅鼻頭顯得特別光亮。他又遞煙槍給張果老,張果老不抽,他也就放下來不抽,假謙虛道:「司令,你的保薦我很感激。但我怕不能勝任,辜負你老人家的好意呢!」張果老不客氣道:「我就是耽心你不勝任。你們校長的帶兵秘訣,他在黃埔沒有教會你。這十幾年來你出了家,也不曾跟他實習過,所以我要特別點醒你!你的校長跟他的部下,直到今天還是耍這一套把戲,多少英雄好漢都受了騙,給掌握得動彈不得。你就得當心這點。我警告你兩件事:第一件,你要精通掌握之術。上頭要用你,一定設法掌握你,但上頭永遠也不相信你,怕你會造反。所以上頭要你做圑長,他一定越級直接掌握你的營長。三個營長之中,你最多只能保薦一個,甚至一個都不能。在這情形之下,你就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你一定又要越級直接掌握若干個連,使那幾個營長奈何你不得。營長要是掌握了你的排,你再深入掌握你的班或資深老兵。這種越級掌握之術,是我們軍隊的特色。是你的校長發明的。你要帶兵,對於這門工夫,非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可。你千萬要記著!第二件,今後不管訓練或作戰,明哲保身之道,全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八個大字。軍隊由上至下,既然有了私心,賞罰就永遠也不分明。所以打勝仗挨撤差,打敗仗連升三級的事情是常有的。你不要自作聰明,好大喜功,稱強逞能,一定撞板!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八個字你牢牢記著!」鱷魚頭連聲:「是的,是的。司令講的對。」張果老又道:「我索性讓你明白吧!我這次肯送出我們一部分子弟出來讓上頭指揮使用,我們出的是人命,上頭出的是器材械彈,表面看來,這宗買賣我們送貨賠錢,好像很吃虧,其實不然。打勝了仗,保住了半壁河山,我們勞苦功高,大家有得撈;打敗了仗呢?兵敗如山倒,我們的子弟都是識途老馬,每人拖枝七九或輕機回到鄉下來,正似少女出門接客,賺回嫁妝,除笨還有精。我們有槍又有人,誰來當皇帝,都會來同我們講數口。到時我自有主意。你不必耽心將來的事,我要你注意的事是你今後帶兵,以保存實力為上策。處處顧住自己的荷包本錢和身體。無論調你去東江南路或西江,你都要一眼關七:上、下、前、中、左、右、後,都要顧到才是。總之,粵人治粵,這張好牌正似偏張三萬,和滿貫當然好聽得很,但有人扣牌不放,你永遠和不出。十賭九騙,今天的事情,徹頭徹尾上上下下都是一個騙局!你明白這點,你就無往不利了。我是相信你的,你好好幹吧!」鱷魚頭聽了張果老的指點教訓,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些治軍之學,撈世界之道,任何軍政學校都沒有老師教過的。對於張果老的深謀遠見,鱷魚頭自愧不如。他再三領教,直到入夜才辭出到黃埔去找楊司理。楊司理第一句話就報告道:「少奶已跟蹤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