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二 無畏的微光
鎮北將軍與醫生三兄弟
不知幾時,將軍就這麼消失了。於是大家都說將軍升天成了神仙,在素山的山頂蓋了一座小祠堂,把那匹白馬當成神馬供奉,獻上燈火與小米,豎起麻布旗幟。
「那我問你,一百加一百等於多少?」
「那麼,你報上五個能夠接替你的大將名字。」
鎮北將軍孫霸猷,
此刻從塞外沙漠,
歷經辛苦回來了。
本想說英勇凱旋,
其實是僥倖還鄉,
總之當地太寒冷。
遙想三十年之前,
我率領大軍十萬,
威風走出這城門。
之後放眼只見天空,
乾冷的風掀起狂沙,
屢見大雁脫水墜落,
這些年我策馬奔馳,
跑累的馬屢屢癱坐,
含淚眺望遠方黃沙。
每次我從盔甲口袋,
取出些許鹽巴餵馬,
這才讓馬恢復元氣。
此馬如今已三十五,
跑五里路需四小時。
而我也已七十高齡。
本以為今生再難返鄉,
幸好敵人全死於腳氣病,
因為今夏濕氣特別重。
而且腳氣病的原因,
是因為拼命追趕我軍,
在黃沙上奔馳之故,
如此看來還是算凱旋吧。
尤其值得稱許的是,
當初十萬人出發,
如今回來九萬人。
死者固然可憐,
但三十年之間,
縱使沒有打仗,
恐怕也會死掉一成。
拉優城的老朋友啊,
還有孩童兄弟們啊,
我鎮北將軍孫霸猷,
已率領大軍回來了,
何不快把城門打開。
此刻從塞外沙漠,
歷經辛苦回來了。
本想說英勇凱旋,
其實是僥倖還鄉,
總之當地太寒冷。
遙想三十年之前,
我率領大軍十萬,
威風走出這城門。
之後放眼只見天空,
乾冷的風掀起狂沙,
屢見大雁脫水墜落,
這些年我策馬奔馳,
跑累的馬屢屢癱坐,
含淚眺望遠方黃沙。
每次我從盔甲口袋,
取出些許鹽巴餵馬,
這才讓馬恢復元氣。
此馬如今已三十五,
跑五里路需四小時。
而我也已七十高齡。
本以為今生再難返鄉,
幸好敵人全死於腳氣病,
因為今夏濕氣特別重。
而且腳氣病的原因,
是因為拼命追趕我軍,
在黃沙上奔馳之故,
如此看來還是算凱旋吧。
尤其值得稱許的是,
當初十萬人出發,
如今回來九萬人。
死者固然可憐,
但三十年之間,
縱使沒有打仗,
恐怕也會死掉一成。
拉優城的老朋友啊,
還有孩童兄弟們啊,
我鎮北將軍孫霸猷,
已率領大軍回來了,
何不快把城門打開。
「我懂了,那就開始吧。喂,胡修。」林普醫生呼喚弟子,弟子行以一禮,捧著小罐子過來。林普醫生掀開蓋子,取出褐色的藥物,塗在馬眼上。然後又喊胡修。弟子再次一鞠躬,走進隔壁房間,乒乒乓乓一陣子後,不久用盤子盛著紅色小年糕回來了。醫生拈起年糕,夾在指間嗅聞了一會,最後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讓馬一口吃下去。孫將軍坐在白馬身上,等了半天不禁打呵欠。這時白馬的身體忽然開始不停顫抖,然後渾身噴出汗水與煙霧。林普醫生害怕地避得遠遠的旁觀。白馬一邊渾身抖得喀喀響一邊繼續噴煙。而且那種煙霧非常辛辣。孫將軍起初還勉強忍耐,最後終於用雙手蒙眼,咳個不停。最後等煙霧漸漸消失時,白馬又開始汗如泉湧,態勢比瀑布還誇張。林普醫生走過去,雙手輕輕搭在馬鞍上,就這麼搖晃兩下。
「就在這山坡頂上。那三面旗子中最左邊的那個。」
城牆內的這頭,頓時掀起騷動。有人喜極而泣,有人高舉雙手奔跑,也有人想自己打開城門卻遭到衛兵斥責,當然也有人急忙跑向國王的皇宮報告,城門砰地打開了。門前的士兵們見了,也高興得抱著馬哭了。
「這是叛變。好。我們回去。」大臣如此對眾人說。於是大臣一行人調轉馬頭,掀起黃沙滾滾,就這麼一溜煙跑回去了。孫將軍見了只能聳肩嘆氣,發了一會呆,但他很快扭頭向後,叫來軍師長。
然後,剛才那個穿白衣的女孩朝馬的右耳吹了www.hetubook.com.com一口氣。馬立刻跳起來,孫將軍頓時高了一截。將軍拉著馬韁繩,與弟子並行走出房間。然後橫越院子來到非常厚實的土牆前。牆上有個小門。
某天就在日出時分,拉優城的人們不時聽見遙遠北邊的原野彼方,傳來彷彿鳥類成群結隊齊聲啁啾的古怪聲音。起初誰也沒在意,照樣打掃店面,可是吃完早餐不久,聲音漸漸接近,大家發現那是嗩吶和喇叭聲後,整個城市頓時掀起一陣騷動。其間也夾雜著噠噠噠的鼓聲。商人和工匠們都已完全無心工作了。守門的士兵們先把城門關好,又在環繞城市的城牆上盡量安置人員瞭望,然後才去通知皇宮。
「這匹馬很快就能治好。我只是為了檢查你的病狀才讓馬坐下。你在北方那邊得過甚麼病嗎?」
軍師長點點頭,迅速脫下鎧甲與頭盔,拿著孫將軍的大刀拔腿就跑。孫將軍對大家說:
「搞甚麼,那傢伙太野蠻了。人家好心告訴他,他居然說聲『好,走』就這麼跑掉了。」
「這個嘛,肯定是四百。」
「拜託你幫我看一下。我下不了馬。」將軍溫和地說。可是林帕醫生既不看他也不動彈,還是專心看著那個人的眼睛。
從山腳下望過去,只見沾到生漆導致皮膚過敏的小孩、有點跛足的馬、園丁用車拉著快要枯萎的牡丹盆栽、裝鸚鵡的鳥籠……絡繹不絕地往上走,等到爬上坡頂後,生病的人去找左邊的林帕醫生,馬羊鳥類去找中間的林普醫生,帶著花草的人去找右邊的林波醫生,就這樣自動分成三路前進。
馬鞍頓時鬆脫,猝不及防的將軍一屁股跌落地板。但將軍不愧是將軍,馬上又站得筆直。而且馬鞍和將軍已經徹底分開了,將軍雙手啪啪拍打兩條羅圈腿,而馬一下子少了包袱,似乎還一頭霧水,緩緩晃動著背部。這時林普醫生又拉起白馬形如掃帚的僵硬尾巴,猛然用力一拽。結果有一塊雪白的尾巴狀東西撲通滾落到地上。馬似乎很輕鬆地不停甩動如今已經只剩馬毛的尾巴。接著三名弟子合力把白馬全身擦乾淨。
二、鎮北將軍孫霸猷
「你就是林帕醫生嗎?快替我看病。」
五、林波醫生
「醫生在哪裡?快過來替我看病。」孫將軍下令。
可是霸猷將軍已顧不得那個了。他越過周遭絡繹步行的病人,直接來到門前。原來如此,門柱上的確掛著「小醫林帕醫生」這塊金色招牌。
就這樣,霸猷將軍走了大約三百多公尺,抵達城中廣場時,只見對面皇宮的方向黃旗飛揚,有人過來了。這是國王接到通知後,特地派來迎接的人。
「那你到目前為止被騙過多少次?」
從臉孔到肩膀都變成灰色的鎮北將軍孫霸猷,故意把臉皺成一團,靜靜拉起馬的韁繩,率先走在最前方,然後是喇叭及大鼓、綴有三角旗的長槍、已鏽成綠色的銅矛,還有背著白色箭矢的士兵們陸續走進來。馬配合鼓聲,尤其是孫將軍的白馬,每走一步膝蓋就會喀喀響,好像在打拍子。士兵們唱起軍歌。
「到底誰是高明的醫生?」
話說,這三人的醫術都很高明,而且也有醫者仁心,的確已堪稱名醫,只可惜尚無良機,因此沒有甚麼地位也沒有聲名遠播。但是終於在某一天,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
「不,林帕醫生在對面房間。不過你若要求診,請你先下馬再說。」
「那同樣也得去那邊求診。總之我先讓弟子陪你去隔壁。」
「怎麼樣,馬沒事吧?」
「前和_圖_書進!」鑼鼓齊鳴,大軍肅穆前進。
「那麼二百加二百呢?」
「當然是二百。」
大家跨上馬,周遭很快就鴉雀無聲,只有二匹慢半拍的馬打個響鼻。
「原來如此,這下子我完全明白了。久居沙漠讓你到現在還有點疲累。換言之,是還有百分之十的疲勞。那就讓我來替你治療吧。」
將軍揮鞭策馬。
「全軍安靜下馬,脫下頭盔就地坐下。我老孫現在要去看一下醫生。這段期間你們不要吵鬧,安靜在這裡原地休息。知道嗎?」
「你就是林普醫生嗎?我是將軍孫霸猷。我想拜託你幫忙。」
三、林柏醫生
「那些都是狐狸幹的嗎?」
最後九萬士兵在皇宮前四公里的廣場上排成縱橫正好各有三百人的方陣。
「那麼我臉上長的這些毛茸茸的東西呢?」
「這下子我可以走了,身體也變得好輕盈。」將軍非常高興,一陣風似地衝出診療室,跳上門口的馬,馬立刻跑出醫院巨大的大門。後面還有六名醫生的徒弟,為了替士兵們去除臉孔長滿的灰毛,拿著藥袋與扇子,急忙追在孫將軍後頭。
「你已經完全康復了,說穿了你只是頭上的孔眼堵塞,因此導致算數少了一成。」
「你立刻脫下盔甲,拿著我的刀和弓趕去皇宮。然後去找個人稟報。就說鎮北將軍君孫霸猷,在那國境的沙漠上,三十年來不分日夜都無暇下馬,因此身體已和馬鞍黏在一起,馬鞍也和馬黏在一起,實在無法面見陛下。我現在就去找醫生,之後再趕去報到。你先替我這麼鄭重稟報。」
衛兵們和所有的鎮民都很緊張,一邊從牆上射箭的小洞向外窺看。只見從牆外綿延直到北方都是軍隊,蔚為大片雲霞。獵獵飄揚的三角旗和支支長矛猶如樹林。最奇特的是,士兵們看起來全都灰撲撲毛茸茸的,看起來就像一團煙霧。眼神凌厲鬍子花白彎腰駝背的大將軍,騎著尾巴如掃帚在屁股後面硬梆梆伸得筆直的白馬,站在最前方,把巨劍舉向空中,開始高聲歌唱。
孫將軍勒住馬,將手高舉在額前,仔細看清對方後,當下行以一禮,急忙準備下馬。但他下不來,因為將軍的雙腳牢牢黏在馬鞍上。馬鞍也牢牢黏在馬背上。已經分不開了。個性豪邁的將軍這下子也慌了手腳,面紅耳赤,嘴巴哆嗦著咧開,拼命想拔起雙腿跳下馬,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唉,事實上這三十年來,將軍在國境的乾燥沙漠中,肩負著沉重使命,一次也沒下過馬,所以已和馬合為一體了。再加上沙漠中無處可讓草木生長,草籽大概是發現將軍的臉孔後,就長到他臉上了吧。灰色的奇妙物體已經長滿將軍的臉孔與雙手,也長在士兵們的身上。這時前來迎接的大臣越來越近,已可看見前方的巨大標槍和旗幟。
「十的兩倍是多少?」
「那個林帕在何處?」
鎮北將軍孫霸猷垂淚回答:
「四天吧。有時好像也要個五天。」
士兵們絡繹前進。九萬大軍的陣容光是看著都會累。
四、馬醫林普醫生
「煙霧?區區煙霧有甚麼好介意的?在沙漠狂風吹襲時,我一分鐘要讓馬跳躍超過四十五下。如果偷懶個三次,風沙恐怕早已讓我們沒頂了。」
不幸的是,來迎接的大臣是個比鯽魚更嚴重的大近視。他認為將軍是故意不下馬,揮舞雙手則是在命令眾人。
「我現在替您開後門。」醫生的弟子彎腰走向小門。
「霸猷將軍不可能完全餐風飲露。我對霸猷將軍的身體瞭如指掌。他只是肺和胃與眾不同和_圖_書。遺骨肯定就在哪個森林中。」也有很多人覺得醫生說得不無可能。
但這時已成為大國手的林帕醫生,每每見到人就說:
「不,用不著。這種矮牆對我的馬不算甚麼。」
「都是那裡的狐狸太壞。將近十萬的大軍,一下子都被牠耍得團團轉。夜裡到處放火,白天忽然在沙漠上變出大海,有時還出現城池之類的幻影。簡直壞透了。」
「那我再問一個問題,十的兩倍是多少?」
一、醫生三兄弟
「我懂了,原來你無法下馬。那是兩腿僵直。那就算了。請過來。」
在他們的對面,林普醫生正給一匹脖子彎曲的褐馬塗抹白色藥膏。之前那位弟子上前幾步對林普醫生一陣耳語後,馬醫林普笑著朝這邊扭頭。他穿著巨大的鐵製胸甲,看起來就像是鎧甲。大概是為了防止被馬踢傷。將軍立刻騎著自己的馬上前。
「一百八十。」
「馬上就好。」林帕醫生說著繼續搓洗。滴下來的水漸漸變成褐色,然後轉為淺黃色。最後終於變成透明的清水,孫將軍的白髮現在閃閃發亮,比白熊還潔白了。這時林帕醫生丟開布巾清洗雙手,弟子上前替他擦拭頭和臉。將軍渾身一抖,從馬身上筆直坐起。
「啊,這匹臭馬,又來了。真是傷腦筋,傷腦筋,傷腦筋。」將軍說著,急忙從盔甲的口袋取出鹽袋,想要餵馬。
「喂,老兄,快點替我看病!」將軍怒吼,把病人們嚇了一跳。這時弟子平靜地說:
「長年來辛苦你了。今後你就待在這裡,做將軍中的大將軍,繼續忠勤效命吧。」
「不不不,算數甚麼的是十或二十都無所謂。反正自有主計官吏負責。我只想趕快讓這匹馬和我分開。」
「啊,事情原委我已聽說了。你的馬應該是三十九歲吧?」
弟子打開對面的房門。孫將軍任由馬蹄踢達踢達響,就這麼騎馬進去了。房間裡擠滿了人,中央有個看似醫生的瘦小人物坐在簡陋的椅子上,正在頻頻檢查一個人的眼睛。
「是怎樣被欺騙呢?」
「你到底是甚麼人?騎著馬就登堂入室,未免太粗暴無禮了。」穿著黃綠色長袍的一名剃光頭弟子拉住馬轡頭說。
「我懂了,那我立刻動手術。你就待在馬上,或許會有點煙霧,你不介意吧?」
於是霸猷將軍舉出四名大將的名字。至於剩下一個名額,他請求改由林氏三兄弟擔任御醫。國王一口允諾,於是霸猷將軍當場脫下頭盔與鎧甲,只穿著單薄的麻衣。之後他回到小時候出生的村子素山山腳下,播下些許小米的種子。然後替小米間苗。但是將軍漸漸不再進食,連自己辛苦播種的小米也只吃了一口,只是不停灌水。到了秋天結束時,他甚至連水都完全不喝了,經常仰望天空作出打嗝般的奇怪舉動。
將軍高聲下令:
「閉嘴,你叫我再等七十二人?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鎮北將軍孫霸猷。還有九萬名士兵在城中廣場等著我。有七萬兩千名的士兵在那裡等著,就為了等我一個人。不立刻替我看病的話,我就把這醫院拆了!」說著已經舉起鞭子,白馬跳躍了一下,病人們都嚇哭了。這時林帕醫生還是不為所動,完全不看將軍這邊。醫生的右手邊,站了一個穿著黃綾綢衣的女孩,女孩從插在花瓶裡的不知名花束抽出一支花,沾了水,溫柔地遞給馬。馬一口咬住花嚼了幾下,www•hetubook.com•com大喘一口氣,忽然四肢一彎,開始鼾聲大作,就這麼垂下腦袋睡著了。孫將軍當下慌了手腳。
「那麼你被騙了之後,大概要幾天才會好呢?」
「那當然是林帕醫生。」
呀!喝!呼!馬躍過土牆,把隔壁林普醫生的罌粟花園踩得亂七八糟後站穩腳步。
一名木匠回答:
「那當然是二十呀。」將軍好像忘了剛才的事,坦然自若回答。
「上馬,肅靜聽令!」
「最少也有十次吧。」
除夕與初一的晚上
沙漠升起了黑月亮。
吹西風南風的夜晚,
月亮在冬季仍血紅。
大雁高飛之時,
敵人遠遠遁逃。
跨馬將欲追逐,
頓時大雪紛飛。
沙漠升起了黑月亮。
吹西風南風的夜晚,
月亮在冬季仍血紅。
大雁高飛之時,
敵人遠遠遁逃。
跨馬將欲追逐,
頓時大雪紛飛。
孫霸猷將軍此刻越過林帕醫生的大玄關,大步朝走廊前進。不愧是林帕醫院,天花板和房門都高達六公尺。
雪日即便正午,
天空仍是漆黑,
唯有雁行之路,
隱約留下白痕。
沙子凍結飛來,
連根捲起枯蓬。
失根枯蓬紛飛,
逐一飛向首都。
天空仍是漆黑,
唯有雁行之路,
隱約留下白痕。
沙子凍結飛來,
連根捲起枯蓬。
失根枯蓬紛飛,
逐一飛向首都。
孫將軍抬起手,「就是這個。」他說著指向自己的臉。
林帕醫生揮動雙手,吩咐弟子準備。弟子在大銅盆裝滿某種藥物,和布巾一起送過來。孫將軍伸出雙手接下銅盆。林帕醫生捲起一隻袖子,將布巾浸滿藥水,濕淋淋地罩在將軍的頭盔上,雙手一陣搖晃,頭盔立刻就脫下來了。另一名弟子又用另一個銅盆裝了別的藥物來。林帕醫生用那種藥物在他頭上一陣搓洗。滴下來的水都是烏黑的。孫將軍保持低頭的姿勢憂心忡忡詢問:
「知道了,將軍!」士兵們齊聲高喊。將軍抬手制止,急忙揮鞭策馬。這匹經常倒臥沙漠的知名白馬,在此使出最後的力量,喀搭喀搭喀搭比風還快地衝了出去。將軍就這樣拼命策馬跑了一公里左右,來到大山坡下。然後他忽然說:
林波醫生治療草木的診療室,就像一座森林,各種樹木花草在眼前排排站,每一種植物身上都掛著或金或銀的巨大牌子。霸猷將軍這時下馬,緩緩走到林波醫生面前。剛才的徒弟似乎已經搶先一步跟醫生談過了。林波醫生拿著藥箱和紅色的大團扇,非常恭敬地等著孫將軍。
到了那天近午時,響起馬蹄聲盔甲聲以及號令聲,對方似乎已徹底包圍這個城市了。
「不行,我做不到。如果能夠立刻下馬,我現在早就已經去見陛下了。」
「不,我沒生過病。雖然沒生過病,卻被狐狸欺騙過,有時候真的很傷腦筋。」
「哎呀,真是多謝了。那我就此告辭。」將軍說完,急忙把馬鞍放到馬身上,翻身再次上馬,四周的病馬紛紛嘶鳴向白馬道別。孫將軍離開診療室隨即策馬飛越圍牆,跳進隔壁林波醫生的菊花園。
馬安靜地邁開步子。之前那樣傾軋作響的膝蓋此刻已經完全沒聲音了。林普醫生舉起手,把馬叫回來,對將軍一鞠躬。
「啊啊,國王陛下已經完全了解了。聽了您的事蹟,甚至眼泛淚光,正在等候您過去。」
此時剛才的醫生弟子們也帶著藥趕到了。士兵們很高興,讓醫生弟子們撒了粉搧扇子。於是九萬大軍都恢復清晰的輪廓了。
「那當然是十八。」
「應該沒事了。走幾步看看。」
孫將軍和圖書下了馬,安靜走上台跪地磕頭。國王平靜地說:
女孩默默笑了,這時林帕醫生突然把頭轉過來,彷彿要穿透將軍的心底把馬頭瞧個清楚,眼神銳利地平靜說道:
林波醫生聽了便從藥箱取出黃色粉末,灑滿孫將軍的臉孔乃至肩頭,然後拿著那把扇子,開始不停搧動。頓時,將軍滿臉的毛都變成紅色,輕飄飄飛了起來,轉眼之間將軍的臉孔已變得光溜溜。這一刻,將軍露出了睽違三十年的微笑。
「四捨五入的話,沒錯,的確是三十九。」
「除了狐狸還有熊鷹,熊鷹是一種大鳥。這玩意會在沒人的時候飛得高高的,看到有人就過來試探。還會拔馬尾巴,或是瞄準眼睛攻擊,只要這玩意出現,馬兒就會嚇得渾身哆嗦。」
很久以前在拉優這個首都,有三兄弟都是醫生。老大林帕是替普通人看病的醫生。老二林普是替馬和羊看病的醫生。老么林波是替花草樹木看病的醫生。兄弟三人在城市最南端的黃色山崖頂上並排蓋了三座青瓦醫院,各自豎起白色與紅色的旗子迎風招展。
「好,走!」將軍又朝白馬揮了一鞭,一口氣衝上山坡。剩下木匠在後面嘀嘀咕咕。
「喂,快醒醒,你這傢伙真沒出息。之前那麼艱苦,好不容易才回到都城,你就立刻心情放鬆死掉了,你到底在想甚麼啊。喂,快起來。我叫你起來。噓!呼!喝!喂!你好歹吃一口鹽巴啊!」但馬還是照樣呼呼大睡。孫將軍終於哭了。
「看病要按順序來。你是第九十六號,現在才看到六號,所以還要等九十個人。」
「喂,老兄,你可以不管我,但是好歹救救我的馬。這傢伙在北方國境可是整整賣命了三十年。」
「怎麼樣,輕鬆多了吧?那我現在再問你,一百加一百等於多少?」
「那麼二百加二百呢?」
孫將軍和醫生的弟子踐踏成片罌粟花朝對面走去,到處頓時響起馬群呼嚕呼嚕打響鼻似的聲音。當二人走進正面巨大的建築時,四面八方已有多達二十匹馬出現,牠們或是踩著達達的馬蹄聲,或是甩頭晃腦,向將軍的馬打招呼。
城內的眾人在道路兩邊扶著城牆,夾道相迎,流淚望著這一幕。
「這個嘛,三百六十吧。」
「將軍,請下馬。我是陛下派來的使者。將軍,請下馬。」對面隊伍中的某人說。將軍揮舞著雙手又是一陣忙亂,可是身體還是無法與馬鞍掰開。
「原來如此,若要把你的腿和衣服分開,我立刻就能做到。不,現在想必已經分開了。但是褲子黏在馬鞍上,馬鞍又黏在馬身上,要分開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這方面的問題是由舍弟在隔壁負責診治,所以請你去那邊找他。況且這匹馬也病得很嚴重。」
話說孫霸猷將軍像一團光衝出林波醫生的玄關,也似一陣風經過隔壁的林普醫院,接著經過林帕醫院也只是瞄了一眼就匆匆衝下剛才經過的坡道。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五倍,因此很快就看到在對面原地休息的士兵們。士兵們正憂心忡忡地朝這頭張望,這下子不禁發出歡呼,一同站起來。這時之前孫將軍派去見國王的軍師長匆匆從皇宮那邊跑來。
「臣不勝惶恐,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不過如今臣只剩一把老骨頭,已經派不上用場。在沙漠的期間,一心只想著敵人不知正在何處窺伺,不可被敵人輕侮,因此總是抬頭挺胸睜大雙眼,此刻來到陛下面前,得您謬讚,好像突然老眼昏花,背也駝了。求陛下恩准,讓臣告老還鄉。」
「那我就過去看看吧。醫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