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警探的兒子
一隻蟋蟀不知從哪裡的草叢中叫了一聲。一陣微風從海上吹來,我愉悅地深吸了一口鹹鹹的空氣,從大海的氣味裡汲取力量。我坐直了身體,頭高高地抬起。今晚將是我的大考驗。我必須像他一樣聰明,甚至要比他更聰明。我要試著按照他的方式思考,然後騙住他。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力量!我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也知道他會如何安排這類行動。可是他已經不太清楚我是誰了。他那裡沒有我的更新資料。他認識的諾諾已經是不一樣的孩子了。他相當確定我一有機會就會想辦法從菲力克斯手上逃跑。他教過我遇到綁架時應該如何逃生。可是他對現在的我已經一無所知。我生出一種詭異的懊惱之感,因為我知道自己離開了他,逃得太遠了。我還想到,或許,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機會給他一個驚喜。
他一臉嚴肅,面無表情。我要是說錯了什麼,他就會勃然大怒。如果有我沒回答的問題,隔天就得補答。還有懲罰措施。可是最要命的懲罰,就是我失敗時他那聲不屑的鼻哼。
這就是命運。
勞拉整個晚上都和我坐在一起。她還知道我的生日。
還有著名女演員,勞拉.琪佩羅拉。
她是佐哈拉的媽媽。
我實在太緊張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喬裝,大步地走在路上,緊緊地攥著拳頭,一點都不像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走路的樣子。不過,佐哈拉也不是什麼可愛的小女孩。我能想像得到她像我年紀這麼大時是什麼樣子。她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略微稜角分明,眼睛閃閃發光。她是那種惹別的女孩子嫉妒的焦點,女孩們總是在她背後竊竊私語,男孩們也有一點怕她。老師們常常勸她的媽媽把她轉到別的學校,那裡更適合她這種「鋸齒型」的孩子。
上百次。上千次。拔槍!開火!你走在大街上,有人拿著一把刀走到你背後——拔槍!你在床上睡覺,有人破門而入,溜進了你的房間。拔槍!你目睹了有人搶奪了一個孩子,正試圖把他塞進汽車裡。拔槍!他想要逃跑?站直了,兩腿分開保持平衡,用左手穩住你的右手,一隻眼閉起,瞄準,現在開火!不好,動作太慢,有這麼長時間,他都殺了你兩次了!現在再拔槍!永遠要做首先開槍的人,你才能活著講這個故事!繼續,拔槍!只能用你的本能行動!時間不等人!你已經沒剩幾年時間可以學習的了,過不了多久你就要真正進入行動了!你都已經十二歲了!拔槍!拔槍!開火!
她的媽媽?
我跑得太快了,生怕暴露了自己。
真夠奇怪的,我離不開綁架我的那個人,卻正逃離想要營救我的那個人。
我卻偏偏極其渴望聽完這整個故事。從頭到尾。這是關於我人生的故事。我有權知道一切。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中途打斷,即使是我爸爸也不行。尤其不能是他。再也不需要任何祕密了!再也不需要任何偽裝了!
我強迫自己再次放慢速度。出什麼事了?有那麼多的地方,爸爸怎麼會知道菲力克斯會藏身在這個街區?有什麼事是其他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的?有什麼事是其他所有人都理解只有我不理解的?我用僅剩的一點點力氣維持著自己的喬裝,要不是有這麼多年的訓練,恐怕我早已失去理智了。我經過了一輛停在街角人行道上的警和_圖_書車,坐在裡面的警察沒有留意到我。我的目光隨著一隻飛翔的小鳥,落到了一株柏樹上,其實是那樹叢裡的電線上。小佐哈拉對長著羽毛的朋友很感興趣。我向右看看,努力穿透黑暗。我知道了!他們在那裡,那兩個穿著黑色上衣的男人。他們站在街邊最高的屋頂上,正在安裝三腳架。放置夜視望遠鏡的三腳架。
他穿的是犯罪調查科發給警員的「守護神」牌皮鞋。
因為我在害怕,害怕知道一切。
佐哈拉的父親和母親。
「在交通號誌燈附近有一個小坡,到那裡向右轉,然後再向左轉。」菲力克斯指路的時候說。
第一,菲力克斯綁架了諾諾,強行抓住了他;
「那你也小心。」
加比說我花了太多時間在警察局裡玩「牛仔遊戲」,看了太多我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應該看到的東西,爸爸回答她,只有這樣,我才能克服自己的軟弱,變得強大、堅定起來,變得有男子氣概。因為透過玩她所謂的「牛仔遊戲」,我能學會人生中最重要的課程,懂得秩序與混亂是永恆的敵人,遵紀守法與違法亂紀永遠不可共存。加比耐心地聽著,說:是的,孩子天生就是優秀的偵探,因為對他們來說,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謎題,需要他們去解開。可是每個年齡層的孩子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謎題,像諾諾這麼大的孩子,還有其他很多搞不明白的事情,包括與他的身世相關的一些事。這時,爸爸開始發怒,吼著說她管不著,他要怎麼撫育他自己的兒子,不用她來教。或許在對待我的問題上,他是犯過一些錯誤,但在他的理念裡,他作為一個父親最大的責任就是訓練我如何面對真實的人生,如何面對生死存亡的戰爭。加比就會說:「最後他一定會完全變成你訓練出來的樣子,到時你就後悔了。」
我用正常的速度行走,留意著任何有可能會讓小佐哈拉感興趣的東西。我就是小佐哈拉。我找到了很好的理由,可以從右肩方向往後看。我時不時地查看一下屋頂,勞拉那位安靜的鄰居還在忙著過她神祕的生活。警察蜂擁而至,遍布各處,正在分配武器,裝置設備。
我必須不斷地提醒自己,從純粹的專業角度出發,爸爸還是可以指望我的,不要讓他失望是的,我只有十三歲,可是已經接受了將近十年的訓練了。從我三歲時就開始了。那是爸爸想要的,因為莫札特的爸爸就是從他三歲起開始教他彈鋼琴的。爸爸是從教我如何準確描述人們的樣子開始的。有的時候,他會跟我玩一些記憶遊戲:公車司機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我們剛剛離開的商店裡誰戴了眼鏡?那天早上幼兒園的每個小朋友都穿著什麼衣服?你生日派對的時候,幼兒園老師穿了什麼顏色的連衣裙?
這是我的必經之路。我的路徑早已被事先規劃好了。
如果他試圖阻止我——我就逃跑。
我能感覺得到他就在我周圍。他的目光尾隨著我。他肌肉發達的身體爆發出強大能量。他就在很近的地方,觀察著,等待著。我能在空氣中感覺到他的存在,能聞得到他的氣味。他就在這裡。這一刻,他的眼睛或許已經聚焦在我的後背上。他是否已經開始好奇我和菲力克斯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是否已經有所懷疑,在過去這兩www•hetubook.com•com天裡,我是有意地不理會他對我發自內心的無聲呼喚?他兩眼之間皺起的那道溝是不是更深了?就像有人用刀子刻上去的。
到我十歲生日的時候,我之前已經提到過了,爸爸送了我一副人臉拼圖。當我十二歲的時候,他帶我去警局的射擊訓練場做打靶練習。還沒有用到實彈,只用了空心彈,但打的是真槍,徑為點三八的溫布利手槍。每個月我們都會找一個晚上,單獨去一次,只有我和他。我耳朵上罩著溫暖的真皮耳罩,手上握著冰冷的手槍,感受著那一份沉甸甸的重量,那一股強大的後坐力,還有爸爸指導我的手勢時在我臉旁的溫暖呼吸。前方是高高的綠色人形靶子。「瞄準頭部!瞄準心臟!快!拔槍!開火!」
很明顯,他是在模仿爸爸當上警察之前的打扮。他顯然比我早到了。他踩了一腳油門,引擎轟的一聲發動了。
可我已經絲毫不確定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站在哪一邊了。
爸爸正在收緊我四周的包圍圈。這是一次追捕,就像電影裡的一樣。追捕菲力克斯,追捕我。他會挨家挨戶地搜索,直到發現我為止,我感到背脊一陣發涼。彷彿有一張看不見的強大網絡包圍在我身邊,等待著猛撲下來,把我擒住。我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但仍然繼續趕著路。千萬別讓他們看到我臉上的驚恐。有那麼多的地點,爸爸是如何想到來這裡找我和菲力克斯的呢?為什麼我就是打不破腦子裡的那堵水泥牆?那個答案彷彿就在我眼前閃個不停,可是我不能……走吧,繼續趕路,現在別搞砸了。再過幾分鐘,到處都有警察了。他們會分散到所有可能的觀察點。沒有任何人能逃過他們的監視。他們要做的就是好好待著,很清楚即使是像菲力克斯這樣狡猾的綁匪也總會從藏身的房子裡出來,買點食物,或者把你,這個被綁架的孩子,轉移到別的隱蔽所。
或許是她的父親。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想過她的爸爸。她當然會有個爸爸,對嗎?
在這種時刻,我覺得太孤獨了。大千世界中的一粒小小塵埃,它就是我。
可是並沒有第三點。這一點他不能公之於眾,卻是非常重要的一點:他們必須在菲力克斯給諾諾講關於佐哈拉的故事之前抓住他。
「再見,阿姆農,路上當心,別讓人抓住你,放聰明點。你還得聽完她的整個故事,她和你爸爸是怎麼遇見的,你還得拿禮物!」
我太了解警察了,了解關於他們的一切。此刻我能在空氣中嗅到他們焦慮的氣味。我希望菲力克斯能在他們包圍勞拉家的街道之前逃出來。要是他現在就被抓住了,我會發瘋的。他還沒有講完剩下的故事,我還沒有拿到佐哈拉給我的禮物呢。
一股陌生的力量從我的靈魂深處升起,像一片雲霧一樣散開,飄散到我内心最隱祕的角落,低語著:「是你,你要逃離他,你一直都是這樣,一直都有點……害怕他。現在,你知道了這個祕密,這才是真正的你。並非全部,而是你的一部分。因為你的這一部分總是在逃亡,總是在犯罪,永遠。看起來,你已經不能繼承你的父親,成為世界上最好的警探了。」
我的外公和外婆。
誰是她的媽媽?當然她會有一個媽媽,和一個爸爸。他們是誰?我為什麼m.hetubook.com.com會發抖?
我瞄了一眼他的鞋子。變換身分喬裝打扮的人往往忽視了換雙鞋子。
我越走越快,心臟撲通撲通狂跳。我就像是一隻被狩獵的動物。某處響起了警笛聲,我警覺地跳了起來。儘管沒有人注意到。我看到馬路對面有個警察正在檢查一個過路老頭的證件。那個老頭生氣極了,雙手激動地比劃著。那個警察向他解釋了一些什麼話,老頭立刻平靜了下來。快逃。快離開這裡。不能讓爸爸抓到我。我不是屬於他的,至少不光屬於他一人。
電線杆後面有一個女人,正朝我揮舞著圍巾。是勞拉。
好吧,我與菲力克斯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夜晚,我們之間故事的最後一個章節,現在開始了。
我面朝左邊看過去,像一根面對九點鐘方向的時鐘指針。
金麥穗和紫圍巾。
伴隨著這個令人痛苦的低語聲,我還聽到了内心的另一種聲音,嘶聲吼叫著:「你可以選擇,如果你願意,繼續走你母親的路……還有菲力克斯……」我腦中浮起一個念頭,或許他綁架我,是為了傳授給我一些他那個行業裡的祕密招數,教給我他的專業……
我這個小女孩真是聽話。
一個年輕人走了過去,坐在長椅上。他看上去非常疲憊,這麼年輕的人不可能累成這樣。
爸爸已經到這裡來了,我心想。他當然來了。所有人都出發了,這種時候,他絕不會還龜縮在什麼辦公室裡。他一定到了這裡,或許坐在一輛偵查車裡,正拿著手電筒研究地圖。
這是一個詭異的夜晚。一陣輕風吹拂著柏樹的樹冠。所有東西都在呼呼作響,都在吟吟低語。我覺得自己像是行走在空氣當中,遺世獨立。我彷彿失蹤了,迷失了,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像漂浮在宇宙中。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警察們要找到一個失蹤的人是如此困難。因為當你走失了,你就是獨自一人了,自由自在地漂浮在世界上。你可以選擇下一站去哪裡。你是獨一無二的。
到了我五歲的時候,問題變成了:停在房子前面的汽車車牌號碼是什麼?我們去琪特卡奶奶家的路上經過多少盞紅綠燈?新來的郵差是用哪隻手拿信的?上門收集慈善募捐的人說話是什麼口音?你怎麼發動一輛汽車?為什麼你昨晚睡覺的時候又把毯子拉上來蓋住耳朵?你的警覺性到哪裡去了?這個禮拜你沒有零用錢了。不許哭,有一天你會為此感謝我的。
我向右轉,然後再向左轉。
一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向他,腦袋後頭紮著一根馬尾辮。她用肆無忌憚的眼神盯著他看,佐哈拉的眼神。
菲力克斯是她的父親,勞拉是她的母親。
我順著菲力克斯的指引,向右轉。可以想像得到爸爸現在正在安排警力四處搜尋我。他坐在特拉維夫城區街道的大地圖前面,指派各個小組出發,去不同地點埋伏。在安排埋伏方面,他很有一套。他總能猜得到犯罪分子會往哪個方向逃竄,受到追擊的時候喜歡藏身何處。有一次,他讓一個偵查員躲在一個大垃圾桶裡,距離珠寶店外面的伏擊點約一千五百公尺遠。那個盜賊從埋伏在商店旁邊的警察手中逃脫,一路狂奔,越過了三個在他的必經之路上等待著的警員——這條路線正是爸爸在籌備追擊行動時就預料到了的——他縱身跳入臭氣熏天的垃圾桶,露出得意和-圖-書的微笑,不料卻聽到了手腕上發出一聲手銬的脆響。
「然後看你的正左方。」
我躊躇不決,猶豫萬分。我還能承受多少驚喜?這段旅程中還會發生什麼事?
可是,我是誰?兩天之内,所有事怎麼會亂成一團了?我居然成了一名要從我爸爸手中逃跑的逃犯。到底是什麼強大的力量把我吸進了這個故事裡,越來越遠,越來越深……
正如菲力克斯告訴我的故事。
我怎麼會遺漏了這一點?
「來握個手吧,好搭檔。」
第四,必須在菲力克斯傷害諾諾之前將其逮捕。
我們分成了兩隊,一隊由我組成,另一隊則是菲力克斯。首先,他解釋了怎麼從勞拉的家走到哈比瑪國家劇院,然後提醒我警探們正在逼近。他的直覺告訴他那個地方有警察埋伏。我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如果我感覺背上像有螞蟻在爬,那就是附近有警察的信號。」他說。我也感覺到肩膀中間似乎有點發癢,彷彿有人在盯著我的後背。或許我也開始發展出反警察的感知力了。一號分隊靠近窗邊查看敵情。二號分隊縫補他的乞丐服。一號分隊在前門的窺視孔偵查,報告門廳一切正常。二號分隊通知一號分隊先行出發,他五分鐘以後就來。
身體外面,我穿著她的衣服。衣物輕柔的撫摩直達我的内心。它們伴隨著我的步伐節奏在哼著小調。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佐哈拉的女人,再早一些時候,她是一個小女孩。我對小女孩時期的她還是不太了解,不過她的衣服在跟我說話。它們對著我的皮膚訴說著,她的短裙,她的襯衫,甚至還有那雙吸收了她腳上汗水的涼鞋。
我頭暈目眩,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志。
「再見。」我小聲地說,心裡想:這個犯罪分子曾經是媽媽的搭檔,而現在,過了這麼多年,又成了她兒子的搭檔。這個輪迴圓滿了。
我越走越快,清新的海風陪伴著我,撫慰著我。我感到後背一陣酥麻,看來過不了多久,他就要收網了。我試著想像他會怎樣給他和其他的偵探概述現狀:
我走在路上,像喝醉了一樣。那雙涼鞋讓我跳起舞來,彷彿忽然間它們被注入了一股歡快的力量。我的眼睛裡滿是愚蠢的淚水,真可笑,我,一個男孩子,笑得像個小女孩一樣。像一個努力忍著不想哭出來的小女孩,在牆上刻出閃電的印記。在這兩天瘋狂的時光裡,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勞拉家裡的臥室,枕頭上的味道,衣櫥裡的衣服,還有來自全世界各地的明信片。
我用上了我所有的專業知識,所有的訓練,自我演練起他教過我的所有東西。只消一眼我就能洞悉一切。偵查車外面掛著偽造的假車牌。屋頂上的夜視望遠鏡隱約閃著光。手挽著手走過我身邊的小情侶,腳上都穿著「守護神」牌的皮鞋。我還清楚地洞察到了,此刻我和爸爸之間出了什麼事,此刻我的生活和他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聽到竊竊私語的聲音,和窸窸窣窣的動作。
「嗯,現在走吧。」菲力克斯嘟囔著,不知為何迅速地向後轉過身。
但他不是像情人間的那種愛,不是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那種愛,而是像一個父親愛他的女兒那樣。
為什麼我之前沒明白?
這就是我們的勞斯萊斯。
我完全可以閉著眼睛走路。彷彿我的腳認識從和-圖-書勞拉家到哈比瑪國家劇院的路。我乾脆停止了思考,讓佐哈拉的涼鞋引領著我往那裡走。它們果真做到了。它們帶著我走下人行道,留心每一處坑窪,每一個路口,每一排樹木。有一次我想向右轉,可它們強迫我向左轉。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意志堅定的涼鞋。距離最後一次走過這條路線已經過了二十五年了,它們仍然記憶猶新。當我走路的時候,它們就向我的腳丫不斷發送信息,直到我終於明白過來。曾經有一個小女孩叫佐哈拉,不過,你可千萬別叫她「小女孩」,否則她會朝你一拳打過來。佐哈拉總是特立獨行,活在自己的世界裡,被其他的孩子們排斥。她思想早熟,有時候會逃避到自己的幻想空間當中,在她忽閃忽閃的眼睛後面,上演著一幕幕只為她一人而演的電影和戲劇。還有什麼?對了,她喜歡草莓果醬和巧克力。
如果他要與我打一架,我就打回去。事到如今,我必須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我感覺自己像一名騎士,邁著強健的步伐,正準備走上戰場。有生以來第一次,為了佐哈拉和她的故事而戰。
搭檔!自從爸爸把我晉升到二級警員以後,我還從來沒有過這麼驕傲的感覺!我向他伸出手。我們握了握手,突然之間,毫無準備地,兩支分隊擁抱在一起。
她住在高高的大樓裡,從她的房間能看到最廣闊最蔚藍的大海。她喜歡在床墊的秘密小洞裡藏樹莓味的糖果。喜歡在牆上掛來自全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她還喜歡收集來自遙遠國度的士兵玩偶。可是她為什麼要收集那些玩偶?誰送給她的?又是誰給她寄的明信片?
我很好奇那會是個什麼禮物。誰知道她會突然從她的「死亡之國」給我送來什麼東西。
他們一齊催我趕緊上車。
菲力克斯說對了,那裡的確有很多警察。我一從勞拉的家裡出來就認出了他們。有人已經把整個街區的路燈全部關了,還有警車打著微弱的燈光轉來轉去。每個角落都站了一小群警察,手裡拿著地圖,研究著行動區域。黑暗中,我能聽到對講機發出的噪音,還似乎看到了屋頂上的水塔後面埋伏著一個身著便衣的偵查員。也可能是我看錯了。這麼漆黑一片的,實在太難發現藏在屋頂上的監視者。我仍然不太明白,警方是如何猜到我和菲力克斯在這裡的,偏偏就在這個街區。如果他們還沒找到我昨天扔進海裡的金麥穗,就沒有任何理由將我們的金龜車和劫持火車事件聯繫起來!無論如何,事實就是他們已經開始猜測到了什麼,並逐漸包圍了街區。我心想,或許他們還知道一些別的事情,菲力克斯還沒有告訴我的事情。
菲力克斯.格里克,這個擁有金麥穗的男人,愛過我的媽媽。
「走開,小妹妹,別煩我。」年輕人吼了一聲。
「一個好的警探要像罪犯一樣思考。」
第二,菲力克斯就藏身在這個街區裡;
還有,爸爸猜到了菲力克斯會把我帶到這裡,帶到勞拉的家裡。
二號分隊走過來,站在一號分隊面前。
她站在一輛帶邊車的摩托車旁邊,我突然被一段早已遺忘的記憶擊中。摩托車,邊車,番茄盆栽。一個笑起來像野馬一樣奔放的男人,直到有一天,他停了下來,變得非常憂鬱,非常刻板。可是坐在摩托車上的是菲力克斯,他戴著一副古怪的墨鏡和一頂皮製頭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