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宮多變 太孫垂涎美人
「好,在書房中可說的,在書房中說,在書房中不可說的,在閨房中說。」
「妳坐下,我們談談。」
「我要殺鄭爾朱那賤人。」
「我做了什麼與朝廷有關的事?」
「表姐,妳知道刺史府、浙西觀察、鹽鐵轉運使的工作,以前亂成一團,我現正協助大人加以整頓。除此之外,我沒有做別的事,更不會不把表姐放在眼裡。表姐,我不知妳在想什麼,不過我想妳是誤會了。」
「她對我不滿,才會有那種想法,我不怪她,只求大人慈悲,不要殺她。」
「廣陵王是什麼人?」
話,說得古怪,神色也不怎麼好。
他每次要殺人,就是這樣子,生氣之後,刑場上便有人高喊:「饒命!」或者是喊「冤枉」。
二
杜秋娘又密密叮嚀,然後才悄悄離去。
「鄭夫人呢?」
「你們一天的行程大約是十來里。」
「皇甫揚,」李淳吩咐:「去向李大人把這個姑娘要來。」
「王爺被急召回京,」李錡說,「鄭爾朱、皇甫揚的事,他扔下不管了。」
夜裡,有人敲窗。
「我要試一試。」
她去見李錡,問:「大人,為什麼生氣?」
「大人放心,絕不會有人威脅到你,我不才,但要使大人快快樂樂過一生。」
「我將告訴他們,人已送去了。」
他心中似乎結有很大仇恨,也不在乎她生不生天子了。
「妳要我不殺鄭爾朱?」
「去哪裡?」
杜秋娘坐下,女婢獻上參湯。
杜秋娘說:「想必如此。」
「是的。」杜秋娘說,「他派皇甫揚來要人,大人不得不給。」
「這樣短?」
「為什麼?」
「白天,妳告訴我,大人也派人來通知了。」
杜秋娘知道這些,但半個字也不能說出,大人會殺人滅口。
「我不敢騙表姐,我從來不說假話。」
「只要不是殺我,其他什麼消息,都是好消息。」
「王爺,」皇甫揚有些為難,「如果她已為婦,並不是一個姑娘,該當如何?」
「表姐,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明天。」
有一天,他問鄭爾朱:「妳知道誰是未來的天子嗎?」
杜秋娘來了一段時日,她不僅「秀冠群艷」,也由於她的才學遠高於大人李錡,處事、判案敏捷,已成為幕府一等一的高手。她大多時間,不是在閨房中,而是在書房裡。她處理文書飛快,大批文書進入書房,哪一件事該怎麼做,哪一件事該交誰去辦,和-圖-書她提筆就寫,然後,交給李錡核閱,李錡認可,交下去辦,每一件事都辦得妥妥當當。
杜秋娘對於所有公文都會過目,她並未見到有要殺人的公文,事出突然。
「妳是王爺要的人,妳說什麼,他都會遵從。」
他雖也是宗室人物,但與未來的太子、天子相比,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去那裡做什麼?」
「廣陵王會再派人來要人。」
「回他一個不知。即使他不信,派人來潤州搜查,鄭爾朱也依然無影無蹤。」
「大人,」十二人的稟報是一樣的:「王爺府內亂糟糟的,問什麼,都說不知道。」
「我叫妳來,誰說不可以?」
鄭爾朱從那邊來,兩人相逢,杜秋娘正要打招呼,鄭爾朱卻搶先說:「參見皇后。」
「不是要殺我吧?」
「夜晚,船停下來,夜色裡,你們可以僱另一艘船,趁夜疾駛,趕奔揚州。」
這十二個人不久回來了,他們什麼也沒有打聽到。
「大人,你不能殺她,殺一個敵人,大家喝采,因為你不殺敵人,敵人便會殺你,但殺一個夫人,人家會憐憫、同情,既然有人憐憫和同情,大人也該憐憫和同情。」
「我想向大人說,把我送到長安去。」
「王爺被召返回長安,重要的人和寶貴的財物,都已提前走了。」
李錡聽後,笑了笑。
「大人放了人,還僱了船送去。」
刺史內府夫人們箭拔弩張。
三
「妳知道我哪一天走?」
李錡樂不可支,他說:「我辛勞數十年,以後,我可好好享福了,且大權又不致旁落。當然,」李錡話聲變得嚴肅,「老祖先時代的武家班,自不容在潤州出現,而且將來在京師長安,也不容有杜家班。」
「我。」杜秋娘低低的聲音。
她不及杜秋娘見多識廣。
「當今長安太子的骨肉。」
「他夜裡不是在妳房中?」
「大人這樣做,雖然割愛,但顧全了大局,做得很對。」
「為什麼要換船?」
「她有貳心。我要殺她。」李錡說。
杜秋娘悄然來訪鄭爾朱。
「我覺得,應是遠在長安的皇帝感激妳才對。」
「她們說的不是事實。表姐,妳怎麼能與她們一鼻孔出氣呢?」
「那是相士的一派胡言,算不了數。」
「怎麼辜負我?」
她心中暗喜,少了許多許多麻煩。
「妳覺得我現在所做的,是否無錯?」
「一吐為快,妳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和*圖*書」
既如此,事情好辦。
四
李錡沒有看公文,在把玩珍珠。
「我要一點一點發現,再一點一點向大人進言。」
然後,進入裡面他獨用的房間。
他的部屬,鴉雀無聲。大家在害怕,大人要殺人了。
「妳一定很高興,我要殺了她。」
而她正在慢慢把大人的痴心妄想和政策加以改變,這些有益於朝廷。
「事情既然發生了,就算了。」
「我相信,妳做了一件有益朝廷的事。」
杜秋娘說著,有些不勝依依。
「妳是皇后,妳會生天子。」
「我究竟做了什麼有益的事?」
「表妹,妳是不是來告訴我什麼壞消息的?」
「怎樣做?」
「表妹,」鄭爾朱說,「前些天我做了一件絕頂笨拙的事。」
她在房間裡,憂愁的坐著。
「有一艘船,在運河中被劫,全船的人被害,那些死亡的人,就是鄭爾朱和皇甫揚。」
大約是在成親後的半個月,杜秋娘步入書房。
她的房間,十分雅潔,不像從前那樣富麗堂皇。
「可以嗎?」
「他們會追問,為什麼沒有見到人。」
「大概是在羅夫人那裡。」
「能忍自安。」杜秋娘說。
「不是。」
「表妹——。」
杜秋娘走了後,鄭爾朱坐在臥房中,獨自沉思著:廣陵王是太子的兒子,將來會做太子,會做皇帝,自己真的會是皇后——。
「大人的意思是——。」
「現在要我說,我說不清楚,妳將來會知道,妳做的事,多麼有價值。」
「沒有錯字,只是文句不通,我把字句改了改。」
一
「這樣做,皇甫揚會同意嗎?」
杜秋娘把這件案子,報告給刺史大人李錡知曉。
「啊!」
「大人感激我?」
「只要她會生天子,便把她接來揚州。」
「暗中調查,看看鄭爾朱是不是在揚州王爺府。」
「大人,是你嗎?」
杜秋娘沉思一下說:「若是人還未到揚州,廣陵王會派人來探問,但現在他並沒有派人來探問,莫非人已到了揚州,而船上被害的人,並不是皇甫揚和鄭爾朱?」
「上了船,駛出去後,不要急著走,慢慢行駛,要裝作十分悠閑的樣子。」
「什麼話?」
「我原以為嫁給皇室宗族,是進入天堂,誰知竟如此不快樂,我後悔把妳拖來。」
池裡有蓮,夏天,荷花盛開,潔白如雪,令人疼愛。
換句話說,只要是個女人,就把她接來揚州。
她心中很高興,m•hetubook•com.com覺得去揚州比在潤州好。
「接妳去揚州的是皇甫揚和四名護衛,刺史僱一艘客船相送,那艘客船,很豪華。」
「只能做,不能說。」
「不知。」她回答。
「相士說我有后妃之分,會生天子,但現在大家都在說,妳才有后妃之分。」
「我怎麼可以向大人頂嘴呢?」
「大人想起什麼?」
「我要派人去揚州。」
幾天後,地方官報來一個凶訊:有一艘船被劫,船上的人,全部被害,或殺死,或溺斃,屍體漂走,歹徒逃之夭夭。
「廣陵王說,把人接過去看看。大人便也不敢隱瞞,說妳不在潤州,只得讓妳跟他們去。」
他說:「有錯字?」
「我假裝同意送人去,但事後卻派人在運河把他們殺了。」
「為什麼?」
「沒有弄錯船,」李錡說:「奇的是,沒有見著鄭爾朱,想必她早已落水而死了。」
「做什麼?」
「我知道。」
「我們也不必再管他們的死活了。」李錡說。
他立即派出十二人,前往揚州,去查查皇甫揚是不是已回揚州了?
「大人,你怎麼試?」
李錡想了想說:「莫不是派去的人弄錯了船,殺錯了人?還是根本沒有得手,卻騙我說完成任務?」
「可能吧,」杜秋娘說:「妳明天上了船請照我的話去做。」
「極有可能。事已過去,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誰?」她問。
「我沒有把大人霸在身邊。」
李錡在擴張自己的勢力,他的「挽硬」和「藩落健兒」,此時極為強大。
「我來看看表姐。」
「我是放了人,但人未到廣陵王手中。」
「妳很忙,怎麼有時間來我這裡?」
李錡看得出來,將來李适駕崩,登基為帝的將會是英睿的廣陵王李淳,他是太子李誦的長子。李誦為帝,做不下去,必傳位給李淳。李淳現在是二十四歲,鎮守揚州。李錡知道朝中大勢,自己又近在潤州,與揚州相距咫尺,於是,便經常派人去問候。
這話,使杜秋娘嚇一大跳。
「表姐明天要去揚州。」
「這個我相信,」鄭爾朱說,「那大人究竟去了哪裡?我已經一兩個月沒見著他了,這叫我怎麼生天子呢?」
「我沒有,我見著她時,會向她說。」杜秋娘安慰她,「表姐,妳放心,大人不會變心,我見到他,會對他說,常去妳那裡。還有,也要去羅夫人那裡。」
「秋娘,妳想,我會放人嗎?」
那房間,她曾被暴雨摧花,永遠難忘。
「我們表姐妹一場,我算是來給妳送行。」
「妳想,我會那樣笨,把一個會生太和-圖-書子、做皇后的人,送給廣陵王?」
「太孫?」
「為什麼這樣沒用?」李錡怒斥道。
她見到杜秋娘,有些意外。
「廣陵王李淳,妳知道嗎?」
「妳有話要說,我點燈,妳進房間來說。」
「妳不知道嗎?她曾多次偷偷向我說妳的壞話,要我把妳逐回金陵,甚至是賞賜給別人,妳還要我慈悲不殺她?」
皇甫揚來到潤州。他並不急著辦事,先遊一遊潤州。四位護衛同行,個個逍遙。
「不是。」
「她竟敢向我說,打算離開我,要去長安,說什麼她原該去長安,我要殺她。」
「攆我回丹陽?」
「大人要把我送給他?表妹,我是夫人。」
「妳可以常來書房,替我看公文。」
鄭爾朱以為大人是要把她獻給皇帝,不知道大人的目的,是自己要做皇帝。
「因為,妳會死,我也會死。」
「妳說得對,我忍一忍。」
鋼刀起處,頭顱滾落。
德宗李适這時六十歲,李錡對他奉承得無微不至,天下最好的寶貝,李錡都奉送給他,因此,李适對他信任、呵護,無人能比,而李錡對於朝廷的情況,也是一清二楚。
「並不是每夜都在我房中,昨夜、前夜,還有前夜的前夜,大人都不在我房內。」
這日,杜秋娘料理了一些公文,和幕僚討論了一些事之後,回臥房裡去。
「不能留,當然也殺。」
杜秋娘和一些幕僚人員正在辦公,李錡大步而入,他做了一個手勢,告訴大家不要起立相迎,再走到杜秋娘面前,怒聲說:「殺了,非殺不可。」
「不要點燈,我有重要的話告訴表姐。」
廣陵王派人來接鄭爾朱夫人,大家相信,是去做客,不久,鄭夫人便會回來。
李錡說:「我正在想。」
「請大人慈悲。」
「前些日子,廣陵王派人來接走鄭爾朱。」
秋初,氣候溫和,不冷不熱,無論是遊玩、辦公,都很舒爽。
「我沒有說的,想說也說不出來。」
「揚州。」
李錡聽說王爺派人來,吃了一驚。
這日,李錡與鄭爾朱又談到了這件事。
經過一條長廊,繞過一個水池,再經過奴婢房,才是她的房間。
「我以前以為我會入朝為高官,並不想做皇帝,也不敢,只是,有些辜負了妳。」
「妳要離開潤州,去一個地方。」
杜秋娘在一旁坐下,拿起公文看了看,一語不發,拿起筆,在公文上改動一下。
李錡把這些告訴杜秋娘。
「把我拖進潤州刺史府,妳立了大功。」
「我想起一事。」季錡說。
他m•hetubook.com.com立即離開公務房,許久才回來。
「聽妳這麼說,對我這個表姐,好像還放在眼裡,但背過身去,便不理不睬。妳來的時間不短,何曾把我這個表姐放在眼裡。」
「相士的話,傳到廣陵王耳中,他知道妳在潤州,到潤州來要人。」
「人已接走。」
「大人倒客氣起來。」
李錡放下珍珠,伸頸看了看。
「說的倒很好聽,霸住大人在身邊,有什麼話說?」
杜秋娘有很多很多話要說,但時機未到。
「遊山玩水又怎樣?」
「怎麼會亂糟糟的?」
杜秋娘對於公文,並不嫻熟,最初,只在文字上更動一些,不久,她知道怎麼處理。她與一些幕僚人員有了接觸,更知道一些問題、爭執的來龍去脈,她心細如髮,提出了解決的辦法,幕僚人員看了,個個失色。況且她又寫得一手好文字,加之她表現在處理事務上的見識,遠非他們所能及,逐漸,她成為幕僚人員中的龍頭。
「表姐,千萬千萬不要作這樣的要求,大人要怎麼做,妳聽他的才是。」
「我相信妳沒有騙我。」
「大人——。」
「不知道算好消息,或是算壞消息。」
派來的人叫皇甫揚,最初官任長史,這時任散騎常侍,他奉有王爺密令。王爺聽到一個傳說,有一個姑娘,相士相過她,說她有后妃之相,且會生天子。這時的太子不是王爺李淳,而是李誦,當今皇帝李适駕崩後,是李誦登基為帝,而不是李淳。如果李淳之子為太子,李淳駕崩,他便是天子。此一女子,傳在潤州,更傳在潤州刺史李錡府中。
「大人好狠心,」鄭爾朱怒道,「不要的人,就送給人家,好,我就隨他們去揚州。」
「表示你們要遊山玩水。」
她有很多話要說,但仍未說。
「我卻有得說,是內心話,只能向妳說。」
「為什麼?」
湖州浩瀚無邊的大水中,出現數百名水賊,他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把他們剿滅。而山區中的盜賊,出沒無常,他也不要地方官煩惱,派「挽硬」兩百人進入,不一日,各地盜賊非降即死,他們的死狀,幾乎是同一模式——頭部中箭。從此,盜賊絕跡。
如果鄭爾朱敢說要去長安,大人會很生氣,可能會殺了她。
不必他想,揚州廣陵王府有位大臣來到潤州,晉見刺史李錡。
太子李誦,原很幹練,有賢聲,但他兩三年前染患罕見難治的病症,變成了啞巴,這時,已經四十二歲了。
「沒有,前天,我見到羅夫人,她也在埋怨妳,說妳獨霸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