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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海明威的巴黎妻子

作者:寶拉.麥克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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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三十

我們靠近桌位時史考特起身相迎,賽爾妲露出詭異的微笑,還瞇起眼睛。老實說她不美,但聲音很迷人——低沉、有教養。
「你就是這麼窩心,不是嗎?親愛的。」她摸摸史考特那輪廓分明的臉。隨著這個很容易顯得極為愚蠢的動作,她和史考特霎時沉浸在兩人的甜蜜小世界裡,忘了我們夫婦,以及咖啡館裡的所有人。他們的眼裡只有彼此,深情地久久凝視。
「現在是沒那麼熟,不過總會有那麼一天的。還是向唐諾.史都華借呢?」
「她不漂亮。」
「他的確到倫敦找我,勉強這麼做,那時我幾乎要放棄了。他說他不確定自己想要什麼。」
在場其他女人個個點頭如搗蒜,彷彿寶琳預言了耶穌將會重返人間。但說到時尚我就心寒。我的穿著永遠都不像樣,而且我認為,除非我完全不吃東西,否則我的剪影誰都改變不了。
「他告訴我他們去年的開銷是三十萬美元,花得精光。」
「為什麼所有事情都得這麼複雜?」我說。
「不會的,塔迪,我不會這麼做的。」雖然鋼琴仍沒著落,但我還是快樂地入睡。
我羞紅了臉,試圖替自己辯解,但寶琳隨即輕鬆地改變話題。「凱蒂說你很會彈琴。這裡沒鋼琴好讓你替我們彈奏一曲嗎?」
邦比被她逗得咯咯笑,搖搖晃晃跟在我身後。他這個冬天剛學會走路。跑步時肥嘟嘟的雙腿僵硬到你以為他會跌跤,一頭撞上什麼東西。
「至於我,恐怕更早之前就落入她的掌心。我們九歲時,她偷來的香菸害我嗆得半死。」我說。
「幸會。」她對我說完後立刻轉向恩斯特,「史考特說你是貨真價實的作家。」
「或許我們該說,親愛的,他們遲早會懷疑的。」
「他是想我,男人就是這樣,你離開後才會想你。現在我回來了,他會想我多久?」
「我不喜歡這種喝酒不知節制的人,我以為他會昏倒在桌子上。」車子揚長而去後恩斯特說。
我回到客廳,哈洛德一個人坐在長沙發上,雙腳在桌子上,正在點燃一根粗雪茄,恩斯特、吉妮、寶琳三人站在他前方的地毯上。
「是真的,你看到她的眼神了嗎?」
「你不會想知道的。」
另一個房間的邦比發出聲響,我放下咖啡,起身準備去抱他,這時恩斯特說:「我不想過他們那種生活。不過看著那麼多錢就這樣揮霍掉,而我們都必須拮据度日,實在很難受。我們何不向史考特借點錢,用在七月的潘普隆納之行?」
「偶爾測試自己的勇氣很重要。這可以讓你保持年輕。」她說。
「好吧,那我就選吉妮——只要她穿上寶琳那件大衣。」
還沒倒,還不算倒。
「我哪知道,不過顯然就是這麼複雜。」凱蒂說。
「反正距離出發還有好幾個星期,能複雜到哪裡去?」
「可不是?她永遠不會感到無助的,你看得出來,對吧?」她激動的情緒來得突然又令人擔憂。
想到這兩個原本要好的朋友現在因寫作理念產生嫌隙,我就難過,我不曉得對我來說這是否代表著什麼。我們新的朋友圈多半是一些非常富有的藝術家,他們只在乎過好日子,什麼東西都要最好的。其實我們的生活依然拮据和圖書,每月的花費必須控制在三千美元以下。我自認為我們和這些人毫無共通點,但他們還是對我們有興趣,至少對恩斯特有興趣。
恩斯特變了,蒙帕那斯區也是。美國觀光客充斥,他們想來一瞥真正的波西米亞,而那些原來平凡的波西米亞族群為了迎合新觀眾而變得更狂野、更怪異。琪琪是當時藝術模特兒中最有名的一位,也是美國旅法藝術家曼.雷的愛人和繆思。她經常帶著她的寵物鼠在圓頂咖啡屋或圓廳咖啡館出沒,這隻白老鼠很小,她用一條精緻的銀鍊綁住牠,拽在腰際隨身帶著。豐腴肉感的紅髮女模芙蘿西.馬丁會在菁英咖啡館前,對著當地人和觀光客高嚷著淫詞穢語,吸引目光。還有作家暨出版商羅伯特.麥卡蒙幾乎以俐落的姿態吐遍了每間上等咖啡館的花圃,吐完再點上一杯苦艾酒。苦艾酒的非法阻礙不了任何酒客,鴉片和古柯鹼亦然。恩斯特和我向來無酒不歡,不過我們知道對很多人來說,他們需要再押大一點,好得到更真實的感覺,更強烈、更刺|激的感覺。結果,大家愈來愈難受到任何行徑驚嚇。
「不是貼身地研究到自己沾惹塵埃吧?」我說。
「你不會想告訴他們吧?」賽爾妲的表情出現戲劇化的轉折,一臉受挫。
在經常出沒於咖啡館的女人當中,達芙.特懷斯登是最狂野不羈的一個。她像男人一樣豪邁灌酒,大開黃腔,和誰都能聊。她有自己的一套規則,但不在乎誰懂。我們從奧地利回巴黎後,恩斯特開始更常與她碰面。有時她的未婚夫帕特.格思里也跟著出現。帕特是個聲名狼藉的酒鬼,經常出門時就已經酩酊大醉,有他在很少能不出亂子。知道達芙有未婚夫,而且(至少表面上)兩人相愛,我多少寬心了一些,然而話說回來,這通常不能保證什麼。
那晚聚會結束,他們邀請我們到他們位於右岸時尚住宅區的公寓,在星形廣場附近。他們家的那幢建築物外表富麗堂皇,但裡頭一團亂,到處散落著衣服、書籍、紙張、嬰兒用品。我們得挪開沙發上的一堆東西才有地方坐,但史考特和賽爾妲似乎不以為恥,他們繼續打情罵俏,就像在咖啡館那樣,且音量更大。整個屋子鬧哄哄,我們聽見屋子深處傳出孩童的哭聲,接著一位英籍保母抱著肥嘟嘟的小史考蒂出來。小女娃穿著精緻睡衣,美麗金髮的側邊綁著一朵歪斜的大蝴蝶結,美麗小臉蛋上滿是枕頭壓出的睡痕。
一小時後,恩斯特和我將史考特送上計程車。
讀完後我大為驚歎,要恩斯特也讀一讀。他花一個下午讀完,說這本小說天殺的太精采了,寫了一封信給費茲傑羅,盛讚一番,並約定幾天後的晚上在土魯斯黑人餐廳碰面。我們抵達時費茲傑羅和賽爾妲已經在裡面,而且喝到第二瓶香檳。她起身和我們握手時已經有些醉了,但看起來像是她刻意要達到的——快樂的微醺狀態。她的緊身洋裝是以極薄的布料一層層縫製的,在她坐下的時候繞著她夢幻地輕揚。她的肌膚白皙,一頭金色的波浪髮,整個人似乎呈現同一種色調,除了那雙唇,塗滿深紅色的胭脂,唇線分明。
「噢?他也說你很耀眼。」
恩斯特表情猶疑,凝視著他的咖啡,不發一語。我看得出來他還沒真正下定決心要hetubook.com.com怎麼看待這兩個人。他們絕對不是我們這種人,但我已經不確定我們是哪種人。規則似乎一直在變。
「對。」我趕緊附和她,同時納悶會不會讓恩斯特說對了。不過話說回來,誰又能分辨真正的發瘋和香檳酒瘋的差別呢?畢竟巴黎到處都是醉鬼。
這段期間,凱蒂從倫敦返回巴黎,寫信來找我喝茶。
「事實上是非常貼身地研究。」凱蒂插嘴。
「操控男人的感覺想必不錯。那你呢?你跟哈洛德怎麼樣了?」
「真的嗎?」從我所站之處,我看見吉妮正唯妙唯肖地裝出盪|婦姿態,那雙杏眼對準恩斯特,專業地眨呀眨。
五月初一天晚上,恩斯特和我在澳洲犬酒吧,史考特.費茲傑羅從吧檯走過來,向我們自我介紹。
看見哈洛德我很訝異——難不成他和凱蒂復合了?但她立刻對我使個眼色,要我別問。還有恩斯特,若非要來給凱蒂找麻煩,怎會出現在這裡?他應該會設法避開她才是。我想跟閨中密友來個親密的聚會,不想感受到緊張和尷尬的氛圍,當然更不想見到恩斯特和哈洛德圍繞著這對耀眼的姊妹花打量嗅聞,好似她們是動物園裡新進的珍獸。
「好吧。」她睜大眼睛,說:「不久前,我愛上了另一個男人,那件事差點要了我和史考特的命。」
「光想我都覺得可怕。」我對這個點子一笑置之。不過當晚和恩斯特躺在床上,快要睡著前我告訴他想要有一架自己的鋼琴,「我以為我不想念我的鋼琴,但其實我想念它。」
「所以你現在沒在忙任何事?我是說跳舞以外的其他事。」我問,思忖是否該鼓起勇氣告訴他,我讀過他一本書。
「聽起來就是她會做的事。幸好我先溜之大吉,否則她大概會設法汙染我的心靈。」
「他真的喝到臉色發青,對吧?而且還問了一些很駭俗的私人問題。你聽到了嗎?他竟然問我是否曾愛上我父親?」
「預付金,這個辭彙很美,對吧?」
「我覺得她精神不正常。」
「說話公道點。」我厲聲說。
後來我們看著他們跳當時最流行的查理斯敦舞,發現他們依舊甜蜜地沉醉在兩人的小世界。他們不像其他人狂野搖擺,而是緩緩婆娑,滑順如玻璃,手臂俐落地前後滑弧彷彿有絲線串連。當她扭動身體時,洋裝一波波飄逸,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伸手將裙襬往上拉高,甚至高過她的吊帶襪。這畫面令人震驚,但她似乎無意驚嚇任何人。她的舞是為自己和史考特而跳。他們只在彼此的軌道上婆娑,深情凝視對方,從容得令人難以置信。
「對我來說這點不難,至少不像開始要寫出故事那麼痛苦。可一旦那小說成書,我便無法好好往下過我的日子。就拿這本的主角蓋茨比來說吧。我太熟悉他,他就像我的孩子。他死了,我卻還擔心他,很好笑吧?」
「她確實控制了史考特。」我說。
史考特站起身俯到她上方,做出一個像是要隔空為她順頭髮的動作,「幾乎要了我們的命,不過卻實際要了那傢伙的命。好可怕,都登在報紙上,你們一定看過這則新聞。」
「愛麗絲一直不喜歡我。」一天晚上我們從她們的沙龍返家時,他說:「現在她還試圖讓葛楚跟她有同樣的感覺。」hetubook.com.com
「是不漂亮,不過有一種韻味,對吧?」
「嗯,好吧,」賽爾妲忽然一振,彷彿在場有導演喊了一聲開機。「那男人確實想為我死,結果這反而讓史考特和我的關係更緊密。」
「在密蘇里大學。我們兩個都主修新聞。」
春雨綿綿,但即使籠罩在雨中,巴黎仍是恩斯特的開胃菜。他太熟悉巴黎,尤其喜歡在夜晚遊走其中,鑽入咖啡館看看誰在那裡、誰不在。不管走到哪,所有人都認得他那一頭散亂的長髮、腳下的網球鞋,以及補釘過的外套。左岸作家的典型模樣。看著他現在變成兩年前需要他去奉承討好的那種作家,感覺真諷刺,也讓我有點痛苦。我想念以前的他,有時甚至不確定是否還認得他,但我不想將他拉回來。在他終於開始走運的這時候,我不想這麼做。
「你是海明威,幾個星期前,福特給我看過你的一篇短篇小說,我對他說:『這就是了,對不對,一位真正有料的作家。』」費茲傑羅說。
整個下午,哈洛德和恩斯特興高采烈地飲酒。我隨著凱蒂到廚房泡茶時,發現恩斯特開始和吉妮調情。
「對。不過我想先讓你知道一下,大家都想加入這趟旅程,所以很可能會搞得很複雜。」
「他也這麼問我,還問我是否怕水,我們結婚前有沒有上過床。他很怪,對吧?」
「可惜沒有。況且我也不是專業的鋼琴師。」我說。
「如果他停止寫作,他們應該沒辦法過日子。」
「沒關係,我現在已經不確定自己會再提筆寫作。自從來到巴黎後,我和妻子就忙著參加派對,少說也有上千場了,沒再動過筆。」
寶琳對著房門略蹙眉頭。房門只開了一小條縫,但看得到他躺在床上,一點也沒有身體不適,純粹是沒興趣出來加入我們。「我知道當丈夫的都是這種德行。好幾年來我一直從旁研究著他們。」她說。
「無所謂,反正我現在是自由之身。無拘無束,這種感覺真美妙。」她說。
我看得出來,這對夫妻派對生活從沒停過。不到一星期,一天早晨六點鐘他們出現在我們的鋸木廠公寓,兩人都因昨晚的酒精而醉醺醺。他們用力敲門,大喊我們名字的時候,我們夫妻還在睡夢中。他們似乎不在乎我們穿睡衣見客。我們泡了咖啡,但他們沒喝,只管呵呵作笑,宣誓要效忠他們昨晚在咖啡館認識的某個芭蕾舞者,舞者的名字我們夫妻都沒聽過。
「葛楚也喜歡你,她只是擔心你。」
「你們知道嗎?賽爾妲對藝術很敏感。我的這個女孩真的不屬於俗世凡塵。」史考特說。
達芙晚上很想找人作伴,恩斯特也是,所以兩人自然而然吸引到一起。她是我的隱憂,直到有一天恩斯特將她帶回鋸木廠公寓,讓她和我們全家一起度過夜晚。她整個人就窩在邦比前方的地板上。
「二十多歲之後就沒有過,就連那時候我都沒膽上臺。」
「我認為我們過得比他們好,你不覺得嗎?」
不幸的是,我唯一的好衣服正是她送的,既然我不可能穿著她不要的衣物去找她,就只好穿上我自己的寒酸裙子和毛衣。結果一進到她家,我立刻懊悔做出這個決定。她也邀請了一對來自美國中西部的姊妹,這對姊妹花寶琳.菲佛和吉妮.菲佛的打扮得無懈可擊。我隨即發現寶琳是來巴黎替時尚雜誌《Vom.hetubook.com.comgue》出差的。她的時髦程度令人難以想像,身上那件大衣是由數百隻花栗鼠皮縫製而成,一眼便知道很費工,腳下一雙香檳色的鞋子大概是我見過最好的。兩人當中吉妮的長相更為出色,一雙杏眼美到難以置信。但寶琳有種不同的氣質,帶著一種男孩子的活力。她的身材從肩膀纖細到臀部,俐落的深色劉海幾乎及眉。
「他是個好人。」
我們哄堂大笑,但我聽見恩斯特在臥房清喉嚨的聲音。
他對我微笑露出一口美麗的牙齒說:「沒有,不過若你答應會大力稱讚我寫的每個字,我就會繼續寫。說吧,到目前為止你覺得我這個人如何?」
他確實很怪。若非他設法問到我們的地址,主動寄上一本《大亨小傳》當贈禮,那次或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拆開包裹後,恩斯特直接將書放在架子上,若不是我好奇拿起來讀,它很可能就被永遠遺忘在那裡。這故事並不乏味,至少一開始不會,而當沒多久內容開始變得駭人時,我已經完全沉浸在故事裡。
寶琳.菲佛是其中之一。表面上來看她是個上班族,領《Vogue》的薪水,但她的主要金錢來自信託,這筆錢無疑地豐厚到讓她可以揮霍度日,打扮光鮮亮麗。當時是香奈兒的全盛時期,寶琳曾在《Vogue》裡報導她推出的當季新品,字裡行間充滿迷戀。
「真是太典型了,」達芙說,哈哈笑地看著邦比。「為什麼所有的男性都會從我身邊跑開?我一定很可怕。」
「塔迪,我沒別的意思,你跟賽爾妲一點都不像。她太嫉妒史考特的寫作生涯,我想,如果他想不出半個字,她會很開心。」
「豈止可怕。」恩斯特說。
我搖搖頭,說:「不好意思,你得說的更完整些。聽起來確實很可怕。」
「我說,我想帶這女孩進城。」恩斯特提高嗓門告訴哈洛德。
「難不成我不知道?可是賽爾妲就愛跳舞。你們該見見她,她很耀眼。」他的目光移向舞池,裡頭正有幾對舞者跳著怪模怪樣的探戈。「不過我剛出版了一本小說,《大亨小傳》。」
「不好意思,我還沒讀過你的作品。」恩斯特說。
接著她坐到餐桌上,乖巧而一點都不胡鬧。她有教養但不吹毛求疵,有一副真誠得足以融化一切的燦爛笑容。我喜歡她。我不想喜歡她,但是沒辦法。
「要是我,絕不能忍受這種事。」
凱蒂認識寶琳很久了,非常想介紹我們當朋友。我覺得我們兩人毫無共通點,但凱蒂第一次帶她到我家時,我驚訝且高興地發現她極為爽朗有趣,而且似乎很希望我能喜歡她。
在昏暗的光線中,恩斯特瞇眼看他,「這樣下去你會寫不出東西的。」
「我就知道她不正常。」他們一走,恩斯特就告訴我:「但現在我懷疑他也有問題。她像個吸血鬼吸噬了他。」
「她回來幹麼?我以為我們擺脫了那個鍍金的賤貨。」恩斯特說。
他不加入我們,我覺得有些尷尬,試圖替他找藉口。
「你認為我們跟他們熟到可以開口?」
「你應該開場演奏會。對你來說很好,到時大家都會來參加。」凱蒂說。
「對。」我肯定地附和。
「她只是喜歡偶爾琢磨琢磨技巧,我想她大概覺得這樣逗男人很有趣。」
「喔,我的小珍珠來了。」賽爾妲起身抱起小女娃。「你是不是一小鍋燉羊肉啊和*圖*書?」小女娃怯怯地笑著,似乎很開心。賽爾妲抱著她坐在一張鑲著金緞但頗為破舊的高背沙發椅上,試圖趕上史考特和恩斯特的談話內容,這時小女娃從她的大腿摔到地上,但她似乎毫無所覺。保母趕緊彎腰抱起女娃,安撫正在哭泣的史考蒂,這時賽爾妲轉身問我:「你剛剛說什麼?」她的眼神渙散,神情怪異,彷彿靈魂飄到另一個星球上。「你知道吧?我好希望我的史考蒂能成為飛波姐兒,光鮮亮麗、深不可測。耀眼出眾。」
「他們花了三十萬美元,而我們是以三萬美元過日子,太荒謬了。」
「我會找來看看。出版前那段時間你是怎麼撐過來的?被動等著他們通知?」恩斯特問。
「不見得,你的老婆擁有你的一隻手呢。」哈洛德注意到我。
「你不必忍受。」我氣沖沖地說,升起一股防衛心。
「香奈兒永遠改變了時尚的剪影,你們知道嗎?」有一晚在雙叟咖啡館,寶琳對著我們一群人說道:「我們跟以前不會一樣了。」
「不會吧?」
「不過他想念你。」
「是很美,還有『版稅』,不過可別現在就花掉這兩筆錢的任一筆。」
這對姊妹的父親是阿肯色州的富有地主,但她們在聖路易斯市長大。凱蒂正要告訴我寶琳和我在美國的老友凱特.史密斯一度很要好,卻見哈洛德和恩斯特練完拳回來,兩人汗水淋漓、開懷暢笑。
「她很可愛。」我說。
「哈囉,你好帥,對不對?」
「你和凱特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你覺得她如何?」我問恩斯特。
「我知道,貓咪,我也很想見到你有一架。不過等有預付金進來時再說。」
「我可以帶你們兩個出去。我有兩隻手。」恩斯特對姊妹花說。
「別跟海德莉談自由,她有一堆關於自由與婚姻的長篇大論等著說給你聽。」凱蒂笑著說。
我試著不理會,反正他永遠都不會改變他對凱蒂的看法,無論我怎麼說或怎麼做。他的個性就是這點最讓我無力,一旦他以黑筆將你標上記號,你就永無翻身機會。我不想為了凱蒂和他吵架,但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和凱蒂見面。
「我不需要她的指正,為什麼她一定是偉大的老師?我的意思是,她到底有過什麼成就?」
「那她應該要以更好的方式表現。她今晚一直叫我事業狂,顯然我的才智增長太快,她們無法接受。」
「胡說。愛麗絲喜歡你。」
「我很公道。看到賤貨我一眼就能認出她們。」
「好幾年來凱特.史密斯一直對你讚譽有加,真高興終於見到你。」她說。
眾人哄堂大笑。骨牌效應自這一刻開展。這一笑將觸發一連串事件。但此刻還沒。第一張骨牌還站在房間裡,搖搖欲倒,但是還沒。
接下來數月,一九二五年春天,我們的朋友圈持續改變。一開始這種改變很細微,而且每個事件似乎和另一個事件沒多大關係,但慢慢地,我們舊有的圈子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有錢、更狂野的新朋友。龐德和莎士比雅開始花更多時間在拉帕洛,現在甚至一年到頭都住在那裡。葛楚和恩斯特開始為各種大小事起口角。他似乎對此感到不解,不過就我來看,是他變得太快,讓葛楚不舒服。
「除了為別人演奏而非為自己,專業代表什麼?你開過演奏會嗎?」
「門都沒有。」凱蒂壓低聲音對我說:「吉妮對男生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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