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行。」他輕輕喊了一聲。「不要過去,妳聽我說。」我立刻停下腳步,他也放開我的手。
「目前我們知道葛里夫.克拉克還在森林裡。問題是,這麼晚了,馬丁會跑到森林裡去找他嗎?」西蒙警官問,然後看了我一眼。
「還沒。」我說。「我一直都還沒有機會問他。剛剛看到他們,我一高興就忘了。班恩說了什麼嗎?」
我看著克莉絲汀開車離開醫院的停車場。有那麼一剎那,我忽然很想追上去,跳上她的車,陪她和譚納一起回明尼蘇達州。但那只是短短的一剎那,因為我又看到安東妮亞了。她又跑出醫院,低著頭。我開始朝她走過去,但我發現費茲傑羅和另外兩個警官站在醫院正面的落地窗後面。他們一直打量我。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門口,回去繼續偵辦案件。
「我並沒有搶走你兒子。是你自己不要你兒子。兒子歸誰的問題,以後再處理。來吧,願意的話,你可以跟你兒子說再見。」
我愣了一下,轉頭瞪著克莉絲汀。「你們要走了?什麼意思?譚納真的在車上?」
我沿著一條熟悉的路開車回家。我們家那一帶忽然變得好冷清,本來有一大群媒體記者和警察,現在只剩下一輛警車。我們家這條路沒有路燈,而葛雷哥萊家和我家也都看不到燈光。下午離開家的時候,馬丁和路易斯在我家,我記得當時燈是開著的不是嗎?也許那些警察離開的時候,有人把燈關掉了。我暗暗祈禱,但願葛雷哥萊家一切平安。我暗暗祈禱,但願菲爾妲和馬丁此刻就陪在珮翠拉身邊,握著她的手。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幸運,兩個孩子都平安回到我身邊了。雖然受了傷,但至少都沒有大礙。而且,我心裡還懷著希望,也許凱莉從今以後又會開口說話了。從今以後,她會說出一整句話,而不再只是一兩個字。我在蘿絲的車上坐了一會兒,愣愣地看著我家,突然感覺那彷彿不是自己的家,感覺自己彷彿變成了局外人。四下一片漆黑,我幾乎什麼都看不到,於是我閉上眼睛,想像在大白天裡,這個房子從以前到現在的情景。小時候,我就住在這裡,而如今,在同樣這間房子裡,我是別人的太太,孩子的母親。這是一間窄窄的兩層樓房子,格局簡單,但骨架很結實。我眼前浮現出房子的外牆,白油漆起泡剝落,碎屑散落在草坪上。花圃裡五彩繽紛,一看就知道很用心在照料。我愛我的家。雖然有些日子身心飽受煎熬,但那依然是我的家。有時候我會想,不知道班恩和凱莉對這棟房子有什麼感覺。他們記憶中的一切都是悲慘的嗎?當然,他們一定也有美好的回憶。等這一切結束之後,我一定要問問他們,如果我們要從頭開始,那麼,他們想繼續住在這裡呢,還是想搬到別的地方去?
我朝販賣機走過去,打算買一瓶水,費茲傑羅跟在我旁邊對我說:「目前她不准我們去找那個女孩和那個男孩,不准我們問他們問題。」
「葛里夫。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班恩和凱莉還在醫院。珮翠拉也在醫院,她傷得很重。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依我對葛里夫克拉克的了解,他很可能會遠走高飛,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他會先喝個爛醉,然後就跑了。」這時候,我忽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立刻轉身問那個櫃檯小姐:「妳知不知道凱莉.克拉克的醫生在哪裡?」
「她那個神經病丈夫還沒抓到,你們怎麼會讓她走?」
幾分鐘後,希格比醫師過來了。他先自https://m.hetubook.com.com我介紹了一下,然後立刻告訴我們,我們絕對不准去找克拉克家的兩個孩子,不准問他們任何問題。
「喔,謝謝你,不用了。我馬上就出來了。」那警察對我笑笑,然後又坐回車子裡去了。我走上門前的台階,忽然感覺好疲憊。我打開門,匆匆跑到樓上。我先進凱莉的房間,打開燈。我實在很難想像,就在幾個鐘頭前,竟有好幾個外人進這個房間採集證物,尋找暴力行動的線索,採紋。我很訝異的是,房間裡居然看不出有人進來過的痕跡。鑑識小組的人真的很專業,工作結束之後把現場整理得乾乾淨淨,玩具和書都放回原來的位置。唯獨凱莉的床看起來有點怪怪的,床單被扯掉了,只剩床墊。我拿了幾件衣服塞進凱莉的背包裡,然後拿起她那隻猴子玩偶,還有那條黃色的毯子。接著,我也到班恩房間拿了幾件衣服,然後就匆匆下樓走到大門口。我正要伸手去抓門鈕的時候,遲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到廚房。我打開後門外面的燈,打開門,走進後院。我站在那裡瀏覽著那片寬闊美麗的後院,白天的情景忽然浮現在我腦海中。我忽然想到,從今以後,當我再看到這片森林,感覺還會像從前一樣嗎?這片森林彷彿吞噬了我的孩子,而當他們再出來的時候,身心都已經受到創傷。從今以後,當我再走進這片森林,我來能像從前一樣那麼自在嗎?我慢慢走向那片黝黑高聳的森林。接著,我忽然感覺有人用力抓住我的手臂,那一剎那,我嚇得心臟差點停止跳動。但那個人立刻壓低聲音跟我說話,而我很快就認出那是誰的聲音。是馬丁。他平常講話總是那麼溫文儒雅。
「你知道這麼多年來我是什麼滋味嗎?」克莉絲汀問我。「你知道我住在這個小鎮上,心裡是什麼滋味嗎?每個人都知道你和她有一段過去。你始終擺脫不了她,而我也擺脫不了她。我受夠了,羅瑞,我們到此為止了。」
「她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問。接著我塞了好幾個銅板進販賣機。這次我挑的是含咖啡因和糖的汽水。今天晚上有得忙的了。
「你幹什麼?」葛里夫也大吼起來。「你有槍?他媽的你竟然拿槍?幹嘛?你們兩個想殺我?老天,安東妮亞!」這時葛里夫忽然有動作了,迅雷不及掩耳。他伸手去打馬丁手上的槍,槍脫手而飛,朝我的方向飛過來,然後槍忽然走火,發出砰的一聲轟然巨響。我立刻掩住臉。子彈擊中地面,小土塊四散飛濺。接著,葛里夫和馬丁同時撲過去搶那把槍,但葛里夫快了一步先搶到。他一手抓起地上的手槍,轉過來用槍柄猛敲馬丁的腦袋。馬丁立刻應聲倒地,伸手抱住頭。
「什麼?你們要去度假?」
我鑽出駕駛座,朝那輛警車走過去。那個警察也下車跟我打招呼。「克拉克太太,聽說妳兩個孩子都平安無事,真是令人欣慰。」他對我說。「我也很高興。」我說。「謝謝大家這麼幫忙。對了,我想進屋子裡幫孩子拿點東西,可以嗎?」
這時西蒙警官忽然湊過來。她來得正是時候,因為我已經快被這位譚普利惹毛了。「走吧,我們去找醫生談一談。看看他覺得我們還要等多久才能問凱莉問題。等問出來了,我們就可以繼續調查了。」
這時候,我終於注意到馬丁手上好像拿著什麼東西。
「這是我的工作!」我忍不住大聲起來。我感覺到很多人在看我們。剛剛我瞥見安東妮亞匆匆跑出醫院,不知道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去哪裡。她知不知道葛里夫在森林裡?
「對了,一定是。麥金特太太說,她和馬丁談了幾句。聽他話裡的意思,他好像打算去追殺那個傷害他女兒的人。」費茲傑羅口氣很凝重。
「我不准妳帶譚納走!」我大吼起來。「妳憑什麼搶走我兒子?」
「妳問過班恩了嗎?妳有沒有問他今天山上出了什麼事?」馬丁又壓低聲音問。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嘶啞好低沉。
「沒錯。班恩說,他跑到懸崖頂上的時候,發現葛里夫站在珮翠拉旁邊,而且後來還跑去追凱莉。」馬丁說到女兒名字的時候,聲音忽然嘶啞了。
安東妮亞
我們經過櫃檯前面的時候,櫃檯小姐忽然叫住我們。「菲爾妲.葛雷哥萊太太打電話來,有誰要接嗎?她提到她丈夫的事。她很生氣,非常生氣,」
「這就是問題。」她大吼。「你只知道一天到晚忙東忙西,我們根本看不到你!」
我們都瞪大眼睛看著他,看看他會說什麼。「看樣子,除了那幾個小孩之外,又有人失蹤了。這次是馬丁.葛雷哥萊。」
路易斯副警長
「沒錯,他在睡覺。我已經把車門鎖起來了。他不會有事。」克莉絲汀大吼。
「這是班恩說的?」我問。
「應該是葛里夫。」馬丁說。我察覺到他的聲音聽起來死氣沉沉。很明顯。
「克莉絲汀,妳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我忽然感到很無奈。
「安東妮亞,不要出聲音。有人在森林裡。走,跟我來。」接著他悄悄拉著我走到院子旁邊。小棚架旁邊有一株繡球莢樹叢,我們就躲在旁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真的不知道。很莫名其妙。我帶她進了森林,後來就迷路了。然後凱莉不見了,然後我看到珮翠拉躺在那裡,全身都是血。還有班恩,老天,班恩。他一直衝過來抓我,然後我就打了他,我打了他。老天,還有她的內褲。」
「當然可以。」他說。「屋子裡的採證工作都已經完成了。妳要我陪妳進去嗎?」
「不是不是,我們沒有要問。」我說。「我們是要找安東妮亞.克拉克。剛剛我們看到她離開了醫院。你知不知道她要去什麼地方?」
「我來接。」費茲傑羅搶在我前面接過話筒。我盡可能湊近他,聽聽看馬丁出了什麼事。費茲傑羅聽了一下,然後告訴菲爾妲,他會儘快趕到她那邊去。「老天!」費茲傑羅嘀咕著。「接下來又是什麼?」
「是啊,安東妮亞,妳說說看,是哪一個幹的?」忽然有個人問了同樣的問題。那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有點刻意裝腔作勢。安東妮亞心臟突然一陣狂跳。是葛里夫。他渾身都是汗臭味,一臉憔悴疲憊。「妳要相信誰?我,還是班恩?」
「可是妳不需要就這樣走啊。我們可以談一談,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我忽然發覺自己話說得有氣無力。
「她回家去了。她說她想幫小朋友拿幾件乾淨的衣服。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希格比醫師皺起眉頭,一臉憂慮。
「誰不准?」我問。接著我仰頭一口喝乾了那瓶水。
「是哦,她還真會保護孩子。」譚普利齜牙咧嘴的嘀咕著。
「噢,我的頭,好痛!」他伸手摀住眼睛,那一剎那,我立刻拔腿就跑。我壓低身體跑到小棚架後面,然後衝向森林。要是能夠跑進森林,我就有地方可以躲了。我很熟悉這片森林。我以為他一定會再開槍,但我並沒有再聽到槍聲。儘管他頭www.hetubook.com.com痛,儘管他手在發抖,但他還是跑得比我快。我還來不及躲進森林,他已經追上我了。他撲上來兩手抱住我,我拚命踢他,想把他踢開,可是他抱得好緊。我們在地上掙扎翻滾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警笛聲。我們兩個都愣了一下,接著,我還來不及尖叫,葛里夫就把我拖進森林裡了。
「我們找到珮翠拉的時候,他就在現場。事情的經過,誰傷害了珮翠拉和凱莉,他都告訴我們了。是葛里夫。」
「哪有這回事!」我瞪著他的眼睛。「你和安東妮亞.克拉克談過話嗎?她跟你說了什麼嗎,你憑什麼這樣認定?」
「對。你們等一下再問,先聽我說。」費兹傑羅有點不耐煩。「珮翠拉必須動手術,可是葛雷哥萊太太不肯簽同意書,她說她要先和先生商量,可是她卻找不到他。她打電話回家,打到警察局,打到這家醫院,另外還打電話給好幾個親戚朋友,可是到處都找不到。後來,瑪麗.伊蓮.麥金特忽然說,她大概知道馬丁去了什麼地方。」
「還有,那女人也是問題。」克莉絲汀吼得聲嘶力竭,揚起下巴指向安東妮亞的方向。「羅瑞,你竟敢掛我電話!你竟然和她在一起。每次她碰到什麼事,你就會馬上趕到她那邊。我現在來找你,是要告訴你我們要走了,就連這個時候,你還在看她。」
「珍娜.麥金特的媽媽?」譚普利問。
「沒有,沒有。我不知道他在這裡。我真的不知道。」我啜泣起來。「我是回來幫凱莉拿睡衣的,還有她的猴子!」我伸手指著地上那隻猴子玩偶。玩偶臉朝上,滿臉笑容。葛里夫把槍口對著我,手在發抖,眼睛瞄向地上的玩具,然後再瞄瞄一動也不動的馬丁。
「我也搞不清楚。」他說得很激動。「我知道看起來像是我幹的,可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傷害那個女孩子!」
電動門一開,大廳裡的冷氣又迎面撲來,我看到費兹傑羅就站在門口等我。剛剛在森林裡騎車的時候,身上的制服搞得髒兮兮,渾身都是汗臭味,而且剛剛和克莉絲汀吵得很不愉快,也令我滿身大汗。
「什麼東西?」我悄聲問。
我把克莉絲汀拉到等候區僻靜的角落裡。我們兩個又再度歷史重演。克莉絲汀偶爾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洋相,每年都會有個一兩次。發作過之後,她總是說她很抱歉,然後我們又會相安無事一陣子,等到下次舊戲碼再重新上演。
「葛里夫,不要!」我尖叫起來。「求求你不要!」我尖叫著跪到馬丁旁邊。
我耐著性子等費茲傑羅往下說。接著,我忽然想通了。「老天,他一定是去找葛里夫了。」我喃喃自語。
「噓。」他噓了我一聲,伸手指向森林。我什麼都沒看到。
「你想到這裡來殺了那個你認為傷害了你女兒的人?你不先問清楚就要殺他?你不等警察先偵訊他?馬丁,我知道葛里夫有很多毛病,可是他絕對不會傷害珮翠拉。」
「我也不確定我想幹什麼。」他說得好小聲,幾乎快聽不到了。「我也搞不懂。我只是想……我只是想……」
於是,我等著。而且,我不需要等太久。從這個位置,我看到一個人影從森林裡冒出來。那個人影體格很魁梧,可是動作卻有點笨拙,有點不協調。我該怎麼辦?我應該走上去攔住那個偷偷摸摸的人影嗎?或者,我應該悄悄溜走,回我岳母家,把菲爾妲父親的手槍放回那個絲械襯裡的盒子裡,放回衣櫃那堆老舊的紀念品後面?此刻,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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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出一生中最關鍵的決定了。我猶豫了太久,結果我沒有走上去攔住那個人,也沒有悄悄溜走,因為,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一輛車開過來,停在那兩部車子後面。接著,安東妮亞.克拉克鑽出車子。這時候,森林裡走出來的那個人影忽然停下腳步,然後匆匆退回去。安東妮亞從車子旁邊走向大門。我聽到有人在說話,很小聲,但過了一會兒就聽不見了。那一剎那,我全神貫注的看著,一下看看森林,一下看看房子,不斷反覆同樣的動作,等候著。我聽得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那極其短暫的片刻感覺上卻像是永無止境的漫長。「葛雷哥萊根本就沒有和她們一起去。是菲爾妲自己開車送她媽媽到愛荷華市去的,瑪麗.伊蓮.麥金特也在車上。」費茲傑羅說。
接著,後門上的燈忽然亮了,嚇了我一跳。門開了,我看到安東妮亞走到後院,肩上揹著一個袋子,手上拿著一個綠色的枕頭,還有一隻玩偶。她斜眼瞄瞄後院的陰影,然後走向那片有腳印的空地。幾個鐘頭前,州警局的鑑識小組曾經在這裡忙了很久。我暗暗祈禱,但願安東妮亞趕快轉身走回去,可是她還是一直走過來。她走向森林。那一剎那,我腦海中忽然閃過另一個念頭。那個決定將會永遠改變許多人的一生。我該如何抉擇?警告安東妮亞,還是保持沉默?
「安東妮亞也是這樣啊。」我極力壓抑怒氣,說話的時候盡可能保持口氣平靜。這個節骨眼,我很怕他們會不讓我參與調查。「她只是想—自己的孩子。等他們有辦法說話的時候,她一定會讓你們問他們問題。」
從這個位置,我看得見克拉克家的廚房。屋子裡黑漆漆的。要是那個義警發現我,我可以告訴他,剛剛我好像看到有人想闖空門。不過我心裡明白,這種藉口聽起來有點可笑。另一方面,我也在等自己恢復理智。此刻,我竟然在追殺綁架我孩子的人。我躲在他家的後院,手上拿著一把槍。我是一個講求邏輯的人,照理說,這並不是我平常會做的事。我在等自己恢復理智,或在等自己突然想通,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一個有理性的人,不會做這種事。然而,此時此刻,我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是聖吉蘭諾大學經濟系的系主任,我似乎已經忘了這五十七年來,我始終深信死刑根本就是錯誤的。我把這一切都拋到腦後了。此刻,我腦海已經被憤怒盤據,我整個人已經被仇恨吞噬。
「不是。不是『你們要去度假』。」她模仿我的口氣。「是不會再回來了。我們要先搬去我爸媽家,等我安頓好,我會自己去找間房子。」
「求求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求求你。」我哀求他。「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葛里夫。告訴我。」我忽然想到剛剛那個警察。他在哪裡?我轉頭看向前院,尋找他的縱影。
那幾個瞽探揚起眉毛看看對方。「走吧,我們去找醫生。」西蒙說。
那一剎那,我感覺自己的胃彷彿受到重擊。我丈夫把凱莉帶進森林,然後打傷了班恩和珮翠拉。可憐的小珮翠拉。我忽然感到一陣胃酸湧上喉嚨,但還是強忍著吞回肚子裡。
「我覺得她應該知道她丈夫的事。我不認為她不知道他今天沒有去釣魚。說不定她是在掩護他。」譚普利警官說。
他們聳聳肩,互看著對方。
「萬一他醒過來,自己爬出來呢?老天,克莉絲汀,妳腦子有問題嗎?走,我們快出去。」
「安東妮亞到底要去哪裡?」我問那三個警官。
「他想殺我!」葛里夫好像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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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跳,口氣有點困惑。「你們兩個想殺我!」要不是因為今天這種局面,說不定我就睡著了。然而,沉甸甸的槍壓在我大腿上,我很難忘掉自己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要是在大白天,躲在這裡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可是在黑漆漆的夜裡,我已經和克拉克家後院的一團黑暗融為一體了。至少我是這麼希望。在這個位置,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安東妮亞和葛里夫的車。兩部車都停在後門旁邊的車道上。
馬丁
「什麼意思?我已經派喬更斯送他回家了。他告訴我,馬丁說他要和菲爾妲一起去愛荷華市的醫院看珮翠拉。」
「妳怎麼知道?妳沒看到妳兒子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嗎?安東妮亞,妳兒子當時也在現場,難道妳認為是他胡說八道?那妳告訴我,是誰幹的?是班恩嗎?還是妳丈夫?」馬丁氣呼呼的問。
「鬼才相信妳。」他的手還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太緊張,還是因為沒有喝酒。我搞不清楚。
「安東妮亞.克拉克。」費茲傑羅說。「她說凱莉目前還沒辦法說話,而且她也不讓我們問班恩問題。我覺得她好像在隱瞞什麼。」
路易斯副警長
「不是突然,是『終於』,羅瑞。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再活在她的陰影下面。」
「可是你跑到那裡去幹什麼?你為什麼要帶凱莉到森林裡?」
「可是妳不是認為我做了什麼壞事嗎?妳相信那小混蛋,卻不相信妳自己的丈夫……」葛里夫一步步朝我逼近。當年,每逢我媽媽的忌日,這個男人都會寄一張卡片給我,上面寫滿了充滿柔情的安慰話語。
「那太好了。」我的口氣很平靜。「我正好要問他幾個問題,問他今天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從灌木叢後面走出來,走向森林。馬丁立刻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拖回去。
「那是什麼?」我邊問邊伸手去拿,發現摸起來冷冰冰的,像是某種金屬。「老天,那是槍嗎?馬丁,你想幹什麼?」
「好,那我們就出去,羅瑞,你正好可以跟你兒子說再見。我要帶譚納回明尼蘇達州去。」
「剛剛跟她談過幾句。當時她根本就拒絕跟我們合作。」譚普利口氣有點不屑。「很難說,換成是我,要是看到我的女兒,看到我兒子被打得這麼慘,我一定會馬上追問是誰。」
「妳到底怎麼回事?」我齜牙咧嘴的問她。「妳沒看到我在辦案嗎?」
說完她就轉身走開了,走進醫院的停車場,走向那輛旅行車。我跟在她後面。至少我必須親我兒子一下,跟他道別。
「馬丁。」我壓低聲音說。「你在幹什麼?」
「你不要過來!」馬丁大吼了一聲。
當我把車子停好在路邊,鑽出車外時,我看到前面有一輛警車,裡面坐著一個警察。我認出他是我們教會裡的教友,是一個義警。車裡燈光昏暗,他的臉有一部分籠造在陰影中。他邊啜飲著杯裡的咖啡邊看書。我趁他不注意,躡手躡腳摸向克拉克家的後院。我打算在那邊等。
後院裡有一棵小枯樹,細細瘦瘦,滿是皺紋,樹幹還不到我的手腕粗。從前我爸爸都說那叫做「垃圾樹」。我就躲在那棵樹後面。夜晚還有點暖烘烘的,然而,輕拂著的微風中卻帶有一絲絲北風的寒意。說起來,感覺還滿舒服的。
「目前還不知道。」我說。接著我身上的無線電忽然響了。我們立刻停止動作,聽勤務調度員報告。她說林山路120053號有狀況。派駐在那裡的義警說,他聽到克拉克家後院有人在爭吵,而且好像還有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