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沒問題了。」我一臉傻相，只是拚命在點頭和吸鼻子，明明看起來就是有問題，「給我幾分鐘就好。」

「艾莉森。心裡要懷抱希望，去迎向這個世界，」歐莉娜聲音溫柔，眼裡也盈滿淚水，「用希望迎向世界，它也會給你回報，相信我。」我想，這些年來，她這一席話已經和幾十個女孩說過了，也許，是好幾百個女孩。

我點頭，開始揉眼睛。

「不，我自己來就好。」我隨即聽到門輕輕帶上的聲音，她離開了。望著鏡子，我看著自己哭得發腫的雙眼和污髒的臉孔，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那些女人看到我現在這個模樣，我彎下身子靠近水槽，將冷水潑到自己的臉上。我突然想到，當初冰涼的河水碰到和_圖_書寶寶臉龐時，不知道她有什麼感受？此時我的喉嚨裡突然出現一股絞塞的聲響，我逼自己再次看著鏡子，開始整理頭髮，依然又長又亮，如陽光般的金黃色澤，我恨。我抓起一把頭髮，深呼吸，翻遍了藥櫃想找把剪刀。但一無所獲。

終於，歐莉娜走進廁所裡——這間屋子裡的門都沒有鎖——她坐在地板上陪我，抱著我，我已經好幾年沒哭過了，也沒有人看過我這樣的哭法，媽媽沒有，爸爸也沒有，就連布琳也沒看過。我緊抓著歐莉娜纖細的身軀，她瘦骨嶙峋的肩頭抵著我的下巴。我哭個不停。

「沒事了嗎？」歐莉娜問道。

「好。」她自己先站了起來，然後又在我面前停住不動，wwｗ•ｈeｔｕboｏk•cｏｍ•cｏｍ似乎在考慮是否要再說點什麼，「那我們等一下團體聚會的時候再見了。」她瞄了一眼還躺在馬桶裡的那個洋娃娃，「要不要我來處理？」

「乖。艾莉森安靜，乖。」她在我耳邊低語，積臭菸味所散發的氣息，化成一股舒適的微風，吹拂在我的臉上，「一切會變好，」她向我保證，「聽到了嗎？艾莉森？」我猛吸鼻子，窩在她的脖子裡點點頭。「那我們就起來，好好把你的臉洗乾淨。」她將粗糙雙手擱在我的肩頭，「不容易哪，」然後她又抬頭望著我，「恐怕還得經過一段艱困期，才會走得順，沒有人能改變你先前所做過的事或是過往的歷史，」我低下頭。又開始低泣和*圖*書起來，「但是——」她的聲音尖銳高亢，逼得我又繼續看著她，「你現在是怎麼樣的人，未來要怎麼走，完全操之在你，懂嗎？」我沒有回答她，「懂嗎？」她又問了一次，。我點點頭。

我從毛巾櫃裡取出一條舊毛巾。把那娃娃從馬桶裡撈起來之後，用毛巾將它的手裹得緊緊的。我想，這是我的試煉，加入這個中途之家幫派的入會儀式，重罪犯聯誼俱樂部，很好。我的測試表現超屌。我打開浴室的門，其他人趕緊悄悄溜到門廊上、觀察我的動靜，當我走過她們面前的時候，我抬頭挺胸，還刻意走過門廊下樓梯，對於背後的竊笑和評語完全置之不理。我又大步穿過廚房，走出後門，到達放置大型黑色垃圾桶的地方，和_圖_書我用力打開塑膠垃圾蓋，把那一包東西丟進去，完全不動聲色，它也默默掉落在一堆腐臭食物殘渣、髒兮兮的紙巾團之間，全都是那群做過壞事的女人所製造的垃圾。

希望，歐莉娜說。迎向世界要懷抱希望。我也希望如此，也必須如此，但我不知該如何做起。

當我在葛楚特之家的廊道上走動的時候。我聽到有人低聲罵了一句「殺人兇手」，同時也看到其他人憤怒憎惡的面孔。只要我繼續待在林登佛斯，我就永遠無法擺脫自己的過去，我一定要爭取到那個書店的工作，好好度過這段中途之家的日子，然後，遠走高飛，但在此之前，我必須要當面見到妹妹。逼她和我說話。

今天輪到我清理葛楚特之家的所有浴室，之後我要去找歐和圖書莉娜談某個工作機會，當地有家書店正在找人。我當然很雀躍。但也十分緊張，歐莉娜積極參與許多當地社區組織。所以她的許多女孩。她是這麼叫我們的，也能在葛楚特之家附近的商家找到工作。我把裝入清潔劑的水桶放在地板上，拿著馬桶刷，掀起了馬桶蓋。我驚覺馬桶裡面居然有個極為擬真的洋娃娃，正瞪大眼睛仰望著我，我幾乎無法呼吸了，它和我生下的寶寶一樣，有著光滑的粉紅色頭皮，而且這娃娃的雙手還伸向我，彷彿在求我把她拉起來。我並沒有拿著馬桶刷、忿忿衝出去要修理人；我也沒有因為看到這可怖的景象而大吼大叫。或是發誓此仇非報不可。我只是癱坐在廁所地板上，額頭靠在藍色的瓷磚牆面上，掉淚，一直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