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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洗手？」克萊兒問道。

「有。那我可以喝果汁嗎？」

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小男孩，臉龐線條分明，還有褐色的雙眼與朝天鼻，不過，只有等到他笑的時候，才看得出這些特徵。我聽到克萊兒在和約書亞聊天。我嚥了嚥口水，希望可以壓抑自己的神色，我在天旋地轉。

「我懂，」她開口告訴我，「我每天都要捏自己一下，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買這些書總是讓我好開心，來吧，我帶你來好好參觀一下。」她帶我看整間書店，還向我介紹童書區，裡面有豆袋椅，還有小桌小椅可以扮家家酒。

「他不喜歡在學校裡上廁所，」他媽媽向我解釋道，「馬桶沖水聲會嚇到他，所以他總是憋尿。」

「不要再哭啦！」我的口氣越來越硬，還抓了一把她的頭髮。

「對了，以後叫我克萊兒。一直聽你喊凱比太太，太見外啦。」

「啊！」她痛得大叫，但是哭聲卻停住了，我這麼猛力一拉，她倒是沒有生氣，看起來只是更覺得不好意思而已。

「是。麻煩您。」布琳刻意模ｈｔｔps://ｍ•ｈetｕbｏｏk•ｃom.ｃom仿我的腔調。

「你先過來。我要介紹艾莉森給你認識，」我從電腦螢幕前抬起頭，準備向克萊兒的兒子打招呼，「約書亞，這是艾莉森。」克萊兒笑得開心。「好。艾莉森。這是我兒子，約書亞。」

「對不起。」但布琳哭得更大聲了。

雖然只是九月初，但空氣已泛有涼意，街上行道樹的樹葉葉緣也已經開始轉黃發紅，參差有致。我到書店的時間太早了，只能在外頭焦急等待，凱比太太準備停車的時候，向我揮揮手。

「嗨，約書亞，快過來這裡，我要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凱比太太叫住他。

有一次，我還偷偷把飲料和小餅乾帶進遊戲房，這可是違反了媽媽的明文規定。「需要茶嗎？」我問布琳。

「你被打。是因為你說謊，」媽媽的語氣冰冷無情，「還有，你，」她隨即看著布琳，妹妹還趴在地上，「居然讓姊姊揹黑鍋。好，現在給我清理乾淨。」她怒氣沖沖說完之後，立刻離開遊戲房。

m.hetubook.com.com我和布琳小時候也經常玩扮家家酒，我們會穿著媽媽的舊衣服、戴她的珠寶，找來我們最愛的填充玩具和洋娃娃，讓它們坐在遊戲房小桌旁的小椅上，我的角色一直都是宴會女主人，而布琳與其他娃娃是我的客人。

一名高大的男子也開門進來，他馬上到了收銀台前。彎身親了一下飢比太太的臉頰。「艾莉森，這位是我先生。強納森。」

「幸會，凱比先生，」我和他握手，是做粗活的手，佈滿了繭。

「嗨，媽。現在不行。」他又像風一樣、火速衝進浴室。

媽媽進來了，逼近我們兩姊妹。她個子很高，就像我現在這麼高，還有一頭永遠保持後梳的柔順金髮。她緊盯著自小桌上滴落的果汁，以及地毯上的大片污漬，在我旁邊的布琳，已經開始抽抽答答吸著鼻子。

「是我做的，」我自告奮勇，「都是我的錯。」

「早安，艾莉森，」她走出車門外，向我高聲打招呼，「美麗的一天正要開始，你準備好了嗎？」

媽媽一句話都沒說，抓著我的手臂。打了我兩wｗｗ.heｔｕbｏoｋ.ｃom•ｃｏm下屁股，雖然不痛，但我覺得難堪，自尊心受損，布琳閉上眼睛，根本不敢看。接著媽媽又轉身抓起布琳，也打了她兩下屁股，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妹妹全身發顫。她小小的身體禁不住媽媽的打人力道。根本就站不穩了。

「可是，明明是我做的，」我向媽媽憤怒抗議，「是我的錯。」

我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熟悉這整間書店、裡頭的各式書籍，還有收銀機。到了中午的時候，凱比太太到對街的小餐廳、點了兩人份的三明治，我們兩人也聊了半小時，講的都是在林登佛斯的成長過往。我喜歡她自信的模樣，很優雅，真希望我也還能保有那樣的自信，但我似乎已經不知道把它丟到哪裡去了。我真的很喜歡和凱比太太一起工作，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她還教我如何用電腦訂顧客需要的書，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金髮小男孩鑽進店裡來。

「七月就滿五歲了，現在在念幼稚園。」她全身散發著驕傲，我們又回到電腦前，她開始鍵入書名。

。「請坐。」我會以傲慢的口氣下令客人入和*圖*書座，其實，我平常講話也差不多是這種模樣，布琳會乖乖坐下。小小單薄的身子裹著的是媽媽丟棄的英國印花洋裝，而她頭上戴了頂燏兮兮的草帽，褐色的雙眼從帽簷下偷瞄我。

「他幾歲了？」我問道。表示好奇是基本禮貌。

「準備好了，但也有點緊張。」我很老實。

「媽媽，」那小男孩在我們背後發聲。「我好渴呦。」

我好緊張，緊張的程度更甚於當年我考學術能力測驗的時候、等考試成績揭曉的時候。我真的很希望在工作上好好表現，我的人生有了新開始，而這只是才剛剛起跑而已。

我把飲料倒進茶杯裡，然後我們開始吃起餅乾，品茶，偶爾會停下來聊一聊天氣，或是街坊鄰居的八卦，這都是我們從媽媽和她朋友身上學來的花招。布琳伸手去拿盤子裡的另一塊餅乾，她的手肘不小心碰到茶壺，紅色的果汁立刻噴濺在白色地毯上，她驚慌失措，哇哇大哭，想也知道媽媽會有多麼生氣。

「對不起，」我向克萊兒和約書亞道歉，「現在我得去一下洗手間。」我盡量讓步伐看起來輕鬆悠緩hetubook.com.com，但是我的臉卻一陣熱燙，而且還呼吸急促。我鎖上洗手間的門，放下馬桶蓋，讓自己坐下來，我閉上雙眼，克里斯多夫的面孔，浮現在我眼前。

「幸會，還有。以後叫我強納森就好。」他的態度很和善。

「噓，布琳。」我叮囑妹妹，「她會聽到。」

「艾莉森？」我聽到有人叫我，我眨眨眼，凱比太太看著我，流露好奇神色，「來，我帶你看儲藏區。」

「你一定會做得很好，」凱比太太很有信心，「要是有任何不知道的地方，問，就對了。」她打開書店的門，入店之後隨即開燈，這裡很漂亮，溫暖又舒適，我繞了一圈，仔細看著這一排又一排的書，層板從地上一直架到天花板。監獄裡的圖書館藏書很有限。但我求知若渴。只要能看的東西，我一定來者不拒，就算是翻爛的，髒污的，缺頁的，我都不在乎。不過，這裡的每一本書都有光亮的封皮，我好想拿一本書，打開之後，用鼻子奮力嗅聞紙頁的清新氣味。凱比太太一直看著我，臉上顯露出開心的表情。

約書亞．凱比，正是我當年所深愛的那個男孩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