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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瞧瞧埋在土裡的是什麼……是骨骸，可是毛皮跑到哪兒去了？還有鬆軟的白耳朵呢？

我會先踩扁老師，接著是學校，然後跨過教堂。麥爾坎尊崇上帝，我不想讓上帝對我生氣。我會從天上摘下星星，當成我手指上的鑽戒，就像我祖母手上的戒指那樣。我會把月亮當作帽子戴上。我不會去碰太陽，因為它可能會燙到我的手。不過假如我抬起了帝國大廈，我可以拿它當球棒，大力一揮，把太陽打擊到宇宙之外！然後整個世界就會像瀝青一樣黑漆漆，沒有白天，永遠都是晚上。整個世界烏漆麻黑，感覺會像瞎了眼睛，或是像死掉一樣。

現在我變得更聰明，就像麥爾坎一樣，我想要找出辦法，試著在我離開三星期內仍維持小蘋果對我的愛。我會在半夜醒來，擔心一整天。我出門之後，誰會餵小蘋果吃東西，偷走牠的愛呢？

她給了我一碗湯，味道真棒，上面還有一層起司。「我為什麼不能跟我爸媽說，我有多喜歡妳，而且妳有多愛我呢？可以的話就太好了。」我沒聽見她回答，所以我想她不是我真正的祖母，只是嘴上說說讓我開心而已。但如果是這樣，她的愛反而就更珍貴了。因為家人相愛是自然而然的，陌生人則沒有必要付出愛。

「是的，很久很久以前，當他們都還小的時候。」

「巴特。」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害我跳了起來。

她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巴特，有時甚至大人也會做錯事。我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因此付出極大的代價。我每天晚上都祈求上帝原諒我，祈禱我的孩子能原諒我。當我攬鏡自照，心中得不到平靜。所以我把臉遮起來，不讓自己或別人看到。我故意坐在一張不舒和-圖-書服的搖椅上，這樣我才不會有片刻忘記自己對摯愛的人造成的種種傷害。」

我很開心能和這兩個人待在一起，其中一個是我的祖母，給我一大堆很棒的禮物、擁抱和親吻，另一個則是約翰．艾默斯，教我如何當一個有權力的人，讓女人聽從他的命令去做事。現在，我有人愛我原本的樣子，無論我有多壞心或是笨手笨腳，我開始感受到媽媽和裘瑞之間的那種特別魔法了。我想，我也能聽見夕陽色彩的樂章了。我想到檸檬樹發出微弱的豎琴和弦聲。我有小蘋果，我的小狗馬兒。還有最棒的是，迪士尼樂園正在等著我，我的生日就快到了。

我回到圍牆邊，檢查一顆桃子的核，它依然沒有長出任何的根。它應該要慢慢長大了，可是卻沒有。接著我檢查我的豌豆種子。那些蠢東西只是待在原地，沒有任何動靜。

沉默。沉默代表她不相信我。她用帶著遺憾的聲音說話了。「巴特，那不是老虎的骨骸。我看到了一點毛皮。那是我先前養的小貓咪嗎？我收養照顧的那隻流浪貓嗎？巴特，你為什麼要殺了我的貓？」

「你忘了嗎？」她啜泣著說，淚水在她的眼中打滾。「他們離家出走了。巴特，這真的很令人傷心。你可千萬不要離家出走。」

我把裘瑞的蜀葵一株株插|進了我的拇指洞裡。那些花不願意站挺起來，不過我把它們排好，讓它們靠在彼此身上。現在，我的花園裡也有盛開的花朵了。我真機靈、迂迴、卑鄙，而且很聰明。

討厭的裘瑞和艾瑪！我一面想，一面偷偷摸摸地穿越炎熱的亞利桑那沙漠。幸好我有小蘋果愛我，還有我的祖ｈttps://wwｗ•ｈｅtｕbook.cｏｍ.ｃｏm母，否則我就會很悲慘。只要那位身穿黑衣的女士張開雙臂歡迎我，我得到的親吻和擁抱就會比辛蒂還要多。

累了，我好累。「我就來。」我疲倦地說。天哪，演一個老頭子好累人喔。我很不會扮演老頭子，還是當個男孩好了。老了表示一天到晚都要工作，而且不能玩耍，只能努力賺錢。我拖著腳步，慢慢地走過去。四周起霧了，當你變老了，夏天就不再是那麼熱了。媽媽，媽媽，妳在哪兒？當我需要妳的時候，妳為何不出現？我喊叫時，妳為何不回答？妳不愛我了嗎，媽媽？媽媽，妳怎麼不救我呢？

「你的父母親討厭我，巴特，」她聲音微弱地說。「請別跟他們說任何有關我的事，請把我當作你的祕密。」

今天她的眼睛沒有遮住，面紗只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我想要牛仔靴，真正的全新牛仔馬鞍，要真皮做的，不要假皮革。還要一頂帽子、鹿皮衣、皮褲、馬刺，還有在營火上烹煮的豆子。」

好凶焊喔，祖母真凶悍。我對約翰．艾默斯微笑，他往後退，咕噥地說她根本沒給他任何地方，或是她給的並不是他應得的。他一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把他忘光光了。這部令人著迷的新砂石車和它的操作方式，深深地迷住了我。我很快就發現了，也許我的好奇心和破壞力沒兩樣，因為不管是什麼東西到了我手上，不到一小時就會解體。

週六是開心玩耍的蔣間，我卻一點都不開心。我不像裘瑞，沒什麼特別的事好做。我天生不會跳舞，只會搞得渾身髒兮兮，到處是傷。媽媽有辛蒂，爸爸有他的病人，艾瑪要做飯和打掃。沒人在乎我是否感到無聊。我惡狠狠地看了克ｈｅtｕboｏk•ｃom.ｃom洛佛一眼。「我有一條比你還要棒的狗！」我喊叫。克洛佛往後退到離房子近一些，然後躲到椅子底下。「你只不過是一隻迷你法國貴賓狗！」我尖叫。「你不知道要怎樣拯救在雪地裡迷路的人！你也不知道要怎樣配戴馬鞍或是啃乾草！」我每天給小蘋果狗食時，都在裡面多摻一點乾草，這樣牠就會喜歡乾草多過肉了。

麥爾坎不會像這樣哭，他會很堅強。我不知道跟怎麼辦。那個老約翰．艾默斯一直告訴我，要像麥爾坎一樣，還要痛恨所有的女人。我決定要表現得像麥爾坎，而不是我自己，因為我真是個悲慘的東西。我根本扮演不好金剛、泰山，或者甚至是超人。扮演麥爾坎好多了，因為我有他的指導手冊，手冊會告訴我該怎麼做。

蟲子在咬我的臉。我揉了揉眼睛，不在乎我的手在爸爸的車庫工作室裡玩耍時沾滿了油漬。艾瑪看到我的白色新背心搞得油膩膩、髒兮兮，肯定不開心。我咬著嘴唇想，從領口延伸到襯衫下襬的那道裂口，恐怕連媽媽也補不好吧。

天哪，我才不想出走呢。外面的世界那麼大，太嚇人了。安全，我要待在安全的地方。我跑過去擁抱她，然後轉身去玩我的卡車。這時約翰．艾默斯一跛一跛地走進來，溼潤的眼中冒著怒火。「夫人！要培養年幼孩子的力量，你就不能滿足他們一時興起的種種欲望。你應該早就清楚這點了。」

「妳的孩子去哪裡了？」

「你剛才在挖什麼？」她把頭探得高一點，想要看清楚。她看起來很可笑，像是圍牆上長了一顆頭，但是沒身體。

她在一張桌子的正中央放了一部大型砂石車，然後才回答我的問題。奇怪的是，她看起來好悲傷，而且好像和圖書很害怕，不過前一刻她似乎顯得很開心。

天哪。「妳做了什麼事，讓他們這麼討厭妳？」每個人都討厭我，幾乎是每個人啦，因此我不意外有人可能會討厭她。

我跌跌撞撞地走著，努力想要思考。然後我找到答案了。沒有人會喜歡我，因為我不屬於這裡，我也不屬於那裡。我不屬於任何地方。

「沒有！」我大叫。「我才沒有殺死小貓咪！我才不會那樣做！我喜歡貓咪。這是一隻老虎，不是很大的那種。這些老骨骸埋在這裡很久了，在我出生前就這樣了。」然而它們看起來就像貓咪的骨骸，真的很像。我揉起了眼睛，這樣她才不會看到淚水。

我的眼睛睜得好大。「妳以前認識他們嗎？」

「約翰，」她傲慢地說，「你不准再像這樣，沒敲門就進來了。去待在你自己的地方。」

我開始顫抖，想要解釋，卻害怕極了。「是老虎。有天晚上我在那裡，感到很無助，身上只穿著睡衣。在黑暗裡衝出了一隻會吃人的綠眼睛老虎。牠啦哮了一聲，朝我撲過來。牠打算吃掉我。不過我在關鍵時刻，抓起了我的步槍，射穿了牠的眼睛！」

我往下看了一眼髒兮兮的膝蓋，我先前開始替克洛佛蓋的狗屋在我的新褲子上扯破了一個洞。我蓋狗屋給牠，是希望牠能辰諒我經常絆倒牠。現在牠正待在那個「陽台」上，緊張地注意我，害怕自己不小心打了瞌睡，沒看見我突然出現。我現在不需要牠了。我曾經需要，不過現在我有了更棒的寵物。

「巴特，」她又叫了一次。「小蘋果在等你饌牠，而且牠需要乾淨的水。你答應要當個好主人的。你一旦讓動物愛上你又信任你，你就要對牠負起責任。」

「巴特，天色漸漸晚了，小蘋果肚子餓，而ｗｗｗ•hｅｔｕｂooｋ•ｃom•ｃom且牠在等你。」

「走開！」我下命令。我自己玩得很開心。而且她又爬到了梯子上做什麼呢？監視我嗎？我又坐到了地上，拿一根樹枝戳著地面。

漫長的夏天過得很慢，約翰．艾默斯教了我很多重要的事，讓我知道如何成為像麥爾坎一樣有權力又令人畏懼，並且了解各種卑鄙手段和機靈行事的人。約翰．艾默斯很有趣，他怪裡怪氣地拖著腳走路，瘦巴巴的腿上有比我還要多的疙瘩，呼吸老是喘吁吁，說話聲音嘶嘶作響，鬍髭細長，頭上光禿禿的，上面長了一根白頭髮。我有一天一定要拔掉它。不知道我的祖母為什麼不喜歡他。她是老闆，她可以解雇他，可是她沒有。兩人之間只有一種冷酷和惡意。

詛咒。我受到詛咒了。我生氣地看著裘瑞負責的那塊花園，他種的花都盛開了。不公平，連我種的花都不會開。我爬到裘瑞種蜀葵的地方，用膝蓋壓碎矮牽牛，擠扁馬齒莧。假如麥爾坎是我的話，他會怎麼做呢？他會把裘瑞的花都拔起來，用他的拇指在自己的花園裡挖洞，然後把那些花都插|進去。

我嘆了口氣，站起來，拍了拍膝蓋和雙手。該去看小蘋果了。我在過去的路上被那道白牆吸引住了。它需要多一點的質感。我撿起一塊石頭，開始在牆面敲敲打打，想多敲掉一些白灰泥。天哪，萬一這道牆永遠不會倒怎麼辦？它甚至可能最後會跑到中國去，阻擋那些蒙古游牧民族。不知道蒙古人是什麼，人猿嗎？對，聽起來像人猿，那種凶狠的大人猿，會吃掉痛苦掙扎的人類。如果能像金剛那麼大就好了，我就可以踩扁我討厭的東西。

克洛佛一臉羞愧。牠在椅子下面又挪動了一下，給了我那種會惹毛我的悲傷眼神。小蘋果從來不會那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