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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媽媽，」她喊道，一再吻我抱我，「又見到妳真好！」她那豐沛愛意讓我呼吸急促，我熱切地回應。連我們擁抱時，她也一直試圖環顧那些堂皇房間和裡頭的典雅家具。她抓著我的手，將我拽過一間又一間房間，對一切上等奢華的美麗擺設驚呼連連、興奮喘息。

他的話語和口吻多麼地譏諷不真誠。我看著那兩個男人無聲角力，瞧見克里斯因為巴特強調「舅舅」二字而皺眉。然後，我毫無緣由地瞥向約爾。

「巴特，現在就道歉。」克里斯勒令。

「辛蒂，妳這樣很不得體……」

她那無邪而清新的甜美，以及努力顯得成熟世故卻不成功的模樣可愛得令人讚嘆。我一點也不信她投向巴特的深切目光是他接收到的那種意涵。

她帶上裘瑞一同離去，令我們所有人跟在後頭。約爾跟在隊伍最後方，像一條不懂怎麼甩動的尾巴。

這問題誰能回答？

「當然算數！」巴特大吼，「我們幹嘛要管辛蒂來了沒？你只是靠這個在我分數贏你之前就棄賽。」

裘瑞立刻轉頭笑開，害他漏接了朝他飛去的下一個黃球。他沒能回擊，巴特樂得高呼。他蹦蹦跳跳，扔下他那昂貴球拍，大喊著：「我贏了！」

我看得出她很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她還是忍住了他嘴唇的碰鰓。陽光穿過約爾幾近全白卻仍有幾總佛沃斯家金髮的頭髮，讓他髮量看起來稀疏得可怕。我突然察覺自己還沒把約爾的事告訴辛蒂，連忙將他們介紹給對方。她：得知他是誰就顯得很感興趣。「你的意思真的是你認識那個討人厭的老外公麥爾坎？你真的是他兒子？哇，你年紀一定真的很大……」

巴特瞪著她，彷彿以前從沒見過她似的。已經兩年了，辛蒂十四歲時還綁辮子或馬尾，牙齒套著矯正器。現在她閃亮白牙的齒列很完美。她的頭髮是一大把飄逸的液態黃金，色情刊物上的任何女孩都勝不過她的身材或好氣色，我有點不快地察覺，辛蒂似乎深知自己穿藍白色的合身網球裝顯得如此出色。巴特的深色雙眼在她豐|滿豪放的胸口徘徊不去，她那明顯凸出的雙峰在走動時不停晃動。他的雙眼先是打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接著看向她的骨盆，然後他垂下目光一覽她穿著白色涼鞋的那雙漂亮長腿。她的腳趾甲塗上了搭配指甲和唇膏的鮮紅色。

我訝異地盯著和-圖-書她。巴特以前太瘦，腿上總是有痂疤，他深色的頭髮從沒梳整齊，但他曾是個很好看的小男孩，外表絕對不醜，只有行為醜惡。而很久很久以前，辛蒂很崇拜巴特。我深知巴特昨晚說的話是發自真心的，於是彷彿有把刀在我心口翻捷。我確實將辛蒂擺在他前面。我曾以為她如此完美，絕不會做錯事，但她還是做了。

「那個怪模怪樣的老人是誰？」辛蒂問道，轉頭盯著僵硬彎腰拔幾株雜草的約爾。「別告訴我巴特雇的園丁是這種人，哎，他一彎腰就差點挺不直身體。」

我開始替裘瑞的寶寶準備新生兒用品。這需要瘋狂採購毛線、棒針、勾針，還得去可愛的嬰幼兒用品店。我們常開車去夏洛茲維爾市，與克里斯和辛蒂購物，曾經有兩回我們開到更遠的列治文市買東西、看電影然後住上一晚。有時裘瑞和美樂蒂會跟我們一起去，但不像我希望的那麼頻繁。佛沃斯大宅的魅力已然失色，但就算我、裘瑞和美樂蒂覺得乏味，對辛蒂來說大宅還是很有魅力，她喜歡自己的房間，喜歡那些豪華的法式家具，喜歡她那間極富女性氣息的浴室，裡頭用了金色和淺綠色來點綴粉紅色裝潢。她抱著自己身體到處舞動。「所以他不喜歡我，」她笑著在多面鏡子前轉圈，「但他還是裝潢了一間完全是我想要的那種房間。哦，媽媽，我們之中有誰能懂巴特？」

巴特的臉一白，克里斯剛才說的沒讓我起多少疑心。我以為他是因為美樂蒂目睹聽見才尷尬。「謝謝你啊，克里斯舅舅。」他挖苦地說道。

「妳總是愛找任何藉口以便離我遠遠的。」他喊道，彷彿克里斯說的毫無意義。「妳的膝蓋沒傷……要不然妳就會跛著腳。」

「寶貝兒，他很希望能在妳抵達之前回來。一定有事讓他耽擱了。耐心點，他很快就會從門口晃進來歡迎妳。」

我和克里斯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享受涼爽山間早晨的美景，玫瑰和其他花朵的芳香飄過來令我們的鼻孔生悅。如火燄般緋紅的北美紅雀到處飛舞，冠藍鴉尖聲鳴叫，紫紅色的紫崖燕在草叢間尋覓蟲子。我訝異地瞧見許多鳥舍，大小適合鶴鶄、紫崖燕和其他品種鳥類，還有很棒的鳥浴盆和岩石砌成的花園水塘，鳥兒能在那裡開心地飛快振翅洗澡。我們會在陽台上用餐，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便享受不同景致，我們常談起這一切是我們年幼時得不到的，那時的我們會比現在更能欣賞這一切。悲傷，如此悲傷，一想到我們那年幼雙胞胎如何哭喊著要出去，而他們唯一擁有的遊樂場是我們用紙張和硬紙板替他們布置的閣樓花園。而那時這一切美好景致就擺在這裡，沒人占據，無人欣賞，那兩個五歲大的年幼孩子只要擁有我們現在得到的一丁點就能樂得登上第七重天堂，而我們現在卻每天享受。

克里斯的眼裡閃過陰鬱，他放開她然後轉頭看我。「辛蒂，我們得再討論一下。妳知道，我和妳媽來這裡只是為了幫巴特慶祝他二十五歲生日。」

美樂蒂起身。她筆直望進巴特眼裡，毫不隱藏她的輕蔑。「我不會為你的生日賓客跳舞。我想裘瑞已經向你解釋過不止一次，為了確保我能生出一個健康寶寶，我會做出一切自己能做的，這可不包括要跳舞娛樂你和那些我不認識的人。」

克里斯挺直身體。「巴特，我那無知的醫術曾救過你好幾次。還救了很多其他人的性命。也許有天你會認清這點。我為你做過的任何事你從沒道謝。我等著有那麼一天。」

約爾將目光轉向克里斯，克里斯才剛開車上來，現在正滿手大包小包地踏出一輛漂亮的全新藍色凱迪拉克。他買了我為巴特生日銘記在心的禮物。為了巴特生日，我卯足全力送他最好的，一如他所期望。我讓克里斯送他上等皮革製成的公事包，附帶號碼鎖。還有一對十八K金的袖釦，鑲鑽拼出他名字縮寫字母，還有一個搭配的黃金菸盒，同樣有鑽石姓名花押，受我影響，鑽石是巴特最看重的寶石。他的父親曾帶著這種菸盒，是我母親送他的。

對我來說，佛沃斯大宅一直都是醜惡可怕的，然而這不影響我瞧見辛蒂那種興奮的激昂情感。她比我還高，那年輕的胸口成熟豐|滿，腰肢纖細到突顯她和緩曲線的美型臀部還有平坦小腹，她的臀部討喜地將牛仔褲後方撐得滿滿的。從側面瞧她的身體，我不得不將她比擬成含苞欲放的花朵，她看起來脆弱嬌嫩卻又堅韌異常。

約爾靠得更近，在美樂蒂身後佇步，臉上掛著最親切、最和藹的笑容。但他眼裡潛伏著某種更陰暗的東西。我挪到克里斯身旁站好，就跟站在他另一側並排的ｈｔｔps://ｍ•hetｕｂｏｏｋ.coｍ.coｍ裘瑞一樣。

我靠著打網球度日，跟克里斯和裘瑞對打，偶爾也跟巴特對打，打球的時候他看起來最喜歡我。「母親，妳真讓我吃驚！」他在球網那頭喊道，使勁揮打黃色網球，力道強到我球拍幾乎快被球射穿。我設法努力奔跑還擊，然後我那麻煩的膝蓋一作疼就得棄賽。巴特抱怨我用膝蓋當作不陪他打球的藉口。

「妳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輕蔑地說道，別過頭去。他一移開目光就意味深遠地看向美樂蒂。然後他再次回頭看辛蒂，「雖然妳穿了昂貴衣服，還是有種廉價味，妳沒有高貴氣質。」

辛蒂很快地從所有創傷中恢復過來，一如她總是從巴特的冷落中重新振作，開心地談起那個將讓她成為姑姑的寶寶。「真棒！我等不及了。那會是個漂亮寶寶，我知道的，因為有裘瑞和美樂蒂這樣的父母，還有妳和爸這樣的祖父母。」

有了辛蒂令人愉悅，為巴特的可憎彌補不少。我緊緊抱著她，她依偎著坐在我私人起居室的雙人沙發上，開始仔細傾吐她生活裡的所有遭遇。我熱切聆聽，這個女兒令人著迷，她將我和凱芮錯失的所有刺|激體驗補了回來。

「我很抱歉，約爾舅舅。只是我聽我爸我媽講到他們小時候的事時，那似乎已經是好多好多年前了。」她笑得動人，對著約爾歉意地笑。「你知道嗎？你看起來有些地方很像我爸。等他真的很老的時候，一定會長得像你這樣。」

「有其母必有其女。」巴特在我身後咕噥說道。

克里斯將大包小包擱在一張戶外椅上，展開他的雙手。辛蒂撲進他迎接的懷抱。她在他臉上蓋滿一連串細吻，讓他滿臉都是她唇印。她仰望他的臉，央求說道，「這會是我人生中最棒的暑假。爸爸，我們能不能在這裡留到秋天開學，好讓我知道住在有這些漂亮房間和別致浴室的真正大宅是什麼滋味？我已經知道自己想住哪一間了，有粉紅色、白色和金色少女用品的那間！他知道我就是喜歡粉紅色，而且我已經完全愛上這棟房子！喜歡，非常喜歡！」

「我棄賽你才贏的，」裘瑞說道，同樣丟下他的球拍。他笑容滿面朝我們這邊跑來，回頭對巴特說道：「不戰而勝不算數。」

我爬樓梯的時候確實一跛一跛的，但巴特不在附近，因此他沒留意到這點。我在浴缸裡泡了一小時熱水來ｈｔtps://wｗｗ•ｈｅｔubook•cｏm.ｃom消除痛楚。克里斯走進浴室對我說我又弄錯了。「凱西，要冰敷！是冰敷！妳泡在熱水裡只會讓膝蓋更腫。現在別再泡了，我去裝一袋碎冰讓妳放在膝蓋上敷二十分鐘。」他親吻我以消弭他的語中帶刺。「等會兒見。」他說道，匆匆趕回網球場接下裘瑞的挑戰書，巴特和尾隨他的約爾已經離開球場。我膝上擱著冰袋，在我們臥室陽台坐著，這一切我都瞧見了，冰涼感很快就起了作用，驅走陣陣灼熱的疼痛。

我還沒回話，約爾就來到我們面前，盡可能將他一口假牙的嘴笑得大開。「哦，妳一定是辛蒂，巴特常對我提起的那位女士。」他帶著幾許殘存的微薄魅力說道，接過辛蒂勉強伸出的手擱到他歪扭薄唇邊。

巴特的雙唇扭曲，就算他表現得憤慨生氣，輕蔑之意仍顯而易見。他像過去做過無數次般地，張嘴就要辱罵克里斯，不過當他瞥向美樂蒂，她漠然探究地轉頭看他。巴特的臉漲紅發燙。「等她學會怎麼像個淑女一般著裝、行事，我就會道歉。」

「隨便你說。」裘瑞回應。他馬上抱起辛蒂令她雙腳離地，轉圈轉到她藍色裙子飄起來露出比基尼小內褲。看到辛蒂仍舊從裡到外都穿同色衣物，這逗樂了我。

她滿意了，再次發出驚嘆，「哇，媽媽！好棒的房子！妳沒告訴我房子長這樣。妳害我以為新的佛沃斯大宅會像原本的一樣醜惡可怕。」

她隨意梳理一頭豐盈濃密的金色長髮。當我們走向外頭去看裘瑞和巴特在新蓋網球場一決高下，那頭長髮隨風狂野飄蕩。「哦，哎呀，媽媽，妳真的有兩個好看兒子，」她望著他們古銅色的健壯身體，小聲說道，「我從沒想過巴特長大會變得像裘瑞一樣帥，他以前明明是那麼醜的小畜生。」

辛蒂慎重地走向巴特，如此地端莊有禮，令她看起來跟親吻裘瑞的女孩不是同一人。「嗨，巴特哥哥。你看起來身體很健康。」

聽到他故意試圖粉碎辛蒂的年少自尊，實在很傷人。她容光煥發的神情失了顏色。她像一朵欠缺雨水激賞地灌溉信念的嬌弱花兒，在我面前凋萎，她轉身投入克里斯等待的懷抱。

「爸呢？」她問道。我解釋克里斯開車去了夏洛茲維爾市，把他租來的車換成更豪華的車款。

「巴特，道歉。」克里斯一聲令下。我心中一緊，知道巴特絕不道歉。

「克里斯多弗，別命ｈtｔps://ｍ.ｈｅｔuｂoｏｋ•com•cｏｍ令我。」巴特說道，意味深長地望進克里斯眼裡，「你的處境可不妙，你和我的母親。你不是薛菲爾家的人，也不是佛沃斯家的人，至少不能讓人知道你是佛沃斯家的。所以，你到底算什麼東西？世上滿是醫師，太多醫師，而且比你更年輕、有學識。」

她的語氣冷淡，深藍色眼裡閃著對巴特的嫌惡。

當我張開雙唇打算說出巴特該感激克里斯的一長串事蹟，巴特突然邁步走向美樂蒂，無視辛蒂的存在。「我告訴過妳生日宴會的主題嗎？提過我替妳和裘瑞挑的舞碼嗎？那會造成一場轟動。」

原本坐在大理石庭園椅看他們球賽的美樂蒂站了起來，身體仍半掩在高大灌木後。她看到辛蒂的問候太過熱情，不禁抿緊嘴唇。

我們從遠處能依稀瞧見兩座教堂的尖塔。在夜裡安靜無風時，我們能微微聽見它們敲鐘報時。我知道其中一間教堂是麥爾坎在世時資助的，離教堂一公里多的地方是他和我們外婆並列安葬的墓園，我們的母親立了精心打造的墓碑和守護天使雕像。

辛蒂喜歡賴床，裘瑞也是，美樂蒂就更是如此，她大大地抱怨自己感到噁心疲倦。早上七點半，我和克里斯望著工人和宴會的布置廠商開車抵達。外燴廠商前來準備宴會，裝潢工人前來施工弄好一些尚未竣工的房間，但沒有任何鄰居前來拜訪我們。巴特的私人專線時常響起，但其他線路的電話幾乎完全沒聲響。我們坐在世界之顛，或者說看起來就像世界之顛，只有我們住在這裡，某些角度看來這很棒，另一種角度看來這其實有點嚇人。

「試著對巴特好一點，體貼一點。」我小聲說道，瞥見裘瑞朝我們走來。

隔天早上十一點左右，辛蒂坐著計程車抵達，像一陣清新又令人振奮的春日和風奔進屋裡。她用力撲進我懷中，散發出某種異國香水味，我暗自覺得十六歲女孩用這款香水太過世故，不過我知道這意見最好別告訴別人。

我眺向巴特那邊，他將那顆網球狠狠一殺，力道強到球沒裂開還真是奇了。裘瑞奔走得有如一道白色閃電，將黃色網球回擊給巴特，巴特跑得幾乎一樣快，猛然一撲然後巧妙地將球以同樣力道打回去。他們兩個都激動冒汗，臉龐因炙熱太陽和運動而發紅。「裘瑞，巴特，」我喊道，「辛蒂來了。向她問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