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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裡的小花4:昨日惡種

作者:V.C.安德魯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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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22、黑暗早晨來臨

第三部

22、黑暗早晨來臨

「我們不喜歡這裡。」蒂兒瑞在巴特的耳邊高聲抱怨。
「當你打開心房,讓基督進入,他會以愛填滿你的心。當你愛天父,愛他為了你而死的兒子,你相信上帝的正當方式,以及他的兒子被殘忍地釘上十字架,你會發現以前總是逃避你的滿足平靜。放下你的罪惡,你的劍,你的盾,你對權力和金錢的渴望。放下你渴望肉體歡愉的世俗欲望。放下你從為滿足的世俗喜好,相信,相信吧!跟隨基督的腳步。隨他帶領你,相信他的教義,你便會得救。從這個罪惡的世界,以及性和權力的欲望等邪惡之中得救。在不算太晚之前,拯救你自己吧!」
在這樣的天空下,同樣的山巒圍繞之中,克里斯、克瑞、凱芮和我在上帝照看時,面對驚駭恐懼。我的手指緊張地拭去那些看不見的蛛網,想找出適當的話來說。
「戴倫,你幹嘛什麼都讓你妹妹來問?」
講台上有幾十支蠟燭在燃燒,約爾抬起了頭。建築師設計吸頂燈能匯集在講台後面的那個人身上,讓約爾位在一個神祕的人工燈光十字架正中央。
「快丟掉!」他激動地說。「那些畫得不好。我可以畫花朵和山丘,畫不錯的風景畫,不過人像真是天殺的困難。我永遠無法捕捉妳的精髓。」
巴特的響亮歌喉吟唱到接近尾聲了。哦,要是辛蒂能聽見他的歌聲就好了。假如他們能合唱,在他們的同等才華連結之下,兩人最終能成為朋友就好了。當他唱完之後,沒人鼓掌。只有一片安靜,還有我的砰砰心跳聲。
雙胞胎開始吸鼻涕,想忍住苦惱的哭泣。他們倆都很愛小貓、小狗、小鳥,任何幼小又可愛的東西。「安靜!」巴特怒吼,「我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了,假如你仔細聽,上帝會開口,告訴你要如何生存。」
我也低下了頭。
「可是呢,」我低聲地說,「巴特沒有那麼恨你,他一點也不恨你……」
幾分鐘之後,我悄悄溜進樓下的那扇小內門,進去小禮拜堂,約爾告訴巴特,假如他想為他的靈魂贖罪,小禮拜堂就不可或缺。這是一間小房間,想要複製許多古老的城堡和宮殿裡供家族做禮拜的地方。巴特跪在第一排座席後方,一邊是戴倫,另一邊是蒂兒瑞。約爾站在講道壇後面,斑白的頭低垂,開始禱告。我偷偷摸摸,慢慢靠近,藏身在一處拱門支柱的陰影裡。
「我認為這些畫得很好,」她反駁,然後再次細看,「你不應該把素描丟掉。我可以留著嗎?」她小心翼翼地想撫平皺褶,然後把那些畫放在桌上,拿厚重的書本疊上在面。「我是受雇來照顧你和雙胞胎,但你從沒要求我替你做什麼。你母親喜歡在早上和雙胞胎玩,所以我有多餘的時間,這些時間足以替你做很多事。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呢?」
「又一次?」
我擔心地等著聽那幾個「缺點」。
我們依照克里斯的指示,盡可能每天增加他們的字彙,而我們的教法似乎收到驚人成效。
裘瑞把自己從畫桌前推開,深色眼睛牢牢地盯著她。「妳怎麼會在這裡陪我?去找妳的愛人吧。妳顯然喜歡他對待妳的方式,否則妳大可以輕鬆逃離。妳又沒有回憶的鎖鏈,或是無法實現的希望或夢想把妳綁在這裡。妳不是佛沃斯家族的人,也不屬於薛菲爾家。這座大宅不可能束縛著妳。」
他們童稚的小聲音很少一次連貫說出幾個字,有時會用錯句法。不過,這次他們用正確又嚴肅的大人口吻吟誦著。
基督的話在當今社會的確具有意義,而且不知為何,他的教義想辦法在巴特的不安腦波裡,找到了一個位置。
「你是在折磨小孩子,約爾舅公,」巴特說,「你的布道太長了,他們覺得無聊,坐不住。他們不邪惡,也沒受到玷汙,他們是在神聖的婚誓之下出生的。他們不是第一對雙胞胎,有血緣的那對,舅公,不是那對邪惡的雙胞胎……」
「媽,儘管我很不想這麼說,但我認為我們應該放棄巴特。我們不能信任他對我們偶爾出現的愛。他又需要專業的協助了。說真的,我總是相信他的心裡蘊藏了滿滿的愛,他不知道要如何釋出或表達。而現在的我認為他沒救了。我們不能把他趕出他自己的家,除非我們要他宣告精神失常,住進療養院。我不希望發生這種事,我知道妳也不想。所以呢,我們能做的只有離開。這不是很好笑嗎?現在我不想走,即便我的生命受到威脅。我變得習慣這棟大宅了,我喜歡這裡,所以我甘冒生命危險,還有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因為好奇今天可能會發生什麼事,我永遠不會感到無聊。媽,在我的生命中,最糟糕的是無聊。」
「在那個世界裡,我有個愛我的妻子。在外面的世界,真實的那個世界裡,她很快就找到替代的愛人了。我恨巴特搶走了她,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我也恨美樂蒂任他利用,當作另一個報復我的方法。他依然在這麼做,媽。我不會拿曾經發生的事來煩妳,假如我不是有時害怕自己有生命危險,害怕我的孩子有危險的話。」
「她的確是。當事情發生時,我相信她要負的責任比我多。」
雙胞胎張著無辜的藍色大眼睛,抬頭看巴特。「再唱一遍,巴特叔叔,」蒂兒瑞和_圖_書懇求。「唱石頭的……」
「為什麼不呢?」他以他那種憤恨的口吻說。「我們是兄弟,同母異父的兄弟。我們都有各自憤恨不平的時刻,而且這時候最好是離我們遠一點。」
「我們是邪惡種子孕育的小孩,我們是魔鬼的子嗣,惡魔的後代。我們繼承了所有導致淫|亂、亂|倫關係的邪惡基因。」
我依然跪著,整個人呆住了。我相信巴特只不過是個很困惑的年輕人,迫切想找出自己該怎麼做才對。
「沒什麼了,媽。只是一些小事,讓我的生活過得悲慘,比方說咖啡、茶和牛奶裡面有昆蟲。我的糖碗裝了鹽巴,鹽巴罐裡裝了糖。一些愚蠢的把戲,可能有點危險的幼稚惡作劇。我的床上和椅子上出現圖釘。唉,在這個家裡,對我來說天天都在過萬聖節。有時候我想笑,這實在太蠢了。不過,我套上鞋子,腳趾頭踩到一根釘子,我卻沒感覺。結果我受到感染,因為我的腿部循環不好,這種事不是笑笑就算了。我可能會失去一條腿。我浪費太多時間,在我使用物品之前都先查看一遍,比方說我裝了新刀片的刮鬍刀,忽然間生鏽了。」
「他,一位醫師,她的親哥哥,致力服務人群,把專業的一生奉獻給醫藥和科學,設法救贖自己。因此,他能比那個罪孽深重的女子,你的母親,更輕易被原諒。她對這世界毫無貢獻,除了一個墮落的女兒,結果甚至比她更糟,還有一個長子,他下流地跳舞,只為了賺錢!為了炫耀他的身體!這樣的罪惡讓他付出代價,慘痛的代價,失去了雙腿的功用。他因為失去雙腿而失去了肉體,因為失去肉體而失去了妻子。命運擁有無窮的智慧,決定誰要接受懲罰,誰能得到協助。」他又停頓下來,彷彿為了製造戲劇效果,接著把他那雙銳利的狂熱者眼睛牢牢盯著巴特,彷彿要靠著單純的力量,把他的意願烙在我兒子的腦海裡。「現在,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愛你的母親,有時想要原諒她的一切。錯了,大錯特錯,因為上帝會這麼做嗎?不會,我不這麼認為。拯救她吧,因為上帝怎能原諒她,是她引誘她的兄弟投入她懷裡。」
我沒有把裘瑞的話聽進去。
「聽好了,沒有學會如何控制自己生理需求的孩子,就會重複我試圖教導你的要避免的錯誤。說啊,戴倫和蒂兒瑞!說出那些你們應該要永遠謹記在心的話。說出來,讓上帝聽見。」
我轉身去看。
「就像跑步,」她哥哥回答,「當你光腳丫時會受傷。」
「你的口吻好苦澀。」
難怪美樂蒂曾愛上他。難怪東妮無法毅然轉身,離開這樣的男子。
我聽他說,聽他提起他從沒暗示過的事,試圖不要流露內心的震驚。
上帝的確存在,並且不離不棄,即使當我想要否認祂。
「也許是崔佛發現了我,不是巴特。但是,我不認為崔佛夠年輕力壯,抱得動我。儘管如此,這屋裡還是有人恨我,」裘瑞堅定地表示。「有人想要我死。我仔細思考過這件事,得出了結論:發現我在衣櫥裡,然後抱我回床上的人,一定是巴特;你是否想過呢,假如你、爸爸、我,還有雙胞胎都不在了,巴特就能把我們的錢都據為己有?」
「少來了,媽。妳和我一樣清楚美樂蒂離開這個家的原因。他做得太明顯了,而她在帆船遭到祕密破壞的聖誕節早上,也一樣毫不掩飾。假如巴特保留了他取代我的位置,她就會永遠待在這裡。我想她在嘗試滿足她對我以及我們共享的性需求時,不經意地愛上了他。我會在夜裡聽見她哭泣。我躺在我的床上,想過去找她,卻動彈不得。我替她感到難過,更替自己感到難過。這在當時是地獄,現在還是地獄。一種不同的地獄。」
他以清晰又響亮的聲音說:「在今天的布道開始之前,我們要站起來,我們要唱歌讚美主。」他的聲音宏亮、自信又有權威感。
我牢牢盯住巴特的眼睛。「你擁有我聽過最美妙的歌聲,」我說,並且逐漸後退,牽起了雙胞胎。「你要當自己的主人,巴特。你不需要約爾。你找到了你的天分,好好利用吧!」
巴特高高舉起抱在懷裡的雙胞胎。「把他們放下。」約爾命令道,他的布道結束了,強而有力的聲音也消失,變回了慣有的微弱低語。他是否耗光了精力,現在失去了影響力呢?我祈禱是如此。
他四下張望,彷彿想看約爾或巴特是否會聽到。就算他什麼也沒看見,因為我也看過了,他依然把聲音壓低成耳語。「昨天天氣很暖和,記得嗎?妳親自替我打開了三扇窗,讓我吹到清新涼爽的微風。然後風向變了,開始颳起北風,接著誇張地變得好冷。妳趕緊過來替我關窗戶,又幫我蓋了一床毯子。我又睡著了。半小時候,我夢見我置身北極,然後便醒了。我的窗戶,六扇都是,全部打開了。雨飄進來,打溼了我的床鋪。不過,這還不算最糟的。我的毯子被拿走了,我翻身要按鈴,叫人來幫我。我的叫人鈴也不見了。我坐起來,伸手要去抓輪椅,它卻不在我通常擺放的地方,就在我的床邊。有那麼片刻,我慌了手腳。然後呢,因為我現在的手臂比較強壯,我把自己挪到地板上,利用雙臂把自己拉到一張普通椅子旁,我可以把它推到窗戶https://m.hetubook.com.com邊。等我一爬上椅座,我就可以輕易地把窗戶拉下來。但是,第一扇窗文風不動。我把椅子推到另一扇窗邊,但是移動的程度和第一扇差不多,被幾週前新上的那層油漆卡住了。我知道再去試其他四扇窗,勇敢面對強勁的冷雨及大風,也是沒用的,因為就算我的手臂強壯,我的力道卻使得不對。然而,你們經常說我有勇無謀,我就這麼堅持下去了。還是不行。我又把自己挪到地板上,往門口前進。門上鎖了。我拉著家具的腳,把自己拉到衣櫃裡。我在裡面扯下一件冬季大衣,蓋在身上,然後沉沉入睡了。」
巴特在沒有伴奏之下高唱〈永久磐石〉。這次我有點激動。他有這樣的歌聲,大可以征服全世界,而他卻把他的天分鎖在辦公室裡。
「人家肚子餓!」蒂兒瑞忽然嚎啕大哭。
「我不愛她!她是巴特的!假如我又一次去撿巴特不要的,那我不如去死好了。」
他們對自己很滿意,對彼此咧嘴一笑,因為他們正確地背完了,一點也不了解對話裡的涵義。然後雙胞胎把他們認真的藍眼睛轉過去看講壇後面的那個冷峻老人。
「你們要留下來,做你們非做不可的事,否則要承受後果!」約爾在講壇上吶喊。
「不會。」他以沙啞的聲音說。事實上會,我知道它會。在灌木叢的遮掩下,我繼續剪玫瑰花,他們似乎不知道我在那裡。
「是的,」裘瑞說,他又開始以小心的筆觸作畫,輕敲畫板,讓淡水彩流下,打造出「意外的」、混色,有時能造成美麗的效果。「那就是佛沃斯大宅。一踏進了它的大門,你就很少會再露臉了。」
「求求你,裘瑞,你說過永遠不會再提起那段生活了。」

「媽,假如這棟屋子裡有人想要我染上肺炎而死,那人會把我放回床上去,替我蓋被嗎?爸爸不在家,不會把我抱回去,而且妳絕對沒有那份力氣去做這種事。」
他的狂熱之火令人恐懼。我為何不能像相信巴特的優美歌聲那樣,相信他可怕的布道呢?為何在我的心裡,風雨撲打裘瑞的意象,被約爾傳道的演說詞沖刷得一乾二淨呢?我覺得自己背叛了裘瑞,因為我現在相信,就連約爾也像眼前所見的這樣了。
她慢慢地走開,兩度回頭看著他。她不知道他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深情全寫在眼底。她在背後安靜地帶上一扇法式玻璃門。我停止剪早餐桌上擺飾的玫瑰,坐在草地上。雙胞胎在我的背後玩「教堂」。
「假如你有這種感覺,為何還要繼續下去呢?」
然後我再度注視著他,捕捉聖靈,樂於相信他做的任何事。過去的話再度響起,當時巴特和我們在一起。「我們要當、也裘瑞的狀況,」克里斯提出警告,「他的免疫系統受損,我們不能讓他感冒。這會讓他的肺部充滿液體……」
我全心相信我們的管家忠誠無比,趕忙去追已經進入小禮拜堂的那四個人。
「我有時候會。」
哦,巴特,假如你能有這樣的歌聲,這樣的神情,你就不可能是全然的邪惡。現在太遲,不可能太遲。
他的歌聲昂揚,蓋過了雙胞胎的微弱聲音。我隨著歌聲起伏,樂於相信上帝的力量。
「好餓哦,奶奶,我餓……」
裘瑞客氣地謝謝東妮,朝她笑了一下,把畫筆放在清水中揮動,然後沾了他的藍色混合顏料,東添一筆,西畫一筆。「似乎永遠都無法調出天空的那種色彩,」他低聲地說,彷彿在自言自語。「天空總是瞬息萬變……哦,我要怎樣才能請到透納來當我的老師……」
他沉下臉的模樣很像巴特,我把雙胞胎放下來,然後輕拍著他們的光屁股,要他們去找東妮,她會幫他們穿上衣服。他們急忙跑開了,像兩個光著身體的洋娃娃。
「妳聽到東妮和我的對話了,是不是?」
「你為什麼恨他?」

他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彷彿有好多話要說,不過約爾哀求似地拉扯他的手臂,就像雙胞胎正在哀求要吃午餐。
「怎麼,你希望把我隔離,這樣你就能扭曲雙胞胎的人格,日後再來懲罰他們嗎?這就是你的用意嗎?」
我坐下來,對裘瑞微笑,他指責地怒視著我。當他顯現怒容時,看起來更像巴特了。「說真的,裘瑞,我無意偷聽。你還沒出來,我就已經在那裡了。」我停了下來,看著他的不悅表情。「你愛東妮,不是嗎?」
沉默降臨,無限地延展,直到他再度開口。「我養在水族箱裡的魚,昨天晚上死了。牠們的空氣濾淨器被關掉,控溫器被打碎了。」他又停下來,貼近地看我的臉。「妳相信我現在說的這些話嗎?」
「這裡為什麼這麼黑,巴特叔叔?」
「你的妻子跑掉了。」
「夠了,外甥,」第二首歌唱完時,約爾這麼說,「大家坐好,我們要開始今天的布道了。」
雙胞胎立刻畏縮成緊閉的小貝殼,以充滿恐懼的眼神看著約爾。約爾幹了什麼好事,讓他們心生畏懼?哦,天哪,我是否給了約爾或巴特機會,以某種方式去傷害他們呢?
巴特的臉上恢復了血色,而約爾的慘白皮膚流失了最後一滴顏色。他絕望的淡藍色眼睛尋找巴特的目光,不過巴特盯著我,彷彿他從未見過我似的。「媽媽。」他虛弱地和圖書開口,沒有多說些什麼,不過雙胞胎掙脫了他的懷抱,向我飛奔過來。
巴特抱起了雙胞胎,親吻他們的臉頰,說現在他們能換上乾淨的褲子、吃午餐、洗澡,然後去睡個午覺,接著再回去參加小禮拜堂的布道。
「有時請相信妳自己的判斷力,然後離開。趁妳還沒被潛移默化成我們其中的一員,離開吧。」
「明天我們會繼續上課。」約爾說完,闔上了他的大本黑色《聖經》。
「媽,妳在這裡多久了?」裘瑞大吼。他聽起來很生氣,還有一點難為情。
「上帝對夏娃說,離開這裡吧。」戴倫的童稚聲音略咯地笑不停。
他傾身向前,直視我的眼睛,眼裡的那股熱情讓我想起了裘利安,以及我讓他感到挫敗的許多方式。
「裘瑞,當我待在八月的戶外,知道九月就快來了,我會把握每一刻,珍惜當下。玫瑰花香飄進我的鼻腔,讓我以為置身天堂,或是在保羅的花園。他擁有最漂亮的花園,各式各樣。他把花園分區,有英式花園、日式風格、義大利……」
「沒錯,事實上,我什麼都聽到了。而且當我有機會,我就從玫瑰花叢上方偷窺你倆。」
兩個孩子脫掉他們的短遊戲服,白色的小涼鞋也脫掉了。蒂兒瑞在她哥哥小小的男性器官上塞了一片樹葉,然後低頭看著自己的私密部位。她皺起了眉頭。「戴倫,犯罪是什麼?」
「媽,妳在聽我說話嗎?妳在思考嗎?現在呢,妳先不要評論,等我說完故事吧。就像我說的,我在衣櫥裡睡著了,睡在地板上,渾身溼透了。當我醒來時,我又回到了床上。一張乾燥的床,身上蓋著床單和毯子,我穿了一套乾淨的睡衣。」他誇張地停頓了下來,直視我驚恐的雙眼。
「安靜點,這裡是上帝的地方。」巴特提出警告。
「我也是!」戴倫也哭了。
「可是他已經有錢到不行了!他不需要更多錢了!」
在一個美妙無比的夏日,不祥的烏雲預言了暴風雨即將來襲,逼得我趕緊衝到外頭,趁著晨露猶新時,剪下早晨的花朵。我不久便停住了,因為我看見東妮剪下了黃色和白色的雛菊,裝在乳白玻璃花瓶裡,拿去給裘瑞。她把花放在桌上,一旁是裘瑞正在進行的水彩畫,上面有一名迷人的深髮色女子,看起來很像東妮在摘花。濃密的灌木叢遮住我的身影,我可以不時窺視,卻不會被他們看見。為了某種奇怪的原因,我的直覺警告我要保持安靜,不發一語。
我忘了那一籃剪下的玫瑰花,忽然站起來。東妮人呢?為什麼她沒有保護雙胞胎,不要讓巴特和約爾接近?然後我覺得很蠢,她為何要覺得巴特或約爾對無辜的小孩具有威脅性呢?我依然匆匆跟裘瑞道別,對他說別擔心,我過一下子就會帶著戴倫和蒂兒瑞回來,我們就能一起吃午餐了。「裘瑞,我留你單獨一個人幾分鐘沒問題吧?」
他對上帝的信仰深深感動了我。淚水湧上我的眼眶,一種安慰感淹沒了我,讓我覺得清新。
我的臉龐是怎麼了?我覺得麻木,無法開口說話,我也管不了自己流露出震驚的神情。裘瑞用力地盯著我看。
這時我站起來,毫不遮掩地走了出去。「巴特,你想對裘瑞的孩子做什麼呢?」
「妳記得我練習用的雙槓嗎?為了訓練肌肉用的?有人把上面的金屬刮花了,當我的手滑過扶手時,手上都是金屬碎片。爸爸替我挖出來,要我答應不會告訴妳。」
說話的通常是蒂兒瑞,替戴倫發言,就像凱芮通常替克瑞發言。
我定定地看著蒙上藍色薄霧的山脈,柔和渾圓的山頂讓我聯想到古老龐大的處女屍首,成鋸齒狀地成排躺臥,只剩下那布滿青苔的高聳胸脯。我抬眼望向深藍色天空,羽狀暴風雲的後方有幾縷散發微光的金黃雲彩,預示著天氣好轉的一天。
「我是在剪我的晨間玫瑰,裘瑞。你知道我每天都會做這件事。我在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剪下來的鮮花放在每個房間裡,這會讓這棟屋子感覺溫馨。」我鬧著玩地把一朵紅玫瑰別在他的耳後。他立刻把它拿掉,塞到東妮帶給他的那些雛菊裡。
「萬一你的背又痛了,按鈴叫我,我來替你按摩,減緩疼痛。」
「裘瑞,我能如何幫你呢?」
「媽,儘管這房子對妳別具意義,我卻逐漸感覺這裡就是我的家了。走道和門口都很寬敞,還有電梯讓我上下樓。這裡有游泳池、露台、花園和樹林。這算是世間的天堂了,除了幾個缺點之外。我以前會想,我等不及要離開。但是,現在我不想走,我不想讓妳比現在更擔心,不過我非說不可。」
她顯然飽受挫折而疲憊不堪,在舒適的長躺椅倒下。「現在你對我說的就是巴特老是掛在嘴邊的話:『走開』,他高聲地說,『少來煩我』,他大吼。我不認為你會是那樣。」
他停了下來,淺色眼珠燃起宗教狂熱,等待巴特的回應。
「是誰把妳扭曲成這樣子呢?」約爾問,他的眼睛又小又嚴苛。
「奶奶不管誰說話都喜歡,只要不是我。」巴特尖刻地說,並且捏了蒂兒瑞的小手臂一把,要她保持安靜。
如果是在其他沒這麼邪惡的情況下,我會很開心聽到巴特的歌聲如此歡渝地揚起,他投入了所有感情。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灑落,在他臉上照出燦爛的紫色、玫和_圖_書瑰紅和綠色。他唱歌的時候顯得多俊美,眼神發亮,彷彿他真的擁有聖靈的力量。
我的眼睛崢得老大,因為我看到蒂兒瑞和戴倫跟著約爾及巴特走進小禮拜堂。它有自己的外門,可以從花園進出。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裡頭,然後門關上了。
我渾身顫抖,內心縮了一下。「還有呢,裘瑞?不只是這樣吧,我從你的眼神裡看得出來。」
我不敢相信地聽著他的祈禱詞。他聽起來如此專業,如此關切那些從未體驗過「得救」以及完全歸屬上帝的人。
哦,唱這首歌……為你獻上這首愛之歌,我們信仰上帝,我們信仰上帝……」
下,低垂著頭。
「我愛克里斯,而且我不引以為恥。你以為我對這個世界毫不重要,然而站在這裡的是你的外甥孫,抱著我的孫子女,在露台上的是我的另一個兒子。而且他們沒有遭到玷汙!他們不是魔鬼的子嗣,也不是惡魔的後代。而且你這輩子再也休想對任何屬於我的人說出那種話,否則我會宣稱你年事已高,把你幽禁!」
漫長的幾分鐘過去,彷彿約爾在刻意考驗他們。我想站起來大喊,阻止約爾把那些邪惡的念頭植入無辜幼兒的腦袋裡。但是,巴特坐在那裡,彷彿根本沒聽見約爾說的任何一個字。他的深色眼睛緊盯著講壇後方的壯觀彩繪玻璃。那幅彩繪玻璃畫出了耶穌和腳邊的小孩們,他們靠在他的膝上,抬頭以仰慕的神情看著他的臉。巴特的臉上也出現同樣的欽慕之情,他沒在聽舅公說的話。他正在感受主的臨在,即使我在這裡也能感覺到。
「她比較喜歡問題。」
裘瑞把輪椅轉向,面對東方,盯著逐漸變暗的太陽。「我以前從來不曾真的怕過巴特,我向來同情他,想要幫助他。我想過要帶著雙胞胎,和妳以及爸爸離開,不過那是懦夫的行徑。就算是巴特開窗讓風雨打進來,不過他後來回心轉意了,回頭來救我。我想過帆船遭到破壞的事,但絕對不可能是巴特幹的,因為他那麼想要它。然後我想到約爾,妳認為是他做的手腳,不過我又想到誰對巴特的影響力,勝過這裡的每個人。某個人影響巴特,扭曲他,並且讓時光倒轉,他又成了那個受折磨的十歲小男孩,希望妳和他的祖母能被火燒死,得到救贖……」
「妳幹嘛躲起來?」
巴特順從地坐下,把雙胞胎也拉著坐在他兩旁。他以保護的姿態伸手攬住這兩個,我再度感動到流下淚水。他愛裘瑞的雙胞胎嗎?他這段期間是否只是假裝不喜歡他們,因為這兩個象徵了先前的那對邪惡雙胞胎?
現在我知道他們為何來小禮拜堂了,他們是來聽叔叔唱歌,感受我所感受到的,一種溫暖又安慰的無形呈現。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你難道不相信自己對你的父母、妹妹,而且最重要的是對你的孩子有多重要嗎?」
「小時候,我相信世界充滿了驚奇,奇蹟仍然有可能發生,盲人有一天會看見,瘸子有天會走路等等。這麼想讓我在身邊看到的不公不義及醜惡變得好很多。我認為芭蕾舞讓我無法完全長大,所以我保有這個念頭,奇蹟真的可能會發生,假如你夠相信的話。就像那首歌:『當你仰望星子,你的夢想就會成真。』在芭蕾舞界,奇蹟經常會發生,所以我一直保持孩子氣,即使在我長大成人之後。我依然相信在外面的世界,那個真實的世界裡,假如我夠相信的話,一切都會有圓滿的結局。美樂蒂和我都相信這點。芭蕾舞有種特質會讓你保持純潔無瑕,可以這麼說吧。你會看不見也聽不見邪惡,雖然我不會說非禮勿言。我相信妳懂我的意思,因為這也是妳的世界。」他停頓了下來,抬眼看著陰沉沉的天空。
我抱著那兩個光溜溜的雙胞胎,站了起來,朝裘瑞走去。「我發現東妮在游泳池教雙胞胎游泳,所以我接手過來,要她去照顧你。他們現在很會游了,自信滿滿地在水裡來來去去。你今天早上怎麼沒加入我們呢?」
「我曾以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她悲傷地說,「不過我猜我再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了。我相信巴特想和我結婚,現在卻大吼大叫,命令我離開他的視線。然後他會叫我回去,求我原諒。我想離開這棟房子,再也不回來。但是,有某種力量拉住了我,不斷低聲地說,還不到走的時候……」
「你不可能聽見你的貓,或是任何貓在那麼遠的地方叫。在說,那不是你的貓咪,那是崔佛的小貓,他只是答應讓你陪牠玩。」
他們倆咯咯地笑,忽然站起來跑向我。我把他們攬入懷中,緊抱著他們柔軟溫暖又赤|裸裸的身體,我的吻不斷落在他們的臉龐。「你們吃過早餐了嗎?」
她忽然俯身,撿起了幾張他扔到垃圾桶卻沒丟中的素描。她還沒扔進垃圾桶裡,先看了一下上面畫的是什麼,然後她的可愛臉蛋便紅了。「你在畫我。」她低聲地說。
我兒子瞪視著我,晒得黝黑的皮膚發白了。「媽,除了週日之外,妳不該進來這裡……」
「我不苦溫,我是酸言酸語,像醃黃瓜一樣。我享受我的生活。我被困在天堂和地獄之間,置身於某種煉獄裡,那裡有過往的幽魂在夜裡的長廊上遊蕩。我能聽見他們的鎖鏈哐啷作響,我只能感激他們從不現和_圖_書身,或者也許是我的橡膠框輪椅悄無聲息的行動嚇跑了它們。」
裘瑞將輪椅一百八十度轉向,凶狠地面對著她。她不得不往後跳開,以免被撞倒。「所以說,看來妳要是得不到兩兄弟的某一個,另一個也行囉?那個跛腳的,不可能拒絕得了妳的諸多魅力。謝啦,但免了。我媽媽會替我按摩痠痛的背部。」
我的怒火中燒,轉身質問他。「是你的父母!」我尖叫。「你的妹妹,約爾,她把我們關起來,關在裡面,住了一年又一年,克里斯和我長大成人,除了彼此就沒別的人能愛了。所以我和克里斯今天會變成這樣,不能怪在我們的頭上。不過,在你開口之前,我有話要說。
即使我看到巴特把戴倫和蒂兒瑞抱起來,攬在懷中,保護似地抱住他們,我依然感到恐懼與希望摻雜著。巴特的表現就和他父親一樣善良又高貴。我才剛這麼想,耳邊就傳來令我的血液為之冰冷的話。我在陰暗處動彈不得。
「蒂兒瑞,妳和所有的女生一樣,太多嘴了。」
「生存是什麼?」
東妮站起來,走到他的椅背後,開始以熟練的手指頭按摩他的頸部。「你的背在夜裡還是會痛嗎?」
他的布道還沒完。他現在採用的那種隨意交談的語氣讓我嚇了一跳,彷彿他是直接對著巴特說話。「現在村子裡的流言暫時平息了,因為我們在這座山上豪宅裡打造了一間敬神的小禮拜堂。建造這座敬神聖殿並打造精緻裝飾的工人告訴村民,我們做了什麼事,而其他人則散布消息說,佛沃斯家族正打算救贖他們的靈魂。他們不再說要報復佛沃斯家族,因為這個家族曾經支配他們超過兩百年。他們的心底懷著許多怨恨,恨我們的自私自利,自我中心的先人曾對他們做過的事。他們沒有忘記或原諒柯琳.佛沃斯的罪惡,她嫁給了自己的半個叔叔。他們也沒忘記巴特的母親及她深愛的兄弟的罪惡。就在這個屋簷下,她依然給了他享受她的軀體的歡愉,而她也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歡愉。然後在上帝的神聖藍色天空下,那兩個人裸體躺在太陽底下,彼此水乳|交融。他們對彼此著了迷,彷彿他們是現今這個不道德、頑固、自私又不聽勸的社會中,許多毒品成瘾的人之一。
裘瑞把他的輪椅開到石板路的邊緣,在花床開始的地方,然後眺望前方的山脈。「我曾經是一名舞者,我從來不作他想。現在我不能跳舞了,我必須假設我對任何人都不重要了。所以,我留下來,心想比起其他地方,我應該更加屬於這裡。」
「這些我都聽過了!」他不耐煩地說,「我是問妳是否聽見我們說話了?」
畫筆滴著灰色顏料,塗抹在雲層的底部,然後他才停住,把椅子轉了過來,這樣才能看著她。他的嘴角漾起了一抹諷刺的微笑。「等我想到再說吧,現在我建議妳別來煩我。瘸子不玩太刺|激的遊戲,很抱歉我得這麼說。」
「感謝祢,上帝,」我低聲地說,「謝謝祢拯救了我的兒子。」
「我聽見我的貓咪在叫。」戴倫支吾地說,畏縮地躲開巴特。
她站著觀看陽光灑落在裘瑞的藍黑色頭髮上。他沒有刮鬍子,因此顯得加倍陽剛,就算沒有那麼清爽。他忽然抬起頭,注意到她過久的注視。「真抱歉我這副德行,東妮,」他說,彷彿覺得難為情。「我今天早上急著起床開始忙,趁著雨還沒下,毀了我的一天之前。我討厭不能待在外面。」她依然什麼都沒說,只是站在那裡,忽隱忽現的太陽為她美麗的黝黑肌膚增添光彩。他的眼神在她潔淨清新的臉龐流連,然後才快速地低垂著眼,掃視她的其餘部分。「謝謝妳的雛菊。它們代表無法訴說的愛,所以妳有什麼祕密嗎?」
我們參加小禮拜堂的儀式時,為何巴特不能像這樣吟唱呢?難道克里斯和我,還有裘瑞,帶給巴特這麼大的脅迫感,以至於他隱瞞起上帝賜予的天生才華嗎?我們讚美辛蒂的歌聲時,他只是皺著眉,沒說什麼來暗示他也有一副好歌喉。哦,巴特的複雜心思快要把我逼瘋了。
「他們並沒有真的需要我,有嗎?我的父母擁有彼此,我的孩子擁有他們,巴特有妳,辛蒂有她的事業。就剩我一個孤伶伶了。」
「吃了,奶奶。東妮餵我們葡萄柚,我們討厭那個。我們什麼都吃,但是不吃蛋,不喜歡雞蛋。」
「巴特,你的姪兒和挂女快睡著了!」約爾怒吼,「你怠忽職守!叫醒他們!立刻!」
「我們低頭禱告吧。」約爾指示著。
、這時候我已經悄悄走到一根支柱的後方,我可以在這個位置監視,卻不會被看見。雙胞胎就像兩個機器人,顯然在沒有他們的父親、克里斯、我或東妮的陪伴下,來過這裡很多次了,感覺訓練有素又害怕。他們在巴特的兩側,一邊一個順從地站著。巴特的手約束地放在他們的小肩膀上,他們開始跟他一起吟唱讚美詩。他們的聲音脆弱又顫抖,無法好好地唱出曲調。然而,他們很努力跟上巴特,他出乎意料地有一副男中音的好歌喉,令我大為驚訝。
「那麼你呢?」
「當然了,媽,去找我的孩子吧。我今天早上跟崔佛談過,他給了我一個裝電池的雙向對講機。我們能完全信任崔佛。」
她開始、嚷啕大哭。「我沒有,奶奶喜歡我說話……」
「妳為何不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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