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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呻|吟。
「現在不要。」愛莉從椅子裡向前挺，往裘伊那邊靠，壓低聲音。「裘伊，昨天晚上到底是什麼？蓋伯怎麼說？」
裘伊拿起了一個戴著皇冠的細瘦白棋給她。「皇后。她是個大混蛋。可是如果妳想贏，就要跟她合作。」
腳步聲停止了。
「星期二前念二十頁耶！」
放下之後，她又拿出兩個棋子。右手拿的是一個形狀像尖塔的東西。「這是主教，狡猾又危險，有很大的權力。我覺得他很像是比較粗魯的皇后。」說完，她又揮動左手上頗有威儀的長棋子。「國王。差不多一定比妳想像中來得軟弱無力——所有的棋子都在保護他，可是他幾乎從來不幫忙，因為如果幫忙，他就會死。」
「喂，再跟我多說一點妳的朋友嘛。」她說，拿起了皇后。「麗莎和盧卡斯好像不錯，可是苑絲和菲爾我就看不出來了……」
「裘伊，別鬧了！」愛莉很洩氣。「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是千真萬確的。蓋伯和席爾文都看得很嚴肅，他們好像不覺得是我們在發神經。他們……嗯，不是害怕，可是真的很緊張。現在我覺得人人都想要讓我們以為我們是歇斯底里。或是以為是什麼惡作劇。可是我覺得外面有東西。」
他也跟愛莉一樣，今晚似乎心神不寧。「我不能留下。」他這麼說，抱歉地看著裘伊。「都是這個笨計畫害的。」
愛莉愣住，手上仍拿著皇后。裘伊似乎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可是茹絲不等她開口。「是蓋伯。」
「帥到爆的微笑……」
她趕快憋氣。
愛莉想要為了裘伊找出對下棋的興趣來，可是她就連心情好的時候都覺得下棋很無聊。
她從沙發上跳下來，跪在她們面前的桌子旁，從桌子底下拉出一個鞋m.hetubook.com.com盒大小的木盒。從盒子裡拿出光亮的棋子，把黑色的擺在她那邊，交給愛莉一個白色騎士。
她一轉身，氣沖沖下樓，還扭頭反駁：「哼，魏斯特，我聽說你這只鍋也沒有多乾淨。」
「小馬。」愛莉有氣沒力地說。
「這是妳的堡壘——國王的要塞。是唯一可以隨時攻佔國王的位置的棋子。它的角色是混淆敵人。放在這裡。」
其他人大聲怪叫，嘲笑他，可是他的笑容很有傳染力，愛莉也忍不住微笑。
好不容易，愛莉才逮到了和裘伊獨處的機會。
裘伊不理她，拿起了一個棋子。
「愛莉，對啦，的確是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那麼黑，而且我不覺得是不是有人真的知道有沒有危險。我們很可能是自己嚇自己。蓋伯說有人昨天晚上出去搜查，什麼也沒找到。」她微笑。「我跟妳說，這種事很常見。不是說我們常常被野生動物攻擊啦，所以不用那麼害怕。」
「認真一點，愛莉。妳討厭棋類遊戲，好。可是下棋不只是棋類遊戲。下棋不只是一種遊戲，下棋是在作戰。」
她也不確定是什麼時候聽見講話聲的——可能是在走廊的一半。本來是低沉的喃喃聲，有一剎那突然變得大聲，這才吸引了她的注意。
愛莉抬頭看。
就在這時，茹絲衝了進來，喘息不定，衣服濕透了，濕漉漉的頭髮一直滴水。
幾分鐘後，裘伊和蓋伯來了，被眾星拱月似的捧在中間。裘伊聽了什麼笑話，在哈哈笑。愛莉等著她注意，盡量不要介意他們有沒有看到她。可是幾秒鐘後，裘伊抬起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蹦蹦跳跳跑過來，一把攫住她的手，把她拖過去。
有人吼叫，還有撞擊聲ｈｔtｐs://wwｗ•h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再來是七嘴八舌的關切聲，似乎是想打圓場。
裘伊揮動雙手，表示安慰。
「我讀了，覺得很無聊。」她厲聲說。「拜託你不要像神經病一樣，放開我行不行？」
先是一陣興奮的寒暄（「聽說好多妳的事……」「妳覺得西默利亞怎麼樣？」「哲拉茲尼是不是很……」「噓！他在那邊……」「妳喜歡這裡嗎？」）然後才換到別的話題。
「熊？」裘伊頑皮地建議。「龍？武技族？」
「探險啊。」她說，想要甩開他的手。她盡量裝得很冷靜，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聲音像是在辯解。
她放下了圓頭小棋子，又拉出一個形狀像城堡的棋子。
餐桌上的人一個接一個笑著自我介紹。有個纖瘦的女生，叫麗莎，留著一頭金色長髮，笑容有點羞澀。茹絲像體育選手，不愛笑，肩膀很寬，頭髮是暗金色的。她隔壁是菲爾，很酷的樣子，深色頭髮剪得很短，戴著時髦的眼鏡。愛莉覺得茹絲和菲爾對彼此有意思。
「我們現在要做什麼？」裘伊問。「要不要玩『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好，回到今晚要做什麼。」裘伊說。「既然不玩『打破砂鍋問到底』……那十五子棋？還是別的？大富翁？井字遊戲？」
「這是什麼肉啊？」
「我聽到有個老師說可能會下三天雨。」
愛莉並不相信，不過她不願弄得像是自己疑神疑鬼，所以勉強點了個頭。
「探什麼險？探教室？」
「各位，這是愛莉。愛莉，這是大家。」
愛莉照著裘伊的排列。
愛莉的表情一定是露了餡，因為裘伊忽然一臉堅毅。
這間爛學校的人都是神經病嗎？
裘和_圖_書伊點頭。「我覺得妳一定會喜歡麗莎——她是我在西默利亞的第一個朋友。苑絲很酷，可是她有點，我也不知道，緊張吧。所以妳跟她做朋友要有點耐性。菲爾0K啦——他放鬆的時候會講很冷的笑話。不過他在陌生人面前有點害羞。」
「妳說得對。我相信妳說得對。」
「好極了。」愛莉說。「再來呢？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才能開始好好修理妳一頓？」
「裘伊。」
「這些是步兵，最沒有自由，能力最低，可是因為他們願意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所以少了他們就不會贏。」
他伸手進來，抓住她的胳臂，用力把她往樓梯間拉。她太驚訝了，所以沒有抗議，只跌跌撞撞跟著走。他匆匆把她帶到二樓平台，把她轉過來面向他。
愛莉搖頭。「不知道，有牙齒的東西。」
她的橡膠鞋底讓她走起路來幾近無聲。她從一道道打開的門向裡面張望，課桌耐心地等待著，像一排排的鬼魂。
他的表情不變。「真的，雪瑞登。我開始要以為妳真的很喜歡惹麻煩了。」
餐桌上，愛莉坐在裘伊的左邊，蓋伯坐在裘伊的右邊。晚餐前大家都鬧烘烘地聊天，裘伊拉高嗓門，讓大家聽見。
一用完餐，他們就急急忙忙走出餐廳。裘伊佔了交誼廳中間的沙發，踢掉鞋子，把腳塞在身下。愛莉坐進她對面的皮椅裡。才剛坐好，蓋伯就走了過來。
愛莉正要向後轉，忽然走廊尾端有一扇門打開來，有人從暗處走出來。
愛莉對裘伊扮了個鬼臉，裘伊堅定地說：「下棋很刺|激。」她指著愛莉拿著的棋子。「那不是小馬，那是會殺人的騎士。」她指著一處方塊說：「放在這兒。」
他吻了她，低聲耳語幾句，逗得她微笑，這才快步出去。
「妳跑到和圖書三樓做什麼？」他的手指掐入了她的上臂。
愛莉因為這一天發生太多事，所以只興趣缺缺地玩著食物，今晚的菜色她覺得不太好。她剛剛才聽出雨水敲打在窗子玻璃上。先前天空逐漸變灰，現在下起了傾盆大雨。她深陷在自己的亂糟糟的思緒裡，別人的交談只像漂流物一樣掠過。
「大概是什麼狐狸之類的……我不知道啦。」裘伊說。「發生得太快了。」
她想也不想就躲進最近的門洞裡，藏在門後的陰影中，側耳傾聽。起初什麼也聽不到，只聽到自己的呼吸，過了一會兒，她隱約聽到有腳步聲朝她過來。她數著呼吸。
愛莉盡量一臉正經，把騎士放在指定的地方，但還是射給裘伊反抗的一眼，低聲說「乖小馬」。
他沒有回答。
「下雨的時候最無聊了。」裘伊解釋。「交誼廳會擠死人，我們應該早一點到。」
「唉喲，裘伊，妳這是哪門子的介紹啊。」嗆聲的人大約和蓋伯同齡，坐在愛莉的對面。他亮麗的淺褐色頭髮只蓋到右眼上方。笑得很輕佻。「我不是大家，我叫盧卡斯。」
她停步不動。
她站到她們面前，喘得很厲害，兩手緊抓著身體兩側，像是剛才跑得太快。她的腳邊積出了兩汪水。
「真的？太不可思議了。好，我現在就來處理。」
「三樓是資優生和夜間部專用。」卡特說，彷彿是在跟小孩子說話。「萬一他們發現妳在那裡，妳可能會有大麻煩。妳絕對不可以上去。」
「妳覺得像什麼？」裘伊問。
愛莉克制不住，就弄出鬥雞眼，對她們吐舌頭，可是她們只是笑得更大聲。
……十、十一、十二……
笑聲。
裘伊把白色棋子交給她。「如果妳多多練習嗎？大概要等到妳二十七歲生日吧。我從五歲就開始下棋了hetubook.com.com。把妳的棋子照我的樣子排，然後我就可以贏妳的第一盤棋了。」
「神秘肉。」
假裝無動於衷，她聳聳肩。「對啊。反正又不是禁區，不是嗎？」
她掙脫了他的箝制。「媽的。」她說，一面揉手臂。「你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人家還以為我殺了人呢。」
「愛莉？」卡特低聲喊，聲音刺耳。「搞什麼？」
「妳有沒有下過棋？」裘伊最後終於這樣問。
愛莉拿起來看，還模仿馬叫。裘伊投給她富含殺氣的一眼。
「真是白痴。」她聽見凱蒂這樣說，不禁臉紅。
「愛莉，妳到底是有沒有讀剛來這裡的時候拿到的資料？妳以為校規是妳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就可以不甩的嗎？」他的口氣充滿了濃濃的嘲諷，愛莉這下子感覺到丹田有怒火在竄燒了。
傍晚，愛莉在餐廳外等，坐立不安地看著學生魚貫進入。凱蒂經過，散發著空靈的光芒。她對總是環繞在她四周的陪襯綠葉低聲說話，一票人都嘻嘻哈哈笑。愛莉看見茱兒也在其中，不過她沒有笑。
愛莉很失望，挺直了腰。「席爾文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我覺得不像是狐狸。」
愛莉走出圖書館；順著走廊往教室區走，滿腦子仍想著圖書館裡古怪的壁畫。現在不是上課時間，教室都空蕩安靜，她懶洋洋地爬上樓，經過了熟悉的房間，爬到三樓。這裡是資優班上課的地方，她希望也能有一點點神秘氣氛，卻不免失望，因為她發現跟低層的教室一模一樣——都是一條寬敞的走廊，木地板擦拭得晶亮，兩側有一間間的教室。現在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就是從教室窗戶透進來的日光。
愛莉單手支頤。「很像莎士比亞，只差……少了詩韻。」
「愛莉！原來妳在這裡。跟我來——妳需要跟大家認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