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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遊戲

作者:克莉絲蒂.多赫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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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秋用手肘戳他的肋骨,轉向愛莉。「科學是我的菜,可是妳可以幫我念法語。法語絕對不是我的菜。」
「你覺得他們會開除她嗎?」她問。
愛莉扭絞白襯衫的下襬,一面思索他的話。「那她是要……停學多久?」
愛莉對自己想出的說法很滿意,可是卡特不怎麼欣賞的樣子。「我們正在念克倫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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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莉點頭。「謝謝你,傑瑞。」
愛莉覺得好噁心。「他們怎麼……?」
「某一類的警察。」
愛莉低垂著眼皮,蕊秋的呼吸在齒間嘶嘶響。「唉唷。」她看看手錶。「對了,妳要去哪裡嗎?妳忙不忙?」
「什麼?」愛莉問。
「好。」她說。
跟傑瑞說話害她差一點英文課遲到,她走進教室時,大部分學生都就座了。她坐在卡特隔壁,他正漫不經心地畫著筆記簿的一角。
「恐怕不是。其實妳跟我一起上歷史課,妳知道。」蕊秋說。
他小心選詞用字。
「裘伊.艾林佛,」蕊秋滔滔不絕地說。「父親是銀行家暨前政府首長托馬斯.艾林佛,目前擔任國際貨幣基金執行長,住在瑞士,在騎士橋、開普敦、聖特羅佩……世界各處都有房產。她的父母離婚,爸爸娶了新太太,只比裘伊大六歲。媽媽大部分時間住在聖特羅佩。有個哥哥,比她大八歲,現在在念伊頓。裘伊很聰明——成績無可挑剔。她崩潰過三次,自殺未遂一次……」
一到走廊上,她就停下來,翻著書本,想看看有沒有人跟著她出來。一見沒有人跟著,她就朝圖書館走,到了之後,她先扭頭查看有沒有人,這才打開門。
「怎樣?」愛莉問。
「那妳呢?」
愛莉從醫務室往回走,聽到聲音是由交誼廳傳來的,回頭看見盧卡斯招手要她過去。
她挑高眉毛,卻沒有追問。
「嘿,我沒有那個意思。」蕊秋一臉擔心。「我對妳知道的並不多,我不覺得妳是窩囊廢。」
愛莉微笑,眼神卻嚴肅。「行了。」兩人扯平了。
盧卡斯聳聳肩。「幾分鐘前我在走廊上遇到他。我要走了,我們要在前面打槌球。」
「我們就從我最喜歡的一段開始,六十九詩節。克萊兒,」她轉向那個漂亮的金髮女生,「麻煩妳唸一下。」
「你都在忙什麼啊?」愛莉問,把課本從書包裡拿出來。「昨天早晨以後我就沒看到你了。」
愛莉搖頭。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為什麼大家——為什麼盧卡斯——還跟她當朋友?」
「愛莉,有謠言說茹絲的死跟妳脫不了關係。」
「是盧卡斯發現她的——他們才交往了兩個月。他留下來陪她過耶誕節。耶誕節那天她沒有下樓來吃晚餐,他就上去她的房間找她,然後……耶誕快樂。」她嘆口氣。「他們給她灌腸,逼她去看心理醫生。盧卡斯寸步不離,等她好多了之後就跟她分手了。三個星期後,她和蓋伯開始交往。」
她頓住,又說:「大家真的在說妳,妳知道。」
愛莉和這個女生期待地看著對方,過了一會兒盧卡斯才注意到。「喔,抱歉,我忘了妳們兩個還不認識。愛莉.雪瑞登,這位是蕊秋.佩托。蕊秋,見見愛莉。妳們應該聊聊。妳們也許會喜歡彼此。妳們都是怪胎。」
愛莉覺得臉紅了,偷偷東張西望,確定沒有旁人聽見。
「是嗎?」他說。「妳是怎麼知道的?因為妳有鑑識方面的背景嗎?天那麼黑,愛莉。又一大堆血,妳嚇呆了。可是妳根本就不能斷定茹絲不是自殺的,所以不要再扮偵探了。」
「OK……凱蒂.吉爾摩。」愛莉說。
「沒錯。那就像是自然法則。」蕊秋打量了愛莉一會兒。「我終於認識了妳這位鼎鼎大名的新學生了,大家都在談論妳呢。」
「警察嗎?」愛莉問。
那,裘伊被處罰了,可是沒有被開除,愛莉一面想一面走在走廊上。盧卡斯說對了。
愛莉想了想,然後投給蕊秋挑戰的一眼。
愛莉默默思索著他說和_圖_書的話。「可是我知道不是真的。」她說。
「喔,不要。」愛莉把臉埋進雙手裡。
愛莉點頭,可是蕊秋卻快要笑出來了。
蕊秋微笑。「選得好。他們家富可敵國。她父親是投資銀行家,住在肯辛頓,跟他們的管家上床。用錢打發小孩,讓他們到塞席爾群島度假;用錢打發老婆,給她美國運通黑卡。」她給自己斟了杯咖啡。「她哥哥去年在這裡畢業,現在在念牛津,學習如何跟他老爸一樣賺進大把鈔票。」
「我就只是旁聽。」蕊秋說。「告訴妳妳一定會很驚訝,如果妳默默坐著,假裝只管自己的事,妳不知道會聽到多少事情。也許是我的天性吧,我爸是類似調查員之類的。」
「裘伊以前老是做這種事。所以她爸媽才會把她送到這裡來。她有時候就是會短路。喝太多酒,吸毒,又偷開別人的保時捷,亂闖進陌生人的婚禮……妳知道。就是媽咪不愛我那一套。」他一點也不覺得同情。「所以我才跟她分手。那種八點檔的垃圾,太老梗了。」
愛莉點頭。
「妳也認識她。」蕊秋說。「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她都是妳見過最可愛、最和氣的女生。大家就忘了她那個百分之一的缺點了。再說,她是他們一掛的。」
事實證明蕊秋真的是做科學功課的最理想夥伴,因為她簡直是萬事通。
「真的?」愛莉笑了出來。
「難怪……」愛莉欲言又止。
「說說妳的事。」
「哇,了不起。」愛莉說,帶著尊敬的神情。「那茱兒呢?」她問。
蕊秋微笑。「很公平。好,我來說說看。蕊秋.佩托,父母親是拉傑胥和琳達.佩托,生於里茲。父親是亞裔,母親不是。父親拿獎學金在西默利亞念書,現在是國際保全專家;為幾國的政府服務。工作內容是最高機密。西默利亞董事會一員——非常有勢力。蕊秋有一妹妹米娜,十二歲。蕊秋的媽媽有兩個博士學位——妳要問我啊,我會說不需要那麼多——經營一家私人醫學研究機構,距離這裡不遠。佩托家的房子有如宮殿,佔地幾公畝。蕊秋在許多方面的成績都極優異,尤其是科學,長大後想當醫生。行了嗎?」
「太快了嗎?」盧卡斯問。
他以乾淨的白手帕擦拭鏡片。「意思是,她離開醫務室之後,必須留在自己的寢室裡。三餐和功課都會有人送給她,可是她不可以參加其他一般的活動。」
餐廳的人漸漸走光了,只剩下她們兩人,蕊秋下了挑戰書。「隨便妳說一個人出來,我就能把他的事告訴妳——不管是有憑據的,還是謠傳的。」
「怎樣?」蕊秋問。
接下來的一週,學校算是恢復了一種元氣大傷的正常狀態。煙味漸漸消散,禮堂的重建一作開始。西側戶外出現了搬運殘磚剩瓦的大鐵桶,隔一段時間就會要求學生避開禮堂和鐵桶之間的主廊。單調沉悶的鎚擊聲和電鑽聲很快就變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克萊兒站起來,以銀鈴似的聲音朗讀:
愛莉看著他毫無幽默感的臉,一顆心往下沉。「怎麼了,卡特?幹嘛這麼神秘兮兮的?你幹嘛不直接到交誼廳去找我?」
他挨得比較近。「聽著,愛莉,現在有傳言說她死的時候妳在旁邊。」
兩人友善的取笑讓愛莉覺得像外人,只好研究著自己的鞋子,可是盧卡斯走開之後,蕊秋就轉過來,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露出了完美的白牙和酒窩。「盧卡斯很酷。他跟我是好哥兒們,所以我們永遠也沒辦法戀愛。妳也有這種朋友嗎?」
「我提前先念嘛。」她為自己辯護。「反正早晚有一天會念到羅馬啊。」
「那妳又知道我什麼事?」蕊秋一臉懷疑。「妳確定妳真的想知道?」
「沒有人叫我來。」愛莉鎖住卡特的視線,尋找避重就輕的跡象,可是他並沒有閃躲。他伸手去握她的手。「我是跟妳同一國的,愛莉。我真的是。」
「想也知道。」卡特喃喃說。
「好。」她說。「是什麼問題?」
不確定拉丁文的書籍是放在哪裡,她一條走道又一條走道尋找,把厚重的書從架和_圖_書上拉出來看是何種語言。她倒是找到了一排又一排蒙塵的希臘文書籍,和一整架的阿拉伯文書籍,卻找不到拉丁文的。
「妳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事?」愛莉問。
愛莉喜歡她的聲音——幾乎像加了蜂蜜,只有極輕的北方口音。
愛莉還沒回應,他就又說:「不過,這樣子至少說明了裘伊和蓋伯在哪裡——她又惹上了麻煩,而他在想辦法幫忙,可憐的傢伙。可是卡特呢?」
席爾文怒瞪著他。「那是什麼意思,卡特?」
「沒有人在談論我啦。」愛莉說,覺得不好意思。
她搖頭。「我不……」
「是依莎貝兒叫你來跟我這樣說的嗎?」她生氣地問。

麗莎回家去休養,少了她和裘伊,愛莉發現她大多和蕊秋在一起,也就是說她大多在圖書館裡消磨時間,因為蕊秋好像是住在圖書館裡。所以星期五下午放學後,蕊秋建議她們到圖書館去念書,她一點也不意外。盧卡斯也不甘不願地跟著一起來,因為他星期一要交報告,可是他連看都還沒看。
「傑瑞說裘伊要被軟禁一個星期。」她說,翻著課本。
「天啊,聽起來我真像窩襲廢。」
盧卡斯丟下正在看的書,抬頭說:「不然妳以為我幹嘛要跟她做朋友?她可不是幽默風趣那一型的。」
「OK,我對妳知道的非常少,我認為我知道的部分也完全無憑無據。」她頓了頓,露出道歉的表情。「我要說了。雪瑞登這個姓氏沒有人聽過,所以妳不是因為家庭傳統而來的,除非是妳母親那一支。大家都說妳是獨生女。妳的父母可能是公務員。妳在倫敦南區長大。妳有犯罪紀錄。妳父母為了懲罰妳才送妳到這裡來。妳是拿助學金念書的。妳發現了茹絲的屍體。」
「少發瘋了啦。」她說。「再說,我也不知道現在他在哪裡。」
愛莉的心跳加速。她一看完,就把紙條折半,藏住上面的訊息,夾進了書裡。
愛莉搖頭。
盧卡斯的眼珠轉了轉。「天啊。不要又來了。」
愛莉星期天讀這段詩時,回想起幾個星期前裘伊教了一半的下棋。她還沒舉手,卡特就出聲了,讓她很意外——她根本沒想到他有專心。
愛莉扮個鬼臉。「喔,好啦。他們都說什麼?」
愛莉極力回想有沒有見過她,隱隱約約想起了一個認真的女生,無論哲拉茲尼問什麼問題,她一定都知道答案。「妳戴眼鏡,」她說,語帶指控,卻是出於無心。「而且妳超級聰明,對不對?」
愛莉驚訝地後退。「你為什麼說『又來了』?」
星期一早晨的生物課,裘伊沒有出席。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就瞎忙嘛。」
我應該去演戲,她心裡想。看我這麼會演。
又一一收入匣裡藏身。
結果這句話又害得他們笑了起來,只是這一次愛莉發現她也跟著笑。她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挺好笑的。在某一方面。

她有金褐色的皮膚和一雙杏眼,又長又捲的黑色頭髮用銀色髮帶綁了一條細辮。她的微笑令人無法抗拒,愛莉發現自己也輕鬆地回以微笑。
「希望席爾文沒太刁難他。妳既然把他甩了,他一定會因為妳跟卡特在一起亂吃醋。」
愛莉一直瞪著地板隱藏紅透了的臉蛋,這時卻猛然抬頭。「誰告訴你我把他甩了的?」
那天晚餐過後,愛莉受夠了圖書館,就躲到交誼廳去念英文課的指定作業。雖然念了一個星期,她的進度還是落後。即使發生了火災和茹絲送命的意外,教師們仍然不停施壓,她要讀的書堆得像山一樣高。可是到了九點,她已經是半睡半醒了,她蜷在皮椅上,靠近房間一隅沒人彈的鋼琴,頭墊著一隻手,眼前的字開始懸浮晃動。忽然有一張折成小方塊的紙塞到她的面前,她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
愛莉紅著臉搖頭。「當然不是。我們只是朋友。」
「幹嘛要把拉丁文的書藏起來?」她嘟噥著。「是在考你腦筋急轉彎嗎?像是,如果你要念拉丁文,就必須走到——」
「混蛋。」蕊hetubook.com•com秋說,顯然兩人的交情極好。
「活該。」他說,又補上一句:「加一件束縛衣也不錯。」
「為了做歷史課的古代羅馬作業啊。」
愛莉極力澄清她和卡特只是朋友,盧卡斯哈哈笑,攔住她的話。「喂,我要走了。我要去看看卡特有沒有回宿舍。或是找菲爾,或隨便一個人。我好無聊。要是再不發生什麼事,我可能會勉強自己去用功念書了。那就會是百分之百的惡夢了。」
「在裘伊……妳知道,盧卡斯一點也不意外。」
打斷了她胡思亂想的聲音來自前方某處,就在房間最後面的角落。
他搖頭。「恐怕不行,愛莉。這樣的處罰用意是要她利用隔離的這段期間反省念書的。」
週末發生了那麼多事,愛莉壓根就忘了星期五上了什麼。她決定既然依莎貝兒那樣說,那就一定是那樣了。
「愛莉。」
「嘿。」
愛莉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偷看,就把紙張攤開來。卡特整齊的筆跡在正中間寫了幾行。
我們需要談一談。
「停!」愛莉說,卻太遲了。「……在一年半前。」蕊秋說完了。
「一點也沒錯。」依莎貝兒說。「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的個人選擇會不會受到命運的左右呢?」
愛莉靜坐了一會兒,腦筋不停轉,忽然想到一個滿可怕的想法。
她壓低聲音。「今天早上出了一件事。」她長話短說,解釋了屋頂上的意外。
「那種場面不適合我。」她說。
「喔,依莎貝兒不會氣多久的啦,放心好了。她假裝他跟別的學生一樣,其實大家都知道她把卡特當自己的孩子。」他評估似地瞧著她。「那,你們兩個是怎樣?現在是一對了嗎?」
她一步一步通過了有精美鑲板的牆,這裡是高年級的小研究室,牆壁上畫著暴戾的壁畫,又前進到古代語文區。走到越後面,人就越少。等她抵達挨著最後一片牆壁的書架前,附近一個人也沒有。
兩人努力控制自己,蕊秋擦掉笑出來的眼淚,愛莉皺著眉翻書。「誰叫他是討厭鬼。」她嘟囔,為自己說話。
「應該人人都有吧。」她說,想到倫敦的馬克。
「嘿,愛莉!」
九點半到圖書館來找我。我會在後面左邊的古拉丁文區。別讓席爾文看見妳在找我。
「妳真的是科學書呆子。」愛莉驚異地說,向蕊秋扮了個鬼臉,她正在說明絛蟲的生理構造,眼睛閃動著興味。
左衝右突,會盟,廝殺,
她胡亂臆測,不知道裘伊現在是還在發瘋,或是已經恢復了正常,又覺得這麼想太不夠朋友了。可是她不能假裝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沒讓她懷疑她是否真的了解裘伊。
「你最近跟蓋伯說過話嗎?」她的語氣謹慎。
說完,她和盧卡斯都吃吃笑,難以自已。「這間學校裡差不多每一個女生都夢想著要跟他約會,妳偏偏甩了他。」
「那好。」盧卡斯回答。「我就找點別的事做——我可不想害妳沒吃到義大利麵。」
愛莉描述了昨晚她和卡特違反宵禁的經過。「希望他沒有惹上太大的麻煩。」她用這句話作結。
「一掛的?」愛莉問。
「沒,我還沒看到蓋伯,還有卡特,還有裘伊。妳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不過蕊秋並不只是諦聽而已。事實上,她是道道地地的西默利亞秘辛八卦專欄作家。
「拜託你們閉嘴好不好?」她用氣音說。「閉嘴啦!」
蕊秋的額頭起了皺紋,腦筋轉動,連珠砲似地說著。「喔,妳知道啊,首先妳跟席爾文交往,後來又沒了;妳跟裘伊是朋友,然後裘伊抓狂了;還有是妳在舞會那晚發現茹絲的屍體的……」她頓住。「如果是真的話,就太恐怖了。」
愛莉用力吞嚥。聽自己的事像這樣子一口氣說下來……
盧卡斯笑了出來,好似她說了個笑話。「不可能。她爸媽的人脈太廣,銀子太多。她就算殺了人,他們也會讓她念到畢業,還會開派對歡送她。」
「那也太荒謬了。」席爾文獨特的聲音在教室後和-圖-書方響起,愛莉轉過頭去看他。「一切操之在我。權力都在我們的手上。命運並不存在。怎麼可能?」
「早安,各位。」依莎貝兒的聲音讓愛莉不用去想該怎麼反唇相譏。「我們最近在看艾略特的作品,上個星期我要你們讀一本對他的文風有深遠影響的作品,《魯拜集》,是由愛德華.費茲傑羅翻譯的著名版本。我們在星期五討論過費茲傑羅先生……」
他的褐眸在閃光的鏡片後很和藹。「恐怕我還沒見過她。去問愛珞伊或是依莎貝兒——是她們負責她的懲戒的。不過我相信她沒事了。」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真是度分如年,她想要念書,卻根本不可能專心。好不容易熬到了九點二十五分,她把東西收一收,很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做給可能有在觀察她的人看,然後站了起來。「唉,去睡覺好了。」她說給空氣聽,邁步走向門口。
「很有道理。」
「裘伊自殺過?」愛莉喃喃說。
「是啊,他是不意外。」蕊秋澀澀地說。
「那我就不懂了!」她說,甩開了他的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看見了就是看見了。」
盧卡斯又微笑了。「愛莉,在西默利亞沒有秘密——尤其是在談戀愛方面。凱蒂.吉爾摩從星期五晚上起,就開心得像飛上了天,看了就叫人討厭。她逢人就說席爾文把妳甩了。」盧卡斯說。「不過看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們全都假設事實上是妳把他甩了。那我們是猜對了嘍?」
真是亂七八糟,愛莉心裡想,在空白的筆記簿上畫了一顆黑心,再畫了一支箭刺穿黑心。
依莎貝兒倚著課桌。「這一段幾乎可以說是充滿了存在主義的精神——你們應該記得這學期剛開始時,學過存在主義的基本概念,如果不記得,去圖書館查,因為要考試——我非常喜歡它悽愴的人生觀和它的黑色幽默。兩者的平衡相當獨特。你們覺得他是在表達什麼?」
「要命喔。」愛莉說。「簡單說一聲嗨就好了嘛。」
「卡特?」燈光昏暗。愛莉瞇著眼睛想看清說話的人是誰,陰影中霍地伸出一隻手,把她拉進了兩座高高的書架間。
蕊秋鄭重點頭。「耶誕假期。她的父母兩個都不要她回家。她留在這裡……吃了藥。」
「好極了!」他說。「我知道她想見妳。裘伊也去了嗎?」
蕊秋讓人感覺是個天性誠實的人。她對西默利亞知道的很多,而且並不護短。學校裡的每一個人她都瞭如指掌,然而對大多數人她顯然都保持距離。盧卡斯似乎是她唯一的朋友,可是愛莉問起她為什麼不和盧卡斯、蓋伯、裘伊同桌吃飯,她只扮了個鬼臉。
弈棋者是命運,人類是棋子:
「喂,我們有問題了。」他抱著雙臂,背倚著書架,彷彿是要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傑瑞把眼鏡架回鼻樑上。「如果她乖乖遵守規定,跟上進度,沒有再違反什麼校規,就只有一個星期。」
「沒有啦,」蕊秋竊笑,「就只是妳跟席爾文分手,那就好像是,我也不知道,跟上帝分手似的。」
愛莉瞪著地板聽他說,然後抬起頭來,臉上滿是關切。「她好一點了嗎?她……你也知道……昨天不像她平常的樣子。」
不過他正要說再見時,就有一名高個子的漂亮女生走了過來。「我是不是聽到你放話說要用功念書了,盧卡斯?千萬不要啊。地球可能會停止轉動,而且我們今天晚上要吃麵,我不想錯過了。」
愛莉莫名其妙感到嫉妒,還隱約帶著一絲慚愧——克萊兒是卡特帶到舞會的舞伴,愛莉從那時起就一直迴避她。她記得克萊兒抬頭仰望著卡特,帶著崇拜的眼神,可是卡特卻一直在看愛莉。
他的口氣揶揄,愛莉覺得自己的臉更紅了。
卡特沒有笑。「對不起。我只是想讓妳趕快回來,免得圖書館的人奇怪妳自言自語跑進古代語言區在幹什麼。」
克萊兒坐下時,向卡特投去了期望的一眼,可是卡特兩眼盯著課本。
圖書館裡坐滿了人,卻很安靜。她走過柔軟和圖書的地毯,一面翻著筆記,假裝是在找什麼。偶爾她會看看書架上的編號,假裝可惜沒有找到她要的東西,又繼續前進。
「真的。」
「我覺得他想說的是我們都是棋子。命運會決定發生什麼事——跟誰結婚,何時死亡。可是個人選擇呢?我們難道都不做決定嗎?那樣難道不算是力量?」
蕊秋點頭。「茱兒.麥瑟森——非常聰明,在校成績完美無缺,長相完美無缺——樣樣完美無缺。有點嚇人。她爸是王室法律顧問。她哥哥幾年前從這裡畢業,不久前剛從劍橋以優異成績畢業,念的是古代歷史。完全沒有暴發戶、土財主的味道。想知道裘伊的事嗎?」
愛莉實在沒辦法這樣子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下課後她留下來問傑瑞裘伊在哪裡。
「嘿。」他抬頭對她微笑,但是立刻又回去亂畫。
坐在餐廳安靜的一角,面前擺著茶和三明治,愛莉發現她向蕊秋一股腦兒的傾吐。發現茹絲的經過,然後是麗莎,以及屋頂事件的來龍去脈。蕊秋一個字也不放過,面前的三明治動都沒動。
「妳的朋友卡特要我把這個拿給妳。」盧卡斯低聲說,在「朋友」兩個字上還特意加上調侃的味道。
「愛莉,妳也知道,裘伊嚴重的違反了校規。」他摘掉金屬框眼鏡。「所以她被處罰,我們叫那個居家停學。」
愛莉張口要抗議,他卻舉手阻止她,逕自說下去。「因為每個人都覺得是那樣,好嗎?她自殺了。」
愛莉用力吞嚥,感到猶豫。這樣子有點對不起裘伊。可是裘伊真的很少說到她自己的事,現在又發生了那種事……
卡特還沒有回答,依莎貝兒就介入了。「我很高興你們兩個都很認真地念詩,可是我的班從來就沒有為奧瑪.開儼吵過架,我也不願現在開先例。好了,我想我最喜歡的一段已經沒有什麼可討論的了。我們接著看下一段……」
一切不過是白晝和黑夜組成的棋盤
「那我們去吃午飯。」蕊秋說,兩人沿著走廊前進。「我每件事情都要知道。除了茹絲的事以外,我還要知道裘伊.艾林佛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她真的從屋頂上跳下來?這部分的謠言簡直是駭人聽聞……」
蕊秋的不自在很明顯,仔細思索之後才回答。
「傳言說她活著的時候最後一個看見的人是妳,而妳也是唯一看見她屍體的人。」
愛莉:
「嗯哼。」盧卡斯不相信。「宵禁以後偷偷摸摸溜出去到樹林獨處的朋友。最好的那一種朋友。」

為什麼她會把不告訴別人的事全部告訴蕊秋,愛莉不知道。可能我就是需要一個人來聽我說話,這個人不是男的,也不會從屋頂上跳下去,她心裡這麼想。無論是為了什麼緣故,她似乎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謝謝妳,克萊兒。」依莎貝兒說。

「好。他有時候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誰叫人家的爸媽是億萬富翁,他又是獨生子呢。」盧卡斯笑得很賊。「他配不上妳。卡特酷多了。」
「我……我怎樣?」蕊秋說,搞不清楚狀況。
蕊秋從裙子口袋裡掏出一副很有型的黑框眼鏡,等愛莉看見了,就又收了起來。「對,我是書呆子。我也是身不由己。而且我只有在看投影的時候才戴眼鏡。」
「我可以去看她嗎?」
愛莉點頭。「我受得了。」
「從現在開始,如果有人問妳星期五晚上看見了什麼,妳都要說茹絲是自殺的,OK?」
「別跟愛莉提法語。」盧卡斯警告她。她們兩個茫然看著他,他以嘴型說:「席爾文。」
「就是她家裡很有錢,她父母也在這裡念書,有人跟她小時候就認識了。她從頭到腳都是西默利亞。」蕊秋說。
「我……什麼?」愛莉瞪著他。
「嘿,我剛去看麗莎。」愛莉說。「她還不錯。」
「嗄?他在哪裡?」愛莉問,坐了起來,四處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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