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六十二
門口出現一個人,是康奇斯。他來到我被吊的鞭刑框旁,站在我面前。我閉上雙眼。兩臂的疼痛把其他的一切全淹沒了。
「我是來告訴你,你已經被選中了。」
布幕慢慢合攏。我又處於黑暗之中,和起初的狀態一樣。布幕後面的燈也滅了。我一時感到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對所發生過的事情是否真實產生了懷疑。是不是受誘導而產生幻覺?審判發生過嗎?真發生過什麼事情了嗎?但是雙臂的劇烈疼痛告訴我,一切都確實發生過。
我為了理解女人而有過的種種想法全都變得渺茫、混亂、流於神秘,變成扭曲的陰影和水流,像物體沉沒水中,垂直沉入深水之中。
他黑色的拱形背部,他的身體和她的身體攪在一起。白色的雙膝分開。可怕的動作,完全的佔有,一切全在默許的雙膝之間。我回想起她扮演阿耳特彌斯那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回想起阿波羅皮膚的奇怪白色。用樹葉編織的暗金色王冠。運動員的身體,活的大理石。當時我就知道,扮演阿波羅和豺頭人身神的是同一個人。那天晚上,她離開之後……第二天,海灘上清白的處女。教堂。黑色玩偶在我腦海裡搖來搖去,頭蓋骨露出猙獰的笑。阿耳特彌斯,阿斯塔特,永遠的騙子。
黑輪再現。
陪伴我的只有放映機的嗡嗡聲和布幕後面的東西。徽記逐漸消失,出現字幕。
他穿的一件斗篷不知道是屬於哪個時代的,純白色,衣服邊緣鑲了很多金。他走上前去,站在臥榻後面。是在羅馬嗎?皇后和她的奴隸?他盯著我,或者朝我這邊看了一下,我馬上知道他不可能是她的奴隸。他很高貴,膚色雖黑,但頗有貴族派頭。他是整個房間,整個舞台,還有這個女人的主宰。他俯視著她,她仰望著他,含情脈脈,天鵝頸狀曲線十分優美。他抓住了她伸出來的手。
以成就說不出口的罪惡勾當。
不知誰的一隻白手撫摸著不知誰的陽物,技術嫻熟,無懈可擊,堪稱做|愛高手。此事的淫穢在於兩個人躺在一起做|愛還讓人家攝影。但是鏡頭上出現的是右手,手腕上沒有傷疤。儘管它故意做出吹奏笛子時的手指動作,我現在也可以保證,那不是莉莉的手。
接著出來一個五秒鐘的戀物插曲。他躺在地板上。一條裸腿的近鏡頭,腳上穿高跟黑皮鞋,放在他的肚子上。他用手撫摸它。我開始猜想:若要換成任何一個白女人的腿,或是任何一個黑男人的肚子和手,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波利莫斯電影製片廠
空白。
聯袂主演
在戲劇或角色問題上,我們別無選擇。永遠是奧賽羅。要活下去,永遠只能當依阿古。
但是我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我被使勁往後拉,他們正在擺弄著我的手銬。接著是我的左臂,突然被往上舉,只聽見喀嚓一聲一陣冰冷的恐懼襲來,我意識到他們又幹了什麼。我被牢牢地繫在鞭刑框上,開始拚命掙扎,用腳踢用膝蓋撞擊,使勁扭那個手腕還和我銬在一起的人。他們完全可以隨心所欲地打我,總共有三個人,而且我還看不見,力量對比懸殊得十分可笑。可是,他們對我施壓的動作卻特別輕,一定是有人命令他們不許傷害我。然後,他們用力把我的另一隻手臂也舉起來,繫在另一隻鐵環上。最後,我的面具被扯了下來。
在這種跟蹤偷|拍的行徑面前一切都暴露無遺,沒有任何隱私可言。他們總是知道我的一切。
空白影片。
孩子、朋友、親戚、宗教、一切。
正經人過尋常日子,
不過,我還是不知道他們究和*圖*書竟要做什麼。
「朱莉.福爾摩斯」
我知道,他們先迫使我「饒恕」,然後讓我接受這最後的羞辱:象徵意義上的鞭打,如果不是真打的話。
我將看到一部黃色影片。
「請。」
一個黑小子和一個白女人
是喬。
他默默地慶祝自己的性高潮。
又是一個簡短的鏡頭:我站在明媚的陽光下吻她。同一天,在波塞冬雕像旁。
影片的品質很差、很不穩定,聲畫不同步,頗像早期的默片。又是一個加框的標題,忽隱忽現。
阿斯塔蒂
最淫|盪的黃色鏡頭還在後面,是裸體女孩躺在床上的俯拍鏡頭。這一次還是沒有拍她的臉。臉扭到後面,幾乎看不見。她正在等候黑人來佔有她。黑人模糊不清的黑色背部很靠近攝影機。
她就是博學而勇敢的
一個鏡頭掃過房間,她把他推回到牆上,吻他。他把手悄悄伸到她背後,解開她緊身胸衣的釘子。一雙黑手臂摟住裸|露的長背。鏡頭推近,笨拙地進行跟蹤拍攝。一隻黑手伸進鏡頭,給人以某種暗示。此時喬雖然被她的白色身體所遮蓋,但他顯然也已一|絲|不|掛。我可以看見他的臉,但是影片的質量太差,我無法肯定那就是喬。整個過程看不到她的臉。
「你別無選擇。」
墮落的年輕貴族簡小姐
在旅館房間裡
三個黑衣衛士時間抓得挺緊,他們走到放映機旁,把它打開,檢查影片安放正確無誤後便開始放映。銀幕上這時開始出現白底黑輪,彷彿是一家電影公司的徽記。有人調整了一下鏡頭焦距。亞當回來站在前面我踢不到的地方,開口說:「這是最後的解毒。」
接著是一個淡入鏡頭:戴豺頭假面具的喬沿著小徑奔向布朗尼的別墅。他像個陽光下的魔鬼,直衝進攝影機鏡頭,把鏡頭擋住了。
但是影片上跑過一連串數位和一些閃爍的白色劃痕:影片放完了。放映機上傳出膠片盤飛速旋轉的聲音。銀幕一片白色。有人從門口跑進來,關掉了放映機。我輕蔑地哼了一聲,心裡早就盼著他們神經崩潰,把黃色影片結束掉。藉助從門口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我看出那個人又是亞當,他走到銀幕下,把它挪到一邊。現在,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房間裡一片漆黑的時間大約持續了三十秒鐘左右。然後有光亮從布幕後面透過來。
現在是她最偉大的角色
「莉莉.蒙哥馬利」
影片的畫面突然發生變化。是用另一台攝影機在激烈抖動的情況下拍攝的不同場面。有兩個人在一家擁擠的餐館裡。我看出鏡頭拍的是艾莉森和我自己,那是在派里厄斯的第一個夜晚,這令我不禁深感震驚,勃然大怒。先是閃爍不定的空白影片,然後又出來一個我們的鏡頭,我一時辨認不出是在什麼地方。那是艾莉森沿著一條坡度很大的鄉村街道往前走,我跟在她後面,相距一、兩碼。我們兩個人都顯出筋疲力竭的樣子,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臉部表情,但是從我們之間的距離,從我們走路的姿態,一眼就能看出我們很痛苦。我終於想起來了:那是我們在回阿拉喬瓦的途中。攝影師一定是躲在一座農舍裡,可能是從一個百葉窗後面偷|拍的,因為鏡頭末尾讓一條黑色橫桿給遮住了。我想起了記錄溫梅爾戰時生活片段的影片。我還看出這件事意味著我們始終被人家跟蹤、和圖書監視,偷|拍成影片。在帕納塞薩斯山光禿禿的高坡上可能辦不到,但是在樹林裡……我想起了水潭,陽光照在我的裸背上,艾莉森被壓在我身子底下。把這樣的時刻拿來公開實在是太可怕,太褻瀆神聖了。
十號
挑逗。
神話式妓|女
長時間的空白。
黑輪重新出現。
她身穿黑色內衣靠牆而立。喬跪在她面前,上身赤|裸,張開雙手,隔著緊身胸衣摸著她的乳|房。她抱住他的頭,往自己身上貼。
這是一個很狹長的房間,而且又是一個地下蓄水槽,但是拱頂沒有那麼高。整個空間大約八十呎長、二十呎寬,中間掛一張白色|電|影銀幕,和布朗尼用過的一樣。房間四分之三處,有兩塊黑色布幕把房間隔斷,末端的牆只能從布幕頂上隱約見到。這是毛薩教堂的放大版,有聖像屏幃。鞭刑框靠在牆上,我就被固定在那個框裡。在我前方稍偏右,有一台小型電影放映機,上面有一卷十六毫米影片。屋裡的光線是從左邊我能看見的門口|射進來的。
他微微向我點了一下頭,在不合時宜的禮貌表示中充滿了譏諷和輕蔑。他走了。
為此,她失去了心愛的丈夫、可愛的
她把頭轉向一側,以優美而富於挑逗性的姿態伸出右臂,頗像雷卡米耶夫人的古典姿勢,對開燈並拉開布幕的人表示歡迎。又一個人影出現了。
掌,我們之間的一切都結束了。我仍然是你討
但是後來她終於動了。
影片轉向下流。有一個她跑上前去迎接他的鏡頭。他向前邁出一步,緊緊抓住她的雙臂,他們立即狂吻起來。他迫使她回到床邊,兩人一起倒了下去。她翻過來爬到他身上,吻他的臉,吻他的頸。
我使勁搖頭。
門敞開的鏡頭。進來的是喬,緊身褲緊得近乎滑稽,上身穿著寬袖白上衣。看上去更像一個黑鬥牛士,而不像黑色公牛。他關上門,兩眼色迷迷的。
銀幕空白。接著:
從疼痛中,從純粹的肉體折磨中,我開始明白了。我就是依阿古,但我也被釘在十字架上。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依阿古。被……釘在十字架上。莉莉的各種變態表現狂亂地在我的腦海裡閃過,她像個情緒異常激動的女人,非得要在我身上找出某種輕率,某種性格弱點。我突然知道了她的真實姓名,儘管她有各種面具做偽裝。他們為什麼要選擇《奧賽羅》的意境呢?為什麼要出現依阿古?一路演繹下來。我知道她的真實姓名。我沒有寬恕,如果有什麼感覺的話,那就是更加憤怒。
「瞧,結束了,不必再銬在寶座上了。」我站起來,但是我的雙臂馬上又被抓住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亞當聳肩。
我透過塞口物發出一種聲音,既像呻|吟又像咆哮。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是說自己痛,還是說如果我再見到他定要把他撕個粉碎。
什麼都別當真,什麼都可以做假。
由於不理解,威尼斯表現出困惑的暴怒。我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把自己當成是依阿古所懲罰的叛徒,事情發生在沒有寫出來的第六幕裡。我被用鐵鏈拴在地獄裡,但同時又是威尼斯。事情過去了,背離了原劇的宗旨。
「要學會微笑,尼古拉斯。要學會微笑。」
這一次出來的是一hetubook.com.com個定格畫面。她坐在一張桌子後面,是一張實驗室的桌子,桌上放滿了論文,一架子的試管、一台顯微鏡。儼然是一個居里夫人。
我開始懷疑多於震驚。一連串極為短暫的鏡頭:赤|裸的白色乳|房,赤|裸的黑色大腿,兩個人赤條條躺在床上。但是攝影機距離太遠,無法看清是誰。女人的金黃色頭髮似乎過於金黃、過於亮澤,有點像假髮了。
黑色公牛出場
無恥至極。
空白。
黑人是摩爾人,他跪在她身邊,吻她的肩。一條細長的白手臂抱住了他黑色的頭,持續的時間很長。後來她又躺好。他仔細打量著她,一隻手順著她的脖子一直撫摸到腰部,彷彿她是絲綢。他肯定她隨時準備獻身之後,沉著地站起來,解開披在肩上的白袍。
「瓦尼沙.馬克斯韋爾」
我多次長時間地閉上眼睛不想看,但是每次又都像地獄裡的窺淫癖者一樣,被迫抬起頭來睜開眼睛看。我的雙臂開始麻木,這又給我增加了一層痛苦。兩個人躺在黃綠色的床上,一白一黑,擁抱,再擁抱,旁若無人,只顧自己表演,對我和周圍的一切全不在乎。
黑輪。接著:
然而也有此等獸|性縱慾行為發生。
與此同時——
我看到的只不過是兩個相愛的人在做|愛,就像在體操館裡看到兩名拳擊選手,或者在舞台上看到兩個雜技演員一樣,別無其他。沒有發現什麼人試圖給我做什麼別的暗示。我倒不是說他們有雜技式或暴力式的表現。他們的表現彷彿是想說明,事實與影片中顯示的荒唐下流恰恰相反。
她就是迷人的
她自己!
「現在……」他指向仍掛在寶座扶手上的手銬。
厭的丈夫,但沒有多少時間了……德.韋爾勳爵!」
可恥的真相
又是一段空白影片。又出來一個標題。
他們的所作所為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淫穢的成分,只是私下裡的親熱,是一種生物程序,每天晚上會發生上億次。但是我試圖想像出,到底是什麼促使他們到我面前來做這種事情,康奇斯用的是什麼令人無法相信的理由,他們對自己用的又是什麼理由。莉莉原先在這一方面起步比我晚,現在似乎遠遠地跑到我前面去了。別人只會用舌頭撒謊,她已經學會用身體撒謊了。也許她追求的是某種完全的性解放狀態,此次演示是她出於自我證明的需要,對我起「解毒」作用已經純屬多餘了。
接著是街道鏡頭。我認不出是哪一個城市,但是看樣子是在美國。上下班時間,擁擠的人行道。這個鏡頭的質量比其他片段好,顯然是從其他影片裡剪接過來的,它使那些「黃色」片段顯得更加過時,更具幽閉恐怖症的特徵。
我閉上眼睛。
房間裡只留下我和押送我來的三名衛兵。他們等了一分鐘、兩分鐘。亞當給我一支香菸。我吸菸,情緒說不清是憤怒還是輕鬆,一方面覺得應該對他們及其種種惡行嚴加痛斥,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為自己保住了尊嚴。我菸快抽完的時候,亞當看了一下手錶,然後望著我。
又一個新鏡頭。莉莉躺在床上,攝影機對著她俯拍。晨衣已經脫去。只剩下緊身胸衣和網眼襪。她濃妝豔抹,搽口紅塗睫毛膏,一副冷豔盪|婦神態,但是視覺效果和文字說明相去不遠:像多數淫穢影片一樣——我認為本片是有意安排的——距可笑僅一步之遙。
推出
喬扮演他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一走,安東和亞當還有其他穿黑衣服的人就一起進來了。他們打開手銬,把我的手臂放下來。兩個穿黑衣服的人扛著一根長杆,展開來竟是一副擔架。他們強迫我躺在擔架上,再次把我的手腕銬在擔架邊上。我既不能和他們打鬥,也不能求他們罷手。我只能順從地躺著,閉上眼睛,不再去看他們。我嗅到了乙醚的氣味,隱約感到被針刺了一下,這一回我巴不得快一點失去知覺。
我又睜開眼睛。
她欲|火中燒,熱切地期待著黑色搭檔的到來,
他們只懂一種語言。
她就是令人難忘的性感女郎
有一個簡短的鏡頭顯示莉莉跪在一個男人後面。我還沒有完全看清楚那男人就是我自己,鏡頭已經過去了。一定是那一天她在朗誦《暴風雨》台詞的時候,康奇斯用長鏡頭拍下來的。我還記得,她曾經提醒過我,他用的正是這種攝影機。
在她背後的後牆上,畫著一個狹長的黑色連拱柱廊。起初我以為那是布朗尼的象徵,但是它們太窄了,而且有摩爾人的尖形穹隆。哥雅……愛爾汗布拉宮?我注意到臥榻並非無腿,而是房間那一端的地形較低,整個房間像個羅馬式浴盆。布幕把往低處去的台階給遮住了。
我還是搖頭,但不那麼使勁了。
有人開始在後面用繩子拉布幕,就像在教區禮堂裡演戲一樣。幕布拉開大約三分之二時停住了,但是在未拉開到這個程度時,早已看不出與教區禮堂有什麼相似之處了。光線是從掛在天花板上的一個燈罩底下流瀉出來的。燈罩本身不透光,光線集中在其下方,形成一個圓錐體,柔和而親切。
他凝視著我,他的眼睛似乎比一個人的一生還要老,他的表情裡出現了一絲同情的光芒,彷彿覺得自己在一根很細的杆子上加了太大的壓力。
激|情高漲。
我讓他把我和兩名衛兵銬在一起。他拿著塞口物走過來。這太過分了,我開始掙扎,但是他們猛地一下又把我拉回到寶座上。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好屈從。他把塞口物套在我頭上,這一次沒有用膠帶黏,然後給我戴上面具,把我押走。我們走過拱門,但是出了房間之後向右轉,不是向左轉,我們走的不是來的時候那一條路。向前二、三十步,然後下五級台階,進入另一個大房間或者地下蓄水槽。
又回到原來的鏡頭。她突然坐起來,朝法國妓院銅床上斜睨一眼。有其他人進來了。
兩個人的身體絕對靜止地躺在聖壇般的臥榻上。他的頭轉向一側,被她的頭遮住。我可以看見她用雙手撫摸他的雙肩,他的背部。我想把痠痛的雙臂從鞭刑框裡掙脫出來,把它推倒,但是它被繩子牢牢地繫在牆壁的特殊環形釘上,而環形釘則深深地嵌進了木頭裡。
伊希斯
喬.哈里森
輕歌舞劇演員
我突然明白他們是誰,而我又是誰了。這一刻是經過精心準備的。我也有了一個新的角色了。我拚命想擺脫塞口物,又是猛咬,又是打呵欠,又是把頭往手臂上蹭,可是它塞得太緊了。
淫穢的愛撫。www.hetubook•com.com
做|愛。
我認為他所說的「微笑」的含義跟我對微笑的理解是不相同的;我注意到他的微笑中有譏諷、冷漠、無情的成分,那是他有意添加進去的;在他看來,微笑從本質上說是殘酷的,因為自由是殘酷的,因為自由使我們至少必須對自己的現狀負部分責任,它是殘酷的。因此,微笑作為一種人生態度不如面對生活的殘酷本質重要,我們無法避免這種殘酷,因為人類的生存本身就是殘酷的。他說「要學會微笑」,其含義比微笑主義者對什麼都「一笑置之」的本意要怪得多。它的真實含義是「要學會殘酷,要學會冷漠,要學會生存」
一個裝飾過分的方框,裡面寫著:
你將記得她的名字叫
密西西比的怪物
康奇斯:他的角色尚未結束。
他難以容忍地繼續待了一會以後,從床上爬起來,跪著吻她的肩,看得出只是敷衍而已。他取了斗篷,悄悄離開舞台,回到陰影裡去。他離開她之後,她又躺了一會,陷在枕頭堆裡。但是後來她用左肘支起身子,恢復了最初的臥姿。她的目光凝視著我,沒有仇恨,沒有懊悔,沒有神氣,沒有邪惡,像苔絲狄蒙娜回首望威尼斯一樣。
她身材苗條,躺在稍帶淡綠的黃褐色光圈裡,像個油畫中的人物,凝視著我。如畫的姿態保持的時間很長,我以為這幅活油畫,這個裸體的神秘人物,這個永遠得不到的東西,便是整部戲的大結局了。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可愛的女人玉體靜臥在神秘的氣氛中,我勉強可以看出她呼吸時不易察覺的起伏……真看到了嗎?有一陣子我看見的彷彿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蠟像。
……現在我對你性變態的可怕真相已經瞭如指
卡莉
一張低矮的臥榻,上面鋪著一張很大的金黃褐色地毯,也許是阿富汗地毯吧。莉莉躺在臥榻上,一|絲|不|掛。我沒看見傷疤,但我知道是莉莉,皮膚不像她姊姊曬得那麼黑。她躺在一堆枕頭上,有深金色的、琥珀色的、玫瑰色的、紫紅色的。枕頭堆靠在裝飾豪華的金色雕刻床頭板上。她稍微側向我這一邊,刻意模仿哥雅的作品《脫衣的瑪哈》的嬌姿,雙手枕在頭下,奉獻出自己的裸體。這不是作為神聖而古老的實體來展示,而是奉獻。裸|露的腋窩和陰|部一樣性感。乳|頭的顏色如同肉紅色的玉髓,彷彿在全身的甜蜜皮膚中,只有那兩點已被咬傷或者可能被咬傷。大腿、腳踝、小小的光腳,具有漂亮的流線形曲線。她兩眼一動不動,高傲而平靜地凝視著我被吊起來的陰影處。
放映開始:一間寢室,愛德華時代風格,設備豪華,裝飾考究。莉莉出場,著晨衣,秀髮披肩。裡面是黑色緊身胸衣,外面是寬鬆的晨衣,搭配很突兀。她在一張椅子旁邊停下來調整襪子,使用露大腿的老招,同時特寫鏡頭也讓她顯示了一下手腕上的傷疤。她突然向門口看了一眼,喊了一聲。一個侍從用盤子端著一封信走進來。她取了信,侍從退出。她打開信,嗤笑,把它扔在一邊。攝影機拍出信落在地板上的特寫。
一切都將以玩笑告終,一個並不高雅的玩笑,但畢竟是個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