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六十五
愛是你的成年在我的果園裡。
海岸上的人笑了。
快給我我的卡迪根,
⒎實驗對象的狀態
充滿了迷津和偽裝。
國王無動於衷。
「我親眼看到了!」
是這樣嗎?
年輕的王子立即飛快趕回家去。
王子和巫師
這就是童話的寓意。我如此狂熱地四處搜尋,其實是想把夏天發生的事情編織成偵探小說,把生活當成了偵探小說,認為它是可以推斷、可以搜尋、可以控制的,既不現實,更無詩意,誇大了偵探小說的作用,把它當成最重要的文學樣式。
你也不能理解。
沒有必要在月光下盤繞。
布朗尼到時候會很熱鬧。看來,我不得不離開這個小島了。
「那些真是島嶼嗎?」年輕的王子問道。
從海灣那裡傳來的,只有極其普通的聲音和尖叫,顯然又有人在那兒嬉鬧。現在的時刻腐蝕著過去的時刻。太陽斜照在松樹林上,我往雕像走去。這是最後一次走向它。
如果告訴你它的名字
讓我想著哈迪根。
莫里斯認為實驗對象現在已進入可塑階段。要記住,對實驗對象來說,現在有戲比沒戲好。改變方式,使其表現出力度。
「那些模樣奇特、令人困惑不解的人是誰呢?」
第八張列印的是莉莉曾經給我朗讀過的《暴風雨》片段。最後,還有另一張紙,上面潦草地寫著:
德薩德夫人的一位朋友說。
王子感到非常悲哀。他說,「我要自殺。」
⒌希龍德爾
「噢,倒不一定是受驚嚇,
國王施巫術讓死亡出現。死亡站在門口,向王子招手。王子全身發抖,想起了美麗但不真實的島嶼,以及不真實但卻美麗的公主。
「很好,」他說,「我可以忍受。」和*圖*書
在一片灼熱的白光中
「我的父王告訴我你是什麼人了,」年輕王子氣憤地說,「上一次你欺騙了我,我不會再受你的欺騙了。現在我知道,那些不是真正的島嶼和真正的公主,因為你是一個巫師。」
苔絲狄蒙娜她
⒋如果實驗對象發現地洞
「巫術之外不存在事實真相。」國王說。
空房間裡可憐的腳步聲。
我們已經決定不採用這個片段。
⒊選擇
請你務必在下一週末前搞清對付這種可能出現的情況的新辦法。莉莉認為實驗對象可能把這樣一種局面強加給我們。
我小心翼翼地順著小路走,躡手躡腳,像一隻貓,一直走到可以看見海灘的地方。一艘土耳其小船泊在另一端,海灘上有五、六個人,都穿著色彩鮮豔的游泳衣。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島民。當我往四下觀察的時候,看見兩個男人抓起一個女孩,儘管女孩尖叫,他們還是架著她走過沙灘,把她扔到海裡去。不時地,還可聽到無線電話的嘟嘟聲。我又往前走了幾碼,進入樹林周邊,希望能有機會辨認出他們是誰。但是除了那個又小又黑,可以一眼就看出是個希臘人的女孩之外,其他兩個胖女人、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和另外兩個年齡稍大的男人,卻是我以前一個都沒見過的。
⒉愛就是實驗的進程。
小心處理。還不成熟。
我本來還打算衝進別墅裡砸東西,在那裡發洩滿腔的怒氣,但是突然又覺得這樣做似乎有失雅量,顯得小氣,有所不宜;不過這並不是因為當時還不想報復。現在我明白該怎麼辦了。學校可以解雇我,但是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我明年夏天再回到島上來。到時再看看誰笑到最後。
太多人光顧的大海之上
最後幾張紙上寫的是一個童話。
⒋馮.馬索奇男爵坐在一根針上,
「他的上衣袖子捲起來了嗎?」王子記得是捲起來的。國王笑了。「那是巫師的服裝。你被騙了。」王子聽完,又回到鄰國去,回到同一條海岸,又碰到了穿全套晚禮服的人。
「你受騙了,我的孩子。在你父親的王國裡就有許多島嶼、許多公主。但是你受你父親妖術的迷惑,因此你看不見它們。」
⒉挪威和-圖-書
你也不能理解。
中午時分確實十分神秘。
別墅和我上一次見到時一樣,門戶緊閉,百葉窗也都關上了。我越過溪谷,繞到洞穴處。地上的活動門隱蔽得確實很巧妙,我又一次讚歎不已。我打開活動門,黑暗的通道在我面前張開大口。我提著燈爬下去,把燈點上,又爬上來取工具。頭一間廂房上了掛鎖,我只好鋸它的釘環,然後用撬棍一撬,它就斷了。接著,我提起燈,把插鞘拉開,推開笨重的門,走了進去。
「告訴我,上帝穿什麼衣服。」
我身陷困境,十分沉重,無翅可逃,彷佛被一群有翅膀的奇怪動物包圍,後來又被遺棄。它們自由自在,神秘莫測,正在離去,像一群鳥唱著歌從頭頂飛過,留下一串叫聲,過後是一片沉寂。
⒍最後階段
「親愛的,你一定常常受驚嚇,」
「烤馬鈴薯的主意。」
他重新坐好,把針推了進去。
我面前是一片情感沙漠。莉莉實際上已經死了,艾莉森是真的死了,經歷了這兩次打擊,我已經不可能再去愛什麼人了。我與莉莉的感情已經解過毒,但是不能和她相匹配所造成的失望,變成對我自己性格失望的一個組成部分,變成一種有害但卻無法避免的感覺:如果我要和另一個女人建立關係,她都會使我們的關係變味,給我們的關係投上一層陰影;她會像鬼魂一樣,搞得你興味索然,愚不可及。唯有艾莉森能驅她的邪。我想起在莫嫩瓦西亞和乘船回弗拉瑟斯的那些放鬆時刻,連最普通的東西都變得美麗可愛起來,最普通枯燥的日常生活也變得十分美好動人。在艾莉森身上我可以找到這種特質。她特殊的天分,或者說她的獨特之處,就在於她的正常狀態、她的實在、她的可預料性。她的心是透明的,她不背叛,她對一切都有愛心,莉莉則不然。
這句話顯然沒有寫完。
從現在起切勿提及實驗對象。
是想像的極限。
我注意到文中提及的「莉莉」。
「我要知道真實情況,巫術以外的事實真相。」
每一個床墊上都堆著毯子。我拿起一個枕頭嗅了一下,但是聞不出莉莉特有的氣味。在兩個舊槍眼之間的一張桌子上方有一個書架,我隨便抽出一本書,它叫《完美的女主人》,是一本上流社會應遵循的禮儀規範的專題論文集,一九〇一年倫敦出版。十幾本愛德華七世時代的小說。有人用鉛筆在扉頁上寫了批註:對話妙趣橫生。還有第九十八頁和一百六十四頁有用的套語。以及見二百零三頁的一幕。「你是要我犯接吻罪嗎?」一向愛開玩笑的凡妮笑著問道。和-圖-書
為什麼如此?
我發現自己位於一個長方形房間的西北角。面前可以看見兩個已經明顯被堵死了的槍眼,但還有些小通風孔,表明他們跟外界的空氣有所接觸。對面的北牆有一個嵌入牆內的衣櫥。靠東牆有兩張床:一張雙人的,一張單人的。屋子裡還有桌子椅子、三張扶手椅。地板上先鋪油毛氈,然後又鋪上粗糙的地毯。有三面牆是粉刷過的,因此儘管沒有窗子,還是比中央房間亮。西牆在床鋪上方有一幅巨大的壁畫的是蒂羅林農民舞蹈,男的穿吊帶花飾皮褲,有一個女孩的裙子飄起,露出繡花邊的長統襪上方的一段大腿。壁畫的色彩仍然很鮮豔,也可能是重新潤色過。
告訴波,別忘了內衣和書籍。噢,還有衛生紙。
這些紙條每一張背面也都寫了字,顯然是莉莉寫的草稿(也可能是有意模仿她的字體),有塗掉的,有修改的,似乎全部出自她的手筆。
波塞冬面對神聖的大海昂然挺立,十足的威嚴,因為他有完美的控制力,完美的健康,完美的適應能力。永恆的希臘,從未有人徹底了解過它。它最勇敢,因為這裡的中午最清澈,充滿神秘。也許這座雕像就是布朗尼的中心——不是別墅或地洞,也不是康奇斯或莉莉,而是這座靜止的雕像。它寬厚慈祥,無所不能,但它不能真正干預什麼,不能開口說話,只能以它的存在產生影響力。
「你看,我的兒子,」國王說,「你也開始成為巫師了。」
在這聳立的隱蔽峭壁上
「我就是上帝。」身穿晚禮服的人回答道,鞠了個躬。
⒈溺死的義大利飛行員
但是對一些人來說
⒈它是什麼?
「那麼海岸上的人便是上帝了。」
剛在毛薩看到那一群人時,我突然覺得一陣興奮,後來看出他們純粹是旅遊者,又感到大失所望,同時有所醒悟。也許那就是我對康奇斯最深刻的怨恨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做了他所做的事情,而是因為他不再做了。
大約三點半,我來到布朗尼。大門旁邊和頂上都拉上了鐵絲網,「候車室」的牌子已經被新的牌子覆蓋了,是用希臘文寫的:「私人財產,嚴禁入內」。要爬進去還是很容易的。但是我一進到裡面,立即聽到透過樹林從毛薩方向傳來一個聲音。我把工具和燈藏在樹叢裡,又爬了出來。
「簡直妙極了,」柏拉圖叫起來,
饒了他,直至他死。
衣櫥裡有十幾件不同款式的服裝,全都是莉莉的,但其中
和*圖*書至少有八種款式還各多擺了一件,顯然是為她姊姊準備的。不過,有幾套我之前沒有見過。另外,在一組抽屜裡有一些具有特定時代特點的手套、手提包、長襪、帽子,甚至還有一件古色古香的亞麻布游泳衣,配一項有緞帶裝飾的古怪蘇格蘭式帽子。
「你回來啦!」他的國王父親說。
⒊希龍德爾
那些「指令」看起來令人生疑,好像全部是同時打出來的,就像那些詩歌是用同一根鉛筆潦草寫下來的,連書寫時的力度都一樣,似乎是為了一個特定的目的一口氣寫完的。我也不相信這些「指令」曾經下達過。我對希龍德爾……還不成熟的詞句感到疑惑,這件事沒有對我提起;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以前也從未讓我看過這個片段。詩歌和那個帶有認識論色彩的小寓言倒是比較容易理解,適用對象也明確。他們顯然不能完全肯定我會強行進入地洞。也許到處都有這樣的線索,但是他們認為我只能找到其中的一小部分。然而我所找到的東西和他們明顯有意設置的線索卻不同,更有說服力,但也可能像我以前得到的其他線索一樣產生誤導。
你的黑色,你溫柔的臉和手。
「她們是名符其實、道道地地的公主。」
折磨他,直至他活。
⒌中午時分十分神秘。
「海岸上的人也是巫師。」
把它吃到肚子裡更妙。
有一個五斗櫥,但裡面是空的。其實,整個房間裡沒有什麼個人的東西,這頗令人失望。我走回頭,鋸斷另一把掛鎖。後面房間裡的家具配置大體相同,也有一幅壁畫,但畫的是冰雪覆蓋的群山。在一個衣櫥裡,我發現扮演「阿波羅」的人吹的號角、羅伯特.福克斯的服裝、廚師的白外套和鼓狀帽、拉普人的長罩衣、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全套上尉制服和步槍旅的徽章。
除了核心以外,其餘全部於七月底結束。
最後我又回到書架旁。一氣之下,我把書全拉了下來,其中有一本是一九一四年龐奇出版社的舊式裝訂書(書中的各種圖畫都被用紅色蠟筆打了勾),書中灑落出一小堆摺疊的紙,起初我以為是信,但其實不是。那些紙張是用羅尼歐蠟紙影印機複印出來的,它們明顯傳達了某種指令,但全都沒有寫日期。
「真正的島嶼,真正的公主,真正的上帝,根本不存在。」
只是有一點點害怕。」
是令人目眩無人涉足的小徑
如果告訴你原因
「父親,你真的不是真正的國王,而只是一個巫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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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島嶼了,我看見公主了,我看見上帝了。」王子用責備的口吻說。
兩姊妹一定是鬧著玩,互相交替用不同的字體寫下來。
愛是你讀這首詩的黑面孔。
我在布朗尼純粹是浪費時間,我在這裡能找到的一切只會把原來就混亂的東西搞得更加混亂。
在這時候,我背後有了聲響。一個赤著腳、穿著灰色破褲子的漁民從教堂裡走出來,他是小船的主人。我問他那些人是誰,他說他們是雅典來的,是索蒂里亞德斯一家子,他們每年夏天都到島上來。八月份有很多雅典人到海灣裡來嗎?他說很多,的確很多。他往沙灘上一指:再過兩星期,就會有十艘、十五艘小船,人多得海都容不下。
國王笑了,捲起了他的袖子。「是的,我的兒子,我只是一個巫師。」
但是後來有一天,王子從他的宮殿裡跑了出來。他來到一個鄰國,在那裡,他從每一條海岸都能看到島嶼。在那些島上,有模樣奇特、令人困惑不解的人,他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正當他在尋找一條小船的時候,海岸上有一個穿全套晚禮服的男人朝他走過來。
我們已經決定不再談論這一事件。
王子憂心忡忡回家去。他見到父親時,正面逼視他的雙眼。
「這麼說,上帝也一定是存在的!」王子大叫起來。
我心裡充滿了多種悲哀,有對過去的,有對現在的,也有對將來的。即使在這個時候,我也不光是在等待說再見或感受離別,而是對有人會在此時出現仍抱有一線希望。如果真的冒出什麼人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像我不知道到了雅典以後要做什麼一樣,如果我要在英國定居,我也不知道要做什麼。這種情況和我從牛津出來的時候一樣。我只知道我不想做什麼。在選擇職業這個問題上,我的全部收穫就是橫下一條心永遠不再當任何一種教師;寧願去清理垃圾箱,也不做教師。
這你也不能肯定,
「當然是真的島嶼。」穿晚禮服的人說。
「上帝穿全套晚禮服。」
我從地洞裡爬出來,直奔別墅,最後一次在柱廊上漫步。椅子不見了,鈴也不見了。菜園裡的黃瓜秧已經枯黃,快死了。普里阿普斯搬走了。
從前有一個王子,他什麼都相信,只有三件事不相信。他不相信有公主,不相信有島嶼,不相信有上帝。他的父王對他說,這些東西根本不存在。在他父親的王土上沒有公主,沒有島嶼,也沒有上帝的跡象,因此年輕的王子相信了他父親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