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千鈞一髮
「那麼,我猜你是在拳擊場上認識他的囉?」
我們的東道主點點頭,然後我們就跟著他到入口旁的側間去,書籍跟草草寫滿謎樣文字的帳本蓋滿了那裡唯一的一張小桌子。
門打開的時候,一個有著成簇銀白眉毛、表情漠然得很詭異的駝背中國人禮貌地一鞠躬。
夏洛克.福爾摩斯逍遙法外
「天啊,那個人到底是誰?」我驚異地問道。
「所以幫個忙吧,我們該保護自己的社區,大家說對不對?」我們那位對手喊道。
「我看不出他有什麼理由救我們脫離這場可怕的打鬥。」
「如果史蒂芬.鄧樂維在這件事裡也插了一手,老天就幫幫我吧,我會把真相從他那可悲的脖子裡扭出來。」
雖然他們滿面怒容,而且還有幾個人,包括那個約克郡粗漢在內,大著膽子朝我們的方向吐口水,我們的對手卻分向兩旁,就像是布幕被拉開來一樣。
「我們只能靠我的拳頭勉強應付了。」雖然我的眼睛搜尋著街道要找員警,卻極其不幸地沒看到半個。
「現在呢,我只知道一項事實,」他用隆隆作響的男中音說道,「那就是,今天晚上夏洛克.福爾摩斯不適合出門在教堂區。」
「我也有!」另一個人喊道。
福爾摩斯終於轉過身去,他那雙鐵灰色的眼睛裡有一種殘酷的決心。「你明白嗎,這種計謀不可能成功的。」
「曼傑克,我真是太高興見到你了。」
「我們在曼索街往北走,接著隨時會通過火車站,」他低聲嘟噥道,「我們必須走阿爾蓋特大街,再過一會兒就會在市區內了。」
「親愛的福爾摩斯,請向我保證我們沒打算真的抽這種廢物。」我盡可能輕柔低聲地說道。
「我們要盡快進入室內。」
「福爾摩斯,他們要的不是我。」
「如果你非得知道的話,我認為這整件事都證明他狡猾又貪財。」
這位偵探不敗的方向感,很快就導向一個雖不熟悉,建築側面卻誇耀著英國特色的地區。陷入沉思的福爾摩斯大步向前,他鷹似的側面既沒有偏左也沒有偏右,但我就像任何進入未知領域的人一樣,好奇地左右張望那些廢棄的倉庫,而這些倉庫很快又讓出位置給破敗的出租公寓,而公寓的木板窗後面正有一百種晚餐的味道飄送出來。
「報紙說他就是刀客!」有個粗暴的年輕人大吼。
「或許該講點比較有安撫性質的話。」我這麼提議。
福爾摩斯在一頁發黃的帳本頁面上放下一張五鎊鈔票。「事實上,在我們跟你結帳的時候,我想特別一提,有些名聲非常不好的人物——你懂吧,就是經營錢莊的——在追捕我的朋友,他正在避風頭。要是我知道他住哪裡,我非常希望能幫助他。我想知道,如果下次他到這裡來,你能不能找個空檔通知我一聲?當然,你花費的時間與心力會得到回報。」
在拱門下,我們走上一段長著青苔的石階。在一排木板條跟陰森的磚牆之下石階陡然往下降,延伸到一個古怪的庭院,算起來大概比河面等高的街道還要低三層樓。座落在那裡的七座房子圍成半圓形,全都是用腐朽的灰色小材蓋的。我的朋友走近其中一棟房子凹陷的門框,伸手敲了三下。
「先生,請問您的名字?」
「我們夠靠近阿爾蓋特地鐵站了。」福爾摩斯注意到這件事。
從白教www•hetubook.com•com堂區沿著商業路到萊姆豪斯小小的碼頭區,路程並不長,不過近來轉而完全倚賴航海的相關事務,以致這裡有著非常不同的景觀。車夫被水手所取代,市集腳夫成了碼頭工人,而隨著我們愈來愈接近河岸,種族也變得愈來愈多樣化。當太陽慢慢沉入緩緩流動的泰晤士河時,我從窗口瞥見威爾斯來的碼頭工人、非洲來的裝卸工跟印度來的腳夫,全都朝著爐火和家的大方向流去,他們中途會在酒吧停下來喝個兩、三杯琴酒,以便維持繼續上路的力氣。
「我寧願去西敏區。」
「今天晚上我們就送他進地獄!」
「你真的覺得我可以替我們講出一條生路?」福爾摩斯質問我,同時橫跨一步,這樣我們就背對背了。
「福爾摩斯,我們要怎麼做?」
「巴索。我以前幹過船長,不過現在我擁有一個小船隊了。」福爾摩斯一邊說,一邊在一張紙條上寫下他的地址。
「那是正經事,親愛的華生,正經事啊!我從來沒見過他本人。在那種特定惡習的奉行者之間,有很強烈的夥伴情誼。如果我是一名顧客,我就跟布萊克史東有同樣的立足點。要不然我就只是個趕時髦的人,或者是個便衣員警。無論如何,我希望能夠瞥一眼那些顧客。」
「你們很清楚我們在追什麼,要不然你們就會走得更慢,你這該死的偵探。」
我一定是太專注於這些景象,以至於沒有注意到用破鑼嗓叫賣著最後一點商品的疲憊小販。然而第二個小販,是一個長得像牛頭犬的沉默年輕人,他堅定地把報紙頭版舉得老高,所以我一眼就瞥見頭條標題了。在震驚的叫喊中,我停下腳步,摸索著口袋要找出一枚銅板,這時福爾摩斯也從他的白日夢中清醒,回過頭來看是什麼嚇著了我。
「那惡棍真該死!」福爾摩斯邊喊邊把那個惡毒的文章折起來免得礙眼。「這個論證還真迂迴啊!一個想法錯謬的記者引發了警方的調查,然後又引用警方的調查當成進一步的根據。」
「福爾摩斯先生,我不能說我也這麼覺得。」
這個隱喻很貼切,在這一大群人裡面引發一陣笑聲,但其他人察覺到這裡頭拐彎抹角的侮辱,於是更握緊了他們臨時湊合著用的武器,一邊對我們迸出一句句詛咒,一邊靠上前。
我們走過了半個街區,這裡處處都有風化的岩石讓周遭看來更醜惡。這時我發現我們左側火車的鏗鏘響聲,跟另一種聲音混在一起了,現在那聲音更是跟我們的足音互相呼應了。我知道最好別回頭看,但是瞥了福爾摩斯一眼,我就知道他也聽出我們有位如影隨形的同伴。
「那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嗎?」他喊道。
「我們用跑的過去,機率多高?」
「你怎麼說呢,曼傑克?」我的朋友問道,「這其實是瞎掰出來的小故事。」
福爾摩斯詳細地描述布萊克史東,卻沒提到任何名字。
從開膛手傑克血腥恐怖的「雙重謀殺事件」後,雖然白教堂區的警力加倍部署了,但是說來遺憾,我們可能還是要怪罪大都會區警方,造成一個嚴重的公共安全誤判。毫無疑問,市民們也會發現此事很令人震驚:頭號嫌犯(而且,確實是目前為止身分已獲確認的唯一可能人犯),自命為「顧問偵探」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仍然逍遙法外,而且極其頻繁地在東區出沒。讀者要是考量到福爾摩斯出席了兩位死者的葬禮,而且蘇格蘭場又很積極調查他在事發當晚的行蹤,就應該不會覺得對這位偵探產生疑心有何不妥。再加上距離邪惡的艾道斯謀殺案現場幾條街外,又發現一把看似無關的刀子,前述那些旁證就顯得更加可疑。眾所周知,福爾摩斯先生那天晚上在某種方式下受了傷,而那把被丟棄的刀子——顯然不是兇手自己的,因為那把刀不可能在她身上留下那樣可怕的傷勢——讓人起了疑心;艾道斯可能在自己身上藏了一把武器,並且在終於屈服於兇手邪惡的計謀之前,能夠揮出一刀。雖說毫無疑問,警方正以應有的勤奮調查福爾摩斯先生,但我們還是忍不住覺得,要是能夠更嚴格約束他的自由,街道會更安全些。hetubook.com.com
「如果我真這麼認為,我可能就會拔腿就跑。以現況來說,你必須再忍耐我一陣子。」
我們慢慢地轉動,我們的眼睛直盯著充滿敵意的包圍者。「你瘋了,」福爾摩斯輕聲說道,「如果你以為我是——」然後突然之間,他的話語跟動作同時突然打住,他抓住我的衣袖,莫名其妙地露出輕快的微笑。
那粗漢走到一半停了下來。「好了!你他媽的怎麼知道這個?」
「喔,要是他現在落在我手上!」我喊道,「我會讓他後悔自己進過任何一間報業辦公室!」
「他在這裡安全得跟羔羊一樣,」引發這一切事情的惡棍喊道,「我們已經閒扯夠久了。我這裡有刀,對付他正合適!」
「你提出的主意,用拳頭來表達意見是很有吸引力,可惜不能這麼做。我們必須確定這個傲慢的卑鄙小人是怎麼拿到消息的。」
「轉過來對我們所有人說,你見鬼地跑來教堂區幹什麼,你這隻該死的豬!」
「我想這樣就能掩飾過去。醫生,想再來一管,或者我們該結束這趟考察?」
我的憂慮立刻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們每天都讀到東區暴民暴動的新聞,他們赤|裸裸的憤怒直衝著任何剛好路過的移民或者閒逛的路人而來。有過多起幾乎演變成私刑處死的事件報告。如果在晚間的白教堂區,有任何心存懷疑的市民認出福爾摩斯,我不敢想像會有什麼後果。
「我想,你以前獵過兔子?」
「你的手臂怎麼樣?」
「最多只能打個一、兩拳。要是有你的左輪手槍,我會很歡迎的。」
「我懂了。」他又做了另一道筆記。「在這種狀況下,巴索船長,我必須警告你,在我這個地方發生的任何暴力行為,都會讓你欠我一筆。」他也對我的朋友回以微笑。「我不認為你會想欠我一筆。」
「要是有又怎樣。」他拉下臉來。
他再度出發,沿著街道往前走,他的步伐加倍快了。
我認定是屋主的那個人點點他的頭。「先生們,如果你們想抽,我們有好幾個鋪位。」他用幾近完美的英語說道。
「我想,我們不可能跟他們講道理吧?」我用盡可能輕鬆的語氣問道。
「如果你已經看過所有必須看的,那就選後者吧。」
「先生,照我看來,你是從西約克郡來的。」
我們突然轉進一條街,身邊變成全都是來自中國的男女,他們穿著無懈可擊的英國服飾,在寫著祖國文字招牌的店鋪裡閃進閃出。有個年輕人用一個裝上兩隻前輪、後支架和光滑把手的茶葉盒,推著一個孩子,而他的長髮辮是塞在一頂整潔的無邊布帽下面,他戴的無指手套只能在寒風中給他一點點溫暖。
「多謝m.hetubook.com.com你。華生,走這邊。」
「曼傑克!」他喊道,「你是著了什麼魔,加入這批混淆是非的人?」
有幾個旁觀者,有著粗魯臉龐又沒其他事好做,他們也來加入那位尾隨我們的人,從後面一起大步走上前。
「紳士們,」福爾摩斯大聲宣佈,「我完全不知道你們在追什麼,但顯然這對你們來說非常重要,我願意盡全力提供協助!」
我們從阿爾蓋特大街就快要變成白教堂大街的地方冒出來,一時之間我們的麻煩似乎已經結束了。接著,我們背後的男人就開始讓我們更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看來你們是在追我,」福爾摩斯愉快地回答,「但我想不出你們有任何理由要這麼做,除非你們打算找我幫忙。我是以我在偵探這門藝術上的技巧而聞名。我會說一遍,而且就這麼一遍。曾經有人在開膛手身邊看見我,這是因為我當時設法盡全力替你們的街坊剷除他。」
「真是幸運啊。」福爾摩斯露出微笑。
「那麼他是一位盟友囉?為什麼要有那一段關於菸管的荒唐無聊插曲?」
「我想知道,這裡是不是『三隻眼鏡蛇』?」福爾摩斯恭敬地探問。
我的朋友閃進一條小道,改變了我們的方向,不過還是聽到那奇怪的拖曳腳步聲在暗處跟著我們。
「這是因為你不知道他的全名。曼傑克.霍金斯有位家庭成員就是我的雇員。我親愛的夥伴,我必須坦承,多年前我慢慢召集那批雜牌軍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其中任何一位的父母會被召來為我的好名聲作保。雖然上帝知道,他們之中沒幾個人真有父母。」福爾摩斯嘆了口氣,這時一波疲憊感似乎傳遍他全身。「小霍金斯才剛剛贏得另一筆可觀的額外獎賞。親愛的朋友,那裡有輛出租馬車,如果我們衝向他,我想他會剛好看見我們的。」
「那麼就快馬加鞭吧,我親愛的朋友,靠著家園、爐火和未來勝利的滋味來激勵自己一下。」
這句話並沒有安撫暴民,可是有顯著的效果——他們迷惑了。有一、兩個人發出病態的咯咯笑聲,其他人則揚起了拳頭。
「喂!你啊!對於這些事情,你應該要好好說明一下!」
「我相信這是塔維史托克幹的好事,對吧?」
「如你所見。」
「我認為了解大量特殊的事物是我的責任。」他悄悄說道。
「喔,對於圈外人來說,當然如此。不過我知道整個關於暴力的討論完全是真實的。李先生,是個相當奇特的人物。我曾經跟他打過好幾次交道,雖然不是親自出馬。他是個慈善家,鴉片供應商,佛教徒,也是個難纏的敵人。這個男人在北京是一位知名學者。四年前有個小女孩在這一區被殺:李先生找到兇手,那人是萊姆豪斯四十大盜的幫眾;我不想告訴你那傢伙後來怎麼樣了。李先生在這五年內解救這一區免於幫派困擾,他做的比蘇格蘭場在二十年內能做到的還多。」
「別擔心,華生,」他同樣輕聲回答,臉上卻帶著一抹頑皮的笑,「你知道的,我毒害自己的品味走的是相當不同的方向。」
「就是這邊。謝謝你,車夫。現在呢,華生,我們最好隨機應變。」
李先生招呼我們到一對蓋著破舊布匹的草席鋪位。福爾摩斯說我們只有抽四便士大菸的時間,李先生就退到爐子旁邊,那裡有個裝著少量水的鍋子,上面有一大堆分成一條條的鴉片,架在篩網上用小火慢慢煮著。
我沿著濕答答的樓梯朝街道的方向往上爬,還沒走幾和-圖-書步,福爾摩斯就說話了:「你不喜歡我們的新朋友。」
「你跟我一樣清楚,那男孩識字的,」他輕蔑地咆哮道,「現在滾吧。要不然下次我就不會花這麼長時間講話了。」
我們在街燈亮起的那一刻再度踏上街道,雖然我注意到,這個地區的街燈少得可憐。
「還會有別人嗎?」
「但是他怎麼知道你出席了葬禮?」
一陣不祥的贊同聲從聚集起來的人群裡爆出來。
李先生揮手請我們上前,因為這條長廊在遠處擴大成一個較大的公共空間,床被推到靠牆,地上還鋪著草席。掛在空中如薄紗似的破布條,過去無疑曾給這地方帶來有一絲神祕氣息,但現在卻跟煙霧一起懸在那裡,油膩得像是一面浸滿了泥巴的船帆。我看見這個房間裡還有其他的英國人。兩個水手躺在那裡,長長的菸管從他們癱軟無力的手上垂下,還有一個耷拉著下巴的海軍軍官,他的手在他頭上濃滯的空氣中懶洋洋地畫著某些圖案。
「貝格街距離我們不過只有一趟出租馬車錢的距離。」
「這卑鄙的傢伙把真相用完全相反的方式報導出來,讓每件事實都上下顛倒了。」福爾摩斯怒吼道。突然間他停下腳步。「小子,看這邊,這聽起來可能很奇怪,但此刻危險是在人群之中。」
在李先生烘好兩小份松香似的琥珀色物質,然後裝進菸管的時候,他把菸管交給我們後,就消失了。讓我憂心的是,福爾摩斯用牙齒咬著菸管,可是我很快就看到他這樣做只是為了讓雙手自由活動。他解開了錶鏈。一枚金鎊從錶鏈末端垂下,這是先前某次案件的紀念品,然後在一瞬間,他就把那個悶燒著的團塊從他菸管裡挖出來扔到地上,然後又把菸管塞回嘴裡,接著伸手把我的拿過去。他對我的菸管重複了同樣的過程。然後他抽出手帕,很有條理地把女王金色的臉龐恢復原先毫無瑕疵的狀態。最後,他用手帕撿起涼下來的團塊,然後放進他口袋裡。
「我是李先生。請往這邊走。」
「不盡然,親愛的同伴。你對運動的了解夠多,所以你知道我的量級跟他的可不能混為一談。」
福爾摩斯用他的手杖敲敲出租馬車的車頂板。車夫就把車停在一個店面前方,那家店是用簡單的一幅畫當招牌,畫中只有一個冒著熱氣的碗。我的朋友敏捷而急切地跳下車,頭朝左側一點,那裡有一道我生平所見最潮濕、最多煤灰結成硬殼的拱門。拱門兩邊的店家誇耀似的用油膩棕色紙張補上破玻璃窗,他們在做什麼買賣,我連猜都猜不出來。
「當然。」
這番話是拿他跟蘇格蘭場的警探們相提並論,福爾摩斯為此翻了個白眼,但除此之外別無反應。
李先生在他的紙上多做了一點筆記,然後嘆了口氣直起身子。「你的朋友確實偶爾會來這裡。他總是一個人來。不過他很受歡迎。巴索船長,我很盡力協助我的顧客。但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真相。你這位士兵朋友惹上的事情,有可能導致暴力嗎?」
「曼傑克嗎?他是個職業拳擊手。」
「福爾摩斯,你打算怎麼做?」
「就在這裡!」那和-圖-書男人喊道,「那就是夏洛克.福爾摩斯,沒錯!在黑暗巷弄裡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什麼都不怕!」
「我們最好費點力走回倫敦充滿出租馬車的地區,」福爾摩斯說道,「我應該付錢要那個人等我們的。你的腿還能走吧?」
「可是,既然沒有比較好的計畫……」我用氣音說道。
「有人看見你!」有個揮舞著棍子的流氓嘲弄地學舌,他開始往前走。「一個冷血殺手的話有啥好聽的?」
「很低,我們要考量到你的腳。我們已經走了——」
「這種可能性是有的。」福爾摩斯表示贊同,短暫地露出一點微笑。
外門打開來引入一條走道,這條走道在經過由三個臺階構成的一段階梯之後變成一條狹窄的通道,旁邊有嵌進牆壁裡的床鋪,看起來就像是船艙的鋪位,在走道兩側各有六張床鋪排成方形。有個老女人,雙眼像是凹陷的兩口井,留著一頭鉛灰色的長髮辮,她剩下的生命力看來就只足夠繼續抽那邪惡的東西。
「福爾摩斯,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種鬼地方的?」我低聲嘟噥道。
「那你的朋友是哪位?」
人群裡的幾位成員在這番桀驁不馴的宣言之後,用全新的興致打量著福爾摩斯,但事實證明他們的同情很短暫。
我驚異地瞪著眼。一個身形巨大無比的男人從人群裡往前走出來;他臉上有條鮮明的疤,從他的太陽穴筆直地延伸劃過他的鼻子,深陷到臉頰。
就在我們到達十字路口的時候,我們背後那幫人裡有幾個衝了出來,從前方包圍我們。我緩緩轉身。讓我氣餒的是,幾乎有三十個男人加入這個荒謬的隊伍,另外還有十個人排成一排,阻擋我們前進。
「讓我們用他們對付凱薩琳.艾道斯的辦法來對付他們!」那個惡毒的小惡魔喊道。
這個照明較佳、往來人口較多的寬敞大道,似乎在一瞬間變得充滿敵意,因為每個聽得見這話的腦袋都轉了過來,面對我朋友那張人人認得的臉。
「華生,如果你正好比我先看到一位警官,就出聲叫他,行嗎?」福爾摩斯這麼說,他的右手放在口袋裡,另一隻手則握緊了他那把特別加重的拐杖。
他轉進一條小徑,官方說法必定會說這是一條巷子,但我覺得最好形容成一條縫隙。起初我們唯一碰見的生物就是某些鼠輩,還有盯著我們看的半瘋野狗,牠們黃色的眼睛裡有一股邪惡的饑渴。
「你獵兔子的時候會非常靠近牠們。但你有沒有被當成其中一隻呢?」
「你知道嗎,先生,」福爾摩斯懶洋洋地開口,「我們的朋友對你的生意幾乎是讚不絕口,而他的話真是非常有理。你常常跟士兵們做生意不是嗎,李先生?」
「你們沒有一個適合做員警的工作,」曼傑克說話時很冷靜,但他的聲音在建築物之間迴蕩著,「你們那邊的人!讓這些人過去。現在就走,福爾摩斯先生。他們神智還在的時候會聽我的,不過到他們失心瘋的時候,只有神才能說明那些他們怨恨的對象了。」
那傢伙高聲嚷嚷,他的聲音開始讓我作嘔:「你以為你可以逃過懲罰嗎?拿刀殺死那些美人兒,你就以為我們沒一個人有刀可以戳你嗎?」
「不,」我輕聲回答,同時轉過頭去,「不過他們現在讓出一條小縫了。我要去對付那個拿著鏟子的麻臉小夥子。等我放倒他,我希望你能全力衝刺。」
「那咱們就上路吧。喔,這裡有我要的人。我可以跟你簡短聊幾句嗎?」福爾摩斯這麼詢問眼皮沉重、沉默寡言的李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