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看那裡！」
「我想或許牠在說法文，」那個男的說。他聳聳肩：「好像不是。」
「不要胡說。」他媽媽說。
「你在牠們出聲之前老早就把麥克風取下來了。你知道那隻動物會說話。」
其他衣著鮮艷的旅客們圍著這個孩子，瞪著他看。
大塊頭的男生大聲地喊著：「Geen lichten.」
「紅毛猩猩不會說話。」哈嘉說。
「看，又一隻！兩隻！在那裡！」
這個人指著紅毛猩猩，「那是荷蘭話，」他說：「蘇門答臘以前是荷蘭的殖民地，那是荷蘭話。」
每個人都轉頭向上望。
紅毛猩猩瞪著他，彎彎的嘴唇往上翹，發出一連串的喉音：「Ooh stomm dwaas,varlaat leanme.」
「他感冒了嗎？」一個女人緊張地問：「聽起來好像在咳嗽。」
猩猩會說法文？！（《巴黎競賽週刊》圖：賈奎斯．戴瑞達）
大塊頭男士大聲喊道：「Qu'est-ce que tu dis?」
爪哇報告有會說話的黑猩猩（《紐約時報》，隨後刊出訂正）
紅毛猩猩繼續爬，那個戴著大草帽的女人說：和*圖*書「我想牠只是在咳嗽。」
細雨開始從樹的傘頂漏下來，其他的觀光客把照相機收了起來，有個人穿上透明的輕便雨衣。哈嘉把汗水從前額抹去，在前面，有三隻小紅毛猩猩圍著地上一盤木瓜在爭食，觀光客把注意力轉到牠們身上去了。
在高聳的樹葉傘底下，叢林地面黑暗而安靜。沒有一絲風吹動高及肩的羊齒蕨類。哈嘉揮去額頭上的汗，回頭望了望其他人，繼續往前進。探險隊朝蘇門答臘叢林深處前進，沒有人說話，這正是哈嘉所要的。
「牠不是在咳嗽。」有個聲音回答道。
「那是句髒話，」那個青少年說：「是法文的髒話，我知道它是法文的髒話。」
「最後，在印尼有一團觀光客發誓他們被婆羅洲叢林中的一隻紅毛猩猩辱罵。根據這群觀光客的說法，這隻紅毛猩猩用荷蘭文和法文罵他們，這表示牠可能比他們更聰明。但是因為沒有錄音，所以我們的結論是假如你相信這個故事，我們有工作指派你在目前的政府機構裡做，那裡有一大票會說話的猩猩！」（《與凱斯一起讀秒》，MSNBC新聞，未訂正）
現在已經到二十碼內了。
「我不知道這些聲
和*圖*書音是什麼意思。」哈嘉說。「我的腳痛！」
好幾個人按下快門，拍著盪在半空中的紅毛猩猩。這隻小猩猩好像並不驚訝，但是牠的嘴唇在動：「Geen lichten dwaas.」
「噓！」
叢林裡的猩猩開口，詛咒布希（德國《明鏡週刊》）
「我反正也沒看到牠們。」孩子噘著嘴說。但是當團體開始往前移動時，他也跟著動了。今天這一團都是美國人，哈嘉不喜歡美國人，不過他們還不是最糟的，他必須承認，最糟的是——
「但是你在錄音。」
大塊頭男子跳起來：「什麼？」
就是那個孩子，一個臉上有雀斑、嘴上不停抱怨的美國青少年。他正看著他媽媽，那個頭上戴了寬草帽的胖太太。
「嘿！」大塊頭男子大聲喊道：「M'sieu！ Comment Ça Va？」
紅毛猩猩繼續往上面的樹枝爬去，輕鬆的從這一根樹枝盪到另一根，牠沒有往下看。
他們現在離紅毛猩猩約三十碼，經過一面標示牌，上面寫著布卡特阿拉姆紅毛猩猩保護區。在這裡失去母親的紅毛猩猩被照顧到恢復健康，然後重新放回野外。這裡有獸醫的治療設備m.ｈeｔｕｂoｏk.coｍ•cｏm、一個研究站和一群研究員。
「聽著，」哈嘉悄聲說：「假如你出聲，你就看不見牠們。」
他們都瞪著這隻盪在半空中的紅毛猩猩看。牠用另一隻手搔癢，四周寂靜。
穆斯林猴痛斥西方人（《旗幟週刊》）
哈嘉回頭看，一個大塊頭的男人站在他背後。這個人紅著臉、喘著氣，努力要跟上隊伍，他手裡拿著一部錄音機，對著紅毛猩猩，臉上的表情很剛毅。他對哈嘉說：「這是你玩的把戲嗎？」
「假如這是野生動物保護區，我不了解為什麼——」
紅毛猩猩只是對著他看，慢慢地眨了眨眼。
「不是。」哈嘉說。
觀光客們興奮的指著前面。大約五十碼前，在小路的右邊有一隻未成年的雄性紅毛猩猩站在樹枝上，樹枝因牠的重量而微微顫動。這真是一隻漂亮的動物，紅色的毛，大約四十磅，耳朵上方有明顯的白毛，哈嘉好幾個星期沒有看到牠了。
河流就在前面，一艘木頭挖空做成的獨木舟靠在岸邊，一條繩索在及肩的高度橫過河流到彼岸。他們分成兩組渡河，哈嘉站在獨木舟上拉一組過河再回頭載另一組。四周俱寂，除了遠處的犀鳥叫聲。他們繼續在對岸走著，
和圖書森林的小路越走越窄，到處是一坑一坑的爛泥巴。這群人顯然不喜歡這些坑洞，他們想辦法避開泥巴坑時弄出許多聲音。最後有人忍不住了：「還有多遠？」
「他在……說話嗎？」
「我知道，這隻動物說，笨蛋，走開，不要吵我。然後牠又說，不要閃光燈，那時照相機的閃光燈正好亮起。」
他們指著左邊，在高高的樹頂上，有一隻一歲大的紅毛猩猩與另一隻年紀大一點卻尚未成年的猩猩在樹間玩，優雅的從一棵樹盪到另一棵。哈嘉不在乎，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第一隻紅毛猩猩身上。
「噓！」他發出不滿的嘶聲。
放肆的猩猩罵觀光客（《世界新聞》）
「在那裡！」
猴子回嘴，目擊者目瞪口呆（《國家詢問報》）
哈嘉把手指頭放在嘴唇上：「不要出聲。」
從樹頂傳來一個吼聲，「Espèce de con.」聲音傳到他們耳中，在靜止的空氣中竟然這麼清楚。
「我不知道。」哈嘉說。
「Geen lichten！」
「猩猩不會說話，」另一個觀光客回答：「紅毛猩猩是無聲的，書上這麼說。」
耳上有白毛的紅毛猩猩並未走開，現在牠hｅｔubｏok.cｏｍ.ｃoｍ懸著一隻手在半空中盪，頭歪一邊，好像在看他們。樹頂上的小紅毛猩猩已經不見了，白毛的紅毛猩猩仍然在那裡，瞪著他們。
觀光客對著樹頂望，在濃密的大樹葉中搜尋，他們沒有看到那隻猩猩。
哈嘉作手勢叫其他人安靜，走上前去，觀光客都緊跟在他身後，很興奮的跌跌撞撞前進。
蘇門答臘發現會說多種語言的靈長類（《洛杉磯時報》）
一個觀光客問：「是牠發出的聲音嗎？」
哈嘉需要大夥兒安靜。他手伸進襯衫口袋，按了一下「錄音」鈕，然後取下別在領子上的麥克風，拿在手上。
「喬治，你聽到他說的，安靜！」
「只是好奇——」
「是的。」哈嘉回答。
「但是牠們在這裡被保護著——」
沒有回答，只有動物在樹間移動的沙沙聲以及遠處犀鳥的叫聲。
「那隻會。」
「快到了嗎？」這個孩子又哼道。
「噓！」
哈嘉重複這個聲音：「Dwaas.」
「有什麼了不起，」有個人說：「我以為這裡是野生動物保護區。」
十碼。哈嘉將麥克風握在胸前。觀光客拿出他們的照相機，紅毛猩猩直直地望著哈嘉，發出很奇怪的聲音，好像咳嗽聲：「Dwa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