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巴勒米諾又遲疑了,他非常了解他的回答會透過電視傳播到全國各地,誰知道電視公司會怎麼剪接他的話?他們可能盡量使他看起來很糟,記者對有信仰的人特別有偏見。他的話有專業上的重量,因為他是國家衛生院基因部門的主管。
他想這應該會很有趣。
「跟基因有關的議題很多,讓我們繼續新的議題。」
「很幸運的是,」巴勒米諾說:「我們現在還不能複製人,這是未來的問題。今天,我希望能談些現在面臨的真正問題,有人表示他很關心基因改造食物,也有人很關心基因治療法和幹細胞,這些都是真正的問題。你們之間有任何人也關心這些議題嗎?」一個坐在後面的男孩舉起手。「請說。」
他決定他不能冒任何險。「你知道,」他說:「這是個非常有趣的研究領域,但是我們對它的知識還不足以回答這個問題。下一個問題?」
他想看一下錶,到底還有多久才結束,但他沒有。這些孩子看起來很迷惑而不是如他預期的狂喜。
「你可能聽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很多有關複製的事,大部分是不對的。做為一個科學家,我必須承認我不認為複製有什麼不對,我沒有看到道德上的問題,它只是一個基因上的程序,我們在很多動物身上都做過了,我剛剛在前面有提到。然而,我也知道複製程序有很高的失敗率,往往要犧牲很多動物之後才會成功一次,顯然這個機率對人類來說是不可接受的。所以,就目前來說,我認為複製是一個不存在的問題。」
「如你所知,」他說:「現在已有很多動物被複製了,包括羊、老鼠、狗、貓,所以現在已經不那麼大驚小怪了……有個問題是,複製的動物壽命都沒有正常的長。」
「它會不會因為使複製人的風氣變成稀鬆平常,而顯得不道德?」
「紐西蘭呢?在紐西蘭白人的人口中它佔了百分之三十,在毛利族中它佔了百分之六十……。」
「你認為複製一隻貓符合倫理道德嗎?」這個女孩問。
巴勒米諾停住了。他開始懷疑有
https://m•hetubook.com.com多少這些孩子的父母親是在貝什斯達工作的,他沒有想到應該先問問這些孩子的名字。這些孩子的問題都太有深度了,是不是他的敵人想利用這些孩子使他在電視上丟臉?是不是電視台在設陷阱使他難堪?這是逼迫他離開國家衛生院的第一步嗎?現在是資訊時代,很多事情就是這麼幹的:安排個陷阱使你看起來很爛、很虛,逼你說一些愚蠢的話,然後眼看著自己所講的話在電視上一直不停的重複四十八小時,或出現在每個有線電視新聞節目和每份報紙的專欄中。然後,國會議員要求你收回你所講的話,每個人嘖嘖出聲,搖搖頭……他怎麼可能這麼不敏感?他真的適合坐在這個位子上嗎?
事實上,巴勒米諾認為這整個事件很無聊,他覺得複製其實貶低了他和其他學者研究的重要性,但是他不能這樣說。
另一個學生問:「當很多人在捱餓時,付五萬美元複製一隻寵物合乎倫理道德的標準嗎?」
「不要管這些攝影機。」巴勒米諾和-圖-書向孩子們微笑著說。這是馬利蘭州銀泉市喬治華盛頓高中的圖書館,三層排列成半圓形的椅子圍著中央一張椅子,這張椅子上坐的是巴勒米諾博士,他正對著學生講基因學上的倫理問題。
「複製是扮演上帝嗎?」
「我不認為複製一隻寵物會對人類的複製有任何影響。」
有三架攝影機在拍攝這一段,一架在房間後面,另外兩架各在兩邊,一架近距離的拍攝巴勒米諾,另一架面對孩子,拍攝他們臉上的表情。根據這個節目的製作人所言,巴勒米諾和群眾的互動很重要。巴勒米諾再同意不過了,這些學生是特別挑選過的,都很聰明,很有知識。
「複製人會不會不道德?」
巴勒米諾心中暗暗叫苦,他該怎麼改變話題?「我對這種事不感興趣,」他說:「但我不會說他是不道德的。」
「是的,那是對的,這個基因大約存在於全世界百分之二的人口中。」
他花了幾分鐘談自己的背景,如何變成一個基因學家,然後就讓學生問問題。第一個問題就使他停頓了一下。一和-圖-書個亞裔的女孩問道:「巴勒米諾博士,你對德國一個女人複製了一隻她死去的貓有什麼意見?」
「所以複製是睿智的應用上帝給我們的東西?」
「當然,這是個很困難、很情緒化的情境,」巴勒米諾很外交詞令地說:「我們愛我們的寵物,但是……」他猶疑了一下。「這個工作是加州一家叫基因儲藏複製公司做的,聽說價碼是五萬美元。」
明知不可以,他還是不自覺地以西裝袖子抹額頭。他希望他們不要採用這一段影片,但他確定他們一定會用。「有些人認為他們知道上帝的旨意,」他說:「但我不認為我知道,我認為除了上帝,沒有人能知道上帝的旨意是什麼。任何人說他知道上帝的旨意是什麼,只是表現出人類的自大而已。」
這就是他們做事的方式。
「我不願猜測,有別的主題的問題嗎?」另一隻手舉起來。「請說。」
「你認為有可能複製一個人嗎?」他問。
「是的,我認為有可能,但是不是現在,以後一定會。」
「巴勒米諾博士,」一個坐在左邊的孩子hetubook.com.com問:「我想問反社會人格症,我聽說它有基因上的關係,它跟犯罪和暴力、社會病態行為有關。」
「什麼時候?」
「這是不是表示暴力是遺傳的?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去除這個基因,就好像我們去除天花一樣?」
「我個人不會這樣來界定這個問題,」他說:「假如上帝創造了人,創造了世界,那麼顯然基因工程也是上帝創造的工具。所以,從這個角度看來,上帝已經使基因改造可以被我們所用,它是上帝的成果,不是人的成果。上帝給了我們所有的東西,端賴我們如何有智慧的用它。」他在說完這段話後覺得好過一點,這是他常用的標準答案。
然後,你就被免職了。
「就你來說,你認為複製人不道德嗎?」
「是有這樣的報導,但你要小心——」
現在巴勒米諾正面對著有關毛利人基因這個大麻煩。他應該冒著被人指控看不起少數民族的風險,說出心中真正想說的話嗎?或者他不表示自己的看法,然後冒著被人說他提倡優生學的風險?他該怎麼說才不會政治不正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