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死的原油
第二十章
「耐心聽我問下去。所以你走路回住處?」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最後問了我很多關於聖經強尼的問題。而你似乎也知道很多關於聖經約翰的事。」安克藍姆等著看雷博思有沒有什麼聰明的回應,結果沒有。「在帕提克的時候,你在檢查原始聖經約翰案檔案的房間裡耗了很久。」安克藍姆又停頓一下,「現在一個電視記者告訴我,你在你家廚房櫥櫃裡藏了很多關於聖經約翰與聖經強尼的剪報與筆記。」
「他媽的跑腿小弟。」雷博思忍不住要說。
「哪裡?」
兩名亞伯丁警官看起來似乎打算要把他抓起來鋤地。安克藍姆把手拍在雷博思肩膀上,表示人已經是他的。
「真是令人著迷的閱讀經驗。」
「夏日炎炎。」雷博思喃喃說。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刑警喜歡拂曉出擊:他已經覺得筋疲力盡了。疲憊會讓你的心智混淆,讓你犯錯。「有可能來杯咖啡嗎?」
葛羅根淺淺地微笑,「據我所知,你昨天是在石油開採平台上度過。」
安克藍姆起身,他想要在房裡踱步,但是空間不夠大。「這很糟。」他說。
「兇手有拿紀念品嗎?」
「我也要鑑識組檢驗你的衣物,再派一組人去你的公寓徹底搜索。如果你什麼都沒做,那麼你應該不會反對這麼做。」他等不到雷博思的回應,此時門打開,「他媽的,總算來了。」他說。
「不必拐彎抹角了。」葛羅根說。他坐在椅子上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頭亞伯丁安格斯冠軍牛一樣自在。「你身上這些淤傷怎麼來的?」
「群豬跳舞?」
葛羅根哼了一聲,「我從來沒聽過這種含蓄的說法。」
「我很迷群豬跳舞。」
朗斯登靜靜地離開偵訊室。
「表面上是來跟我談喬叔的事。」
「我可以抽菸嗎?」
「喔,稍微有關?」葛羅根又走到他的視線之内,露出看起來被銼短的黃板牙。「這是你的說法。朗斯登警佐告訴我,你似乎對亞伯丁這邊的案情非常有興趣,不斷問他問題。」
「那你問吧。」
「但是我們關心的重點不是這個,探長。朗斯登警佐說,前晚他讓你在碼頭邊下車。」
「這是狗屎!我不必聽你講這些!」
「但是你不知道他曾經被命令退出調查。你不知道,是因為他沒告訴你。我在聖經約翰檔案裡發現這個珍貴史料,但裡面沒提到為什麼。」
「長官,那是一個樂團。」朗斯登說,「他們昨晚在那裡開演唱會。」
「我說我要把他帶回去,泰德。」
「我可以來一杯。」他轉向朗斯登說,「小子,去弄咖啡來吧。」
雷博思抓住桌邊,感覺到其粗糙的金屬表面。他試著想站起來,但是雙腳不聽使喚。他可能看起來已經被嚇破膽了,他逼自己的手放開桌邊。
這句話沒有讓人發笑。安克藍姆說:「我不知道洛森.蓋帝斯曾經辦過聖經約翰案。」
「這件事你不曾告訴任何人?你知道這看起來像什麼嗎?」
「探長,我們還有一些問題。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輕鬆問話,但我也可以讓你痛苦萬分。你自己選,但是在那之前——坐下!」
「我們有一整天的時間。」
「我相信他一定說過,你們兩個曾經很親近。我聽說蓋帝斯很愛說話。」
雷博思的臉不露任何情緒,可是要讓自己的心保持淨空卻不是這麼容易。
「我無意冒犯,但這是朗斯登警佐個人的詮釋。」
朗斯登跳起來,但是葛羅根伸出手拉住他。
「是嗎?」他已經發現何姆斯的事嗎?
「她身上並沒有搏鬥的跡象,指甲裡也沒有皮膚,但是她可能是用拳頭攻擊。她看起來像是強壯、頑強的女人。」
「又是我身上的汙點。我已經有這麼多汙點,都可以在舞台上扮演艾爾.喬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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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羅根聳肩,「換班時間,餐廳一定很忙。」
「或者應該說他被踢出調查團隊。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她被殺的時間前後,你人在碼頭。你回到旅館的時候,身上有傷口與淤痕,衣服破得亂七八糟。」
雷博思上鉤了,他非問不可,「他怎麼了?」
「我不是聖經強尼。」
「就這樣?」
安克藍姆督察長。
雷博思瞪回去,抽著菸,什麼也沒說。安克藍姆與葛羅根回到房内,看起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確對這樁案子都有興趣。聖經約翰……這方面需要花點時間解釋。而聖經強尼……原因之一是我認識其中一個受害者。」
葛羅根深吸一口氣。房間裡的空氣——所剩不多——聞起來開始有臭味。現在還沒七點半。
「被手槍揮擊。」
「約翰,你想把場子搞熱是吧?」
雷博思看到朗斯登的眼神,他用力地瞪著雷博思。
「要是再神經兮兮一點,我就變袋鼠了。朗斯登?我要喝百分之百的去咖啡因咖啡,不准加尿或吐口水進去,懂嗎?」
朗斯登瞪著他,「我看起來有害怕的樣子嗎?」
「但是探長,」葛羅根聽起來似乎因他發脾氣而心裡難過,「你的確是嫌疑犯。」
「探長,坐下。」
「為什麼?聖經強尼又沒留下任何線索。」
「幫我個忙。」雷博思說。
葛羅根的微笑混合著同情與不相信,「在亞伯丁,探長?」
「我想看她死亡的地點。」
雷博思站起來,「你知道這不是真的。」他輕聲說。
「你有跟他們講話嗎?」
「我已經開始看史佩凡案的資料。」
「那天你人在碼頭,探長,而且朗斯登警佐說你的心情很差。」
沉默。
「很快地繞到碼頭一下。」
「走吧。」安克藍姆說,「讓我把你弄出這裡。我的司機可以開你的車,我們坐我的車,也許在路上還可以小聊一番。」
「我們談談聖經約翰的事。」他說。
「去你的。」
雷博思什麼也沒說。安克藍姆注意到他心防上的弱點,站起來往他靠過去。
「柏克舞廳,位於大學街的毒販天堂。我敢打賭,攻擊我的人就從那裡出身。這裡請打手的行情如何?打一次五十鎊?打斷一隻手腳七十五鎊?」
雷博思站起來,走往葛羅根,他挺起肩膀彷彿等著挨打。朗斯登握緊拳頭準備好了。雷博思一直走到離葛羅根的臉只有幾英寸的地方才停步。
「他們把我推過護牆,我在滾下山坡的途中撞到有刺的灌木,我的側身有擦傷。」
「我想你是值得我麻煩的,不是嗎?告訴我關於聖經強尼的事。」
「我自己處理過了,旅館櫃台有急救箱。」
「姓荷登,我想。二十七或二十八歲。」
「說服我。」
安克藍姆皺眉,「我不認為我懂你在講什麼。」
「謝謝你提醒我。」
我是囚犯——我的天啊。
朗斯登衝向他,掐住他的脖子,他把朗斯登甩開。
雷博思看了朗斯登一眼。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但是朗斯登還是凝視著地板,「我當時想要散步。」
「什麼?」他們坐在安克藍姆車子的後座,開往雷博思的旅館方向,要去拿他的車。
「我相信他提議要載你回旅館。」
「我們聊天,就這樣。我請她喝茶、吃布里迪鹹派。」
「你不hetubook.com•com知道嗎?」
「不必講這種話傷人,探長。」葛羅根現在站在雷博思身後,變成看不見的偵訊者。這時你該轉身面對他?還是盯著牆壁看?雷博思自己也玩過好多次這種把戲,目的是要讓囚犯不安。
朗斯登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有很多灑出來的咖啡。
「是。」
「當我們去拿史佩凡案檔案時,一個管理員告訴我們最近這些檔案很熱門。何姆斯曾經連續三天借閱這些檔案,每次顯然都看好幾個小時——可是都是在他的值勤時間。」再度停頓,「你的名字也在那裡出現,顯然你是去找他。你打算告訴我他在幹什麼嗎?」
「真是非常狡猾。」
「去你的!」雷博思說。他已經像是一鍋滾燙的水,一發不可收拾。「你想告訴我,我就是聖經強尼!老天,我已經幾乎是聖經約翰的年紀!」
「一定是你在搞鬼。」他告訴朗斯登說,「你讓你老闆相信了這個故事。沒關係,我可以忍耐,但是不要以為我會忘記。」
「我曾經參與一次逮捕她的行動,後來我也見過她。」
「現在很難找到餐廳的人手。」雷博思說。安克藍姆低著頭,對著自己的胸膛微笑。然後他側眼看著坐著的雷博思。
安克藍姆綳起臉說,「約翰,我們都知道外型描述可能出錯。」
「啊,那家旅館。我們是為一位來訪的局長訂了那個房間,可是他臨時取消行程。最後我們還是得付旅館錢,我相信是朗斯登警佐自己做主決定讓你住在那裡。探長,高地人就是好客。」
「不要再把我當成他媽的嫌犯對待!」
大家都這樣對我說,雷博思心想。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雙手交叉胸前坐在那裡,帶著被冤枉的人慍怒的表情。泰德.葛羅根,雷博思聽說過他是個強硬的王八蛋。他的樣子看起來也是如此:粗大的脖子、光頭,體型像拳王阿里的對手弗雷澤(Joe Frazier),瞇瞇眼、厚嘴唇,一個在街頭打滾出來的戰士。額頭突出,看起來像人猿。
「約翰,我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你了。你並不太上鏡頭,對吧?」安克藍姆脫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把外套放到椅背上。他看起來彷彿要好好享受這段時光。「你沒戴工事帽,要不然也許不會被認出來。」葛羅根走到朗斯登坐的地方,彷彿是已經換手的摔角選手要離開擂台。安克藍姆開始把袖子捲起來。
「沒有。」雷博思停頓一下,「我看到你們的人跟兩個青少年討論事情。」
安克藍姆只知道屍體約莫在哪裡被發現,但是他們不久就發現醒目的案發現場封鎖布條。碼頭很安靜,已經看不到那個裝著屍體的木箱。現在木箱應該已經送去某處的鑑識中心。雷博思站在封鎖線右邊,環顧四周,巨大的白色海鷗在安全距離外昂首闊步。海風清新。他無法確定這裡離朗斯登放他下車的地點有多遠。
「就這樣。我感謝你的關心,但是——」
「長官,你應該會記得,」朗斯登說,他的聲音幾乎沒有語調,「那是蜜雪兒.史翠珠走過的路徑。」
「小子,放輕鬆,你就去弄咖啡來吧。」
「我是愛德華.葛羅根督察長。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雷博思探長。」
「相信我。」
安克藍姆雙手插著口袋站著,打量著雷博思。
「我已經跟朗斯登說過了。」
「你想得太美了。」葛羅根走向門口,打開門,探出頭。然後他把門拉開,讓外面的某人可以進來。
「這是個誠摯的問題。」雷博思繼續說下去,「如果你不收黑錢,你最好派人監視兩個格拉斯哥的黑道,他們似乎正在這裡度假——伊芙與史坦利.托爾,但是他的本名是莫基。他爸叫喬瑟夫.托爾,綽號喬叔的他掌控格拉斯哥的黑社會,那裡是安克藍姆督察長工作、生活、灑錢、買西裝的城市。伊芙與史坦利在柏克舞廳喝酒,在那裡coke可不是裝在高杯子裡加冰塊喝的飲料。朗斯登警佐帶我到那裡去,他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以前就去過。朗斯登警佐提醒我,聖經強尼是在這裡選上第一個受害者。那天晚上朗斯登警佐載我到港口,我並未要求被帶到那裡去。」雷博思看了朗斯登一眼,「朗斯登警佐是個狡猾的角色。他很會玩各種遊戲,難怪人家會叫他魯多。」
https://m.hetubook.com.com「你對死者知道多少?」他問安克藍姆。
「如果這是你的說法。」
安克藍姆往前坐,「哪一個?」
「長官,你收黑錢嗎?」看著他氣球一般的臉充血很好玩,爆突的青筋與皺紋變得更明顯。
「雷博思探長,」他說,「我想我們最好該動身了,你不這麼認為嗎?」
「我只知道他曾經辦過這件案子。」
「他們問你是否要請醫生。」這是一句陳述。
「真相怎麼會很糟?」但是雷博思知道安克藍姆想的沒錯。不管任何事情,他都不想贊同安克藍姆——這樣就會掉入偵訊者設下的陷阱:同理心——但是在這一點上他卻無法不同意。這的確很糟,他的生命正變成一首Kinks合唱團的歌:《死巷》。
葛羅根輕聲說,「探長,這不是警告。」
「好久沒有兩個男人會為了我而爭吵。」雷博思微笑說。
「監視伊芙與史坦利。」雷博思再次強調,「如果監視行動遭到洩密,你知道該去找誰算帳。」他的眼睛正看著朗斯登。
「約翰,」安克藍姆說,「葛羅根督察長與我決定,這件事最好在愛丁堡處理。」
「例如什麼?」
葛羅根點起一根菸,並遞了一根給雷博思,可是他拒絕此扮白臉的伎倆。如果他想抽菸,他會抽自己的。
他想來一根菸,但是還不夠想抽。他搔抓自己的掌心,用指甲抓著皮膚,喚醒自己的末稍神經。室内寂靜了一分鐘左右,安克藍姆的背靠在桌邊。
「我喝了一杯,散散步,然後在旅館吃晚餐。順道一提,餐費記在房間帳上。」
「走得挺遠的。」
雷博思搖著頭,他心想,老天爺,不會又出現受害者了吧。
「這要花一天才講得完。」
「這傢伙竟然會開口說話。」
安克藍姆跟葛羅根一起大笑。雷博思知道他們為什麼在笑,要是他在他們的位置,他也會做同樣的事。但是他不是,他的位置過去有很多男人女人坐過,有些還未成年。成千上百的嫌疑犯坐過同一張椅子、待過同樣令人冒冷汗的房間、經歷過同樣的過程。在法律眼裡,在證明有罪之前,人人清白。可是在偵訊者眼裡,情況卻是倒過來的。有時候為了證明一個嫌犯是清白的,你得徹底瓦解他們的心防,有時甚至得做到某種程度,才能讓自己確信無誤。雷博思不知已經參與過多少次偵訊……一定有幾百次。他曾經讓也許十幾個嫌犯崩潰,卻發現他們是清白的。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也知道為什麼他在這裡,但是卻不會讓整個過程好過一點。
「對。」
「讓我告訴你一些關於聖經強尼的事。」安克藍姆說,「他的個人檔案可以適用於好幾種職業,其中一個就是現役或退休的警察,他知道我們的辦案方法,也小心地不留下任何可用來追查的證據。」
安克藍姆看向葛羅根,「沒什麼不可以。泰德,你要不要?」
「半場休息時有牛肉汁跟柳橙嗎m.hetubook.com.com?」雷博思問。
「安琪.瑞德爾。」
「告訴我。」
「我要把他帶回去。」
「約翰……」安克藍姆警告說。
「只拿了一隻鞋。聽著,雷博思……你對此案這麼有興趣,只因為你曾經請一個妓|女喝茶?」
「我不確定那樣會比較好。」
「昨天晚上,」葛羅根冷靜地說,「碼頭邊發現了一個裝有女人屍體的木箱。病理學家認為她是在前一晚被殺。她被勒斃、強|暴,一隻鞋子不見了。」
「我還有些風紀問題要處理。」安克藍姆接著說,「但是也可以在調查史佩凡案的過程中一併處理。」他停頓一下,「何姆斯警佐真是可恥。」
但是雷博思只是坐在那裡,喝著灑了不少的咖啡。味道很噁心,所以也許並沒有被加料。他拿出香菸,點了一根,抽起菸來彷彿這是他的最後一根。他把香菸豎直,想著這麼小又這麼脆弱的東西怎麼會控制了他。就跟這件案子差不多……香菸搖擺著:他的雙手在發抖。
「那麼是什麼?」
「那你的詮釋呢?」葛羅根上身前傾,一雙拳頭抵在桌面上。靠近嫌犯,目的是讓他膽怯,讓他知道誰是老大。
「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叫安琪.瑞德爾。」雷博思停頓一下,「她的眼睛很漂亮。」他盯著一艘鏈在碼頭邊的生鏽廢船。「我一直問我自己一個問題。是我們警方任由命案發生?還是我們促使命案發生?」他看著安克藍姆,「你認為呢?」
葛羅根吸吸鼻子,站起來,「這個價錢對毒販來說只是小錢。」
「取走證據?」
「走回你的旅館?」
「那你指控我啊。」
「我不接受別人對我屬下的惡意批評。」
「你就是得聽。」
安克藍姆瞥了他一眼,「為什麼?」
婊子!
「小鳥不應該在自己的鳥巢裡拉屎。」
「當年有一些出版社也很有興趣。」
「你的房間已經被清空。」葛羅根說,「你的行李在我辦公室。」
「我的東西不能被當成證據,因為你得有搜索票。」
「看起來是這麼回事。不管是為了什麼,這是很愚蠢的舉動。他一直拒絕坦白,面臨著風紀處分。他可能被踢出警隊。」
「回到葛蘭皮恩警局提供給我的高價旅館。」
「是嗎?」
安克藍姆搖頭說,「你過去的行徑並不是現在的議題。」他站直身子,轉過身去,讓那句話沉澱一下。當他說話的時候,他還是背對著雷博思。「你知道嗎?媒體對史佩凡案產生興趣的時間點,剛好跟聖經強尼犯下第一件命案相同。知道人們可能會怎麼想嗎?」現在他轉過身,舉起一根手指,「一個對聖經約翰案走火入魔的警察,想起過去有過爭執的伙伴,曾經告訴他關於此案的事。」他舉起第二根手指,「多年後,上述的警察以為史佩凡案已經被埋葬,可是内幕卻即將被發現。」第三根手指,「警察抓狂了。他的腦裡一直有個定時炸彈,現在已經被引爆了……」
「我也不懂。」雷博思坦承。「告訴你的司機開我的車小心點。方向盤有點鬆。」
「回答問題!」
「還有其他傷痕嗎?」
這表示他們不能證明他有任何涉案可能性。如果有一點可能性,葛羅根一定會想要在管區裡抓住嫌犯。
「朗斯登,你就像船底汙水一樣髒,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
雷博思立刻後悔剛剛的爆發——這表示他有弱點,也表示他已經被動搖了。在軍隊的訓練裡,他撐過連續很多天的偵訊技巧訓練。但是那時候他腦袋比較空,比較沒有會產生罪惡感的東西。
雷博思不由自主地摸摸太陽穴的淤青。
又是表現同情的老套,雷博思心想。也許安克藍姆已經讀出雷博思的心思,因此改變了自己的策略。
雷博思搖頭,「我並不想干涉,這裡不是我的管區。」
安克藍姆又看了他一眼,「為什麼?」
「杜絲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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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克藍姆看起來對他失望,「我們必須採檢體做檢查——唾液、血液、指紋。」
應該說是高地人捏造的故事。
「除了這個亞伯丁之外,沒別的亞伯丁。我不瞭解這跟什麼有關係。」
朗斯登揮了一拳,沒有擊中雷博思。安克藍姆與葛羅根把他們兩個拉開,葛羅根指著雷博思,卻對著安克藍姆說話。
「在愛丁堡?」安克藍姆與葛羅根交換眼神。雷博思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這是另外一個連結。
「朗斯登警佐?」安克藍姆喊道,「一定要讓雷博思探長喝去咖啡因的咖啡,我們可不想讓他變得更神經兮兮。」
「現在嘛。」安克藍姆坐在雷博思對面,「要抓到你可真不容易。」
「我的說法並不重要。你走路回去的路上,可曾看到任何人?跟任何人交談?」
「但就算是好警察也會犯錯,約翰。就算是好警察,一生中也可能踰矩一次。小鳥告訴我,你自己就曾經踰矩好幾次。」
「沒錯。」
「他想要保護他那些該死的客戶!朗斯登,你一個星期收多少錢?他們一個月給你多少?」
「在途中你被毆打?」
「老天,他是在等咖啡豆長出來嗎?」
雷博思站了起來,「他想要陷害我!」人家說,攻擊是最好的防禦。這不見得正確,但是如果朗斯登想玩陰的,雷博思也會全力應戰。
「讓你麻煩了。」
「你在哪裡喝酒?」
安克藍姆坐下說:「我正在等。」
「也許。」
雷博思瞪著他。「他是個好警察。」
「昨天晚上呢?」
「老兄,水已經淹到你的腋下了。」安克藍姆說。
「等一下。」雷博思說。
「我被兩個傳話的人伏擊,他們傳達的訊息是用手槍打我。」
「也許一兩次。他很常說他過去案子的事情。」
「聽著,我很尊重你,但是我再兩個小時就要離開這裡了。如果這是某種警告,它太過分也太遲了。」
「好啊。」
「我們有他的外型描述,我太老了。」
「我說不需要,這是低地人的自立自強。」
「也許你有時間,但是我的房間得在十一點前清空,要不然就得再收一天的住宿費。」
「你讓醫生看過傷處嗎?」
「你說這些話除了證明你比我聰明之外,還有什麼意義?」
雷博思站在那裡,嘴巴開開,他伸手抹去流到下巴的口水。他望向朗斯登,朗斯登雖然緊繃,但還是坐著,要是葛羅根說的話成真,他隨時會跳起來行動。雷博思不會讓他稱心如意,他坐了下來。
「這並不意謂你不是模仿犯。注意,我們從來都沒說你是聖經強尼,我們一直在說的是,有些問題得問你。」
「見過她?」
雷博思聳肩,「去致意。」他說。
「開車到里斯,跟她在一起一段時間。」
「什麼都可以。他的作案手法、背景、個人檔案。」
「你不知道?」
「我並不認為我得說服你。」
「長官,我稍微跟此案有關係。」
「你已經認識朗斯登警佐了。」他坐在門邊,低著頭,雙腳打開,看起來筋疲力盡且難堪。葛羅根隔著桌子坐在雷博思對面,他們待在「餅乾盒」裡,但是在亞伯丁,偵訊室應該有其他的暱稱。
「你來到帕提克警局。」
「沒錯。」
「他有跟你說過聖經約翰的事嗎?」
「但是你不想讓他載。」
「就朗斯登警佐告訴我的話聽來,你似乎說的跟做的不一樣。」
休息時間。安克藍姆與葛羅根到走道去聊天,朗斯登站在門邊,雙手交叉胸前,以為自己正在執行警衛任務,以為雷博思生氣的程度還不至於會把他的頭扭下來。
「嗯,你對聖經強尼案一直很有興趣,不是嗎?」
「我說坐下!」
「你說當你離開柏克舞廳之後你去散步?」
「朗斯登警佐跟著我去。」
「也許我們還是應該把他留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