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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與藍

作者:伊恩.藍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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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夢之驚恐 第二十七章

第五部 夢之驚恐

第二十七章

「應該說是放棄了。」史坦利在椅子上坐直,「伊芙說我們可以信任你。我並不確定這一點,但我爹一旦發現我們偷撈油水,我知道他會怎麼做。」
停車場外,一個人影在那裡等著:伊芙。
雷博思發現婕兒辦公室已經鎖起來,但他並不訝異。他看看值晚班的人,發現席芳.克拉克努力不要引人注目,她怕碰上雷博思,因為她曾經參與搜索他公寓的行動。他走到她面前,手上拿著黃色的易碎物品用信封袋。
「誰說的?」
沒錯,雷博思耗了一整天仔細查過這些舊新聞,把相關的版面影印下來,建立自己的資料庫。
「我只是想……」
「因為富勒會對我比較狠?」
他得查二十家公司。目前他已經剔除四個嫌犯,因為他們太老了。還有七家公司他完全看不出來跟石油有任何關係——所以把這七家放在最後面。還剩下九個名字。調查的速度很慢,他用假名打電話到那些公司去但是用假名只能查到某個程度。他也利用電話簿,查出這些姓名的地址,監視著他們的家,等著要看那些人一眼。他一看就知道誰是自大狂嗎?他覺得他可以,至少他可以認出這一類的人。但是當年喬,比提也說他可以認出聖經約翰——就算是在人多的房間裡他也認得出來,彷彿人心可以從他臉上的皺紋與輪廓裡顯現出來,這也算一種犯罪骨相學
「那是我們的問題,跟你無關。喬只知道莫基出門晃晃,而我是去找朋友。她是我的好友,不會洩密。」
「他很好。」
「好吧,我們回到亞伯丁。你們供應毒品?」
雷博思看著史坦利,「你再說一次。」
「所以我們真的要回愛丁堡?」傑克想到明天跟安克藍姆的面談。
回到偵訊室時,莫基看著他的眼神像是雷射一樣,證明了伊芙已經說了該說的話。兩把史坦利美工刀放在桌上,雷博思點頭表示滿意。傑克忙著準備錄音機,撕開兩捲卡帶的包裝。
「我想,」伊芙幫腔說,「探長想要知道一切。我們不告訴他,他就會跟你爸談。」
「我並沒有看到他。」
「誰?」
「怎麼樣?」
我們。不要再找我們。雷博思凝視著話筒。
到底有多少受害者?不只是聖經約翰或聖經強尼,還有那些被判刑或逃逸無蹤的殺人犯。世界盡頭酒吧的雙人命案、康威街命案、連續殺人狂尼爾森、約克夏郡開膛手……還有艾絲.萊恩德……如果史佩凡沒有殺她,那麼在他受審期間,真兇一定大笑不已,而且還逍遙法外,也許他的犯罪筆記上又多了其他人的頭皮,造成更多的懸案。有冤未申的艾絲.萊恩德躺在墳墓裡,成為被遺忘的受害者。史佩凡因為承受不白之冤而自殺,那麼蓋帝斯……他是因為哀亡妻而自盡,還是為史佩凡案而内疚?最後他是否有了冰澈的領悟?
然後他就走了。在遠征北方之前,還要再完成一個步驟。
「我一直在查聖經強尼的背景,什麼結果都沒有。」她振作了起來,「但有一件事,我查過國家圖書館的舊報紙。」
「我是個紳士,記得嗎?妳在酒吧裡也這麼說。」
「你去吧,我想我就待在這裡好了,想想要跟邦妮跟克萊德說什麼。幫我帶杯咖啡,也許再加個麵包捲三明治。」傑克點頭,「喔,再帶一瓶威士忌回來。」傑克看著他,雷博思微笑。
「傑可在嗎?」雷博思問。
「跟石頭一樣清醒。」他對自己說,然後走回電話旁。
「現在我會押錢賭是亞伯丁。」
「對方的名字?」
「不在,抱歉。」
伊芙忙著抽菸,所以史坦利清了清喉嚨。
「我?」史坦利說,並裝出無辜的樣子。雷博思嘆口氣,看著自己的鞋尖。
「當你口袋裡有一兩個警察……」
史坦利搖頭,「不只,他把手伸進每一塊市場:妓|女、色|情|片、賭場,還有一些假設計師品牌——手錶、衣服之類的。」
「錄音會讓莫基被抓,喬叔也會一起被拖下水。」
「姓名?」
「你們不能一起離開。」雷博思提醒他。史坦利似乎接受了這句話。雷博思看著伊芙走在走廊上,下了樓梯。他們兩人沒說一句話,連再見也沒有。但是他看著她離開之後,要値勤警官立刻派兩個員警到偵訊室。
「怎麼說?」
「你認為他住在亞伯丁?」
「好,好,妳不會有點擔心嗎?」
「沒有?」
「我是這樣說的沒錯。」她開始緊繃起來了。
「美國佬。」
「主要是史戴蒙。」她微笑,「他是個膽小鬼。」
「叫他莫基。」她拉下臉,「我討厭那個綽號。」
「庫登小姐,請坐。」
「還不是只有賈德跟艾力克,亞伯丁有些美國佬比他們更壞,艾迪.席格(Eddie Segal)、牟斯.馬隆尼(Moose Maloney)……」史坦利看到伊芙臉上的表情趕緊住嘴。
「你需要多少人才能制服他?」
「誰告訴美國佬我住在哪裡?」
「他們兩個都跟妳說過話?」
「他六呎高,黑髮,看起來總是濕濕的,有抹髮油www.hetubook.com.com之類的。長頭髮、往後梳,像是那個演電影《週末的狂熱》的人。」
「我就是知道!」她幾乎是用吼的。
「所以,」雷博思說,「你為什麼殺東尼.艾爾?」
「我是約翰.雷博思探長,」他說,「在我旁邊的是傑克.莫頓探長。」他停頓一下,拉了一張椅子到桌邊坐下,伊芙在他右邊,史坦利在左。「庫登小姐,我們先從在旅館那晚開始。我個人並不太相信巧合。」伊芙眨眨眼。她以為問題只會跟莫基有關,現在她知道雷博思是真的要拿到一份保險。
「艾力克.史戴蒙跟賈德.富勒。主要是賈德,雖然艾力克也知道我們在搞什麼。」他對伊芙微笑,「搞上床的搞,」他重複「搞」這個字,她點頭表示她懂了他的笑話。
「哪一件?」
她在筆記本裡找到了那一頁。一個名字很醒目:彼得.曼紐艾。
遍讀聖經約翰的資料,用殺人犯的名字當假名。「是聖經強尼。」雷博思輕聲說。
「莫爾肯,」她甜蜜地說,「我們還想活著脫身不是嗎?」
他已經知道答案了——朗斯登——但是他想盡量在錄音帶上留下紀錄。可是伊芙聳肩,史坦利搖頭。
「妳怎麼知道我住哪間旅館?」
「一份錄音拷貝留在這裡的刑事組,在我們回來之前,這些材料就夠他們忙了。」
「我是雷博思探長。」
她露出她最像貓的微笑,「因為你就像我一樣——你在亞伯丁還有事待辦。我只是要去那裡的幾家銀行關掉幾個帳戶,可是卻訂了兩個旅館房間……」
就是雷博思抵達當天休假的那個人,朗斯登是幫他代班的。有這兩個人站在你這邊,你可以輕鬆供應給產油平台任何他們需要的東西——完全被壟斷的市場。當工人們上了岸,你為他們準備了更多消遣:舞廳、妓|女、酒跟賭。合法掩護非法,互相依附。怪不得朗斯登要跟著去班那克,他是在保護他的投資。
「但賈德的臉比較窄。」伊芙補充說,「其實他全身都很瘦,而且他很喜歡穿深色西裝。他一手的手背有疤,看起來傷口似乎縫得太緊了。」
「所以我是兩害相權取其輕?」
「托爾先生,你聽起來很輕鬆。」
「他自己離家旅行超過預定的時間,也許他發生了什麼事。」
制服員警總算把他送進囚房裡,而雷博思坐在偵訊室的椅子上,看著自己的雙手發抖。
「為什麼要擔心?」
也許史戴蒙控制住了富勒,所以富勒的人只用槍柄打他,而不是直接讓他歸西。雷博思吃了一張黃牌,他不認為富勒會給第二張。雷博思想多問她一些事情,他想知道她是怎麼發現他知道些什麼……但是他隱隱覺得這樣問下去,也許會把莫基所有的保險絲都燒壞。
「好,現在我們正在錄音,我想要先聲明錄音是我個人的保險,並不會在任何時候用來對付你們兩位,即便是在你們已經脫身之後。我希望你們先作自我介紹。」他們照辦,傑克檢查著音量並且做調整。
「還要更北。」雷博思指著錄音機,「把錄音帶放進去,開始錄音。」傑克照做了。「婕兒,這是給妳的小禮物。我希望妳知道要怎麼處理。」他點頭,然後傑克停止錄音,把卡帶退出來。
雷博思想起曾經跟阿都斯.禪恩在這裡見過面。禪恩又上了報紙——他看過最新命案的現場,同樣隨意說了一堆話,然後又飛回美國。雷博思心想吉姆.史蒂文斯現在不知在幹什麼。他想起禪恩跟他握手時那種刺痛的觸感,還有禪恩對聖經約翰的預感——儘管史蒂文斯也在場,可是報紙並未刊出禪恩的話。現代房屋閣樓裡的一只皮箱……,如果有人招待雷博思去住豪華飯店的話,他自己都可以想出比這更好的預言。朗斯登招待他去住了好飯店,也許以為刑事組絕不會發現此事。朗斯登曾試著要跟他成為好友,告訴他說他們很相似,讓雷博思看到他在這個城市裡很有地位——免費餐飲,免費進入柏克舞廳。他一直測試著雷博思,看他要怎麼樣才能被控制住。可是他是受誰之命?舞廳老闆?或是喬叔?
她看了雷博思一眼,強硬又同時像是被取悅的眼神。
「那我最好再去找那個館員談談。」
「當然是爸爸。東尼仍是為我們工作,他負責亞伯丁每天的生意往來。那些說他離開的話,只是編出來的故事。但是你來跟爹談過之後……他氣得快抓狂,因為東尼竟然私自行動,危害了我們的生意。」既然你已經找上他,所以……
「他會來的。我們認為分開走比較好。」
「很高興是妳先到,」他說,「我想要私下跟妳談談。」他靠著一張書桌,雙臂交叉胸前以免雙手發抖,「那晚在飯店,妳打算設計我,對吧?」
「對啊。」
「屈伏塔?」
雷博思看到更多的照片,照片多到似乎永遠看不完。但雷博思有興趣的是那些旁觀者,他們並不知道他們被拍下的照片會被流傳給後代。一個穿高跟鞋的女人,腿很漂亮——你只看得到她的腿跟腳踝,因為她的身體被一個參與案發現場重建的女警擋住了。制服員警搜索著麥奇斯街的後院,找著死者的手提包。這些後院看起來像是剛被轟炸過——矮小的草地與瓦礫上架著曬衣竿。路邊的車輛有Zephyrs、Hillman Imps跟Zodiacs,全是上個世代的產物。雷博思又找到一疊海報,捆住它們的橡皮筋早就壞了。上面有聖經約翰的模擬圖,搭配著不同的描述:「帶有禮貌的格拉斯哥口音,體態挺直」。真是非常有幫助。還有調查總部的電話號碼:他們接過數千通電話,光是電話紀錄就有好多箱,上面記錄著每位來電者的基本資料,如果電話内容似乎值得確認的話,還會加上更仔細的備註。
他看到偵訊紀錄,封面已經褪色,頁角已經捲起;手寫的報告、打字的報告、證物整理報告;地圖,大多是手繪;工作紀錄;成千上萬頁的目擊證人陳述——巴洛藍舞廳裡聖經約翰被目擊的描述。還有照片,裱框的黑白照片,最大的尺寸是十吋乘八吋,舞廳内外的照片。那裡看起來比它的名字現代,讓雷博思稍微想起他念過的學校——平坦的建築外牆,窗戶不多。入口處的水泥遮雨棚上有三盞聚光燈,指向窗戶與天空。等著入場或跳完舞等車來接的人,在下雨時可以在遮雨棚躲雨。棚上有「巴洛藍舞廳」與「跳舞」字樣。大部分的外觀照片是在一個下雨的午後拍的,舞廳周圍走過穿著塑膠雨衣的女人和戴帽子穿大衣的男人。其他的照片:警方的蛙人搜索著河流;案發現場,刑警戴著他們的招牌圓頂帽跟雨衣——後巷、一棟公寓的後院、另一個後院。親熱與摸乳的標準地點,但這一次親熱有點太過火了,對死者來說真的太過火了。喬.比提警司的照片,他展示著聖經約翰的模擬圖。同時看著這張畫像與比提,你會覺得兩人的表情似乎很像,有些民眾這麼說。麥奇斯街與伯爵街——第二個跟第三個死者在她們居住的街道上被殺。他把她們帶到離家這麼近的地方,為什麼?因為這樣可以讓她們疏於防備?或是他曾猶豫著該不該動手?他緊張得不敢求吻或擁抱?或只是因良知與深層欲望交戰而害怕?檔案裡充滿了這些毫無目標的猜測,以及專業心理學家與心理醫師的分析理論。結果這些東西對辦案的幫助,只跟靈媒克洛賽提供的意見差不多大。hetubook•com.com
「史佩凡。」
「在忙什麼?」他問,他明白自己應該稍微跟她聊聊。傑克跟伊芙在樓下的車子裡,正在互相熟悉。
她搖頭,「他是為自己著想。如果是我們對付你,那他們就不必沾上邊。賈德有時候很難控制。」史坦利對此哼了一聲。「艾力克寧可不讓他有機會發作。」
「沒關係了。」他說,「我知道妳為什麼參加搜索小組,我想我應該感謝妳。」
「從亞伯丁回來?」傑克猜測。
「為什麼主要是賈德.富勒?」
「賣東西。」
「誰的命令?」
「那是誰……?」
雷博思微笑著摸摸自己的脖子,「我很好。」
傑克坐到一張桌子上,「你現在不是特別堅強嘛。」
「托爾先生,庫登小姐已經向你解釋過狀況了吧?」莫基點頭。「我對你們兩位沒興趣,但我的確對其他的一切都有興趣。你們出了錯,但還是可以脫身,就如同你們一直以來所計畫的一樣。」雷博思盡量不要看伊芙,她也盡量不看為愛苦惱的史坦利。老天,她真是個狠角色。雷博思真的開始喜歡她了,甚至比那晚在酒吧還要喜歡。傑克點頭表示錄音機正在運作。
「我從書裡找到的名字,我想她是個謀殺犯。」
「不知道。我問到他的外型,可是沒什麼幫助。五十歲出頭,高個子,金髮……」
傑克只聳聳肩,「你自己決定。」
他在廁所裡洗了臉,眼白裡爆出細小血絲。他看起來好像剛酒醒一樣。
城市很安靜,他喜歡這樣的城市。格拉斯哥之行很有收穫,但是第四個死者卻更有助益。
「他出了小小的意外,他太靠近賈德了。」
傑可.哈利的女友碧昂妮,接起了電話。
「對啦,還有另一部電影,你知道的,」史坦利做出開槍對室内掃射的樣子。
「你知道那不是……」
「是嗎?」
她再度微笑,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她看起來像貓,同樣的道德觀,同樣的本能。然後她點點頭。
「真令人驚訝。」
「那不是巧合。」她說,同時找著她的莎邦尼香菸。菸盒掉出手提包,史坦利幫她撿起來,拿出一根菸,替她點了火,然後再把菸盒還給她。她幾乎無法再承受下去了——或者她是在演戲給雷博思看。但雷博思看著史坦利,他的行為讓雷博思吃驚。「瘋狂莫基」竟然出乎意料地真情流露: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真的很開心可以跟愛人在一起。他似乎不是雷博思那天在喬叔家裡看到的那個大吼大叫、抱怨不停的傢伙:他現在看起來比較年輕,面容發光,眼睛也變大了。難以置信他可以冷血地殺人——但這並非不可能。他的穿著品味還是跟上次一樣糟——全套運動服的褲子、橘色皮夾克、藍色花紋襯衫。他嘴巴一直在動,好像在嚼口香糖似的。他躺靠在椅子上,雙腿打開,兩手放在大腿之間靠近鼠蹊部的地方。
伊芙從鼻孔噴出一口煙,勉強擠出微笑,「好吧。」她說。
聖經約翰……正在找他的下一代。
「你知道的。」傑克輕聲說。
「我們有時都會讓自己很驚訝。」雷博思說,同時幫她打開傑克車子的後門。
伊芙微笑說:「並不特別難過。」
「我們可以擺平他。」他已經要伊芙查清楚莫基身上有沒有帶傢伙。如果有,在雷博思回來之前,他要看到武器已經放在桌上。他再度走進廁所,讓呼吸穩定下來,他在鏡子裡看著自己,試著放鬆下巴。過去,他會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瓶威士忌,但是今晚他口袋裡沒有威士忌,無法藉酒壯膽。所以這一次,他得全靠自己的真本事了。
「那個神祕的記者是?」
雷博思的視線轉向剩下的箱子,他隨意選了一箱——一個扁平的大紙箱,裡面裝著當時的報紙,經過了四分之一個世紀都沒人看過。他仔細讀了頭版,然後翻到後面去看體育版。有些填字遊戲被做了一半,也許是一個無聊的警探玩的。刊頭上用釘書機釘著紙片,寫著聖經約翰案報導在哪一版。但雷博思不打算去翻看那些報導,他看看其他的新聞,一些廣告讓他會心一笑。以今日的標準,有些廣告似乎很粗糙,但有些還是歷久彌新。在個人廣告版,人們廉價出售割草機、洗衣機與唱盤。在兩份報紙裡,雷博思發現了同一則廣告,包裝成公告的形式:「在美國找到新生活與好工作——詳情請見本手冊」,你得寄兩張郵票到曼徹斯特的一個地址索取。雷博思往後靠著椅背,想著聖經約翰是否已經去了美國。
「知道嗎,傑克?你就像一張跳針的唱片。」
「那我呢?」史坦利問。
「有人崇拜我很好啊。」雷博思想了一會兒,「其他的名字……我可以看看嗎?」
她看著雷博思說:「你何時開始不抽菸?」
「一些名字。我抱著一絲希望全抄了下來。其中兩個確實是記者,一個是你,其https://m.hetubook•com•com他的就天知道是誰了。」
「沒錯。」
一九六九年十月,派翠克.米亨在愛丁堡高等法院被判刑,他大喊「你們犯了大錯——我是清白的!」這讓雷博思想起了史佩凡,他搖著頭不去想這件事,接著翻開另一份報紙。十一月八號,強風迫使人員撤出史塔福羅(Staflo)鑽油平台,十一月十二號:據報導,托瑞峽谷(Torrey Canyon)號油輪的船東,同意付出三百萬鎊,以賠償該油輪在英吉利海峽洩漏五千噸科威特原油造成的損失。其他新聞:電影《喬治修女謀殺案》即將上映,一輛全新三點五升引擎路華汽車開價一千七百英鎊。雷博思翻到十二月下旬的報紙。蘇格蘭國家黨主席預言,「未來十年將是決定蘇格蘭命運的十年」。說的好啊,主席先生。十二月三十一號,蘇格蘭新年,論壇報祝讀者有個快樂豐收的一九七〇年,而頭條新聞是格拉斯哥高凡丘(Govanhill)區的槍戰:一名警員死亡,三名受傷。他放下報紙,一陣強風把一些照片吹到地板上。他撿起照片,是三名死者,如此充滿生氣。一號跟三號死者的臉有些相像,這三個女人看起來都充滿希望,彷彿未來她們都可能達成自己的夢想。抱持希望且不放棄是件好事,但雷博思認為能做到的人不多。她們也許是為了照相機而微笑,如果是無意間被拍到,她們看起來應該就像那些照片中的旁觀者,濕答答且疲憊。
「你騙過了刑事組,他們以為是自殺。」
「聖經強尼。他應該跟石油產業有關連。最後一個死者為石油公司工作,也跟業界的人喝酒。我記得第一個死者在羅伯特.高登技術學院念地質學。查查此案是否跟石油產業有關,看有沒有跟第二個與第三個死者有關的事。」
「我們把卡帶拿去聖里奧納德警局。」
「石油產業聯絡警官?」
「我想你們對他的死並不特別難過?」
雷博思聳肩,「史坦利在哪裡?」
「告訴我你在亞伯丁做什麼?」
「碧昂妮,我們上次碰過面,我是雷博思探長。」
「往這邊走。」雷博思說。他帶她到聖經約翰檔案室,傑克在那裡等著。「這位是傑克.莫頓,」雷博思說,「伊芙……我不知道妳姓什麼。不是托爾吧?」
「你可以描述富勒的長相嗎?」
「庫登。」她冷冰冰地說。
「賈德.富勒,艾力克.史戴蒙。」
「該是你振作的時候了。」
「繼續說。」
無論結果如何,自大狂還是贏了。
「符合這個描述的人太多了吧?為什麼他對最近的報紙有興趣?……等一下……他要查聖經強尼在第一次殺人前是否曾經失手。」
「明天一早再去。」雷博思建議。「說到這個……」他把信封袋交給她,「妳可以親自把這個交給婕兒.譚普勒嗎?」
「他跟妳聯絡過嗎?」
「人家告訴我的。」
「記者?」
「你已經見過他了,就是他扁你的啊。」史坦利露齒而笑說。那個拿槍的人,他的口音聽起來像美國人嗎?雷博思有聽得這麼仔細嗎?
「我在這裡就可以聽到她說話,」傑克說,「聽起來她快發狂了。」
「我們在坑他嗎?」她無視傑克說的話,點了根菸。眼下沒有菸灰缸,所以雷博思把廢紙簍放在她旁邊,同時吸進她的二手菸。美好的二手菸,這幾乎讓他舒服地滿足了菸癮。
「艾力克經營舞廳,負責處理生意那方面的事。他就不喜歡弄髒他的手啊,假裝一切都正大光明的樣子。」
「沒那麼厲害。」她望進雷博思的眼睛。
「妳怎麼知道?」
「鳥事一件。」他停步,轉身面對她,「對了,如果妳真的很無聊的話……」
「我不是在對你說話。」
從費爾蒙飯店的電腦,他拿到二十家公司的清單。在茱蒂絲.凱恩斯被殺前幾個星期,有二十個人的住宿費是用公司信用卡付的。這二十家公司的總部都在東北部。他得一一過濾這二十個人,其中任何一個都可能是自大狂。
是値勤櫃台打來的,通知他第一個訪客已經到了。
這倒是重點:他們需要一個基地,最好是朗斯登不知道的地方。
「做些什麼?」
「其中一個館員告訴我,有人在查最近的報紙,還打聽有誰調閱過一九六八到七〇年的報紙。我覺得這有點奇怪。他查閱的最近報紙,都是在聖經強尼首次犯案之前。」
「男朋友遇到麻煩。」他把話筒放下,剛好有通電話進來。
史坦利臉紅了,「忘記我剛說的,」他對雷博思說。雷博思點頭,但是錄音機可不會忘。
「而其他的舊報紙都是聖經約翰犯案的年份?」
「還挺不錯的。已經足以讓莫基上鉤了,足以說服他侵吞亞伯丁那邊的錢。讓我猜猜,妳的故事是等到錢存夠之後,你們兩個就會一起私奔?」
所以他的過去不存在了……至少暫時不存在。當然,閣樓裡的皮箱說著不一樣的故事,暴露出他改變身分的謊言——本性難移。他的皮箱裡裝滿了紀念品,大多是在美國獲得的……他已經安排好盡快搬走皮箱,等他太太不在家時,搬家公司會派貨車來,把皮箱搬到個人儲物出租倉庫。為了防患未然,這麼做是有道理的,但是他還是遺憾,因為這麼做彷彿是說自大狂贏了。
「當然。」她接過信封,裡面的卡帶搖晃作響,「我該知道些什麼嗎?」
有人將會為此付出代價,指日可待。
「所以東尼得死?」雷博思想起東尼.艾爾對山https://www.hetubook.com.com克利吹噓說他有「格拉斯哥的人脈」——他並沒說謊。
「是。」
聖經約翰開車經過亞伯丁的街道。
「真不知道我是怎麼搞的。」雷博思擤了擤鼻子說。
「絕對不要知道。」
「朗斯登,」史坦利說,「還有堅金斯。」
「幫我爹工作。」
「全方位企業家。」伊芙補充說,並把菸灰彈進廢紙簍。她小心翼翼地不說出任何會讓她入罪的話。
「館員是這麼說的。可是他給的名片是假的,他是用電話聯絡那個館員。」
「你的意思是?」
「瑪德琳.史密斯是誰?」當他們走上樓梯時,她問。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麼說。」
他點點頭。她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讓他想到她心裡應該曾經很難受。
瘋狂莫基大吼一聲,往雷博思衝了過來,雙手拚命地往雷博思脖子抓去。
「沒錯。」他說,並退回書桌旁。他們把她的椅子放在地板中央,雷博思在一邊,傑克在另一邊。在這種安排下,她看起來還是挺自在。「我不認為喬叔是會使用銀行帳戶的壞人。我是說,他也許連格拉斯哥的銀行都不信任,更別說是亞伯丁的。可是妳和莫基卻跑去那裡的銀行,把一大堆現金放進好幾個帳戶。我知道你們何日何時去了哪些銀行。」這是誇大的話,但是他想他可以唬得過去,「我也從飯店員工那邊取得了證詞,包括從不需打掃莫基房間的清潔婦們。這就有趣了,因為我不認為他像是愛乾淨的那一型。」
他把車停在另一棟房子前面,打了通電話進辦公室看看有無留言。在他那一行,長時間不在辦公室是正常的,十天半個月沒進辦公室也稀鬆平常。這真是完美的職業。沒有留言,沒有任何事情需要思考,除了自大狂……跟他自己。
「啊,史坦利和伊芙還要一會兒才會到。」
「我憑什麼可以相信你?」
「擔心什麼?」
「賈德說他是親手殺的。」史坦利的語氣裡有一種英雄崇拜,「他跟麥魯爾說要私下談談,他說隔牆有耳。他們漫步到運河,賈德用槍給了他腦袋一下,然後把他丟進水裡。」史坦利聳肩,「賈德回亞伯丁的時候還趕得上吃早餐。」他對伊芙微笑,但是她已經沒有回笑的心情了,她只想離開這裡。
「傑可。」
雷博思點頭,「富勒只賣毒品嗎?」
「發現了什麼?」她問。
「《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
她微笑說:「現在你可真的激起我的好奇心了。」
「約翰?」
她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你說對了:該是我振作的時候了。我該怎麼開始?不要告訴我——果汁教會?」
「關於妳跟史坦利的事?」
「那是計畫好的。」伊芙說,「可以算是計畫吧,我想你在睡前應該很有可能去酒吧。」
「冷靜一下。聽著,妳何不——」
「他被關進囚房了?」
「妳怎麼知道?」
「是,我知道。」雷博思坦承。他收起照片與報紙,把它們塞進原來的箱子裡。「不要再這樣看著我。」
「那個館員還知道些什麼?」
「毒品——安非他命、海洛英、什麼都有。」
「給誰?」
「就我們兩個。」
「告訴我他們的名字。」照章行事,約翰。
「賣東西?」
「我認為她的確是快發狂了。」
「那就不要好奇。」他轉身要離去,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有多震驚。有人也在追捕聖經強尼,他現在手上也有雷博思的名字與地址。席芳的話——聖經約翰……正在找他的下一代。外型描述:高個子,金髮,五十歲出頭。的確符合聖經約翰的年紀。這個人知道雷博思的住址,而他的公寓被闖空門,什麼東西都沒被偷,可是他的報紙與剪報被翻過了。
「其實這裡禁菸。」傑克帶著抱歉的語氣說,「而且雷博思探長和我都不抽菸。」
第一名跟第四名死已經給他答案了:石油。石油是一切的核心。一號死者在羅伯特.高登技術學院念地質學,在東北部,地質學跟探勘石油有很多連結。聖經強尼在找跟石油產業有關的人,跟他自己很像的人。這個發現讓聖經約翰很震驚。一方面,這讓他更有必要找到自大狂;另一方面,它把這個遊戲變得更加危險。並不是人身安全的危險——他早就已經克服了這種恐懼。這是暴露身分的危險——他拚命才獲得雷恩.史洛肯的假身分。他幾乎覺得他就是雷恩.史洛肯。雷恩.史洛肯只是一個死人,他剛好在訃聞上讀到這個名字。所以他申請了出生證明的副本,理由是家中失火燒掉了正本。這件事發生在沒有電腦的時代,所以很容易就可以矇混過關。
她的語氣讓雷博思知道,她以前也利用過這個朋友——好在其他的時機做其他的事。
他們通知了值勤櫃台,辦了訪客證,然後除了等之外沒別事可做。傑克說這個房間又冷又有霉味,他得出去透氣。他建議去餐廳、走廊或任何地方都行,雷博思搖頭。
史坦利看看伊芙,打算要講但先請求她的許可。她點點頭,但嘴巴就是不說半個字。
伊芙看起來就像那天跟雷博思在酒吧裡碰面時一樣——商務人士打扮的兩件式套裝,只是今天不|穿盪|婦紅,改穿保守的藍色,她手腕、手指跟脖子上都配戴著黃金首飾,染成金色的頭髮被黃金髮夾固定在後面。她把手提包夾在腋下,手夾著她的訪客證。
「我的意思是,我不認為妳跟莫基會是一對,不會長久。他對妳來說太笨了,而他也永遠不會有錢到可以彌補這個缺點。我知道他看中妳哪一點——妳媚惑男人的道行很高。」
「喔,是的。」
「案子進行得如何?」席芳喊道。
「你就坐在那裡,假裝我說的一切都是神說的話,這樣就可以了。」
傑克說房間很冷,但是雷博思卻覺得很悶。他脫掉外套,拉鬆領帶,解開襯衫第一顆鈕釦。然後他在辦公室裡四處走,翻看辦公桌抽屜跟灰色的紙箱。
「你們對佛格斯.麥魯爾的事又知道什麼?」
「男朋友的問題?」
席芳點頭,「我也是這麼想。同時我也問有沒有人對聖經約翰的案子有興趣。這聽起來很瘋狂,但是也許聖經約翰就在哪裡找他的下一代。不管他是誰……他已經有了你的名字跟住址。」
「我是這樣賭的。m.hetubook.com.com」他站起來走向她,「伊芙,我的目標不是妳。我會說妳真是他媽的好運。妳就拿錢跑路吧。」他放低音量說,「但是我要抓莫基,我要他為東尼.艾爾命案負責,我也要一些問題的答案。等他到了這裡,妳要勸他,說服他跟我們合作。然後我們會問你們話,一切都會錄音。」她張大了眼睛,「理論上,這是我的保險,以防妳打算繼續跟他們在一起。」
當他回去時,傑克剛好倒完帶,而史坦利正站著做些伸展運動。有人敲門,兩個員警進來了。史坦利站直身子,感覺到事情不對勁。
「你還好吧?」傑克問。
雷博思拿起麵包捲咬了一口。錯誤,他喉裡鯁著一塊東西讓他難以下嚥。他大口喝著咖啡,盡量把麵包捲吃完——裡面包著火腿與濕蕃茄。然後他想起得再打個電話——謝德蘭群島的電話號碼。
雷博思覺得電話聽起來一點問題也沒有,「我說,他跟妳聯絡過嗎?」
「沒有。」
「他不知道我們暗中抽成的事,但是他發現我們在飯店裡的事。」
「是?」
他的鼻與唇都濕了,他擦了擦。桌上的照片也濕了,他知道自己剛剛哭了,於是掏出一條手帕。傑克把馬克杯與麵包捲放下,一手稍稍用力地攬在他肩膀上。
「似乎不是。」
這些傢伙都死了,只剩下雷博思一個人。他們想把他們的負擔轉到他身上,可是他拒絕接受,也將繼續拒絕、否認。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辦,除了喝酒之外。他想要喝一杯,想得不得了。但是他還不能喝,還不行,也許再過些時候。人死不能復生,有些人英年早逝而且是慘死,完全不知為何被人當成下手的目標。雷博思覺得被失落感包圍,這些鬼魂……對著他喊叫……哀求著他……慘叫著……
他試著回想他喝的最後一杯酒,他記得站在牛津酒吧裡,面前有兩杯酒跟一包菸。但在那之前……跟婕兒喝的那杯白酒?
史坦利凝視著她,但她並沒閃躲他的目光,反倒是他先望向別處。他的手又放到鼠蹊部附近。「對,」他說,「我是奉命行事。」
「告訴我你知道什麼。」
她坐下來從手提包裡拿出黑色香菸,「你們介意嗎?」
「我想他認為把你交給我們,總比讓富勒對付你來得好。」
「我保證。」
「對。」
她聳肩。
早年他欠缺耐心,但現在不會了。緩慢地追查自大狂只會讓最後的對決更甜美。但是這個想法卻被另一個給破壞了:警察也可能快要找到自大狂了。畢竟所有的資訊都等著他們發現,這只是個建立關連的問題。目前只有那個愛丁堡的妓|女不符犯罪模式,但是如果四件命案裡有三件可以連起來,他就滿意了。他也可以打賭,一旦他知道自大狂的身分,他一定可以發現自大狂在案發時間去過愛丁堡:也許是旅館紀錄,或是愛丁堡某個加油站的收據……四個死者,還比聖經約翰在六〇年代殺的多一個。他必須承認這是令人惱怒、氣憤難消的事實。
雷博思想起史戴蒙的辦公室——到處都是文件,真是如假包換的商務人士。
「這是他犯過最大的錯。」史坦利說,再度露齒而笑。他越來越囂張,講這些故事讓他很高興,滿心以為一切都沒問題。他越囂張,伊芙似乎就不給他好臉色看。雷博思看得出來,擺脫他應該會讓她鬆了口氣。這個可憐的小混蛋。
「我們停留的時間只夠換衣服跟開病假醫師證明。」
「是嗎?」雷博思也曾經查過,他心想她應該不只是想說這個。
停頓了很久,「抱歉,我沒聽到你說什麼,電話線路有問題。」
「柏克舞廳。」
「我的講法應該跟你的不一樣。」她瞇著眼睛算計著,她知道雷博思打算談交易,要不然她也不會來了。她想著她可以獲得什麼東西。
「聽說,你喜歡喝酒。」
「而我可以沒事離開?」
「莫爾肯.托爾,」雷博思說,「我以謀殺安東尼.艾利斯.肯恩的罪名逮捕你,案發時間是——」
「這樣喬叔才不會懷疑?」
「有一兩個警察收我們的錢。」
「堅金斯?」
「事實上呢?」
「知道嗎,約翰?你總是需要別人問你這句話。」
「我很快就回來。」他告訴傑克。
「為了保命,東尼可能會把你們的事說出來?」
「但是妳不會跟他私奔的,對不對?我們私下攤開來說,妳打算要自己溜掉。」
「天啊,你還好嗎?」
「萬一史坦利動手?」
「富勒殺了他?」
雷博思還有其他的問題,但是他已經開始累了。他決定到此為止,他站起來向傑克點頭,示意他關掉錄音機,然後告訴伊芙她可以走了。
「不要再找我們了!」她掛上電話。
雷博思指著那個名字,「這不是他的真名。曼紐艾是五〇年代的一個殺人犯。」
「那麼,」雷博思接著說,他想要瓦解她自信的笑容,「喬叔會怎麼看待這些事情?我的意思是,莫基是親人,但妳不是,伊芙。我認為妳是可以被捨棄的。」停頓。「我認為妳混過這些時間,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
他從辦公桌抬起頭。傑克站在那裡,一手拿著馬克杯,另一手拿著麵包捲。雷博思眨眼,他的視線模糊了:彷彿他是透過熱氣看著傑克。
「你想怎麼辦?」傑克問。
十五分鐘後,莫爾肯.托爾抵達警局,雷博思讓他跟伊芙在偵訊室獨處。傍晚時分的警局很安靜,時間還不夠晚,所以還沒有酒吧鬥毆、持刀打鬥、睡前的暴力事件。傑克問雷博思他想怎麼玩。
當史坦利往他衝過來時,雷博思用膝蓋痛擊這個年輕人的胯部,力道大到讓史坦利雙腳騰空,再用手臂牢牢鉗住他的頸動脈,然後員警就可以制服他了。
「我們去同一個地方嗎?」她問。
「他的業務跟石油產業有關。」伊芙解釋道。
史坦利摩擦手指讓關節發出「噠」一聲。
「好吧,莫基。我知道什麼?我大概知道一切。你們兩個偶爾會北上幫喬叔辦事,我猜你們是中間人,因為他需要他可以信任的人。」他故意加重「信任」二字的語氣,「他需要兩個不會共睡旅館房間而讓另一間空著的人,他需要不會坑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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