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地獄之北
第三十章
外面的營火邊有更多歌聲。蠟燭在圓燈籠裡跳舞,人臉變成發亮的橘色,像是一顆顆南瓜。嬌安娜.布魯斯靠著門的下半部,看著他們離開,雷博思轉身說再見。
「他為什麼會死。」
他不確定柏克舞廳在週四晚上幾點打烊。他想著要跟賈德.富勒說什麼。他想著富勒會多強硬地回應他說的話。
傑克眨眨眼,走進了浴室。雷博思一直等著,他聽到沖水聲,以及傑克哼著像是〈青春之戀〉(Puppy Love)的歌。傑克的衣物在一張椅子上,雷博思伸手進傑克的外套口袋,拿出車鑰匙,再放進自己的口袋。
雷博思懂了,「妳父親?」
「妳認為他有動機?」
當然說不客氣,畢竟他是有公司簽帳的顧客。只要你是大公司的人,整個世界都會貼在你身上。他用外線打電話到席芳家,又是電話答錄機。他打到聖里奧納德警局,有人說她不在。再打了通電話到她家,他打算要在答錄機裡留下飯店的電話。留言講到一半,她接起電話。
她認真地想了想,「是種過日子的方式。」
雷博思點頭,「只想知道史戴蒙先生有沒有空。」先跟他談——他是兩人中正常的那個;也是生意人,因此會先聽人說話。
「妳聞到培根的香味了嗎,嬌?」彈吉他的女人說。
「不在。」某人說。
他們的房間已經被整理好了,新的巧克力被放在枕頭上,床上還有乾淨的浴袍。雷博思很快換了衣服,然後打電話給櫃台問有沒有留言。他先前沒有問——因為他不想讓傑克知道他在等留言。
她憤怒地抬起頭,「你以為我會讓那個混帳得逞兩次?我一找到機會就逃走了,逃了好幾年又想:去他的,又不是我的錯。該逃的人不是我。」
雷博思想著:掉進游泳池裡的直昇機模擬器。
「搜索票?」彈吉他的女人問。
「妳剛說『一切事情』,好像還有其他的事。」
「當然。」她不自覺地又摳又咬指甲,正要開始咬第二片指甲時,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行為。「我是說,納格利塔號漏油與雷鳥石油該被追究的責任,都被消音了……現在又有丟棄產油平台的事。他有很充分的經濟理由要殺人。」
她的臉變得苦澀,顯現出怪異的童稚,「他只是生我的人。如果可以做基因移植的話,我會第一個跑去做。」她的口音從來沒有這麼像美國人,「是他殺了米其嗎?」
回程路上,他試著為她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卻回答不出來。也許這跟什麼平衡、因果關係有關。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聽起來像是牧師講道的開場白,而他討厭講道。他試試自己個人的格言:邁爾斯.戴維斯的〈那又如何?〉可是現在聽起來卻不像很聰明的答案。
「但沒事。也許是他,也許不是他?」
門已經鎖上,他踢著門,卻無人應門:他們也許以為鄉下小鬼又回來了。雷博思繼續踢門,有人從裡面那道門探頭出來,看到他不像是客人,對著裡面喊了幾句。一個保鑣走出來,手上一串鑰匙叮叮噹噹。他看起來想睡了,一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門鎖發出一連串的聲響,他把門拉開m.hetubook•com•com一吋。
雷博思走了進去,但要閃已經太晚了。那隻手擊中他的脖子,力道像屠宰場裡的半邊牛一樣重,讓他立刻倒地。手指掐上他的喉嚨,找著頸動脈的位置,施加壓力。當他視界的周圍開始變黑,雷博思心想,不要有大腦損傷,神啊,求求祢,不要有大腦損傷……
回途航程真像是植髮手術——驚險得讓你毛髮直豎。他們把傑可和碧昂妮送回布列,然後把車開回勒威克,拜託佛瑞斯送他們去薩姆堡。他還在生氣,但後來還是氣消了,幫他們找回程班機,在去機場之前他們還有時間在警局喝個杯湯。
「不客氣,先生。」
「什麼意思?」
「什麼事?」他吼。
「回去面對現實。」
「但是?」
「老天。」傑克輕聲說。雷博思的心臟快速跳動,他努力讓自己的音量不要太大。
「我也許會浪費錢買一件這個。」他說,「三明治正在路上,還有一大壺咖啡。我正要去沖個澡。」
「妳認為是他殺的?」
「你要幹什麼?」
「我正想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雷博思回答。他對她背後的牆壁點點頭,上面釘著一些照片當裝飾。「照片。」她回頭看那些照片,「我剛沖洗了一些相同的照片。」雷博思解釋說,那些照片就是米其信封裡那些消失的照片。她坐在那裡表情木然,不露任何感情。她的眼睛畫著黑眼線,在瓦斯燈下,她的頭髮白得發亮。整整有半分鐘,瓦斯燈的嘶嘶聲是活動房屋裡唯一的聲音。雷博思正在給她時間改變心意,可是她卻利用這段時間豎立更多防禦工事,她的眼睛瞇成一線,嘴巴緊閉著。
「說謊可能讓人倒大楣。」傑克警告說。
「對。」
「怎麼……誰跟你說的?」她試著一笑了之。
她吸吸鼻子,「他們說他是石油世界裡的瘋子,而我,就住在瘋人院裡……」她深吸一口氣,必須不帶感情地說:「然後被性侵。」
「有的,先生。」櫃台人員顫著聲音說,「您有一通電話留言。」雷博思滿懷希望,她不會隨口答應後就跑掉。「需要我念給您聽嗎?」
「所以明天飯店會傳真名字給我。他們並不太樂意,說什麼為客戶保密什麼的。」
她從舌頭上拿下一小片指甲碎片。「沒有,但我想他本來是想先要脅他們。只要雷鳥石油以環保的方式拆除班那克平台,他就不會把一切事情說出去。」
信天翁。
「沒關係,謝謝。」
一點都不聰明。
「米其?」
「利用他向妳父親復仇。」
「嬌安娜是妳真實的名字嗎?還是假名?」
「史戴蒙先生在嗎?」
保鑣瞪著他把門拉開。燈光打在主要吧台上,工作人員清理著菸灰缸,擦著桌子,收集一大堆的酒杯。當燈打開時,舞廳内部看起來就像沼澤地風景一樣。兩個看起來像DJ的人——留馬尾,穿黑色無袖T恤——坐在吧台邊抽菸,大口喝著啤酒。雷博思面向保鑣。
「我們來找嬌。」他說。他聽出吉他和弦是威利.尼爾森(Willie Nelson)的〈講道時刻〉(Time of the Preacher)。「嬌安娜.布魯斯。」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再問了一次。
「我會這樣祈禱的。」
「這表示他身上有妳可利用的地方。那是什麼?」
「沒錯。」
「進出這裡的人都跟石油有關。我已經要他們把職員與學生名冊傳真給我,以上是第一個死者的調查。」她停頓一下,「第二個死者似乎完全不同:她比較老,不同的社交圈,不同的城市。但她是個妓|女,我們知道很多商務人士出差時會用這種服務。」
「互相交流。」
她癱坐在雜誌上,一手摸了摸頭,然後緊張地扭著一條髮辮。「你說對了。」她的聲音小到讓雷博思差點聽不見。
「我希望是他。」她凝視著雷博思,「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他已經沉淪到這種境界。」
「上面說:『柏克,打烊前半小時。問過其他時間跟地點,但他不肯同意。』沒有署名。」
雷博思大笑,「我只有力氣喝杯咖啡,吃些三明治。」
「聽起來很有希望,可是……」傑克聳肩。
「我不知道。在我查清楚之前米其就死了。」
「我會打電話給妳。」
「我的呼吸沒問題,說吧。」
「但是妳很有說服力。」
「我不確定。我甚至不認為這是個問題,他逃不掉了。」
她的臉又變得孩子氣,她嘴巴忙著咬手指,膝蓋抖著。一條髮辮掉到她雙眼中間,彷彿她想逃避世界的同時卻被抓到——小孩子的遊戲。
「這就是妳所謂的非暴力示威?」他說,同時揉著被打的地方。
「嬌安娜,我得跟妳談談。」雷博思邊走向活動房屋邊說,「關於米其的事。」
「可是聽起來他像是受邀這麼做。」
「你認為是威爾少校幹的?」
「而妳也告訴他妳的故事?」
「某件把你們兩個連在一起的事。」
「探長!」她喊道。他轉身面向她,她的眼線被淚水沖下臉頰,「如果一切都這麼美好,為什麼又他媽全搞砸了?」
「他應該拒絕這個邀請。」
「好有男子氣概!」有人喊。
「這我不清楚。」
「包括你父親的身分?」她開始點頭,但又停住,吞了口口水。「這就是他要脅妳父親的事——亂|倫的故事?」
她聳肩,「以我們的生活方式,誰知道?」
「嬌,我想我們會需要妳來做筆錄。不是現在,稍後,可以嗎?」
「的確讓他生氣了。」她露出半個微笑。
「米其。」她說。她終於想起他了,讓自己感受到痛苦。她身後,光線在照片上閃動著。「我們碰面時他好拘謹。大家都想像不到我們會開始交往——他們說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人。他們錯了。過了一陣子,他把心事告訴了我。」她抬起頭,「你知道他的背景嗎?」
雷博思打開收音機——毫無意義的流行歌曲、鼓聲強烈的迪斯可、電話call=in的閒扯。然後轉到爵士樂爵士樂可以,就連在第二電台上聽起來,爵士樂也是很好。他把車停在柏克酒吧附近,看著一場白癡秀,兩個保鑣對上三個鄉下小鬼,他們的女友試著把他們拉走。
「但是他打算這麼做?」
「聽女士的話。」雷博思喃喃說,「你們今晚已經證明自己的男子氣概了。」
她搖頭,「和*圖*書沒有。」但是她並沒看著他。
「妳還會在這裡露營一陣子?」
她猛地轉身給了他一巴掌,十分用力。雷博思忍著痛。
雷博思對此沒有答案。「不要讓明天的太陽看到妳哭泣。」他這樣告訴她。
「不需要別人跟我說。威爾少校有個女兒,他們決裂,他把她趕出家門。」然後還把她的性別改成兒子,也許是為了混淆視聽。梅麗的消息來源這麼說。
「派對快結束了,你這瘋子!」對方用力掛上電話。背景音樂是〈信天翁〉,所以是慢舞時間。兩或三支慢曲,你找到明天早餐伴侶的最後機會。舞池上的緊張時刻,不管你是四十歲或是十來歲。
「明天多早可以知道?」
「妳應該很清楚,」雷博思告訴她,「我只有在抄這個地方時才需要搜索票。妳要我去拿一張來嗎?」
雷博思微笑離開。
「好,聽著,席芳可能查到什麼眉目了。」他把剛剛的資訊告訴傑克。
「沒有!」
「嬌安娜。」雷博思提醒他們。
「所以我們期盼出現什麼?費爾蒙飯店的某個客人跟羅伯特.高登大學有關?」
雷博思沒有說,也許在這之前他就得面對別的現實了。等到三明治送來的時候,他已經失去胃口。但他還是很渴,喝了四杯咖啡。他需要保持清醒,漫長的一夜即將來臨,天空裡沒有月亮。
她聳肩,「我猜是吧。」
大麻菸在他們的手中傳遞。「十年後,」另一個人說,「大麻就會合法化,甚至還會被開在處方上。」
「嬌安娜,我問妳一件事,為什麼不是妳去找媒體或要脅你的父親?為什麼得是米其去做?」
她點頭,「然後被送去孤兒院。」停頓。「然後被性侵。他說好多次他都想要把這件事告訴別人,但是這麼久了……他覺得說出來也沒什麼用了。」她搖著頭,眼淚盈眶。「他是我見過最不自私的人。但是他心裡彷彿被咬了一個大洞,老天,我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聽起來不錯,十分鐘後到我房間。」
「所以,」席芳接著說,「她也在OSC待過。」
雷博思點頭表示瞭解,「所以妳看到米其跟妳之間的連結?」
「如果妳在家,何必開答錄機?」他問。
「還不行。」也許不是永遠不行,他心想。他離開長凳,傑克跟著他。
「一早就回。」雷博思同意了。
「是。」
活動房屋裡又擠又沒有暖氣。裡面沒有電視,但亂堆著雜誌與報紙,有些文章被剪了下來。在小折疊桌上兩旁是長凳,連同桌子可以變成一張床——有一台筆記型電腦。雷博思站著,頭頂到屋頂。嬌安娜關上電腦,用手勢示意雷博思跟傑克在長凳上坐下,她自己坐在一疊雜誌上。
短短的車道一片漆黑,天空下著毛毛雨。雷博思覺得咖啡刺|激著他,鬆掉的電線在他的神經上閃著火花。凌晨一點十五分,他已經打過電話到柏克舞廳吧台邊的投幣式電話,問了一個客人那裡幾點關。
「他也許在樓上。」他們走進大廳,上樓到史戴蒙跟富勒的辦公室。保鑣打開一扇門,「進去。」
爭吵漸漸變成手指互指跟罵髒話,保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小鬼們最後踢了門,對圓窗吐了口水,然後才離開上路。東北的另一個週末開和_圖_書啟了序幕。雷博思下車鎖了車門,呼吸城市的空氣。聯合街上傳來叫囂聲與警笛聲。他過了馬路,走向柏克舞廳。
雷博思看著傑克,他坐在那裡裝出一副訪客的樣子,讓她知道這不是二打一,因此她毋須害怕。當雷博思講話時,他對著傑克的臉講。
這個案子可能可以讓她一戰成名。
「就我看來……妳並不在乎折磨你父親——越公開反而越好。妳在每場示威打頭陣,妳想辦法讓自己的臉上電視……但是如果妳真的跳出來,讓世界都知道妳的身分,這樣不是更有效率嗎?何必要隱瞞?」
「過濾電話。」她說,「我得先確定你不是打電話只呼吸不說話的怪人,然後才能跟你講話。」
「妳本來姓威爾。」
他們看到往科弗灣(Cove Bay)的路標,跟著哈利給的路線來到路邊停車場,前面停著十幾輛廂型車、活動房屋、巴士與露營車。車子開過低矮的土丘,他們來到森林前的一塊空地。狗在叫,小孩們在外面踢著破洞的足球。曬衣線掛在枝幹之間,有人在這裡起了營火,幾個大人圍在營火旁傳著大麻菸,一個女人隨意彈著吉他。雷博思以前也去過這種四處為家的營地,這可以分成兩類:舊式風格的吉普賽營地有不錯的活動房屋跟工程用卡車,住戶——羅馬尼亞人——有著橄欖色的皮膚,講著雷博思聽不懂的語言。眼前這種是「新世紀雲遊者」營地:這些巴士都是憑著好運勉強通過車輛檢驗,住戶年輕且精明,砍枯樹當柴燒;儘管政府想要防堵,他們還是善於利用社會安全體系。他們給小孩取的名字,會讓小孩長大之後想宰了他們。
「嬌安娜.布魯斯,」雷博思沉吟著,「選這個名字挺有趣的。」她嘴巴半開,卻又閉上。
沖水聲停了,〈青春之戀〉接到〈密爾瓦基為什麼出名〉(What Made Milwaukee Famous)。雷博思喜歡有天主教徒品味的人。傑克走出浴室,穿著浴袍,擺出職業拳擊手的姿勢。
她緊摀住耳朵,搖著頭。
她站起來,「出去!」
「沒有!」
「什麼意思?」
「打一輪高爾夫?」傑克建議。
雷博思轉向她。她的臉跟身體都激動起來,就像是黏土有了生命。她緊握雙拳貼著膝蓋。
「又是商務人士?」
「第二條線索是米其,我一知道你們兩個是朋友就想到了。傑可.哈利告訴我,米其得到一些納格利塔號的情報,最高機密。米其也許在某些領域很有本事,但是我不認為他有辦法在繁複的文書作業中查出船籍。他沒什麼行李,在他的公寓或宿舍裡也沒有筆記之類的東西。我假設他是從妳這裡獲得情報?」她點頭。「妳對雷鳥石油懷有深仇大恨,不然不會下功夫在迷宮裡找答案。但是我們已經知道妳與雷鳥石油有仇——在他們總部外的示威,把自己銬在班那克平台給電視拍。我想也許這是私人恩怨……」
嬌安娜.布魯斯看看她的同伴們,知道他們都盯著雷博思,於是也把門的下半打開。「你最好進來。」她說。
「是嗎?」
「海上求生訓練中心。」
「第四個死者跟石油業有緊密的工作關係,最後剩下茱蒂絲.凱恩斯,格拉斯哥和圖書的受害者。她有好幾份工作,包括在市中心的飯店兼差打掃房間。」
「如果你遇到答錄機,留個我可以找到你的電話。」
「這得看飯店。我也許得開車過去拿名單。」
「因為就她來說,這件事跟我們沒有關係。甚至跟米其也沒有關係,他是誤闖進去的。」
他們回到飯店時,兩人都累壞了。
「我會考慮一下。」她停頓一下,「我們不能證明任何事情,不是嗎?」
「我跟富勒先生有約。」
「所以,」她雙手交叉胸前說,「什麼事?」
她又聳肩,「不然呢?」
「何必要隱瞞?」雷博思重複道,「我認為正是因為妳跟妳父親之間的仇恨太私密,就像某種祕密遊戲一樣。妳喜歡折磨他,讓他想著妳何時會公佈這一切。」他停頓一下,「我認為也許妳在利用米其。」
笑著的嘴巴裡噴出煙來。
「什麼?」
當雷博思與傑克走往營火時,沒有人注意他們。雷博思一直把手放在口袋,盡量不要雙手握拳。
「請。」
「你們過去的某事……你們的童年。像血緣般把你們連在一起的東西。是多久以前的事,嬌?妳跟妳父親之間的事——多久以前發生的事?」
在戴斯機場,他們爬進傑克的車子,坐著不動兩分鍾,以適應回到陸地的感覺。然後他們開上A九二高速公路往南,依照哈利給的路線前進。在東尼.艾爾被殺的那晚,雷博思也開車走過這條路。無論如何,他們已經抓到此案的凶手史坦利。雷博思好奇那個年輕的瘋子可能會爆什麼料,尤其是在他失去伊芙之後。他知道她已經跑了,也知道她一定會把他們汙來的錢帶走。也許婕兒可以從他口中套出更多事情。
「米其威脅要把這件事向媒體曝光?」
「嬌,持續了多久?」
「他已經住在她為他們兩人打造的地獄裡。只要他知道她還在外面抗議一切他重視的事情……這就是他的懲罰,也是她的復仇。他們兩個都逃不掉……」
「失去雙親。」雷博思說。
「一切事情?」
傑克皺著眉頭,「為什麼她沒有出面告訴警方這些事情?」他問。
「我以為你是跟富勒先生有約。」
「明天回愛丁堡?」
「妳喜歡妳現在的生活?」
有一座小小的白色活動房屋,跟一輛古董路華休旅車連在一起。她打開活動房屋門的上半部探頭出來。
「好,再會,席芳。」他放下電話,走到傑克的房間。傑克正穿著浴袍。
她聳肩,「他有種。」
「不是爸爸不要女兒!是女兒不要爸爸!」
「第一個死者,」她說,「我跟一個羅伯特.高登大學的人談過,死者唸地質學,其中也包括海上實習。在那裡唸地質學的人幾乎都到石油產業工作,整個課程也是注重這方面。因為死者曾到海上實習,所以她做過求生訓練。」
「兩條線索讓我發現這件事,」他說,「第一,布魯斯這個姓,與布魯斯國王相同,任何學蘇格蘭歷史的人都知道他。威爾少校熟知蘇格蘭歷史,甚至還用班那克伯恩戰役為他的油田命名,而這場戰役是布魯斯國王打贏的。布魯斯與班那克,我猜妳選這個名字的原因是為了惹他生氣?」
「威爾少校是你父親?」
「老天,我以為我才是犬儒。」
「他什麼事?」

